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错误

 

  37

  那天下午还有更多的阴谋在等着我们,或者说是混乱局面。据负责追踪电话的人说,“野狼”打给我们的电话都出自华盛顿特区的四季酒店,现在,他已经被盯上了。而我们对他的描述也已发到全世界的各个角落。可以说想要抓住他并不困难,但我对此却持怀疑态度。以前他总是用手机打电话过来,但这次他却用了酒店电话。为什么?

  夜里九点半,我回到家后真是吃了一惊。凯拉·科尔斯医生正在客厅里陪着奶奶。她们挤在沙发上,正策划着只有上帝才知道的阴谋。奶奶的医生这么晚还在家,这让我心里紧张了一下。

  “没什么事吧?”我问道。“怎么了?”

  “凯拉就住在这附近。她只是顺路过来看看。”奶奶回答我,“对不对,科尔斯医生?我没什么事,就是你错过了晚饭。”

  “哦,其实是,”凯拉说话了,“奶奶又晕了。所以我过来看看,以防万一。”

  “哦,凯拉,别说得那么邪乎。没那么夸张,”奶奶用她习惯的方式责备道,“我没事。头晕现在已经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了。”

  凯拉点了点头,微微笑了笑。然后,她大声叹了口气,靠到沙发背上,“对不起。话都让你说了,奶奶。”

  “上周有几天,我觉得有点头晕。你知道,亚历克斯。没什么大不了的。要是小亚历克斯在这儿的话,那倒是该小心点儿了。”

  “哦,我有点担心,”我说。

  凯拉笑着摇了摇头。“好吧。奶奶说了,我就住这附近,是路过顺便来看看,亚历克斯。这次纯粹是来串门。我量过她的血压。看来她的身体还不错,不过我希望她能去验个血。”

  “好吧,我去验血,”奶奶说道,“我们还是聊聊天气吧。”

  我冲她们俩摇摇头。“你还这么使劲儿干活?”我问凯拉。

  “看看这是谁在说话啊,”她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微笑。凯拉就是这样,她总能调动起周围人的情绪。“不幸的是,现在的活儿太多了。别让我提起那些住在首都却没钱看好医生的人,他们可是生活在我们这个最富有的国家里,而且他们只是不想花上几个小时的时间在圣安东尼医院或城里其他的大医院里看病就是了。”

  我一直都很喜欢凯拉,而且说句实话,我对她也许有点敬畏。为什么?这个问题连我自己都想知道。我注意到她瘦了,因为她总是穿梭于这里或其他地方不停地看望病人。不过,她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结实了。想到这里,我都觉得这么观察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站在那儿呆呆地看什么呢?”奶奶问,“坐下,我们聊聊。”

  “我得走了,”说着,凯拉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太晚了,该回去了。”

  “别因为我的出现打扰了你们,”我表示反对。突然,我不想凯拉离开了。我想聊聊家常,而不是威胁我们的“野狼”和恐怖袭击。

  “不是因为你,亚历克斯。真的。只是我还得去做两个家访。”

  我看了看手表。“现在还去家访?你真是超人。喔。你疯了,知道吗?”我咧嘴一笑。

  “也许吧,”说着,凯拉耸了耸肩。“也许是吧。”然后,她充满感情地吻了一下奶奶。“保重。记得去验血。别忘了。”

  “我的记性还没那么差。”

  凯拉走后,奶奶对我说:“凯拉·科尔斯真是个超人,亚历克斯。知道吗?我想她来这儿其实是为了看你。虽然这只是我的歪理,不过,我坚持。”

  我也想到了。“可为什么我一回来,她就急着要走呢?”

  奶奶皱了皱眉,看了我一眼。“也许是因为你从没要她留下来过。也许是因为你刚才呆呆地看着她。为什么?她可能就是属于你的那个人。别跟我争。她让你害怕,这可能是件好事。”

  我想了想,没有回答。这一天过得太漫长了,我的大脑已经无法运转了。“这么说你没事?”我问奶奶,“你肯定你没事吗?”

