距弗兰西斯·肯尼迪的第二任总统就职典礼只剩下两个星期的时间,戴维·詹特尼开始变得无所事事。加利福尼亚常年不断的温暖的阳光、美丽的海滩、月光,以及随处可见的人们富得流油的面孔,这一切使戴维觉得他快要淹没在这甜蜜蜜的气氛中了,却仍然一事无成,但他也不想回到犹他的家中去,他受不了日回目睹他父母那股傻乎乎的快活劲儿。
艾琳搬过来和他住在了一起,她想省下房租钱到印度去一趟,到一个印度教教长麾下取经学习,她的一帮朋友正倾其所有想包租一架飞机,她准备带着她的小儿子坎贝尔一道加入他们的行列。
她告诉了戴维她的计划,戴维不禁愕然。她压根儿没有问他她是否可以和他住在一起,而是伊然觉得她有权这样做,因为事实上他们现在每周见三次面,看电影、做爱,她觉得这么做理所当然,就好象戴维是她的那些加利福利亚时常搬在一起住的老朋友中的一个一样,她把他看成是另一个老伙计,这么做不是为了迈向婚姻而要花招,而是更象一个朋友之间的随意的举动。她并未意识到她这一举动给戴维带来的影响,他的生活被打乱了,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成了他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
最使戴维感到吃惊的是艾琳计划把她的小儿子也带到印度去,艾琳是个绝对自信的女人,敢于在任何世界中闯荡,而且总是相信命运会待她不薄,戴维可以想象得出那个小男孩在加尔各答和成千上万贫疾交加的人一样睡在待头的情景。有一次他恼火地告诉她,他真不明白,一个滋生了世界上最贫困的数亿人口的宗教,还有什么理由值得去相信,她回答说,这一世怎么样并不重要,因为来世会有更多更好的报应。
艾琳处置她儿子的做法让戴维·詹特尼感到十分惊奇,由于她自尊心强,不愿意老开口,所以她常常带着小小的坎贝尔参加她的政治会议,有时幼儿园出于某种原因不开的话,她甚至带着她的小儿子去工作。
毫无疑问艾琳是个慈爱的母亲,可在戴维看来,她对母亲一职的态度令人大惑不解,她不象一般女性那样注意保护孩子免受伤害,或关心孩子的心理成长,她对待她儿子就象对待一个宠物,比如说一条狗或一只猫一样,似乎并不是关心孩子的感觉或思想,她拿定主意不能因为做一个孩子的母亲而在任何方面约束她的生活,母亲一职不是枷锁,她要保持自由。戴维想她真是有点乖戾。
但她是个漂亮女人,而且当她心思集中在性爱上时,她很狂热,戴维喜欢和她在一起,她在日常生活中的种种琐事上也很精明能干,也确实不惹什么麻烦,所以戴维让她搬了进来。
有两个后果是他完全没有料到的,其一是他变得越来越窝囊;其二是他喜欢上了坎贝尔。
在他准备让他们搬进来之前,他先买了一个大箱子把他的枪支、弹药和擦洗工具都锁了起来,他可不想让一个五岁的小孩偶尔摸到他的武器。不知怎地,戴维·詹特尼现在收集到的枪支足以把一个绿林好汉武装得威风凛凛:两杆自动步枪,一把手提式机枪,以及一堆手枪。其中有一柄小巧玲珑的双口径小手枪,被他装进一个皮套里,看起来象一只手套,平时他把小手枪装在上衣口袋里,到晚上就把它压在床底下。在艾琳和坎贝尔搬进来之前,他把这桥小手枪也和其他枪一起锁了起来,他在箱子上装了一把保险挂锁,这样即使小孩发现锁开着,他也弄不明白怎么打开箱子。艾琳是另一回事,并不是他不相信她,而是她太乖戾,乖戾和枪支是不相容的。
他们搬进来那天,詹特尼给坎贝尔买了些玩具,以免小孩让他太分心。那天晚上,艾琳准备睡觉,她在沙发上给小孩铺上毛毯,放好枕头,给他脱衣服、洗浴,换上睡衣。詹特尼看见小孩打量着他,眼里有种惯常的厌倦、冷漠,有一点点害怕,而且还似乎稍微有点习惯性的困惑,这一瞬间,詹特尼把小孩的眼神翻译了出来,作为一个小不点男孩,他知道他爸爸、妈妈要把他遗弃在一边,好在他们自己的床上做爱。
他对艾琳说:“喂,我在沙发上睡,你和小孩一起睡吧。”
“别犯傻了,”艾琳说,“他木介意。是吧,坎贝尔?”
