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的门铃响了,塔里娜放下手里的活,擦擦手,走去看看是谁来了。
一个小孩在门廊前气喘吁吁地等着。“请牧师到水牛路二十二号去一下,小姐,妈妈说告诉他,我祖父活不过今晚了。”
“牧师此刻不在家,”塔里娜说,“等他一回来,我就告诉他,水牛路二十二号,你是吉米?郝金主,不是吗?”
“对的,小姐。”这小孩顽皮地笑了一下,接着象一道闪光奔驰而去,显然由于完成了任务而感到松快。
塔里娜关上前门,把这事写在专放在大厅里的一本拍纸簿上,然后回到厨房里。
她正在做蛋糕,可在她搅拌奶油并加过鸡蛋时,她的思想早已飞到远方了。她想起了在蔚蓝大海上的阳光,在她周围的花朵和棕榈树,同时她还听到迈克尔的声音说:“现在我们可以谈我们自己的事了。你什么时候准备跟我结婚?”
整个世界似乎翻了一个跟斗,围着她旋转,就在那时,她知道她不能吐露真情,她不能破坏那迷人的和灿烂的时刻,去承认她说过谎话——不止一次而是上千次。
她觉得她不能忍受从他脸上看出他的醒悟,从他的眼睛里再也看不到柔情,只看见他以鄙视的目光瞄着她。
她忘不了第一次在她房间里见到他时,他脸上流露的冷酷神情。那时他对她就有所怀疑,不过,不知怎地她又使他信服了,但是现在她没有出路,也无法证明她是无辜的——因为她不是的。
她一再撒谎,她一想起就觉得脸红,假使我不得不告诉他:“我并不是真正的我,甚至我穿的衣服也不是我自己的,我口袋里连一个便士也没有,有的只是属于纽百里先生的钱。”那是多么低下,多么卑鄙。
正是为着这点,不为别的,她才决定不能告诉他真话,那时她尽力控制了手指的哆嗦,嘴唇的颤动,说:“请原谅,我们不能在这儿谈。”
“为什么不呢?”迈克尔面带笑容地问。
对她来说,也实在说不出理由来,所有邻近桌上的人都在一心一意地谈话,她和迈克尔看起来似乎是单独地、与别人离得很开地、坐在软垫靠椅上,前面放了一张白色的小桌子,忘却了世界上所有的人。
“我爱你,你很清楚,不是吗?”
她不敢望着他,以免他看出她受折磨的眼色,直到现在她还没有承认她是冒充者,那么她能说什么,能做什么呢?
“谢天谢地,任务总算完成了。”迈克尔接着说,“我本来真不想承担它的,我曾经在国外,在非洲呆过——具体说是在苏丹——当我回来后,我本应享受一段长时期的休假,这时外交部请我帮他们干这件事,我不太好推辞。”
“外交部?”塔里娜眼睛睁得大大地问。
“当然不是正式的,”迈克尔说,“假使我失败了或遇到麻烦,他们会不承认的,可是,说真的,他们非常担心,不愿让这个发明落在坏人手里。”
“现在他们对你一定会非常感激了?”塔里娜问。
“他们不会给我发奖章或那类东西的,”迈克尔开玩笑地说,“他们只会说:‘干得不赖,老伙计,我们可能在六个月内还会有别的什么事托给你办的。’”
“什么事呢?”塔里娜问他。
“那现在要看你罗!”迈克尔答道。
她又突然感到惊慌,他们所谈的一切难道只能有一个结局吗?她怀疑他最后一句话的含义是否是指:假使他有一个有钱的妻子,他就会得到一个较好的工作,接着,她又为这个想法而看不起自己,然而联想到自己冒充而带来的痛苦,她回忆起使她耿耿于怀的吉姆?卡森所说的那句话:他现在交上了好运。
可惜迈克尔不知道,她想:由于这想法是如此难以忍受,如此毫不可笑,她真想歇斯底里地狂笑一阵。
