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骑骑近紧闭的大门。
十呎道奇是其中之一。
光是看到他背上那柄特大的战斧,克莉丝便无法不胆战心惊。一旦打起来,那些丹人将不需要弄根撞门椿,只消那个道奇出马,便可以将堡寨的木门劈得支离破碎。
克莉丝望向其余的两人,最后猜测中间的一人是艾佳的兄长。由于那人戴着头盔,所以无法看见他的面目。不过克莉丝很高兴那人虽然高大、壮健,但史力比他还要高大、壮健;以史力的身手,绝对可轻易打败那人。问题是史力虽然已经能下来、能行走,但他还没有恢复到正常状况,还不宜与人动手。
那三匹马停了下来。有两人摘下了他们的头盔,挟在腋下。三人之中只有道奇没有戴头盔,也没有穿锁子铠。
“我是雷纳·哈拉逊。”中间的男人开口。
克莉丝果然没猜错。她打量那个面貌英俊,有头金红色头发,一双粉蓝色眸子的男人。“我们知道你是何人,”她对下面扬声呼道:“我是大卫堡的克莉丝。”
“我们也知道你是何人。”他的声音出现了先前不曾有的怒气。
那怒气分明是针对她而发,克莉丝不由猜想那是否是拜道奇所赐?八成是!去报讯的人肯定将龙屋堡外发生的事添油加醋,而等他来到大卫堡外,道奇又把他一路跟踪所见告拆了他。
“我妹妹还活着吗?”
“令妹活得既舒服又快乐——至少目前仍是。”克莉丝暗自庆幸罗斯听不懂丹语,否则在听到她这句话后,他一定会把她撵下去。
“我要见她。”
“如果你的胆子够,愿意一个人来,那你可以进来。否则你也只好相信我的话了。”
雷纳的脸黑了一半。“你丈夫呢?我要跟他说话。”
“我身边这个人便是我的老公。你要是懂得萨克逊语,那尽管开口,不用客气;要是你不会讲,那你只好透过我来翻译了。”
雷纳的脸更黑了。“你心知肚明我所来何事。你无权抓走我妹妹!”
“权?你要跟我谈权利?好,我们就来算个账。我哥哥史力是奉了亚佛烈王的请托,要去见你们的古塞王,不料却在途中受了伤。他去你们龙屋堡是想求助,没想到反被你们指控他是奸细。他把实情告诉你们,你们非但没采信,还鞭打他。他发了高烧,头疼欲裂,你们却还打他,他有每一分的权利索回你们加诸于他的。他没把你们龙屋堡夷为平地,只带走该负这个责任的人,已算对你们够宽容了。”
“我妹妹的贴身保镖道奇告拆我,她之所以下令打那个叫史力的家伙,是因为他侮辱她。道奇还告拆我,她本要收回成命,但我儿子跌断手臂,分散了她的心神。她是犯了错,但要不是你那个哥哥对她不敬,把她当寻常的女人轻薄,她也不会气得下了那个命令。所以这个账算起来还是你们理亏。”
克莉丝沉吟着。罗斯曾对她提过史力的挨打——据说是他“惹怒”了人家。她相信正常的女人在正常的状况下,绝不会命人鞭打史力。但要她相信要不是艾佳的心神被引开,史力便不会受到那场鞭打?要她相信只需一句话、只消遣个仆人传递便可以办到的事,会因为心神被引开而没能做到?这个漏洞来免太大了吧!
况且雷纳的说法遣漏了最重要的一点:艾佳的笑。史力说得非常清楚,他受刑时她就在一旁观看,并以他的受苦为乐。这表示要不是道奇护主心切,不惜撒谎替艾佳遮掩,就是雷纳护妹心切,编造谎言维护他妹妹。克莉丝不怪他,换作是她,也会做同样的事。
就冲着他这份心,克莉丝给了他一丝笑容。“等令妹付足了她积欠我哥哥的债,而我哥哥也满足之时,他自会放她回去。”
“如果他要的是钱!”
“他不要钱。”
在长长的沉默之后,雷纳沉声问:“他强奸了她?”
