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他大有如果她一起身,他也会站起的姿势,而且他所在的位置恰在她跟房门之间,乔琪迟疑了片刻,然后躺回去。好半晌,她终于挤出声音。“真的没有这个必要,船长我已经觉得好多了。”
“你有没有好多了,我有眼睛,我会看。”她躺回去后。
他也靠回椅背,恢复轻松的坐姿。“你的脸色白得跟床单一样。在它恢复血色之前,你还是乖乖给我躺在那里。”
乔琪气得脸色红得好看极了,但她并不自知,她只是一遍又一遍的想:这委实太荒谬了。“船长,这边的舱房都有人住了,对不对?”
“不错。你想说什么,孩子?”
“我只是在想,那我跟我的吊床要安置在什么地方。它必须近得能够听到你半夜的召唤,不是吗?”
他大笑了数声。“依你的猜测,是在什么地方?”
“走道上。”她咬牙的说。“我必须告诉你那绝对不适合——”
“停一停,你再说下去,我非笑得肚子疼不可。你当然是睡在这里,跟前任的侍童一样。”
她怕的正是这个。
她听说过有些船长为了保护他较年轻的成员,往往让他们跟他共用他的舱房。她的大哥克立即是其中之一。自从他的一名侍童被三名水手欺负,并且受了重伤之后,他便有让侍童睡他房间的习惯。详细的情形她并不清楚,她只知道克立狠狠将那三人抽了一顿鞭子,还将他们逐下船。
但她的情况不一样呀。这个人该知道她有个“哥哥”会照顾她,保护她的呀。不过她不打算跟他争辩——他已经表明他不喜欢听见反对的声音。
“这里的哪里?”
他摆了摆头,指向房门右边的角落。“那里够放你的行李。吊床可以挂在吊钩上。”
她望了过去,看见了钉钩。奇怪,她昨天来时好像没看到那儿有钉钩。
那个角落跟他的床之间虽然有一段距离,但没有半件高度足够让她有隐私的家具。房内的家具大多摆在门的左侧。一进门的左侧是床。沿着门边的床,依序是橱柜、檀木大立钟、高屉柜、桃花木书柜,以及放在最里面角落背窗的书桌。房间的中央是那张大餐桌。在里侧的另一角落,紧临着格窗的是那个像特别订做的特大号瓷浴缸,以及现在是收起的屏风。在门和那个角落之间,是雕刻精美的洗脸架。
“觉得怎么样?可以吗?”
说得好像如果她说是,他会另外安排一个地方似的。乔琪暗自冷笑,“大概吧。那个屏风可不可以移过来这一边?”
“为什么?”
为了隐私,白痴!她几乎脱口而出。“一个想法罢了。”
“那就别想,小瓜呆。那扇屏风是钉黏在地板上。不止是它,这房间内除了那几张椅子之外,其余全都固定在地板上。所以天气一变坏时,你的首要任务,就是把那几张椅子固定在其他家具上。”
乔琪再次涨红脸。只是这一次是由于羞窘;她竟然忘了这么一件她知道了一辈子的事。
“你现在已是本船的一员,你将会学到所有你该知道的知识,只要你不耻下问。”
“那你可不可以行行好,趁你还有时间把我的职责范围——”看到他挑高眉毛,一脸似笑非笑,她又气又不解,不明白自己到底说了什么教他生出那样的表情。
“行行好?上帝,我在你这个年纪就不行好了。”
“那只是一种口语化的说法。”
“这显示你曾受过教育。做侍童好像太委屈你了。”
“做这件工作先决条件得缺乏教养?该有人先告诉我一声。”
“别跟我耍嘴皮子,鼠辈,否则当心我拧掉你的耳朵。那是说如果那顶帽子下有那两个玩意儿的话。”
“噢,有的,船长,只不过又大又尖。否则我怎会把它们藏起来,不肯示人呢?”
“只是又尖而已?我还以为它们有什么惊世骇俗之处。”
他叫她鼠辈,而且一脸正经的说要拧掉她的耳朵,仿佛他是认真的,绝不是开玩笑的,可是她却无法把他的话当真。她甚至为之忍俊。
“啊,原来你有牙齿,我本来还以为没有。而且竟然白得像珍珠。不过,是了,你还年轻嘛。但别得意,它们会很快败坏。”
“你就没有。”
“你在讥笑我这么老了,应该视茫茫、发苍苍、齿牙动摇?”
“我没有——”她闭了闭眼睛。“我的职责范围,船长?”