“为什么他不能爱上吉蒂呢?”她扪心自问,对他来说这会是十全十美的,然而一想到他会爱上另一个女人,她又觉得嫉妒的心情爬上了心头。她几乎苦恼得喊叫起来。
“再来一杯吧!”迈克尔正在说。她这时才知道她喝了一杯香槟鸡尾酒而竟没有尝出味道来。
“不,谢谢你。”
“那么,让我们找个有阳光的露天地方一起吃午餐吧。”
他们沿着棕榈树散着步,到了一个他们能在彩条太阳伞下用餐的好地方。海里的波浪几乎在他们脚边轻拍,这一切都使人销魂,象个迷人的梦境,但是她知道迟早她会醒过来的。
几乎就在她察觉以前,下午就消逝了,迈克的谈情说爱和甜言蜜语,使她眼帘下垂,脸色鲜红;迈克尔激情的隐密私语在她心里燃起爱情火花来,答复了他眼里流露出的情感。
不知不觉突然快到了傍晚的时刻了。“我要离开你一两个小时,”迈克尔说。“我必须到警察局去一趟,打个电话给伦敦,了解一下飞机是否安全到达了,同时还得为明天作点安排,我想你可以搭早车走。”
“到哪里?”塔里娜几乎无法可想地问道。
“回到杜维尔去,到吉蒂那里去,”迈克尔回答道,“当然,除非你觉得无法去见那个老人,那么,我想你可以回家去。”
家!这正是她等着要听的字,塔里娜想。现在她知道该怎么干了——而且要快。
“你不需要匆忙地作出决定,”迈克尔继续说,“我现在带你回旅馆去,你可以躺下休息一会儿,要是你在九点钟准备好了,我们将到一个安静地方吃晚餐,也许再去跳舞。”
塔里娜不能肯定该说什么和怎样回答他,她只知道在他们乘坐敞篷出租汽车回旅馆去后就是告别。
他握着她的手,他们到达辉煌大旅馆的庄严的大门后,他把她的手举到唇边,吻了她的手指。
“九点钟见,”他说,“别让我等。”
她觉得他的嘴唇温暖而坚实,她看着他的眼睛,然后低声不连贯地说了声再见。他转身走开了。
她一直等到他的出租汽车开走以后,立即走到服务员那里。
“我必须马上离开,”她说,“请派服务员在五分钟内上楼把我的行李取下来,并给我叫一辆出租汽车。”
她故意不说往哪里去,因为她知道迈克尔以后会查问的,她匆忙上楼装好手提箱,并给迈克尔留下了一张简短的字条。
“我回家去了,”她说,“请别设法找我,把发生过的一切都忘掉吧,尽管这样终结,仍然是非常美好的,塔里娜。”
她把信装进信封,下楼后交给了大厅服务员。
“有位先生九点钟要来找我,”她说,“你可以告诉他,有人把她叫走了,并给他这封信,好吗?”
“很好,小姐。”
她坐上出租汽车,并告诉司机沿着海滨驶去,当他们离开辉煌大旅馆,来到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她才叫他开往飞机场。
她很感谢纽百里先生给她的钱还有多余可以购买飞机票,“我一定把全部的钱,每个便士都还清,”她发誓。但她心情很沉重,想到她得用多长时间啊。
旅馆帐单和小费虽说只是住这么短时间,却简直大得惊人,这些费用和买到伦敦的飞机票使她想到要是花费省一点,她可以作几十次的旅行。
可是她没有时间去想,没有时间考虑节约钱的办法,她马上要做的事是离开迈克尔,离开塞纳,并排除一切使她回忆起他和他的生活的事。
然而,当她飞上了法国天空时,她知道她永远不能忘掉留在记忆中的事。在回家的路上,她只是想到他的声音在说,“我爱你!”想到他看着她的那双眼睛,他那张靠近她嘴唇的嘴。
“我爱你!我爱你!”