“如果她已不再是处女,那可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我们。”
“你是说她已不是?”雷纳的声音提高了。
“我又不是吃饱饭没事干,无聊到逢人便问人家是不是处女,所以我怎知道她是不是处女?重点是,除非我哥哥开了金口,否则她不得离开。而我哥哥目前没准备让她走。”
雷纳的坐骑感受到他的愤怒,不安地腾身立起。“夫人,我不接受。叫他出来应战!”
“他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到可以和人打架。不过,如果你一定要打,我可以奉陪。毕竟抓她的人是我,由我接受你的战帖,你该没话说吧?”
“你罪不致死,所以我只会要你付罚金。至于另一个,我要他的命。”
“如果他愿接受你的挑战,也得等他痊愈。而离他能应战还有好一段时间。我看你还是回去——”
“我现在就和他打。”史力的声音自克莉丝的背后响起。
克莉丝转身,挡住史力,不让他走上平台,心里暗自咒骂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让他知道丹人兵临城下的事。
“你的气力完全恢复了?”她挑起眉。
“够——”
她没让他说完。“没有,是吧?还有,别告拆我你的头已没再痛过,我知道你有。”
“这事没商量的余地。”
“没错。除非他愿意等到你完全康复,否则这件事是怎么也没商量的余地。”
“克莉丝,让开。”
克莉丝不为所动。
史力伸手一操,将克莉丝扛上他的肩,然后走上剩余的几级台阶,步上平台,再将克莉丝放下,转身俯视墙下的丹人。
当他一看到雷纳,他立刻开始咒骂。
而看到史力的雷纳也大吼:“是你!”
史力背转过身,面朝大屋。他望向他卧室的窗子,看见艾佳站在那里。他没把她铐在墙壁;他应该铐上她的。
“看他那样子,好像认识你?”罗斯静静开口。
“他是认识我。”史力愠怒的说。“他就是以前你们终于大败丹人,而我却负了伤,被他误以为是他们的同胞,结果救了我一命的那个人。”
“啊,就是你虽然很感谢,却也觉得很好笑的那个人。既然人家对你有过救命之恩,你就把他妹妹还给他,算两不相欠。”
“不!”史力大声的说,一面开始往墙垣下走。“我欠他救命之恩,可没欠他妹妹救命之恩。既然他对我有救命之恩,那我只好不跟他决斗。但,他为何偏偏是她哥哥?!”
“棒透了。”罗斯转向克莉丝。“看来战争是免不了了。”
“那倒不一定。”克莉丝转身,俯过墙垣对雷纳说:“你一定也和史力一样惊讶你们居然会在这种状况下重逢。他知道你对他有救命之恩,所以他决定不和你决斗。”
“无所谓恩情不恩情。”雷纳怒吼。“是我自己误以为他是同胞,倘使知道他是敌人,我只会补上一刀,绝不会救他。现在他只有两个选择,要嘛和我决斗;要嘛,放回我妹妹。”
克莉丝很是为难。他们哈达德家一向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从来都是恩怨分明。无论这男子要不要他们的感激,他们都感激定了。此刻,她好想踢她那个好哥哥一脚。
“抱歉,”她由衷的说。“但他还是不想交出!目前仍不。”
“没有我妹妹,我是不会退兵的。既然你们要战争,我就成全你们。”雷纳调转马首驰去。
“他说什么?”
克莉丝叹了口气。“你的预感对了,咱们这一仗无可避免了。他要他妹妹,若我们不肯放人,他就要围攻我们。”
“看来咱们使亚佛烈国王陷于险境了。”
“老天,”克莉丝呻吟。“我忘记他了。”
由于罗斯虽在场,却有听没有懂,因此说明交涉经过的人自是克莉丝。不过除了他们一家外,亚佛烈国王也在座;事实上,他不可能不在,毕竟这也牵涉到他的安危。
自始至终,亚佛烈很少发言,他只是默默听着他们一家讨论、争执。
提出的方案屈指可数,因为史力不肯放了艾佳。那是最简单,也是最直接解除危机的方法,但史力执意不肯妥协。他气得破口大吼,然后一走了之。
临走之前,他丢下了一句话:“无论你们最后怎么决定,我都同意,只要不是要我失去我的俘虏。我也愿意决斗,只要他们派出的人不是她哥。”
当然没有一个人肯去向丹人说史力的这个变通方案。基本上,这件事本来很好处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如今大卫堡多了当今的国君,事情便变得棘手了。
最后,亚佛烈提出了一个最合选辑的方案,也是一个史力的家人怎么都不会想到的方案;当他提出时,他们一家人的反应各自不同。
罗斯对这方案笑得前俯后仰,只差没倒到地上。
“没有用的,史力不会答应的。”克莉丝说。“他会宁可出去送死。况且,谁敢去和他说?”