  “亚历克斯,我已经83岁了。多少会有些毛病。怎么可能没事呢?”她回应了我一句。说完,她在我脸上吻了一下,准备上床睡觉去了。

  “你自己也不小了,”她转过身说。

  说得好,奶奶。

  38

  那个夜晚并不是所有人都睡了。在某些角落里,夜生活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鼬鼠”向来不擅于控制他所谓的低级欲望和肉体需要。有时就连他自己也会被这个明显的弱点吓着,但这也让他更觉得刺激。这是危险,更是一种冲动。事实上,这比生命中其他任何东西都更能让他感觉出生活的魅力。当他伺机而动时,他会觉得自己全身充满了力量,这种感觉会让他忘记一切,让他处于完全失控的状态。

  谢弗早年曾在英国驻华盛顿使馆工作过,这使他非常了解这座城市,就连贫穷的街区都是他经常光顾的地方,因为那里正是他狩猎的地方。

  今夜,“鼬鼠”又要出动了。他觉得自己又充满了活力,他的生命又有了目标。

  他开着一辆黑色“美洲豹”行进在南国会山路上。一场凉凉的细雨从天而落,街边只站着几个小妞儿。但只有一个吸引了他的视线。

  他绕着这个街区转了几圈,用嫖客那种最露骨的眼光打量着这个女孩。

  终于,他在一个小个子黑人女孩面前停下车,这个女孩穿着一件银色的紧身胸衣和短裙,还有一双厚跟鞋,她正在热闹的国家俱乐部旁边招揽生意。

  好戏上场了:这是今晚“野狼”要他在华盛顿狩猎的最精彩的部分。这只是他的任务。

  “鼬鼠”向前靠了靠,和这个年轻的黑人女孩聊起来,而她也就势挑逗性地挺起了前胸。她可能以为自己那小巧别致的乳头已经控制住了对方。这次相遇会很有意思的,谢弗暗想。他戴着假发,还把脸和手都染成了黑色。一首无聊的老摇滚乐曲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歌名叫《我喜欢这样》。”

  “那些是真的吗?”他问靠近她的黑人女孩。

  “上次我检查的时候还是真的。要不你亲自检查一下吧?你喜欢摸吗?我可以安排一下。专门为你准备的‘私人之旅’,亲爱的。”

  谢弗开心地笑了,游戏开始了,街头生意。如果那女孩注意到他的黑脸是染出来的,她是不会主动搭讪的。没什么会干扰到我们,对吧?哦,我们试试看吧。

  “上车,”他说,“我想好好检查一下。从上到下。”

  “没问题,”她答道,突然又退后了一步。“你没事吧?因为如果你不——”

  谢弗继续微笑着。“如果是真的,就给你100块。没问题。”

  女孩打开车门,钻进了汽车。她在身上喷了太多的香水。“自己看吧,亲爱的。虽然小了点,但手感非常好。现在都是你的了。”

  39我们必须找到‘野狼’

  今晚又是我值班,这感觉就像是回到警察局重案组时一样。午夜时,我来到城里东南区的新泽西大道,我很熟悉这个地区,这里大多是白色的隔板联排房,其中一些早已无人居住了。已经有一群人聚集在凶案现场,包括几个当地的小混混和几个这么晚还在骑车的小孩。

  一个戴着拉斯特法里帽的男人正站在黄色隔离线后冲着警察大喊:“嘿,听到那音乐了吗?”他用疯狂而又气喘吁吁的声音大喊:“喜欢那音乐吗?这是我的音乐。”

  我在一栋废弃的房子前见到了桑普森,然后我们就一起进去了。

  “就像危险的旧时代,”约翰边说边摇着头,“你就是为这个来这儿的,屠龙侠?还怀念过去吗?想不想回警局?”

  我点点头,做了个手势。“是啊,真怀念过去。午夜时的凶案现场。”

  “我也这么想。”

  发现受害者尸体的那栋房子正面已经被封上,但这并不影响我们进去,因为这栋房子没有前门。

  “这位是亚历克斯·克罗斯探员,”桑普森对站在入口处的巡警说,“听说过他吗?这可是亚历克斯·克罗斯,兄弟。”

  “克罗斯博士,”那人边打招呼,边让出了路。

  “一切都过去了,”约翰·桑普森说,“但很值得怀念。”

  我们一进去,就看到了那熟悉而令人发指的现场。走廊里到处都是垃圾,空气中弥漫着强烈的食物腐臭和尿骚味。也许是因为我已经有一阵子——一年多——没来过这种废弃的凶案现场了。

  有人告诉我们尸体在顶楼三层,于是我和桑普森开始向上爬。

  “垃圾场,”他低声道。

  “对,我知道。我还清楚地记得我们的训练。”

  “至少不用去该死的地下室,”桑普森发火了。“嘿,你来这儿干什么?我真搞不懂。”

  “想你了呗。没人再叫我‘蜜糖’了。”

  “呃—哦。联邦调查局的人都没绰号吗?那你来这儿干什么,蜜糖?”