小男孩摇摇头。他几乎不说话。
艾琳得意地说:“他是个勇敢的孩子。是吧,坎贝尔?”
这时戴维·詹特尼觉得恨死她了,他竭力克制住,然后说:“我得写点东西,可能会挺晚。我觉得头几个晚上他应该和你睡在一起。”
“如果你得工作,那好吧。”艾琳愉快地说。
她朝坎贝尔伸出手,孩子从沙发上一蹦才扑到了她身上,把头埋在她怀里,她对他说:“你不和你的詹特尼叔叔说声晚安吗?”说这话时她妩媚地朝戴维一笑,而戴维理解这是她自我解嘲的一句话,一句真诚的空话,是在婉转地告诉戴维她感激他周到的考虑他是含蓄地向他说明,在过去她和她的其他情人在一起那些酸甜苦辣的日子里,这一直是她介绍她的孩子的方式。
小男孩一直把头埋在他妈妈的怀里,戴维轻轻拍拍他,说:“晚安,坎贝尔。”孩子抬起头,眼睛盯着詹特尼,这是一个小孩子所特有的询问的目光,纯粹是对闯入他的世界之中的一个陌生物体的留心的打量。
戴维觉得一震,好象小孩的眼神让他感到生畏,他注意这孩子有张与他小小年纪不相称的优雅的脸,这是不寻常的,宽宽的额头,熠熠发光的褐色眼睛,一张坚毅、甚至可以说有点严厉的嘴。
坎贝尔朝詹特尼笑一笑,这一笑产生了神奇的效果,整张脸上显出十分信任的神色,他伸出一只小手拍拍戴维的脸,接着,艾琳把他带进了卧室。
过了一会儿她又出来,吻了一下戴维,“谢谢你想得这么周到。”她说,“我们是不是先快点干一把,然后我再进去。”说这话时她没有任何挑逗的举动,这仅仅是友好姿态。
想到正在卧室里等着他妈妈的小男孩,戴维说:“不。”
“那好吧。”她愉快地答应着,走回了卧室。
接下来几个星期,艾琳一直疯疯癫癫地忙个不停,她自愿找了一份差事,加入当地鼓动支持选举弗兰西斯·肯尼迪连任总统的竞选活动——她是肯尼迪忠实、坚定的信徒,尽管报酬很低,她每天晚上要工作很长时间。她常常津津乐道,谈论肯尼迪的社会改革计划,他同美国富豪阶级的斗争,以及他改革法律制度的努力。戴维想,她一定是暗自爱上了肯尼迪的漂亮的外表,被他富有魔力般的声音给迷住了,戴维相信,她之所以到竞选中心卖力气,与其说出于政治信仰,更不如说出于她对肯尼迪昏头昏脑的迷恋。
艾琳搬进来三天之后,戴维路过圣摩尼卡的总部,发现她已在操作一台电脑工作,小坎贝尔睡在她脚下的一个睡袋里,但戴维看见他眼睛大睁着,显然是醒的。
“我带他回家,上床睡觉。”戴维说。
“他没事儿。”艾琳说,“我可不想占你的便宜。”
戴维把坎贝尔从睡袋中拉出来,孩子穿着衣服,却赤着脚,他捏着小孩的手,孩子的皮肤温暖、柔软,这个时候他觉得很高兴。
“我带他去吃意大利馅饼和冰激凌,行吧?”戴维对艾琳说。
她忙着她的电脑活儿,“别惯坏他,你不在的时候,他会自己从冰箱拿酸乳酪吃。”
她抽出片刻宝贵的时间朝他笑笑,接着亲了坎贝尔一下。
“要我等你吗?”他问。
“干嘛?”她说,很快又说,“我会很晚。”他牵着小孩的手,走了出去,然后开车到蒙大拿大街,停在一家意大利小饭馆的门口。他看着坎贝尔吃,坎贝尔狼吞虎咽地吃了一整块馅饼,吃得津津有味,比他往常的饭量大多了,这使戴维感到高兴。
回到公寓里,他把坎贝尔抱上床,看着他自己脱掉衣服,换上睡衣。戴维自己在沙发上铺上被褥,然后把电视音量拧小,看了起来。
电视节目中充塞着大量政治报道和采访,弗兰西斯·肯尼迪好象占据了每一个电视频道。戴维暗自承认这个人在电视上确实是身手不凡,他幻想自己也能成为肯尼迪这样的高大人物,你可以看到他背后铁青着脸四处搜寻的特工们,他多么安全、多么富有、多么受人拥戴。戴维常常幻想自己就是弗兰西斯·肯尼迪,罗斯玛丽爱上了他,他还想起了豪根和吉布森,他们都会到白宫和他共进晚餐,罗斯玛丽会兴奋地和他谈个不休,抚摸着他的膝盖,诉说她内心的衷肠。