“我去。”罗斯说。
克莉丝冷哼。“你只会笑,哪有空说。”
“我担保我去说时绝对能严肃得起来——只要他能让我先说完,而不是先赏我一顿拳头。”说完,罗斯已又捧腹大笑。
克莉丝用力的、死命的怒瞪她丈夫。“这件事真的这么好笑?”
“全因它的讽刺性,它无与伦比的讽刺性。”罗斯设法忍住笑,才说出口。
在另一边的戈瑞,望向始终未曾发表意见的斐娜。他靠向她,在她的身边低问:“为什么你没搥胸顿足的反对这个主意?”
斐娜耸肩。“因为我不认为史力会太介意如此终了此事。”
戈瑞挑高一边的眉。“你瞒了我什么我该知道的事?”
斐娜一副无辜的模样。“我知道的,你不也知道?他嘴里说他恨死了她,但实际上却受她吸引。咱们女儿和女婿不也有过如此似曾相识的情节?”
“不一样,吾爱。罗斯和克莉丝之间可没有仇,他铐锁她也不是为了报复。”
“史力的报复法可真与众不同,匠心独具。”
戈瑞对斐娜摇了摇头。“你太罗曼蒂克了,吾爱。”
“我有吗?史力听到这个主意时,肯定会大怒。但且让咱们拭目以待,看他会反对多久才让步。”
“你不认为这个主意可以逼他放了她?”
“姑且这么说吧,要是他屈服了,我倒会觉得意外。”
戈瑞建议大伙儿一起去找史力,因为要跟史力的顽固战斗,得需要那么多人才有可能战胜得了。
结果他们在铁匠那儿,找到正在向铁匠详细说明他要的刀是什么样式的史力。
一看到那么一大群的人,史力便有很不好的预感。而他的预感应验了。
“娶她?我看你们一个个都疯了!”
此刻的罗斯反倒显得再正经、再严肃不过。“亚佛烈国王想靠联姻巩固和平,这件事你再清楚不过,你甚至还插了一脚。他会想到这个主意是很正常的。”
“我会拒绝也非常正常。”史力咆哮。
“告拆我,你一点也不觉得她有吸引力。”斐娜突然道。
史力从他母亲那一句话,立刻知道她有看见是谁赤裸裸躺在他身下。
他没有回答,反问:“你希望我娶一个恨我的女人,然后跟她过一辈子?”
“当然不是!”克莉丝没好气的怒吼。“我们希望你恢复理智,让她随她哥哥走。因为现在的情况已演变成你只能二者选一。”
“我们承担不起亚佛烈国王有任何的闪失。”戈瑞平和的说。“他本预定明天离开,要是我们仍坚持不放艾佳走,她哥哥势必采取围困我们的策略,直到他沉不住气,改围困为攻击。他并不知道亚佛烈国王在堡里,一旦他发动了攻击,就不再仅是场私斗,而会是国与国的战争。你担代得起这个责任吗?”
他父亲实在太了解该如何攻击他的弱点,挑起他的罪恶感。史力气脑至极!他气得想丢下荣誉感,出堡和雷纳一决雌雄。然而,他做不到,看来他只得放那女人走了;他再怎么想复仇,也不能娶一个他轻视、憎恶的女人。
亚佛烈选在这时出现。他完全展露出王者的威严和肃穆。
“啊,你们找到他了。”他没有特定对象的说。而后他的目光盯住史力。“你的回答是什么?”
面对他的家人,史力可以又吼又叫的表现他的不满,表达他的想法,但面对亚佛烈国王,史力和大多数的人一样,发现他很难对一个王说不。
“我娶。”
“太好了。那咱们现在得决定请不请女方的哥哥来观礼,抑或在典礼之后再通知他——他已做了大舅子了。”亚佛烈又说。
“要是我们想避免一场立即发动的战事,我建议典礼后再知会。”罗斯说。
克莉丝终于自震惊中稍稍回复。“那人横坚都会开战的。你们以为他会不晓得她是被迫的吗?”