  我们一路爬上了三层楼,上面已经有不少警察。这一切都让人觉得那么熟悉。我和桑普森都戴上了塑料手套。我很怀念过去跟他一起工作时的感觉,这一切让我伤感地想到了从前,美好的和难过的往事。

  一个年轻的黑人巡警从第二道门里走了出来,我们站在右边让出了道。他用手捂着嘴,手上还缠着一块白手绢。我想他肯定是快吐了。一切还是没变。

  “希望他不会吐得这里到处都是,”桑普森说,“该死的白嘴鸦。”

  我们走进了屋里。“哦,天啊,”我嘀咕着。凶杀案现场永远都是这副德行,但你习惯不了,也忘不了那些细节、场景以及留在你嘴里和鼻子里的气味和味道。

  “是他叫我们来的,”我告诉桑普森,“所以我才会出现在这儿。”

  “他是谁?”他问。

  “你说呢?”我答道。

  我们走近了那具躺在光秃秃的木地板上的尸体。年轻女性,也许只有十几岁。小个子,很漂亮。除了左脚上挂着的一只厚跟鞋外,全身赤裸。她右脚的脚踝很漂亮。双手被一条好像是塑料线的东西绑缚在背后。嘴里还塞着一团黑色的塑料袋。

  以前我见过这种谋杀手段,就是这种。桑普森也见过。

  “妓女,”桑普森叹气道,“巡警在南国会山路上见过她。18岁,也许还不到。那个他是谁?”

  我注意到,那个女孩的乳房好像被人从胸部切了下来。她的脸上也有伤痕。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系列的变态行为,这可是我很久不曾想到的了:面部袭击(确认)、虐待(确认)、性侵犯(确认)、进攻计划(确认)。确认,确认,确认,全都确认。

  “是谢弗,约翰。是‘鼬鼠’。他回来了。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真希望这是。”

  40

  我们知道有个酒吧即使是在深夜也会营业,所以桑普森和我离开新泽西大道后去那儿喝了杯啤酒。我们已经下班了,但我还随身带着传呼机;约翰也是。酒吧里只有两个顾客,所以我们找到了常坐的那个座位。

  不管怎样,只要有约翰就好。我想和他谈谈。有些事我必须和他谈谈。

  “你肯定是谢弗干的?”啤酒和零食一端上来,他就问我。我跟他说了我在日出山谷里看到的惨状。不过,我并没有提及对方的其他威胁和要求的赎金。我不能说,这让我很不舒服。我从不向桑普森说谎,可这次我却像是在说谎。

  “是他。错不了。”

  “那可糟透了,”约翰说,“‘鼬鼠’。他回华盛顿干什么?上次我们就差点抓住他。”

  “也许这就是原因。这是一种刺激,有挑战性。”

  “对,也许他想我们了。这次他别想跑掉。我一定要抓住他。”

  我啜了口啤酒。“是不是该回家陪比莉了?”我问。

  “今晚我要工作。比莉不会介意的,这是我的工作。她妹妹现在跟我们住在一起。这会儿,她们都睡了。”

  “那怎么过日子?婚后生活?比莉的妹妹住在你家?”

  “我喜欢特里娜,所以没关系。有意思,只要习惯了就不会有问题。我高兴。这是第一次,也许吧。飘浮在云端的感觉,伙计。”

  我冲着桑普森咧嘴一笑。“爱情真是伟大啊。”

  “对。你也应该再试试。”

  “我已经准备好了,”我微笑着说。

  “你真这么想?我表示怀疑。你真的准备好了?”

  “听着,约翰,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我就知道你有事。关于爆炸案的事。还有托马斯·韦尔谋杀案。谢弗回来了。”桑普森看着我的眼睛。“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保密的,约翰。他们在要胁华盛顿。事情很严重。我们得到警告说会有一次大规模的袭击,要想阻止它发生,就得交付巨额的赎金。”

  “政府不会出钱,对吗?”桑普森问道,“美国不会和恐怖分子妥协。”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别人会不会,没准儿总统会。我参与了调查,但知道的情况并不多。不管怎么说,现在你知道的跟我一样多了。”

  “你是要我见机行事?”

