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追歼克鲁米尔匪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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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匪首萨迪斯·恰比尔

  才上午9点,非洲的烈日就已灼人地照射着我们面前的山谷,不过我们俩却相当好地防止了酷热。在我们头顶上是一株巨大的乳香树伸展开的树枝,北风徐徐吹得它的羽状叶片飒飒作响,而大树的根部则浸泡在一条小河的凉水中,那条小河的水正试图快速地流到大河中去。

  我们是从君士坦丁省来的,昨天在弗里马山和马勒加山之间越过了突尼斯边界,然后又横穿了梅利斯干河。在吉维布巴山的陡峭的西坡,我们在无花果树和石榴树下扎下了我们的宿营地,今天往东骑马越过山峰,而现在是短暂的午间休息。

  我们想在傍晚到达赛雷阿本特,为此必须横穿梅莱尔干河,就是说我们要穿越干河中的柏树林、角豆树林和扁桃树林。

  “到卡夫还有多远呀?”我问我的佣人阿赫默德。

  “法国的度量单位大概是25公里,主人。”他回答说。

  他在阿尔及利亚已有很久了,因此熟悉法国的度量单位。

  “那么到赛雷阿本特呢?”

  “直线距离8公里,但我听说赛迪拉部落在那边草地上放牧。主人,我想见到我的亲人,父亲、母亲和……”

  他突然中断了他的话。

  “还有谁呀?”我问。

  “先生,你从来没有问过我是不是有一个妻子。我知道为什么你不问,但我告诉你,阿拉伯人把谈论他们的妻子和让人看到妻子面部的朝霞视为一种罪恶。赛迪拉人的妻子和女儿们具有鸽子的心,但却没有女舞蹈家的眼睛,她们不用把她们的脸遮起来。”

  “也就是说有两只鸽子的眼睛看着你时会照亮你的灵魂?”

  “我还没有老婆,但酋长阿里努拉比有一个女儿,叫莫哈拉,是芬芳的意思。她的双脚像是羚羊的脚,她的头发像是赛赫拉采达①的鬈发,她的眼睛像是天空中的星星,她的声音可爱得像午夜沙漠的歌唱,而她的步态就像是一位女皇漫步通过她的女奴行列时的步子。真主只有一位,但莫哈拉也只有一个!先生,你将会看到她,而你将赞扬我的幸福。这幸福比天还高,比海还深,并且比撒哈拉沙漠和地球上的所有国家还辽阔。”

  ①赛赫拉采达为《一千零一夜》中讲故事的妇女。

  他兴奋起来了。他的眼睛闪着光,他的棕色双颊变红了,而他的双手随着他说话做出灵活的动作。

  “那么莫哈拉,那位香姑娘,愿意做你的妻子吗?”我问他。

  “她愿做我的妻子。她是我白天的太阳,夜晚的梦,我行为的奖赏以及我所有思维的目的。先生,我很穷,但为了获得她,我从赛迪拉人的帐篷里走了出来。赞美真主,他赐福给我的手和脚!我已经赚了许多法郎和皮阿斯特①,但最乐善好施的是你对我的照顾。先生,现在我已有能力支付酋长为他的女儿向我提出的要求了。我是阿赫默德·萨拉赫,而且将是凡人中最幸福的人,如若真主喜欢的话!”

  ①埃及、土耳其等国的货币单位。

  “真主仁慈,但人类的命运已登录在圣经中,愿你生命之树发出像莫哈拉那样芬芳的花香,她已使你的灵魂陶醉了。”

  “先生,我的生命之树将会像天堂之树一样,永远满载花朵和果实,从其根部涌流出上千条凉爽泉水来。对面升起的是韦尔格拉山的高峰,它的山脚下是我弟兄们放牧的地方。让我们动身吧,以便我不会从幸福的海洋失落一滴水,我已经能听到它的波涛的哗哗声了!我们今天就能到达卡夫,尽管从此地到那边之间会有山脉和河流。”

  “好,上马!”