史力有若又被打了一记闷棍。任何女人若知道他将娶她为妻,只会欣喜若狂,任何女人都会,惟独……
“她不会是被迫。”他僵硬的说。但随即做了修正,“至少她会心甘情愿的嫁给我,并说服她哥哥相信这一点。”
斐娜扬了扬眉。“你不是说她恨你吗?你要如何办到这个奇迹?”
史力恼怒地斜了他母亲一眼。很明显,他母亲非但不同情他的处境,还似乎觉得有趣。他是她的儿子,而他正在被人逼婚,她却有副作壁上观的态度。
“我会办到的。”他僵硬的说。
“那你最好现在就快去办。”斐娜说。“如果你真要做这件事,那婚礼就得立刻举行,再在明早告诉人家的哥哥。让他知道你们不但已经完婚,还已洞房花烛夜,如此才可打消他注销你们婚姻的念头。”
“洞房花蚀夜?”史力的全身一热,接着一冷。洞房花蚀夜?和那女人——还是免了吧!他要的仅是报复,别的——他可一点也不想要。
等史力抵达他的房间,他的怒气已沸腾得几乎快盖不住。
他很想把这一切归罪于艾佳、归罪于命运,甚至是他自己;但他胸口的那股怒气不肯只发泄在某一人或是某一特定事物上。
伴随那股愤怒,还有一股很怪异的情绪。而如果他的神智不是够清明,他会以为那是喜悦;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艾佳站在窗前,从那儿她可以看见在堡寨外扎营的丹人。他不怀疑她自他们抵达后便站在那里,他更知道她晓得有人走进房内;从她的身影一僵,再勉强放松,便可知道她晓得是他。但她舍不得把视线移离那些丹人,以回过头来确定是否真是他。
史力走到她的身后,于是他也看见丹人升起的一簇簇营火和在营区走动的人。那是幅壮观的画面。
一感觉到他的逼近,艾佳又僵硬了起来,而且没再放松。由于她不肯转身,因此看不见他脸上的怒容,也就不晓得他正处于盛怒中,而且正努力克制着。
如果她有转过身,有看见他脸上的愤怒,她很可能会把已到舌尖的话吞了回去。
“结束了。我现在甚至可以向你道歉。”她的语气是疲惫的、无力的。
“为你的冷血?”他很讶异自己的声音居然是平和的。
“为了我因你的侮辱被激怒,而命人鞭打你。”
“我怎么侮辱你?!”他的声音尖锐了起来。不过那是由于好奇。
她隔了好片刻才开口:“你大言不惭的说要上我的床。”
他不记得有这一回事。不过,如果他真的说过,他是不会讶异的。追求女人,对女人甜言蜜语,在言语上挑逗她们,是他的习惯,也是他的天性。何况,她长得并不丑,要是他会不放出讯息,让她知道他对她有意思,那他才有毛病。
不过,话又说回来,当时的他的确不是平常的他,也的确有病。要不是当时他的脑子被烧胡涂了,他准能精确地处理当时的状祝。
“大多数的女人会认为那是种恭维。”他的语气里没有自负和骄傲,只是在陈述他的人生经验。
“那我一定和大多数的女人很不一样。”
他再赞同不过。从没有一个女人能如此扰乱他的情绪。前一秒他痛恨她、轻视她、厌恶她,下一秒却想把手埋进她那头秀发,想吃掉她那张嘴……
他对她能如此轻易激发他的欲望痛恨极了。向来他都不必克制自己,只需遵从他的习惯,但现在他却必须时时提醒自己她是谁,尤其是她如此靠近的时候。
“留着你的道歉吧!你走不了。”
她转过身来。“但我哥哥——”
“他遇到我妹妹可讨不了好,现在他只能用围城策略跟我们耗下去。我们是早有准备,不但兵足器备,粮也充裕;你想谁能坚持较长,谁会失去契机首先开打?”
她无法置信。“你要把这件事搞到要战事的地步?”
“不是我。”
“就是你!放我回家,我已经受够了——”
“你的身上有鞭痕吗?你有挨饿,有受过半点苦吗?有做苦役吗?”