  “对,见机行事。但你不能向任何人透露这件事。什么人都不行,即使是比莉。”

  桑普森抓住我的手,说:“我明白。谢谢你。”

  41

  当天深夜,在回家的路上,我一直为自己告诉桑普森这件事而感到有些惴惴不安,但我觉得自己别无选择。约翰也是我的家人,就这么简单。而且,也许我太累了,因为我们已经连续好几天都每天工作18到20个小时。也许我已经感受到了压力。“野狼”还在幕后策划着一起接一起的灾难,可却没人知道赎金的事已经进展得如何了。每个人的神经都开始烦躁起来,包括我。现在,我们已经过了交款的最后期限12个小时。

  还有其他的问题也在折磨着我的大脑。谋杀和残害那栋三层楼里的女尸的人会是谢弗吗?我几乎可以肯定就是他,这一点桑普森也同意。可他为什么还要在这个时候如此残忍地杀害那个女孩呢?为什么要冒这个险?我不想就这么简单地把这个女尸被遗弃在距我家不到两英里的地方看作是一种巧合。

  天已经很晚了,我还想喝点什么,什么都行,可我无法将这件事置之脑后。我开着车飞驰在几乎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希望自己能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开车上。但这法子也没什么用。

  我把车开上了家门前的车道,在车里坐了几分钟。我想在进家门前清清脑子。还有事要做。我得给贾米拉打个电话——她那边现在才十一点。我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爆炸了。这种感觉我曾经有过:上次“鼬鼠”在华盛顿肆无忌惮地杀人时,我就有过这种感觉。只是这次的感觉比上次更糟。

  终于,我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家门。经过摆放在门廊里的旧钢琴时,我真想坐下来弹上一曲。一首小布鲁斯?百老汇歌曲?在凌晨两点?当然,为什么不呢?反正我也睡不着。

  电话响了起来,我跑过去接。噢,上帝,是谁呀?

  我一把抓起厨房冰箱旁边的电话。

  “你好,克罗斯。”

  没声。

  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几秒钟后,电话又响了。没等铃声第二次响起,我就拿起了电话。

  又挂了。

  接着,又是一次。

  我把听筒摘下来,塞进橱台上奶奶的烤箱手套里,盖住盲音。

  一个声音从我背后传来。

  我迅速地转过身。

  身高只有五英尺、体重却有95磅的奶奶正站在厨房门口。她那双棕色的眼睛里快要冒出火花了。

  “怎么了,亚历克斯?你在干什么?”她问,“怎么回事?谁这么晚了还打来电话?”

  我在厨房的桌边坐下,喝了些茶,把能够倾诉的话一股脑儿都倒给了奶奶。

  42

  第二天,我的搭档换成了蒙妮·多纳利,这对我们俩来说是个好消息。我们的任务是搜集有关谢弗上校和那些参与这些袭击的雇佣兵的情报;我们的时间表——安排得很紧凑,令人无法置信的紧凑。

  和往常一样,蒙妮对目标已经相当了解,在收到更多的关于这些案件的资料后,她喋喋不休地说着。只要她一张嘴,就很难再让她把嘴闭上,甚至可以说是不可能。她可真是一个对事实非常专注的女人。

  “雇佣兵也就是所谓的‘战狗’,他们大多数都是特种部队的士兵,比如说‘三角洲’、陆军突击队、‘海豹突击队’之类的;如果是英国人的话,那就是英国特别空勤部队。他们都有合法的身份,亚历克斯,虽然他们的行动大多是超越法律的。我是说,他们不服从于美国的军法或者我们的法律。严格说来,他们只服从于他们所服役国家的利益,而事实上,一些热点地区的司法体系简直就是狗屁,当然,前提是如果他们有司法体系的话。”

  “所以他们完全是听命于自己。谢弗就是这样。多数雇佣兵现在都在为私人公司服务吗?”

  蒙妮点点头,“对,没错,‘小蚂蚱’。私人军事公司,PMC。一个月至少能挣两万美元,平均数可能是三四千。有些大型的PMC还有自己的火炮、坦克,甚至是战斗机,如果你相信的话。”

  “我信。这些天我什么都相信。天啊,我甚至相信那个大坏‘狼’。”

  蒙妮把目光从面前的电脑屏幕上转过来,看着我。我感觉到她又有重要情况要宣布了。“亚历克斯,国防部目前和3000多家总部设在美国的PMC有合同关系。这些合同的总价值超过3000亿美元。你信吗?”

  我吹了个口哨。“哦,看来‘野狼’要求的赎金有指望了,不是吗?”