“康尼没告诉你吗?”
“他说我只需照顾你一个人。又说你要我做什么就得做什么。”
“那不是很清楚了吗?”
她咬紧牙根,直到那股挫败消退。“莫洛里船长,我听说侍童得挤牛奶——”
“好上帝,”他状似恐慌,接着露齿一笑。“放心,你不用挤牛奶。我不爱喝牛奶。”
“那我得做哪些事?”
“多着呢。凡是想得到的,都在你的工作范围。你的工作性质类似打杂;你必须打扫、整理这房间,在我用餐时权充跑堂上菜,又由于此行我的贴身仆人没有一起来,这件工作自然而然也落在你的身上,所以你瞧,你的工作就这么多,不会累着你的。”
她几乎要问他洗澡时她是不是得帮他擦背,他上大号之后,她是不是得帮他擦屁股!老天,迪鲁的侍童所需要做的只是端三餐。有一港口的船,她却偏偏上了这一艘,偏偏遇到这个可恶的英国人。而且他还不是普通的可恶。要是这个百无一用的贵族这辈子曾做过比吃饭更复杂的事,她就吃下她的帽子!
* * *
詹士必须费尽全力才能忍住笑,他看得出她有多费劲的忍住怒气,不向他抱怨他未免给她太多工作了。
他必须那么做。他甚至必须捏造最后的那一项;他已经有十年没有贴身仆人了。他必须尽量把她留在他的房间。他不要别人发现她的秘密。他要她是他一个人的。
他走近床边。“还是很苍白。我还以为我纾解的方法做得很成功。”
“喔,你有,船长。”
“那,你不紧张了?”
“是的,一点也不了。”
“太好了。那你就不用再躺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反正不急的,是不?在准备伺候我下一餐之前,并没有什么需要你做,小睡一觉吧。那可以使你的脸色好些。”
“可是我不——”
“你不会是又要跟我争辩了吧,乔琪?”他故意板起脸道。
“……你提起我才记起来,我昨晚并没有睡多少。”
* * *
显然这句话说对了,因为他的表情又变了,那不是和善——他的脸还没有出现过那样的表情——只是较没有那么严厉,而且带着三分逗弄。
“你还小得没法做其他水手他们在岸上最后一夜做的事。是什么教你没法睡?”
“你的水手。他们回来时吵得我没法睡。”
他大笑。“好孩子,再过几年,你会谅解他们的。”
“我并不无知,船长,我晓得一般的水手他们在岸上的最后一夜是做什么事。”
“哦?你很清楚?”
记住你是个男孩子。记住你是个男孩子。还有,不要脸红!“当然。”然后她看见那双亮晶晶的绿眸,变得更绿、更亮。她知道他又要取笑了,但她完全没有料到他接下来的那句话。
“是听说的,还是,唔,经验之谈?”
乔琪足足咳了十秒,而船长拍打她的背也足足拍打了十秒。当她终于能再呼吸,她怀疑她的肋骨恐怕也断了好几根。
“你得原谅我,乔琪。我这个人有个习惯,就是喜欢损人。而如果对方不习惯被损,被调侃,那就是他的不幸了。坦白说一句,你的愤慨中会让我觉得有趣。”
她从来没听过这么……这么荒谬绝伦的话,而且他居然说得那么理所当然、理直气壮。“你不能改吗,船长?”
他大笑了数声。“错过这种乐趣?有,好孩子,我不会放弃这种娱乐的。不会为男人。或是女人,也不会为小孩子。”
“连生了病,身体不舒服的小孩子也不放过?或者,你是认为我已经好得可以起床了?”
“你不会是在乞求怜悯吧?是的话,我说不定会予以考虑。你是吗?”
“是什么?”
“乞求我的慈悲。”
这个坏东西!他比她所预期的更坏!他一定把一个十二岁男孩子的自尊心考虑在内,才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一个十二岁的小男孩在受到取笑,几近侮辱性的取笑,他宁可死,也不会哭。但身为女人的她,则恨不得能挖出他的眼睛。可是她却不能,因为她此刻是十二岁的乔琪!