“光是你的存在,我便引以为苦了!”艾佳大叫。
他的体热立即窜高,而艾佳也终于看到史力如今被她挑得更高的怒气,她吓得倒退,人撞到窗台。
有那么一瞬,她考虑跳楼。不料他的手抓住了绕在她脖子上的链子,而那一瞬便那么消逝了。
“这么说你看到我就反胃?”
艾佳没愚勇到会回答他的话。
“那这真是你的不幸了。上天居然差亚佛烈国王来此,而他提供了一个可解决目前状况的主意,一个他现在非常热中的主意——国王要我们成亲。”
艾佳倒抽了一口气,她抽得太猛、太凶,以至于呛岔了气。
史力放开链子,改拍她的背。
艾佳飞快闪身避开;她可不想骨头被拍散。好不容易她的气顺畅了,这才开口:“这个笑话不好笑。”
“我有在笑吗?”
他没有,而且他一脸的气愤。艾佳绝望至极。“你一定不是认真的!”
“我哪里不认真?拿国王的名开玩笑,罪可不轻。”
“那你一定很不乐意了?”
“你以为我会拒绝?”史力大笑,笑声里有着苦涩。“不,我才没有那么笨。”
艾佳瞠目。又一次她无法相信她的耳朵。“你要娶我?”
“对。你终于肯求我了?”
“我不是!”她的话迸出齿间。“很显然你还没有报复够,要不然你会放了我。”
“我只是突然想到国王的这个主意再好不过。一旦结了婚,那你永永远远只能仰我鼻息过日了。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报复更彻底?”
“但如此一来,你的一生也毁了呀!”
“怎么会?有个老婆又不会影响我的生活,我的日子仍然照旧呀!”
换句话说,忠实不会包括在其中。倒不是她认为她能从她嫁的人那里,得到忠实对待,但她以为她起码会受到尊重,以及某种程度的关切。而这些史力都不会给她,非但如此,他将依然过他逍遥自在的生活,倒是她,将从目前的地狱生活沦至更悲惨的炼狱生活。她所受的羞辱将从有期变为无尽期。
“国王的主教在楼下等我们。”
“他可不是我的王。我不会因他的不悦就瑟瑟发抖。”
“你可是脚踏人家的地。”
“又不是我自己愿意来的。”
史力咬紧牙关。他已说了大话,说她会愿意嫁给他,他的自尊不容许他的虚言。看来他不用点手段对付她不行,他得祭出一项法宝,一项她会很痛恨,恨到骨髓,连他自己也觉得恶心的东西。
“你宁可痛死也不要嫁我,是吗?”史力抓住她的手臂。“好,我成全你。跟我来。”他拖着她往外走。
艾佳吓得心脏几要跳出来。“去哪里?”
他没有停步。他的每一步都显示出他的决心,而他的声音和语气更是冷得冻人心腑。
“去马厩。我要把你梆在那儿的地上,梆成一个大字,要你衣服脱光光,要任何一个看到你的男人都可以随意使用你。我相信要不了多久,那儿就会人山人海,而且人数只会往上增,不会往下减。”
这时他们已来到楼梯口。
“我让步!”艾佳大叫,并立刻得到自由。她转身飞奔回房间。她想躲、想逃,但她无处可躲,无处可藏。她吓得魂飞魄散,吓得全身发抖。
“怎么样?”
艾佳慢慢转身,看见史力站在门口,双手支着门框,眼神含着风暴,脸色阴霾。她真的不懂,为什么一个如此俊美的人,却有那么龌龊、邪恶的心思?