  “给他钱,”蒙妮说,“然后,我们就能抓住这个混蛋。”

  “我不是这意思。不过,我并不完全反对。至少这是一招。”

  蒙妮转过头继续看着她面前的电脑。“这儿有条关于‘鼬鼠’的花边消息。他曾和一支名叫‘国际主力’的小队合作过。看这个——其办公室设在伦敦、华盛顿和法兰克福。”

  听到这个,我的注意力立刻被勾了起来。“三个目标城市。还有关于‘国际主力’的资料吗?”

  “我看看。他们的客户包括金融机构;石油,这是当然的了;还有那些珍贵的石头。”

  “钻石?”

  “那可是雇佣兵们的好朋友。谢弗曾经化名蒂莫希·希思,到几内亚‘解放’了被‘人民阵线’控制的矿场。希思/谢弗曾在几内亚被捕,罪名是企图贿赂当地官员。被捕时,他身上带有100万英镑,是现金。”

  “那他是怎么逃脱的?”

  “据说他逃走了。唔。没有细节内容。也没有后续资料。奇怪。”

  “‘鼬鼠’最擅长的就是这种事。在紧要关头溜之大吉,逃之夭夭。也许这正是‘野狼’雇佣他的原因。”

  “不,”蒙妮说着转过头来,看着我的眼睛,“‘野狼’雇他是因为杰弗里·谢弗能够引起你的注意。还因为你跟联邦调查局局长很亲近。”

  43

  当天下午两点,我启程去古巴的关塔那摩海湾。吉特摩,那地方好像是叫这名字。我是奉局长以及美国总统的命令去执行一项任务。因为最近有消息称,700多名被关押在关塔那摩监狱里的“囚犯”与反恐战争有牵连。不管怎么说,那里至少是个有意思的地方。不论评论褒贬,这都是一个具有历史意义的地方。

  我一降落,就被带到了牢房最多的“德尔塔营区”。监狱四周林立着哨兵塔和铁丝网。据我在来时听到的消息,一家美国公司靠为关塔那摩监狱提供的服务每年可获利1亿多美元。

  我要找的人原籍是沙特阿拉伯。他被关押在一间与牢房主楼分离的狭小的精神病囚室里。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了解他的情况,只知道他有“野狼”的重要情报。

  我在一间隔离的“隔音室”里见到了他,这里没有窗户,而且四周墙壁上也全部安装了软垫。里面放着两把早已准备好的小椅子。

  “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他们了,”他用非常纯正的英语告诉我,“我想我们已经谈妥了释放我的事。两天前他们就答应我了。这里没人说话算数。你又是谁?”

  “我从华盛顿来,是被派来听你讲故事的。请你再讲一遍。这么做对你只会有好处,不会有坏处。”

  那名囚犯疲倦地点了点头。“不,什么都伤害不到我了。是真的。知道吗,我已经在这里呆了227天了。我什么也没做错。一件事也没有。我在新泽西州纽沃克的一所高中里教书。没有任何前科。你对此有何想法?”

  “我想现在只有一条路能救你出去。那就是,告诉我你对那个绰号叫‘野狼’的俄罗斯人知道多少?”

  “我为什么要跟你说?我想我可能已经错过了机会。我再问一遍,你是谁?”

  我耸了耸肩。来时,我就被告知不能向囚犯说出我的身份。“这么做对你有百利而无一害。你想离开这儿,而我可以帮你实现这个目的。”

  “是吗,先生?”

  “我会尽力帮你的。”

  于是,他开始说话了。事实上,他马不停蹄地说了有一个半小时多。他的生活很有意思。早先,他曾在沙特阿拉伯给王室成员当过保镖,有时也会随他们访问美国。他喜欢美国,于是决定留下来,但在沙特他还有些朋友在给王室当保镖。

  “他们跟我说起过有个俄罗斯人跟众多王室成员中的异见分子见过面。这个俄罗斯人在寻找资金用以开展一次旨在严重伤害美国和某些西欧国家的大规模行动。虽然我不了解具体情况,但我知道他们是在策划世界末日。”

  “你有那个俄罗斯人的名字吗?他从哪里来?哪个国家,哪个城市?”

  “这是最有意思的事情,”那个囚犯说,“那个俄罗斯人——在我的印象里,是个女的,不是男的。我对自己的情报很有信心。不过,不管他是男是女,绰号确实是叫‘野狼’。”

  “怎么样?”囚犯用这样一句问话结束了他的讲述,“你会帮我吗?”