她发觉自己念这句话念得出声了,直到空中小姐站在她面前说:“你要什么吗?小姐。”
她脸红了,急忙回答:“不,谢谢你。”
飞机坐满了乘客,她很幸运地遇上有人退票。“在每年的这个时期,我们通常没有空座位。”航空公司职员告诉她。
但是,塔里娜觉得不论任何事或任何人都无法制止她从迈克尔身边逃走,正因为她迫切期望和他在一块儿,因而她知道命运会不可避免地强迫他们分开。
“我爱你!”她仍然能听见这句话,在她的记忆和心中发生回响,这时她正在牧师住宅的黑暗的老式厨房里搅拌蛋糕。她把搅拌好了的面团放在铁罐内,上面覆盖了防油纸,然后放在火炉上,正在这时,她听见前面的铃又响了。
“哎呀,讨厌!”她高声说,她用扑面的手将头发从前额向后推去,匆忙穿过铺着陈旧油毡的小厅走到门口。
她打开门,是迈克尔站在那里。
“啊!”
她只能站在那里呆呆看着他,从她嘴唇里发出的声音既不是惊讶又不是叹息,也许是两者的混合。
“我能进来吗?”
他已经脱下了帽子,站在那里,在他晒黑的脸上他的眼睛显得很黑,很漂亮,不知怎的又带上一点无法解释的恳求神情。
“是,我想可以。”塔里娜说,在她声音里带了点哭声。
他走进小厅,她在他后面关上了门。“请到起居室来,好吗?”她问道。
她在印花小围裙上擦了擦手,在前面引路,然后脱下围裙放在门边的靠椅上。
她穿的是一件旧的棉布长外衣,由于经常洗,颜色已经褪了,并且裁剪得也不合体。虽给如此,但也未能完全掩盖她那苗条的身材和隆起的丰满的胸部,虽说当她穿上吉蒂借给她的制作昂贵的时髦服装时,她的线条更显得突出。
起居室看来破旧,有点简陋。她母亲的针线筐放在沙发椅旁边,还有一堆准备织补的袜子放在盆子上。有一张埃德温娜只画了一半的油画,四周还有颜料盒、画笔、抹布,统统放在一张桌子上,有些零乱的教会刊物,有为老人捐款义卖的做好了一半的物品,还有父亲用的参考书放在靠椅和家俱上,到处都是东西。
“我很抱歉这房间太不整洁了……”塔里娜几乎无意识地说,随即她的声音慢慢变得听不见了,她站在那里瞧着迈克尔。
他背靠着空火炉台站着,在他脸上有某种表情使她摸不着头脑。
“你是怎样找着我的?”她突然问道。
“我打电话给吉蒂,硬要她告诉我你的地址,我肯定你回家了。”
“那,你为什么来呢?”她询问。
“来看你。”他答道,“因为我觉得我应该得到一个解释。”
她害怕的正是他会这样说,她感到自己在发抖。她把脸转开了,扶着一张椅子站在那里。她感到难受,希望房子坍下来,或大地裂开,把她吞进去。
“你没有想到你还欠我一个解释吧?”迈克尔温和地问。
“我……想是的。”
“为什么你不信任我?”
“我怎么能呢?事情做得太过份了。”
“那就更应该信任我。更应该对我讲真话。”
“我不能。”塔里娜激动地说。“我不能。”
“好,你现在能告诉我吗?”
她在痛苦中激出了强烈的自尊心,她发出了满腔怒火。
“你自己不能看吗?”她问道﹒“你难道不能看出,我并不是我假装的那个有钱的女继承人吗?我是塔里娜·格雷兹布鲁克,一个伯蒙德赛的牧师女儿,这是我的家,你所想到关于我的一切,以及我告诉你的一切,都是假的。”
她讲话非常冲动。接着,过了一会迈克尔说:“一切吗?”
“一切有关紧要的事,”塔里娜答道。
他没有动,可是,她觉得他靠近了她,她紧紧抓住靠椅,直到她的手指关节发白了。最后她说:“现在你知道了真实情况,我不名一文,为什么你不走呢?”
她讲话时闭上了眼睛,一半指望听见他从她身边走过去,听见他在走廊里的脚步声。
“那么你真以为我是对你的钱感兴趣吗?”迈克尔说着,音声里带点嘲笑口气。
“你认为我有钱,而你需要钱。”塔里娜有点不连贯地说。
“谁告诉你的?”
“吉姆·卡森就讲过。”
“我要是见着他,我得拧断他的脖子。”迈克尔开玩笑地说。“吉姆一向是个不可救药的爱讲闲话的家伙,那么,你认为我是一个骗女人钱的拆白党吗?”