他想到艾琳,想到他对她的感受,意识到她对他是一种迷惑,而不是迷恋,纵然她很开朗,但实际上她对他完全是封闭的,他永远不会真正爱上她。他想到坎贝尔,这个名字是按照以写神话作品而出名的作家约瑟夫。坎贝尔的名字起的,小男孩坦荡无邪,有着那么一副优雅的面孔。
坎贝尔现在叫他詹特叔叔,常常把他的小手放在他的手里,詹特尼也乐于这样,他喜欢小孩纯朴友爱的触摸,艾琳从来不这么做,在他们搬过来这两个星期时间里,只有对这小家伙的感情,这种人与人之间宽广的关切和爱才支撑着他。
这跟豪根有关。在他失去电影制片厂的工作之后,如果不是豪根——他的“叔叔‘呼根——的话,他会束手无策,乱成一团麻。
在他被解雇后,他接到口信儿说让他到豪根的办公室去一趟,去的时候,他想坎贝尔一定会喜欢看电影制片厂,于是他带上了这个小家伙。
一看到豪根,戴维·詹特尼就感到了自己对他的由衷的爱。豪根非常热情,他立即叫一名秘书到小卖店给小孩买来冰激凌,然后把桌子上他目前正排演的一部电影的道具指给坎贝尔看。
坎贝尔对这一切感到十分欢喜,这引起了詹特尼的一丝嫉妒,然而马上他明白了这是豪根为了方便他们的谈话,让坎贝尔在一旁忙着玩耍那些道具而不影响他们。豪根摇摇詹特尼的手说:“称被解雇掉,我觉得很抱歉,他们要裁减剧本审阅部门,留下的人都比你资历老。不过和我保持联系,我会给你找到活干的。”
“我没事儿。”戴维·詹特尼说。
豪根仔细地看着他,“你看起来太瘦了,戴维,也许你应当回家看看,犹他的新鲜空气、悠闲的摩门教生活,可以让你轻松轻松。
这是你女朋友的小孩吗?”
“嗯,是。”詹特尼说,“她不是我真正的女友,只是一般交情,但她想省点房租钱到印度去一趟,所以我们住在一起。”
豪根皱皱眉头说:“你要是资助每一个加利福尼亚的姑娘到印度去,你会变成个穷光蛋。她们好象都有小孩。”
他在办公桌旁坐下,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大支票本,撕下一张,写好,递给詹特尼,“这是我过去没有机会送给你的所有生日礼物和从学校毕业的礼物。”他朝詹特尼笑笑,詹特尼看看支票,大吃一惊,这是一张五千美元的支票。
“哎呀,别这样,豪根,我不能要。”他说,眼泪几欲夺眶而出,他觉得又感激、又羞辱。
“没事,拿着吧。”豪根说,“记住,我想让你休养,好好玩一玩。
或者给那个姑娘飞机票钱,让她走她的,这样你好自由自在地做你的事儿。“他笑眯眯地说着,接着又加重语气道:“跟一个女孩交朋友的麻烦是,你有作为一个情人的全部麻烦,却没有一点作为朋友的好处。不过,她这个小男孩挺不错,什么时候我要是搞一部儿童影片的话,也许会把他派上用场。”
詹特尼把支票装了起来,豪根说的话他都明白。他说:“确实是,他是个挺漂亮的小孩。”
“不光是这个,”豪根说,“你看,他有一张如此优雅的脸,象个天生的悲剧演员,你看到他就想哭。”
詹特尼想豪根不愧为聪明人,“优雅”是用来形容坎贝尔的面貌一个最合适不过、却又是如此荒谬的词。归根结底在于艾琳,她象一个天上的神,导演了这一出悲剧。
豪克同他拥抱告别,说:“戴维,别忘了保持联系,我说话算数的。好好保重自己,你还年轻,会有出息的。”他给了坎贝尔一个道具,一架漂亮的未来飞机的模型,坎贝尔把它抱在怀里,问道:“詹特叔叔,我可以拿吗?”詹特尼看见豪根露出了笑容。
“代我问罗斯玛丽好。”戴维·詹特尼说,他俩见面的时候一直憋着想说这句话。
豪根惊讶地看他一眼,“行,我告诉她,”他说,“我们接到邀请,一月份的时候到白宫去参加总统就职典礼,我、吉布森和罗斯玛丽,到时候我告诉她。”
戴维·詹特尼突然觉得他被抛在一个旋转的世界之外。