  “不,请你再重复一遍,”我说,“从头讲起。”

  “再说一遍也是这样的,”他说,“因为这是事实。”

  之后,我连夜离开关塔那摩,返回了华盛顿。虽然天已经很晚了,但我必须向上面汇报我跟这个囚犯会面的情况。我在局长的小会议室里见到了伯恩斯局长和托尼·伍兹。伯恩斯很想知道我觉得这个沙特人的可信度有多少。他的情报对我们是不是有帮助?“野狼”是否曾与中东的人会谈过?

  “我想我们应该放了他,”我告诉伯恩斯。

  “这么说你相信他?”

  我摇摇头,“我认为他的这些情报来历不明。我不知道这些情报是否准确。他也不知道。所以我想要么起诉他,要么就放了他。”

  “亚历克斯,‘野狼’在沙特吗?他会是女人吗?”

  我重复道:“我认为他的这些情报是有人故意告诉他的。让这个老师回纽沃克吧。”

  伯恩斯打断了我,“你说一遍就够了。”

  44我也开始行动了

  干等着某些可怕的事情发生,却不能设法阻止它,这种感觉实在是糟糕之极。第二天早上,我五点钟就起了床,陪奶奶吃了早饭。“我们得谈谈你和孩子们的事,”我坐在餐桌边,喝着咖啡,吃着吐司,跟她说,“你现在够清醒吗?”

  “我清醒得不得了,亚历克斯。你呢?”她反问道,“你准备好跟我比智力了吗?”

  我点点头,结果咬了一下舌头。奶奶有话要对我说,而我应该听着。我知道,不管你有多大,在你的父辈和祖父辈眼里,你永远都是个孩子。奶奶就是这样。

  “说吧,我听着呢,”我说。

  “你最好在听。我不想搬出华盛顿的原因是双方面的,”奶奶开始了,“你听到了吗?很好。第一,我在这里已经住了83年了。我雷吉纳·霍普出生在这里,也打算死在这里。这听起来可能有点愚蠢,这我知道,我就是这么想的。我爱华盛顿,爱这里的邻居,特别是这栋对我意义重大的老房子。它要是没了,我就陪它去。这话有点悲观,真的很悲观,但华盛顿已经成为了我生命的一部分。世界就是这样,亚历克斯。”

  我只能对我的祖母微微一笑。“知道吗,你说话的语气就好像又回到了当老师的时候。你注意到了吗?”

  “也许是吧,如果是的话,那又怎么样?这是个严肃的话题,”奶奶说,“昨天晚上我没怎么睡着。我就躺在黑暗里,想着该跟你说些什么。现在,说说你对这件事的想法吧。你想让我们搬走,对吗?”

  “奶奶,要是孩子们出了事,我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

  “我也不会,”她说,“这还用说吗?”她的目光是那么的刚毅。上帝,她真难缠。

  奶奶深深地凝视着我,但她正在思索,但愿她正在重新考虑。“这是我生长的地方,亚历克斯。我必须留下。要是你认为搬走是正确的做法,那就让孩子们跟蒂娅阿姨离开一阵子。现在……你打算就吃这么点儿东西吗?这么一小片吐司?还是让我给你做顿丰盛的早餐吧。我想你还得面对漫长的一天呢,糟糕的一天。”

  45

  “野狼”确实是在中东,所以,关于他的传言至少有一部分看上去是真实的。

  这次会面被“野狼”称作是“小型筹资会”,会面是在沙特首都利雅德西南70英里外的沙漠中的一个帐篷里进行的。出席这次会面的人被分成了阿拉伯世界和亚洲两个阵营。然后才是“野狼”,他自称是个“世界旅行者,无国籍人士”。

  但这个人真的是“野狼”吗?或者只是他的代表?一个替身?没人知道。“野狼”会是女人吗?这也只是当前盛传的谣言之一。

  但这个男人个头很高,有一头深棕色的长发,满脸胡子。其他与会者都不禁会认为他很难伪装成别人,所以应该很容易就被找到,但是事实并非如此;这更抬高了他作为神秘人物的名声,也许他才是一个真正的大师。

  会谈开始前的半个小时里,他的表现正是如此。有些与会者喝着威士忌,另一些则一边喝着茶一边友好地聊着天的时候,“野狼”起身走到一边,一句话也不说,有几个人想要靠近他,都被他不耐烦地挥手赶走了。他看上去凌驾于一切之上。