“好,我嫁,只要你婚后不碰我。”
史力更加恼火。“我再乐意同意不过。我也有个条件,不得有人知道你“原封不动”——尤其是你那个哥哥。”
她立刻点点头,神情凄迷、惶恐。
他走到她面前,手指撩过她脖子上的环,再合拳托起她的下巴。“我的体力已经恢复,若是你不想看着你哥哥死,你见到他时就最好别向他哭诉。你最好告拆他你嫁给我有多幸福。”
她瞪着他。“他不会相信的。”
“那你得想办法说服他。”
艾佳猜想她稍后冷静下,自会想出该如何说服她哥哥的说词。至于目前,她正被拖着往外走,要去行婚礼。
行婚礼,要嫁给他,而且是手链脚铐仍在身的情况下……她已不敢再多作奢望,现在她只希望能有尊严地熬过婚礼。她不要人们看见她哭。那只会给史力·哈达德更多的满足。
结果主教又多等了好半天,因为史力和艾佳在楼梯口被斐娜拦住。
斐娜问史力,艾佳是否心甘情愿的作这个牺牲,不过她用的当然不是这几个字眼。之后斐娜大发脾气,而史力花了好半天才明白她在恼火什么。
“我不许!”斐娜对她儿子说,不过她的眼睛是瞪着艾佳那身手铐脚链。“给我取下来。你要她日后怎样是你的自由,但婚礼是神圣的,既然是你自己亲口允诺,你就得给予适当的敬重。如果你要她一身镣铐的行大婚之礼,那你也得戴上镣铐。如果你自己不戴,那你也不能要她戴。”
史力一言不发的把钥匙塞给他母亲,然后咚咚咚的走下楼。
“谢谢你。”艾佳小声的说。
斐娜不耐地瞥了她一眼,然后开始替她解铐。“不必谢。说不定你稍待即得戴回去。我建议你与其和我儿子斗气,不如早早学会如何和我儿子相处,那样你会快乐点;我儿子也会。”
我永远再也无快乐可言。但艾佳没那么告诉她。“我并不是心甘情愿要嫁他的。”
斐娜叹了口气。“没人认为你是,孩子。不过,无论他是用什么方法使你同意,它都只能算是件好事。要不是有这场婚礼,你想会有多少人埋骨于此?”
此时此刻,艾佳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救了那么多人的性命该觉得高兴。她不能忘了史力威胁要把她梆在马厩任人奸淫,是这个原因促使她答应嫁给一个如此憎恨她的男人。
斐娜解开了最后一个锁铐,站起身,把三副链烤交给艾佳。“拿去收起来。我现在去替你拿件衣服。我女儿说你的身高和她差不多,你可以穿她的衣服。”
这又是另一个意外。先是斐娜为了镣铐的事,对她儿子声色俱厉,如今克莉丝又要把衣服借给她。当然,这是为了这场婚礼,而婚礼一过,她便是他们哈达德家的一分子。他们虽然不喜欢她,但看在婚礼这么大的事情上,自是遵循传统比较好。艾佳相信过了今天,她们对她的态度不会和以前有太大的不同。
斐娜径自沿着走廊,走向她女儿的房间,把艾佳丢在那儿。
捧着缭铐和铁链,艾佳发起呆。她终于自由了,只是这个自由等于无。没了缭铐并不意味她可以逃出她的命运,相反的,她就像仍戴着它们一样的举步维艰。她回到史力的房间,并没有把那三副镣铐放进他的箱子,她笔直走到窗前,把它们扔了出去。自被掳以来,她第一次露出愉快的笑容。
“这件应该合你穿。”
艾佳转过身,看见斐娜的手臂上褂了一件和她眼睛同色的粉蓝色长袖衣裳,另一臂则褂了件无袖的靛蓝色丝绒外袍。那个色泽、那个料子,一看便知价格不菲,起码得皇家或巨富才穿得起。
那件罩袍的领口、袖口、下缘全滚着厚厚一圈银边。腰带十分的宽,用的是织锦料,也滚了圈银边。另外还有一条淡蓝色的轻钞,和一顶用来固定它的银头环,环上镶缀着蓝宝石。
“这太华丽了。”艾佳低喃。
“这个场合穿,不会。虽然郎不情妹不愿,外又有兵,但婚礼就是婚礼,可不能打折扣。况且,我听说亚佛烈国王要伴你走到新郎那儿。”
在斐娜的催促及帮忙下,艾佳穿了那套衣服。斐娜甚至还帮她梳理头发、戴头纱、掐她的两颊,使她的脸色看起来好些。艾佳在感激之余,又想向斐娜道谢。
“真希望你养的是个报复心没那么重的儿子。”没想到出了口,话却完全走样。
斐娜一笑。“我可没养什么报复心重的儿子。等你了解到这这一点,你跟史力之间的战斗也会成为过去。”
艾佳觉得她的话一点道理也没有。事实上,也不晓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几乎没有一个人不反常;最最反常的不是别人,正是史力。她怎么也想不到史力会要娶她。