“船长,我有兄弟,而且都比我年长。所以被嘲、被讽、被捉弄,在我已经不是第一次。我那几个哥哥皆引以为乐……只是没有像你这么引以为乐。”
“是吗?”他微哂的说。
噢,要是她能甩他一巴掌有多好!她的心念未毕。但见他突然俯下身,担住她的下巴,像康纳·沙普先前所做的一样,由她这一边的脸看到另一边的脸。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动作非常的轻柔。他甚至还用手指头的指背轻触她的面颊。
“果真如康尼所说,你连一根毛都没有。”
糟糕,她的肚子又不对劲了。她只怕又要吐了。
不过那怪异的感觉在他把手抽离之后立即消失。而当他蓦然走出房间,她只能瞪着他的背影。
整整五分钟后,她才恢复意识,才意识到现在房内只剩她一个人。而当她完全明白过来,她所发出的愤慨声,大得连门外的人都听得见。但幸好那时候没有人从门外经过。
她一直走到楼梯的一半才记起莫洛里船长的命令是要她躺在他的床上小睡一下。
她用她珍珠的牙齿咬了下唇,怎样办?她当然不打算奉行那个可笑、荒唐的命令,但违抗船长的命令不是一件小事,无论命令的本身有多荒唐、可笑。那……非常简单,她不让船长发现不就成了?
但是万一他没有走远呢?以她今天这么背的运气,那不是不可能的事。可是……无论他在不在甲板,她必须告诉阿麦,必须跟阿麦商量,必须在太迟之前。如果莫洛里船长在甲板上,她只需在一旁等他离开,或是趁他不注意时溜过去。 来到舱口,她小心翼翼探出头。她没有看到莫洛里船长,也没有看到阿麦。抬高头,她搜索船桅。没有,还是不见阿麦的踪影。
她用冲的往船尾跑。当她跑到舱面船室的附近时,她停下来喘口气,并不经意的朝舷侧瞥了一眼。那一眼使她冻结在当场。
她看不到陆地,只看到一望无际的大海。但这怎么可能!她刚才还明明看到泰晤士河岸,就在她去船长的舱房之前!才一会儿的时间,船不可能已经到了大海,不可能!
倏地,一只大手粗鲁地推了她一把。她气得大叫:“干什么?”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是谁,她的脸已挨了一巴掌,整个人跌在甲板上。
虽然她的耳朵和颊侧火辣辣一片,但她的震惊甚于昏眩。
“再对我吼一次试试看,你这个他妈的小八蛋。还有,别再让我逮着你挡我的路,要不然别怪我把你丢到海里喂鱼!”
路并没窄到那名水手没有办法绕过她。但乔琪没有指出这一点;她忙着把她的脚缩起,因为那名水手的样子不像会跨过它们,倒像会踩过它们。
* * *
在同一时间的后甲板上,康纳费尽全力的阻止詹士。
“霍克,最坏的已经过去了。你不要介入——”
“介入?我要拆了那混蛋的骨头!”
“那可真会是一大壮举。”康纳嘲讽的说。“想想看,还有什么举动会比你亲自出马更能教全体船员明自不能将‘乔琪男孩’视为平常侍童,而必须小心翼翼的对待他,因为他是船长的私人所有物。你何不干脆扯下那顶帽子,改拿件裙子给‘他’算了?那样更能教所有人不用盯着‘他’,也不用想破头,便可以知道他们的船长是为了何故干掉了一个人,不用对我横眉竖眼,你比谁都知道铁斯经不经得起你的拳头。”
“好吧。那我只重组他的骨头好了。”
听出詹士已恢复理智,康纳这才退开一步。“不行。你能以什么名目?是那个女孩自己冒失。你我都听见她那声呼喝。船上没有人会容忍一名小弟用那种口吻对他们说话,他们的反应会跟铁斯一样。此外,不用你出手,她那个哥哥已经出面了。看见没?”
他们看着以凡·麦当劳跑了过去,在铁斯要踢乔琪时,抓住他,扳过他的身子,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你再碰他一下试试看。你若再碰他一下,我会一根一根的拆掉你的骨头。”以凡·麦当劳没有提高他的声音,但他的声音还是传到甲板的各个角落。
“没人会奇怪他搁下那样的话,对不对?”康纳道。他的脸上带着嘲弄的笑容。
“你不用那儿洋洋自得,康尼——她在对那个苏格兰说什么话?”
乔琪已经起身,并拉住揪着铁斯的阿麦,急切地说着什么。
“显然在企图化解。聪明的孩子,知道若不是她站在那里,就不会发生——”
“那得怪我。”
“哦?我有没有看错?你刚才有站在那里用钉子把她钉在那里挡路吗?”
“你没注意到我的心情不是很好吗?”