  因为天气温和,所以他们才决定在野外见面。与会者走出了帐篷,并按各自所属的国家落了坐。

  于是,这个“商业会议”开始了,而“野狼”则占据了中心位置。他用英语向在座的所有人致以问候。他知道他们都会英语,至少能明白他的意思。

  “我来到这里是为了告诉各位,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进展得非常顺利,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我们应该为此感到高兴,向真主表示感恩。”

  “光听你说,我们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与会的一个代表问道。“野狼”知道这个人是一个真主党成员,一个战士,一个伊斯兰的勇士。

  “野狼”亲切地笑了笑,“正如你所说,我的话就是现实。也许在这个国家不是,但全世界的电视、新闻和广播都证明了我们给美国人、英国人和德国人制造的麻烦。事实上,这儿只能收到CNN——在帐篷里——如果你想亲自查证一下的话,可以去看。”

  “野狼”深邃的目光从那个真主党身上转开,而那个真主党现在已经是满脸通红、尴尬不已了,同时也可以看出他非常生气。

  “计划正在展开,不过现在得请各位再次慷慨解囊,好让我们的重大计划继续实施下去。我会绕桌看一周,同意捐款的请示意。要想挣到更多的钱,就必须花钱。这也许是西方的观念,但却是真理。”

  “野狼”从一张脸看向另一张脸,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点头或举手示意——除了一个阿拉伯的麻烦制造者,他挑衅地将双手抱在胸前,说:“我需要更多证明。你说的那些还不够。”

  “明白,”“野狼”说,“你的意思我懂,现在我就证明给你看,勇士先生。”

  转瞬之间,“野狼”抬起手——一颗子弹射了出去。那个大胡子阿拉伯人应声倒地,当场毙命,毫无生气的目光直愣愣地瞪着天空。

  “还有人想要更多的证明吗?或者觉得我的话还不够?”“野狼”问,“要不要进入反西方战争的下一个重要阶段?”

  没人说话。

  “很好。那我们就启动下一阶段的行动,”“野狼”说,“这太刺激了,不是吗?相信我,我们才是赢家。真主保佑。”上帝是万能的,我也是。

  46

  早上六点一刻,我心境还算平和地开着车行驶在独立大道上,手里拿着咖啡杯,听着吉尔·斯科特的歌。突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知道这一切又都完了。

  电话是科特·克劳福德打来的,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激动,我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亚历克斯,杰弗里·谢弗在纽约的一盘监视录像带里出现了。他去了我们早就开始监视的一栋公寓楼。我想我们应该开始召集对曼哈顿区的目标发动攻击的小组人员了。他们是‘基地’组织的人,亚历克斯。这证明了什么?今天上午你得来一趟纽约,我们已经给你订好了机票,你赶快开车去安德鲁斯空军基地。”

  我抓起放在副驾驶座位上的警笛,把它装到车顶上。这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当警察的时候。

  我开车赶到了安德鲁斯空军基地,不到半小时,我就登上飞往东河曼哈顿直升机机场的一架黑色“贝尔”直升机。当飞机飞越城市上空时,我想象着出现全面恐慌的纽约会是个什么样的情景。我们必须面对一个真正的问题:要想将目标城市里的每一个人都撤走是根本不可能的。这些城市都太大了。而且,我们已经收到过对方的警告。如果我们想要撤走目标城市里的居民,“野狼”就会立即采取行动。因此,我们没有向媒体透露“野狼”的威胁,但发生在内华达州、英格兰和德国的爆炸案已经让整个世界开始惴惴不安了。

  直升机在东河的停机坪一降落,我就冲向曼哈顿区的联邦调查局办公室。从一大早开始,会议室里就一直在举行高度紧张的会议,因为有人通过监视录像认出了谢弗。他现在来纽约干什么?而且还去找了“基地”组织的人?突然之间,“野狼”前往中东的传言有了一些道理。但是,这是怎么回事呢?

  在联邦办公室里,我很快就收到了全面的简报,一小撮恐怖分子正聚集在霍兰隧道附近的一座砖楼里。目前还不清楚谢弗是不是还在里面。昨晚九点不到,他就进去了,可还没有人看到他出来。

  “其他人员的身份已经得到确认,他们都是圣战组织的成员,”安杰拉·贝尔告诉我,她是被派到纽约反恐组的情报分析家。她说那栋老式的三层小楼里还有一家韩国的进出口企业和西班牙语翻译机构。恐怖分子对外宣称自己是一家阿富汗儿童慈善援助机构。

  从我们手头的监视报告上看,几名恐怖分子正策划在纽约展开一次行动。长岛市的一家仓库里已经发现了一些化学物质和混合器。这栋小楼是由霍兰隧道附近的地产拥有者租出去的;楼下的一辆敞篷小卡车显然已经经过了改装,因此能够运载较重的货物。可能是枚炸弹?什么样的炸弹呢?