客厅的窗户已出现了一丝黎明的曙光,艾琳还没有回来,詹特尼躺在沙发上,想起了罗斯玛丽·布兰尔。他想起她在床上朝他转过身来,埋在他身上,他依然记得她的香水味儿,也许是睡眠药在她肌肉中起作用的缘故,她的身子奇重。他想起她早上穿着她的运动服,骄傲自得、毫不客气地打发他走,他想了一会儿当时的情景,她要给他付给司机小费的钱,而他拒绝接受,但他当时为什么要污辱她呢?说她更清楚他需要多少钱,讽刺那天晚上她也不过同样狼狈的处境,也是这么灰溜溜地被人打发回家的。
他发现自己时醒时睡,听着坎贝尔的动静,听着艾琳是否回来。他又想到他的父母,他们远在犹他,他知道他们早把他忘在了脑后,关起门来过他们的恩爱日子,一边把他们假正经的“天使裤”挂在外边,一边在屋里赤裸着身体巫山云雨,假如他打个电话,他们还得分开。
戴维·詹特尼幻想着他见到罗斯玛丽·布兰尔,向她倾叙爱情的情景,听着,他会说,假如你得了癌症。我会把你身上的肿瘤挪到我身上;听着,他会说,假如天上掉下一块大石头,我会用自己的身体覆盖住你;听着,他会说,假如有人想杀害你,我会用我的胸膛顶住朝你而来的冷箭暗枪;听着,他会说,假如我能得到青春泉水,长生不老,我会把泉水让给你,使你容颜永驻。
他隐隐有些明白,由于罗斯玛丽·布兰尔的地位和权势,给他对她的回忆罩上了一道光环,他是在向一位女神祈祷把他造就成某种不凡之材,他乞求权力、财富和美女,乞求取得让世人瞩目的宏伟业绩,乞求不要把他这样默默无闻地淹没在芙立众生之中。
他把豪根给他的支票拿给艾琳看,好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显示他有这么一位显赫的朋友时时关心着他,给他这么一大笔钱仅仅作为一个随意的礼物。但不料艾琳无动于衷,在她的经历中,朋友之间有福共享是件很寻常的事情,而且她竟然说,以豪根的巨额财富,他本来可轻易地给他更大一笔钱。当戴维提出给地支票的一半钱,好让她早日去印度时,她拒绝了。“我总是只用我自己的钱,自己养活自己。”她说,“如果我用了你的钱,你会觉得你对我可以拥有特权。再说吧,你其实是想给坎贝尔,而不是我。”
她的拒绝,以及她声称他喜欢坎贝尔的说法,让他目瞪口呆,他想把他们母子俩都从他身边支开,重新过只有对未来的撞憬的单身生活。
然而,她接着问他,在她拿掉一半钱去印度之后,他用剩下的那一半钱干什么?他注意到她并没有提议他一道去印度,而且她说的是“你那一半钱”,就是说她在内心已接受这一半钱了。
接下来他告诉她他要用他的二千五百美元干什么。他犯了一个大错。
“我想到全国各地逛一逛,还想去观看肯尼迪的就职典礼,”他说,“我想这一定会很有趣,一定别有一番感受。你看,驾着我的车,跑遍全国,看看整个美国,我甚至想到冰天雪地的地方去感受一下真正冷的滋味。”
艾琳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下,然后迈着轻快的步子在房间里转一圈,好象在清点她的家当一样,说:“这主意真不错,我也想看看肯尼迪,亲眼看看他的模样,要不然我不会真正知道他的揭摩——就是他的命运——怎样。我正好休假,他们欠我不少天假期。正好还让坎贝尔看看这个国家,每一个不同的州。咱们坐我的小货车,省几个旅馆钱。”
艾琳有一辆小型厢式货车,她在里边装了几层书架和~张坎贝尔的小床。这台车是她的宝贝,在坎贝尔还是个小婴孩的时候,她就经常驾着这辆车在加利福尼亚各地奔忙,参加各种有关东方宗教的集会、讲座。
刚刚启程时,戴维觉得自己象落入了一个陷讲。车由艾琳驾驶,她喜欢开车,坎贝尔坐在他们中间,一只小手放在戴维的手中。
戴维把一半钱存在了艾琳的户头上,作为她去印度的旅费,现在剩下的二千五百美元也得花在他们三个人身上,而不是他自己。唯一能安慰他的是上衣口袋一个皮套子里装的那辆双口径小手枪,美国东部有许多行凶的抢劫者,他得保护艾琳和坎贝尔。