“有吗?那真不幸。我的可是很好。”康纳笑得嘴巴咧到耳后。“不过既然你打算告解,那就说吧。说说你为何会认为你得负部分责任。”
“不是认为。是知道。”詹士怒瞪着他的朋友。“她一认出我立刻想跳船。”
“她那么告诉你?”
“她不用说。那全写在她的脸上。”
“我实在不想指出你快得了妄想症,但她人还在船上。”
“废话,她当然在,但那是因为我拖延住她,使她不至于冲出来做任何傻事。她不是站在那儿挡路,她是站在那儿惊讶她唯一的机会已不复存在,说不定还加上一长串的咒骂……骂我。”
“无论如何她不会再——唔,挡别人的路。一个耳光通常能使人记住它的教训。”
“但那已使她跟铁斯结下梁子了。还有亚提。当时若不是我在场,他也会给她一巴裳。你真该听听她是用怎样的话气使唤亚提。”
“你不认为她是个淑女?”
詹士耸肩。“她对使唤人似乎并不陌生。而且相当有教养。”
康纳没有笑了。“妈的,霍克,那使得情况不一样了。”
“省省你侠义之心,康尼。要不然你原以为她是什么?码头的流莺?”
康纳没有回答。
“就算她是某国的公主,我也不在乎,是她自己要跑来做我的侍童的。而我准备让她继续演下去。”
“多久?”
“我能忍多久就让她演多久——搞什么鬼!他竟然连一拳都没有赏给他!”看见阿麦松开了铁斯,詹士咒骂道。“若是我——”
“会把他揍得躺在地上。我知道。”康纳叹息。“我认为你把这件事看得太私人了。”
“不是。是没人能当着我的面打女人。”
“听着,詹米男孩。”詹士转向康纳。“省省你的杀人目光,把它们留给其他的水手。他们吃你那一套,我可……好,好。”詹士向前跨了一步。康纳连忙道,“我收回。你是女人的救星,是女人的守护神……这总行了吧?”
“我还没有那么‘行’。”
康纳的幽默感复活了。“假使不是你这么激动,我也许会相信。”
“我?激动?只因为我想教训一个有种到打女孩子的人渣?”
“看来我又得指明了。他并不知道他打的是一个女孩子。”
“好,就算如此,但他仍然是个打小孩子的人。那一样是令人不可容忍的事。你要是又想替那个人渣辩解,你不妨先回答我,如果刚才是以凡·麦当劳愣站在那里,他会不会一巴掌便打过去?”
“唔,他八成会绕过他,然后继续往前走。”
“正是。现在,既然那个苏格兰轻易放过他——”
“是那个女孩说服他的。”
“你离题了,既然那个苏格兰那么轻易便放过他,而你一向讲求公正、严正,下一次再让我见到铁斯先生之时,他的手里最好抱着圣书。”
詹士指的不是宗教的经典,而是指一种比磨石还要小,必须用手和膝盖去磨的小磨石。
“你要他磨已经完全打光、磨亮的甲板?”
“而且不能低于四班。”
“妈的,你要他整整磨上十六个小时?照这么磨下来,他还会有皮在吗?甲板上会全是他的血!”
“不错。但他的骨头保住了,不是吗?”
“这只会使他更加痛恨你的‘他’。”
“不会。我相信你一定找得出必须体罚他的理由。他会痛恨的人是你,不会是乔琪。”
“真是非常谢谢你了。”康纳冷哼。“你可以让这件事就这么算了的。他们便是。”
詹士的目光移向那走向船首的两人。其中一个一手扭着耳朵的部位。“我不以为如此。就算他们愿意算了,我也不答应。”
* * *
“又在骂人砖墙?那家伙打得那么大力?你应该让我揍扁他——”
“我说的是船长。”他们一面寻找可以谈话的地方,她一面道,“他不是别人,他正是那一晚像拎什么似的,把我拎出那间酒馆的那个人。”
阿麦的脚步一停。“你是说那个金头发?他是你的砖墙?”
“他是‘我们的’船长。”
“这可不是好消息。”
阿麦平静的口吻使得乔琪猛眨了几下眼睛。“你没有听清楚我说的什么吗?莫洛里船长不是别人,正是那个——”
“我听见了。但你始终没有被关起来。他还没有看到你?”
“他没有认出我。”
这一次阿麦露出惊讶的神情了。但他惊讶的不是乔琪说的话,而是她愤怒的语气。“他有真正的看到你?”