“当然,吉蒂也是那么说的,那就是为什么你总和伊琳在一起。”
“对,逻辑上是那样。”迈克尔让步说。“这似乎是我能打进纽百里家的唯一办法,但是,你和我情况不同,至少我是那样想的。”
在一阵沉默之后,他接着说。“假使我告诉你我不把钱放在心上,又怎么样呢?”
“你总是考虑钱的。”塔里娜答道:“纵然你自己也许不要钱,但你认为我是一个被钱包围了的人,穿衣是钱,读书是钱,有一个富有、豪华的家庭背景。你认为你是在和那种人在恋爱,而我一样也不是,我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人,这个人是你从来没有遇见的。”
“那么,认识你就更有意思了。”
“不,不会的。”塔里娜反驳说。
她终于转身离开了他,穿过房间站在书桌旁边。“你不了解。”她说。“我和你认识的人或你感兴趣的人完全没有共同之处。我对那个世界也不了解,虽然在那里一时会使人兴奋。可我不能那样生活下去,我不能长久扮演下去,事情总会揭穿的。”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接着是一阵沉默。后来迈克尔非常温柔地说:“我们可以一起假装喜欢那样的生活。”
在他的声音里含有一种柔情,使她渴望跑过去,向他伸出手臂,并告诉他说只要他继续爱她,她愿做任何的事。然而她决不能;她应该挽救他,不是从他自己而是从她身边,从他以为她象的那个人身边。
“请走开,”她说。“你不明白你在讲些什么,在干些什么,你和我,我们彼此都毫不相干,你爱上的那个人根本就不存在。”
“那你怎样呢?”迈克尔说。“你是爱上了谁呢?”
任凭她如何坚决,塔里娜感到自己眼睛中满含着泪水。“我还有我的工作,”她有点哽咽地说。
“那就够了吗?”迈克尔问道,“你会真正甘愿忘记那晚在游艇上我初次吻你吗?那天晚上我们在特鲁维尔的那个奇妙的饭馆里一起跳过舞,我们沿着海岸走回来,在旅馆的阴影下我吻了你,这一切你都忘记了吗,塔里娜?”
“别讲了。”塔里娜转过身面对着他。
“你在折磨我,”她说。“你是故意这样做的,你想叫我软下来,想叫我……”她的声音很悲伤,“我不知道你打算干什么,现在请走开,快走。”
眼泪不断沿着她的脸颊淌下来,迈克尔突然来到了她身旁。“啊,亲爱的!”他说。“你是多么不明白,多么愚蠢和胡涂,你没有意识到我爱你吗?”
“但是你不爱我,”塔里娜啜泣说。“不是我,不是真的我。”
他把她抱得紧紧地,使她喘不过气来。“我爱一个人,名叫塔里娜。”他说。“她有乌黑的头发,一双困惑、忠实的眼睛。在笑的时候面颊上有两个酒窝,和一张动人的嘴,逗引我无法不吻它。我知道我并不喜欢吻那含着咸咸泪水的嘴,但是我愿意冒点风险。”
他低下头,在她能阻止他以前,他的嘴唇已经吻着她的了,她想把他推开,可是她的手软弱无力地拍打着,终于突然不动了。
他使劲抱着她,紧紧靠着自己,他的嘴唇完全控制了她的,所以她只能躺在他的手臂里,四肢瘫软,无能为力,完全凭他摆布。
经过了一段很长的时间,他抬起头来看着她的脸。她面色绯红,颤抖地靠在他的肩上。
“你为什么要和命里注定的事对抗呢?”他问道。
“啊,迈克尔。”她的声音低得象是耳语,她觉得没有多的话好讲,一切都在吻中表达明白了。
“我爱你,我要和你结婚,”迈克尔说。接着,他又吻她了,那样的狂热,那样的深情,塔里娜觉得整个房间在旋转,似乎充满了阳光和星星,充满了地中海的光辉。她知道除了她紧贴着迈克尔和他爱她以外,任何事都无关紧要了。
后来,好象已经过了多少年,他们手拉手地坐在沙发里。她问道:“是什么使你对我起了疑心呢?你为什么来到塞纳呢?”