出乎戴维的意料,头四天悠闲的驾车旅行令他心旷神怡。起初在他们歇脚的时候,艾琳和坎贝尔睡在小货车里面,他自己在车外露宿,直到行车到阿肯色州时他们遇到了寒冷天气的袭击,于是驱车向南,尽可能避开寒潮,随后几天他们就在沿途汽车旅馆中投宿。
麻烦出在他们到肯塔基州的那天。
由于天冷,他们在一家汽车旅馆住了一宿。第二天一早,他们开车到附近镇子上一家兼卖报纸的早餐店吃早餐。
店里跑堂的和詹特尼差不多年纪,看上去挺机灵,艾琳以她的加利福尼亚人的平易近人的性格,很快和这个小伙子搭上了话,她欣赏他的敏捷和效率。她常说,看一个行家里手干活是件令人愉悦的事,哪怕他干的活并不重要。她说这是预示一个人的揭摩的好迹象,詹特尼从来没有真正弄清楚“羯摩”这个词的意思。
但这个跑堂的清楚,他也是一个东方宗教信徒,艾琳和他聊上了劲儿,一发不可收拾。
坎贝尔被丢在了一边,不知所措,詹特尼付完饭钱,领着他等在门外,过了有十五分钟,艾琳才出来。
“这小子真甜。”艾琳说,“他叫克里斯托弗,但他叫自己‘卡瑞士”’。
詹特尼等得有些恼火,但什么话也未说。在回汽车旅馆的路上,艾琳说:“我看我们不妨在这呆一天,坎贝尔需要休息。”
早上剩余的时间和整个下午他们都在逛街买东西,尽管艾琳几乎什么也没买,随后他们早早地在一家中国饭馆吃了顿晚饭,按他们的计划是早点上床休息,好在第二天天不亮就动身。
但他们回到旅馆房间后没过一会儿,艾琳突然说她想开车出去溜达,没准儿再吃点东西。她走后,戴维和坎贝尔玩跳棋,想不到这小家伙很会玩,几乎每把都赢,在他只有两岁大时,艾琳就教会了他玩跳棋。玩了一会儿,坎贝尔忽然抬起他那前额宽宽的优雅的头,说:“詹特叔叔,你不爱玩跳棋吗?”
快到半夜时艾琳才回来,詹特尼和坎贝尔向窗外望去,那辆熟悉的小货车开进了停车场,后边还跟着一辆车。
詹特尼惊讶地看到艾琳从驾驶员座的另一侧出来润为她总是坚持自己开车,从驾驶员座那边钻出那个叫什么“卡瑞士”的跑堂的,把车钥匙交给她,她给了他一个姊妹般的吻,从另一辆车里钻出另外两个年轻人,她也给他俩以姊妹般地轻吻。艾琳朝旅馆门口走来,三个大男人手拉着手唱起了小夜曲:“晚安,艾琳。晚安,艾琳……”直到艾琳走进屋子,仍然能听到他们唱曲儿。艾琳妩媚地朝戴维笑笑。
“跟他们聊天挺有意思,我都忘了时间了。”艾琳说。她走到窗外边向他们摆摆手。
“哼,我看我得叫这些人留在这儿,”戴维说,脑子里仿佛看见他从口袋里掏出枪,子弹飞啸着射向那几个人的脑袋,“他们唱得可实在没什么意思。”
“哎,你可别叫人家。”艾琳说,拉起坎贝尔,弯下腰趴在窗子上,把坎贝尔指给那几个人看,向他们致意。歌声一下子停了下来,戴维听见汽车开出了停车场。
艾琳从不喝酒,但有时吸毒,詹特尼能看出这一点,她每逢吸毒后脸上就露出今晚这样异常妩媚的笑,记得在圣莫尼卡有一天晚上他等着她回来,她回来时快黎明了,他指责她和别人睡觉,她冷冷地说:“有人得和我干,但不是你。”
圣诞夜,他们仍然继续旅行,还是在一家汽车旅馆投宿。这个时候天可真冷。他们不想过圣诞节,艾琳说圣诞节这种东西和宗教的精神相去甚远,而戴维则不想勾起对天真浪漫的童年时代的回忆,但他不顾艾琳的反对,还是给坎贝尔买了一个水晶石雪人。
圣诞节那天,戴维一早就醒了,现在他总是把枪放在上衣口袋里,他伸手摸摸皮枪套儿,望着旁边犹在酣睡的母子俩,他想,他要想干掉他们是多么容易呀。
三天之后,他们到了首都,离总统就职典礼日还有相当一段时间,戴维计划好了他们要去看的所有名胜风景,还画了一张总统就职典礼日的游行路线图,他们都去观看弗兰西斯·肯尼迪宣誓就任美国总统的典礼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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