“把我从头看到脚,那还算不算够真正?但他没认出我。”
“唔,你别太在意。他们那一晚有事在身,而且还喝了不少酒。大部分的男人在那种情况下,连自己的名字都会记不得。”
“你的顾忌不无道理。”阿麦往英国的方向瞥了一眼。
“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她知道他在想什么。
“来。”他拉着她走到下甲板,来到掌帆长的房间。现在是他的房间了。房间里堆放着多种绳索。
乔琪在其中一捆绳索上坐下。阿麦停停走走的踱步,思索。
在她修练了五分钟的耐性后,“怎么样?”她质问。
“我可以尽量避开他,不跟他打照面。”
“避不开时呢?”
“我希望那时候我已长出一脸的胡子。”他一笑。“那,跟你的这身装扮一样管用。”她的脸亮了起来。但只有一瞬。“可是这只解决了一个问题。”
“我们不是只有这么一个问题吗?”
她摇头。“你还必须替我想出一个避开他的方法。”
“那是不可能的,除非……除非你生了病。”他的眼睛一亮。
“行不通的,阿麦。”
“行得通。”
“行不通。如果我是如我们所预计,是睡在船尾的舱房,那便行得通,可是他要我睡他的房间。”
“什么?”
“我当时的反应也是这样,而他十二万分的坚持。他要我待在他的左右,以防他半夜需要些什么东西。那个懒惰鬼!”
“那我们必须让他知道真相了。”
这一次轮到她跳了起来。“什么?你一定是在开玩笑!”
“你不可以跟一个非亲非故的男人同房而居。”
“但他以为我是个男的。”
“那不是重点。你的哥哥——”
“不会知道。看在上帝的份上。如果你告诉了他,我很可能还是跟他同房,你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他不敢!”阿麦咆吼。
“不吗?你忘了在汪洋之中,谁是一艘船的主宰了吗?他可以为所欲为,而你的反抗并不能起得了作用。”
“只有心肠最黑的坏蛋才会占人这种便宜。”
“对。但你凭什么认为他不是这种人?你真愿意拿我的贞操作赌注,赌他会是个正人君子?”
“可是——”
“我是说真的,阿麦。绝对不可以告诉他。如果他的人格是可信任的,那时我们再告诉他还不迟,不是吗?但坦白说,我不以为他那个人有半根的善骨。还有,你不用担心我在他的房间会出什么事。会出什么事,只有在他知道我其实是个女的之时。你绝不会相信世上竟像有他的那样以损人为乐的人。他还亲口向我承认认那是他的乐趣之一。”
“损人?”
“他说他最喜欢耍人,最喜欢看人被他耍得一愣一愣。他把人当成蝴蝶,阿麦,而他用针一根一根的钉他们。”
“太夸张了吧。你不会是因为你不喜欢他,便把他说得好像他是个怪物一样吧?”
是的,她不喜欢莫洛里船长,而且她的确也有些夸大,但她不会向阿麦承认。事实上如果她是个小男生。她不会很在意莫洛里船长的那些取笑,毕竟男人经常对在室男开玩笑,尤其是在性上作文章。她便常常听见她的几个哥哥互开这方面的玩笑。
倏地。一名年少的水手匆匆忙忙地推门而人。“主桅上帆的绳索被风吹得有些磨损了。大副找不到你,要我来拿捆新的绳索。”
“我会拿上去。”阿麦简洁的说,并转身寻找绳索。
那名水手感激涕零的离去。
乔琪叹息,心知阿麦没有空暇了。为了不让他担心她,她于是道。“是的,你没有料错,我的确让我的好恶之心丑化他。他曾说两、三日后他甚至会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看来我已经通过他的面试,而他以后不会再烦我了。”
“而你会尽量不招惹他的注意?”
“我会做得更好,我在替他端饭送汤之时绝对不会朝里面吐口水。”她咧咧嘴,让阿麦明白她是在开玩笑。
阿麦作出惊恐状,让乔琪明白他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两人齐声大笑。
“一起走?”阿麦一面朝门口走一面问。
“不。”她摸摸帽下的耳朵。“甲板好像比我记忆中危险了许多。”
“这倒是真的。”阿麦沉重的说。要不是他告诉她,他们可以以打工的方式上船……虽然他也曾竭力劝阻,但要是她有什么闪失……
“再怎么样,也只有一个月。咬咬牙便可以撑过去。我作得到,阿麦。我在练习耐性,记得吗?”
“我不用记得。你才必须记得,尤其是面对他的时候。”
“我知道。你快去吧,免得大副又差人下来找你。我想在你这里多待一下。”
他点点头,然后带上房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