  那天上午我们一直在筹划,准备突袭长岛仓库和霍兰隧道附近的那栋公寓。

  终于,下午四点左右,我被送到崔贝卡肉类加工厂参加突袭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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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警告过我们不要这么做。但这怎么可能呢?更重要的是,我们怎么可能在那么多条生命危在旦夕的时候听任他们的摆布呢?也许我们可以说这次突袭只是针对“基地”组织,与“野狼”毫无关系。该死,没准儿真是这样。

  杰弗里·谢弗可能还在恐怖分子所在的公寓里,而这套公寓楼是个很容易监视的地方。这栋红砖小楼的正门只有一个入口。后面的消防出口正对着一条狭窄的小巷,我们已经在那里设置了无线闭路摄像机。小楼的一侧紧贴着一个教科书印刷厂,另一侧则是一个小型的停车场。

  “鼬鼠”还在里面吗?

  纽约市警察局派出的人质解救队和特警队已经占据了距霍兰隧道几个街区远的崔贝卡肉类加工厂的顶楼。我们都聚集在那里等待着是否实施突袭的命令。

  人质解救队想要展开行动,他们极力希望行动可以在凌晨两点至三点之间展开。我不知道如果由我做主我会怎么做。一伙恐怖分子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其中可能还有谢弗。可他们早就警告过我们这么做的后果。这也可能是他们设的一个局,是对我们的考验。

  午夜不到,有消息称人质解救队的监控录像里出现了异常情况。凌晨一点左右,我被叫到一间被用作是行动总部的小财务室里。离“要么动手,要么走人”的决定性时刻已经越来越近了。

  联邦调查局纽约办公室的迈克·安斯利是负责此次行动的高级特工。他身材瘦长,容貌英俊,具有丰富的现场调查经验,但我的直觉告诉我,比起这种危险的地方,他还是更愿意呆在网球场上。

  “这就是我们从监视录像上看到的情况,”安斯利告诉大家,“人质解救队看到了两个人,我们的录像又拍到了更多人。我们认为这是个好消息。大家自己看看吧。”

  视频图像早就已经被下载到了一部手提电脑上,安斯利给我们播放了一下。录像是由一组紧凑的远镜头组成的,拍摄的是那栋小楼东侧的几扇窗户。

  “我们担心这些窗户还没有被覆盖在行动范围内,”安斯利指出。“这些混蛋应该非常聪明谨慎,是吗?不过,我们已经确认了房间里5名男子和2名女子的身份。我很遗憾地告诉各位,谢弗上校没有出现在任何一部监视录像里。至少目前还没有。

  “我们没有拍到他离开那栋建筑物的图像,只有他进去时的录像。目前,我们正在使用热成像仪观察是否我们错过了他或是其他什么人。”华盛顿警察局虽然没有装备这种热成像仪,但我一到局里就看到过这玩意儿。它可以显示出不同的热能反应和热点,从而可以实现穿墙监视的目的。

  安斯利指着手提电脑屏幕上拉近的镜头。“这里是最关键的地方,”他说,按下了暂停,图像上有两名男子正坐在厨房的桌子边。

  “左边的那个是卡利姆·阿尔利利亚斯。他在国土安全部的黑名单上排名第14位;他肯定是‘基地’组织的成员。我们怀疑他参与了1998年美国驻达累斯萨拉姆和内罗毕使馆的爆炸案。我们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入境的,也不知道他入境的原因是什么,但这个人肯定就是他。

  “阿尔利利亚斯旁边的那个人叫艾哈麦德·艾尔马苏里,在黑名单上排名第8位。但早先的监视录像中都没有这两个混蛋。

  “他们肯定是溜进城里来的。他们的出现是为什么呢?正常情况下,我们现在就应该冲进那个厨房,给每个人都泡上一杯薄荷茶,然后,大家好好聊聊。

  “这些录像现在已经被传回了市中心和华盛顿的总部。我们很快就会听到指示,行动还是不行动。”

  安斯利环视了一下屋里的人,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对了,我已经向上建议我们冲进去,泡上茶,跟他们聊聊。”

  小屋里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有那么片刻,大家几乎感觉到了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