“我猜想你会问这个问题。”迈克尔回答说,“我告诉你,事情是这样发生的,我和你在布里昂分手以后,我返回杜维尔,到了旅馆,我到柯利亚先生的房间去看看每个人都在什么地方,我想假使伊琳走了,她会给秘书留下口信的。”
“柯利亚不在,只有哈里斯小姐在那儿——我不知道你见过她没有,她是个地位相当低的秘书,不太聪明。我问她:‘纽百里太太留了口信给我吗?’她告诉我,‘她到皇家酒店参加一个鸡尾酒会去了,塔兰特先生,她要你尽快去会她’”。
“‘我马上就去。’我说。随后我走到门口,我猛的想起了:‘格雷兹布鲁克小姐记得带上她的护照吗?’我问。‘她走得那么急,可能会忘记带上。’‘啊,我相信柯利亚先生会记住的。’哈里斯小姐问答说。”
“她起身打开一个写字会的抽屉。‘那一定是一张加拿大护照。’我怕她不知道她要找什么,便提醒她说,‘哦,不是!格雷兹布鲁克小姐有一张普通的英国护照。’哈里斯小姐回答说,‘在我们上游艇时只有两张外国护照,一张是纽百里太太的女仆萝莎的,另一张是一个男仆的,他是波兰人。’”
“我没有和她争辩,因为我看出她讲的是真话。我恍然大悟,你不是加拿大人,从来也不是,我记起在谈到蒙特利尔时你是多么勉强,在南安普敦郡时你谈到的琐事,说明你很少旅行,我突然开始责怪自己轻易上当受骗,让你和计划从我手底下溜走了。”
“我走到我的房间里,收拾好提包,然后回到办公室告诉哈里斯小姐说我接到电话说我叔父病重,我必须马上去。我随后到机场乘飞机来到塞纳。”
“所以你在我以前好久就到了。”塔里娜说。
“对的。”迈克尔说,“那样我就能够找出那个冒充简·伍德鲁夫小姐的人,我以前认识她,那时她参加了另一次骗局。在那些日子里,钻石走私是常见的。”
“她没有认出你吗?”塔里娜问道。
“没有,我很当心没有让她看见我,我派了两个便衣警察跟着她。在我从你那里得到胶卷以后,他们便通知她马上离开,不许她再回来。法国人跟我们不一样,他们对不受欢迎的人绝不容情。”
“我对纽百里先生该怎么办呢?”塔里娜问道,“我要找个工作,把我欠他的钱设法还给他。”
“让我来办,”迈克尔说。“实际上你用不着担心,纽百里是一个非常机灵的商人,不会不知道他已经被击败了,当你再次见到他时,你见着的无疑还是吉蒂的父亲,你会发现他还是象过去那样和蔼和具有魅力。不用怕,他不会过多地遭受损失的。如果他有哪一项计划遭受失败的话,他还会有半打其它的计划获得成功。正如谚语讲的:他比满满一车猴子还要机灵。”
“那么吉蒂?我必须告诉吉蒂。”
“你今晚可以打电话给她,告诉她你和我订婚了。”迈克尔说,“这会是一个惊人的消息,但是假若她对你讲了她和特德订婚的同样喜讯,我是不会感到惊奇的。”
“啊,但愿如此!”塔里娜叫喊说,她仿佛已经确切知道吉蒂会和特德结婚,而他们四人将会永远是朋友。
“可是,伊琳怎么办?”她高声问道。
“我怕她对我不会很高兴的。”迈克尔回答。“但是,到底她总还有比利和埃里克可以和她作伴。也许吉姆可以做个替补者,直到那两个人里的一个到达为止。”
塔里娜笑了。“你对任何问题都有个答案,是吗?”
“我同意这点,因此你何必费神提问题呢?”迈克尔回答说。“不过我还有个问题要问你:你爱我吗?”
在他问话时,他伸出手臂又一次把她紧紧抱在自己胸前。
“你知道我爱你。”塔里娜回答说,“你能十分肯定你确实不在乎我穷,没有地位而且还是个骗子吗?”
