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戴维和米兰妮

灰色花岗岩的十层大楼

 

  我从市警局走出来。我们所说的市警局就是本市司法部所在的那幢灰色花岗岩的十层大楼,坐落在高速公路的西边,第六大街和布赖恩特街交界的地方。如果大楼已褪色、像消过毒一样的大厅无法传递出法律强制性一面的话,那么它周围的环境完全能做到:保释事务所那油漆过的小房子,汽车零配件商店,停车场和邋遢的咖啡馆。

  不管什么让你深恶痛绝的事情在市警局里都有:汽车盗窃、性犯罪、抢劫。地方检察官在八楼,小隔间里挤满了年轻烂漫的原告。十楼是单间牢房。一站式购物,从逮捕到审讯全有。我们的隔壁甚至还有太平间。

  在一场准备仓促、内容露骨的新闻发布会后,雅各比和我约好上楼讨论一下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我们负责全市凶杀案的十二个人分享着一个能容纳二三十人小分队的房间,房间里亮着刺眼的荧光灯。我的办公桌是挑选过的,在窗户边上,能欣然看到高速公路的斜坡。我的书桌上经常堆满了文件夹、成堆的照片和部门发布的消息,书桌上真正私人的一件东西是我的第一个搭档给我的骰子。上面刻着这样一句话——光看路轨你是不知道火车驶向何方的。

  我给自己沏了一杯茶,然后在第一审讯室里遇见了雅各比。我在一块独立的黑板上画出两列:一列表示我们所知道的情况,另一列表示我们需要调查的内容。

  雅各比与新郎父母的初次谈话没有什么结果。他的父亲是华尔街大人物,经营着一个操纵国际收购的公司。他说他和妻子一直待到婚礼上最后一位客人离开,然后陪着孩子们上楼,在这个世界上他们没有一个敌人,没有欠债,没有嗜好,也没有受到过威胁。没有什么会引起如此恐怖、令人难以置信的行为。

  对住在三十层客人的详细检查取得了小小的进展。一对来自芝加哥的夫妇注意到前天晚上大约十点半左右,有一个男人在豪华套房附近的走廊里逗留。他们描述那个男人中等个头,留着短短的黑发,并且说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或者说可能是一件晚礼服。他手里拿着的可能是一盒酒。

  后来,两个用过的茶包和两个挤空的胃药锡纸袋清楚地表明我们还要就这些问题来来回回折腾很久。这时已经七点过一刻了,我们早在五点就该换班了。

  “今晚没有约会吧,林赛?”雅各比最后问道。

  “我参加所有我想参加的约会,沃伦。”“好吧,如我所说的——今晚没有约会。”没有敲门,我们的中尉警官,萨姆·罗思,我们叫他切利,把头伸进了房间里。他把《记事报》下午版的报纸扔到桌子上。“你们看过这个吗?”黑体的标题写着:“海尔特大酒店的新婚夜残杀”。我从第一页开始大声朗读:“在一个风景秀美的海湾,一个只有富人才知道的地方,一个二十九岁新郎的尸体蜷缩在门边。”罗思紧锁着眉头,“怎么回事,难道是我们邀请这个记者参观凶杀现场的?她知道姓名,还描述场景。”旁边署名是辛迪·托马斯。

  我想起了钱包里的名片,发出了一声长叹。可恶的辛迪·托马斯。

  “或许我应该打电话给她,问问她我们是不是取得了什么进展。”罗思继续说道。

  “你想研究一下?”我问道,“看看这块黑板上面,我们能从这当中得到帮助。”罗思只是站在那里,咬着他厚厚的下嘴唇。他正要去关身后的门,但是又折了回来。“林赛,明天九点一刻到我的办公室来,我们需要把这些事情仔细摊开。现在,案件由你负责。”说完他关上了门。

  我坐在桌子上,感觉好像有一副重担压到了我的身上。一整天过去了,我没有一点时间来处理自己的新情况。

  “你没事吧?”雅各比问道。

  我看着他,情绪濒临崩溃的边缘,可能还要哭上一次。

  “那是个惨不忍睹的凶杀现场。”他在门边上说。“你该回家洗个澡或者干点别的什么。”我朝他笑笑,一种莫名的感激油然而生。

  他走后我面对着空空的写字板。我感到空虚乏力,几乎直不起身来。渐渐的,这一整天发生的事情,包括我到奥伦沙勒办公室的拜访,都浮现在了我脑海里。我的大脑交织着他的忠告:致命的,林赛。

  然后我又回到了严峻的现实中。这时候已经是八点了。

  我还没有给奥伦沙勒推荐的专家打过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