当她下了楼,看见了满厅的衣香发影,艾佳更加感激斐娜和克莉丝。史力要她穿不合身、粗劣的仆人衣服,戴着手烤脚镣和他结婚,自是想要羞辱她。要不是斐娜和克莉丝,她将会成为全威克斯的笑柄。
不过当她走近他,却发现他的脸上没有气恼。看到她的穿着,他先是一惊,接着很快戴上无表情的面具。
他一身盛装,神态倨傲中带着潇洒,立在大厅一角的小教堂等着她。和他站在一起的,尚有主教。
而亚佛烈国王的人和话均出乎她的意料。
“这儿的每个女人都嫉妒死你了,艾佳小姐。”他说的是丹语。
艾佳不讶异亚佛烈国王会说丹语;他这辈子都在和丹人打交道,他若不会丹语,她才奇怪呢。她惊奇的是他的年轻,他根本没比史力大多少;她惊奇的是他朴素的穿着,若不是听见别人叫他的名字,她根本看不出他是个君王。
至于他的那句话,她不论怎么回答,都只会使双方尴尬不已,因为她实在没有说应酬话的心情。她只在心里应了一句:任何想跟她交换位置的女人,她再欢迎不过。
紧接在婚礼之后的喜筵在艾佳的眼中更是荒谬、滑稽。她不觉得她有什么好贺喜的,史力也是,但他们还是坐在那里,肩并着肩,让人摆布、戏弄,就好像那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婚筵。
事实上,每个人都玩得很开心,连史力的家人也是。那令艾佳很困惑。她晓得他们都爱史力,全关心他的幸福……但他们真的会高兴事情演变成这样?并为史力感到高兴?他们应该知道史力是为了他们才摆出那副容忍的面孔呀!
史力又喝干杯中的酒。他已不再探讨自己反覆无常的心情,也不再拭着忽略自己的“妻子”。
原本,她得叫他主人,他才会让她与他亚肩而坐;而今,她没叫他主人照样坐到他的身边。现在她得称呼他“丈夫”。主人与丈夫不是一体两面的吗?它们应该是,但她绝不会那么想。
史力再次喝光新添的酒。他要什么女人没有?但他却要了她。而今她是他的了,她从奴隶一跃而为他的妻子,他却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
他真答应了绝不碰自己的妻子?
是的,他答应了,但可没答应仇恨可以一笔勾消!他还是要报复的,他不正是为了这个远大的目的才勉强自己娶她的吗?
该死!他今天的脑子为何如此紊乱不清?
史力发现他无法把眼睛移离艾佳太久。但他愈看,心头愈恼火。今天是她的大喜之日,就算她心中再不乐意,为了一屋的宾客,她总该装出笑脸吧?但她连假装一下都不肯!
史力一忍再忍,最后他再也忍不住,“又不是丧礼!要是你真那么难捱,干脆回我房间——回你的地方去。”
虽然他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旁人听见,但艾佳还是不由自主的红了整张脸。
照理,她应该觉得松了口气。因为他的那句话不啻是在说他会遵守他们的协议。
但为什么她感觉到的不是如释重负,而是羞窘,以及——她说不出那是什么感受。
不,她在自欺。她知道那是失望。问题是,她怎可以感到失望?提出不得有夫妻之实的人是她自己呀!
但她不得不,她必须自保。她怕死了他的熟情,怕死了被他碰触,因为她实在太喜欢了。
“你会爱上他。”
他妹妹说过的话,她从未稍忘。她怕死了会被克莉丝说中,因为他至今未给她真正恨他的足够理由。他不是没努力,只是他给她的永远只是羞窘,而它是如此容易事过境迁。
“他这一生从未伤害过女人。”
那是实在话,还是一个作父亲的人在护短?如果那是事实,那么,史力今天的威协之词便只是说说而已,并不会真的那么做。
艾佳起身离开大厅。他的这个“命令”她再乐意奉行不过,因为她需要清醒的头脑帮她分析、判断、抉择,而在他身边她做不到头脑清醒。不过,这桩婚姻至少有个好处:她有了些许自由,而且她再也不必戴镣铐了……
然而,她走进房间首先看到的即是那副镣铐。它们稳稳的、静静的躺在史力那张大床上。显然有人看见了它们,知道它们属于谁,并把它们送了回来
她走了过去,拿起,走到窗边,扔了出去。喜悦的心情和前次一样袭遍她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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