“钱财并不特别使我担忧。”迈克尔说,“我敢说我们总能勉强糊口。至于说到没有地位,嗯,你在我心目中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再说到骗子,我能原谅,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塔里娜问道,她的嘴唇紧紧贴拢了他的嘴。
“那就是你永远不再对我假装了。”迈克尔答说。“只有这样的事是我不能原谅的,那就是当你不爱我时,假装爱我。”
“我向你保证。在这件事上我永远不对你假装。”塔里娜答道:“因为我爱你。啊,迈克尔!我真是太爱你了。”
他没有回答,因为他没法回答,他的嘴唇找到她的嘴唇。他们紧紧抱在一起,忘记了门还是开着的,这时威廉·格雷兹布鲁克牧师走了进来。他站在那里注视着他们,感到有点惊奇,接着门关上了,从窗口带来一阵风。他们吓了一跳,立即有点内疚地分开了。
“爹爹!”塔里娜叫喊说。她立即站起来,跑到他身边。“啊,爹爹:这是迈克尔,我们订婚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牧师说,他伸出手来向迈克尔走去。
“你好,先生。”迈克尔说。“我恐怕塔里娜的介绍不很清楚,我的全名是迈克尔?塔兰特。”
牧师和他握了握手,接着说:“塔兰特!让我想想,有一位塔兰特在牛津大学和我同过学,他的名字是史提芬·塔兰特,你跟他有亲戚关系吗?”
“他是我的父亲,先生,现在我记起来了,我曾听他说过你,我不知怎么从来没有把这名字和塔里娜连到一起。”
“说真的,史提芬·塔兰特是我的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牧师说:“事实上我们有一次计划一起周游世界,我们打算采用徒步旅游的方式,可以看看沿途每样东西。然而就在出发前你的祖父去世了,史提芬继承了他的头衔,他得赶回去照看他在多塞特郡的产业。我记得他很失望,我也一样。”
“嗯,对的,先生。”迈克尔说,“我记得他讲过这事。”
“我知道他两个月前去世了。”牧师说。“虽说我们好多年没有见面,我觉得他要是活着,我们的友谊是决不会改变的。”
牧师转过身看了迈克尔又看看塔里娜。“哦,原来你要嫁的就是这位年轻人。是吗,塔里娜?”他说。
“是的,爹爹。”
“好,我们去告诉你的母亲。”牧师说。和他平时一样,他高兴卸下所有的责任。“同时,我想大概迈克尔爵士可以喝点茶,我知道我就想喝。”
塔里娜转身看着迈克尔,眼睛睁得大大的。“迈克尔爵士?”她问道。
“我想是的,真没办法。”他回答说,“你很在乎吗?”
“在乎——”她开口说,忽然用手捂住了嘴。“茶——哎呀,我的蛋糕,我简直忘得一干二净,它一定全完蛋了。”
她从房里冲进厨房。过了一会,她从炉子里拉出一块烘得有点过火的蛋糕。她发现迈克尔站在她身旁。
“我是来帮你忙的。”他说。“你父亲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哎,迈克尔,你不应该来这儿。”塔里娜说。
“为什么不?”他问。“说起来,我还是个极好的厨子呢。我想我会比你好些。”
“可你是什么人呀。”她说。“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我没有想到我要做一位从男爵的妻子,我会害怕的。”
“只要有我在那里照看着你,你什么也用不着害怕。”迈克尔答道。
他把蛋糕从她手上接过来放在桌上。“我爱你,”他说。“我太爱你了,除了我需要爱你以外,我别的什么也不能想,啊,塔里娜!快点和我结婚,我们还有许多事要一起干。”
她想说什么,可是不知怎地觉得很困难,这是由于他的嘴唇紧紧吻着她,他的手臂紧紧抱着她,一种奇异的紧张兴奋的感情穿过她的全身,使她靠在他身上不停地颤抖。
“说你爱我。”他命令说。“我怎么也听不厌,你还记得爱情之光吗?我非常担心它们不会实现,担心你会变心。说吧,塔里娜。”
“我爱你。”塔里娜低声说。这时牧师先生在起居室里正等着喝茶,可是总不见端来。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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