  他是对的。关于我的马匹,我不会把它和世界上任何一头牲口交换,而他的马,则是我迄今看到过的最好的马之一。他自己也是一个令人喜欢的男人。虽是中等身材,但有强壮和匀称的外形。他披着白色的斗篷,戴着飘动着的头巾,看上去像是撒拉丁大帝时期的人物。此外他忠诚老实和坦率,已磨炼得不怕艰苦和劳累,而且在任何危险面前都无所畏惧。此外他不仅能讲所有常用的方言,而且除阿尔及尔之外还曾在伊斯坦布尔呆过,故在那里有足够时间熟悉土耳其语。由于这些原因,他至今一直是我的一个十分难得的同伴,我习惯于更多地把他当作朋友而不是仆人。不久他就要离我而去,确实使我感到惋惜。

  我们沿着小溪在矮山坡上骑马而行,然后在山谷中向着河流走去。梅莱尔干河的水面并不宽阔,我们很容易就到达了彼岸,进入了一个不太大的、完全是平坦的林中空地,围在四周的是野生的橄榄树丛。

  “天啊,这是什么,先生?”阿赫默德突然问道,同时用手指向左边。

  我发觉在他所指的方向,也就是我们所在的上面,有一群羚羊从树丛中冲了出来,我立即产生了打猎欲望。

  “它们正向我们奔来,阿赫默德。它们正在奔逃!”

  “原来如此,先生。你看到了那只猎豹吗?它现在正快速在它们后面跑出丛林。我们怎么办?”

  “我们一起打猎,挡住羚羊的去路。我的马跑得比那些羚羊还快,你留在河边,我从右边绕过去。”

  “可是先生,我们可以这么做吗?那只猎豹肯定属于一位酋长,或许甚至于属于博尔兹埃米尔的。”

  “尽管如此,我们也照样做,走吧!”

  像从弓上飞出的箭,我的马匹快速穿过平原到了那边。羚羊群大概处于极大的恐惧中,它们根本没有注意到我们,尽管距离已很近了。它们有两只弯曲的黑色曲柄状的角,上身是淡棕色而下面为白色,尾巴和侧面则为深棕色。我数了一下,有14只。我把双筒猎枪背在肩上,只取出了短猎枪,我可用此枪射出子弹而不必在每发间再装弹药。这支枪曾为我在美洲和亚洲帮了很大的忙,也将为我的正直的阿赫默德显示奇迹。

  现在猎豹已经追上了最后一只羚羊,远远一跳就抓到了它并将其撕裂。我勒住了我的马并让它看看枪,这只机敏的动物立即完全不动地站住了。正在我的第一枪响起的时候,我也看到从阿赫默德的枪支里射出的闪光,两只动物倒在了地上。这时灌木丛重新被冲开了,我看到了六个骑马的人,五个穿着阿拉伯服装,而第六个穿的是一种突尼斯高级官员穿的满是金线的制服,他的左臂上站着一只猎鹰。当他看到我们时愣了一下,然后拿下了猎鹰的头罩并将其抛向前方。那只猎鹰立即扑向了一只羚羊,不幸的是扑向了我在同一瞬间已经瞄准了的那一头,收回手指已经太迟了,因为我已经抠动了扳机——羚羊和猎鹰一起滚到了地上。我没有去管这些,而是转向急速冲过来的羚羊并再射出两颗子弹。但这时我听到了背后的马蹄声,有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臂。

  “一条醉汉的狗,你怎敢在这里打猎并射杀了我的猎鹰!”他向我咆哮着。

  我转过身来,看见的是那位官员。他的眼睛闪着怒火,他的小胡子激烈地抖动着,而他本来气色很好的脸变得暗红。我不愿对这种话作出回答,并把他的手从我的臂上拿开。

  “别打扰我!”我同样大声地向他怒吼,“你再说一句这样的话,看我如何在马上用我的拳头揍你!”

  “真主帮助你吧!”他回答说,此时他握住了他的弯剑的手柄,“好家伙,你疯了吗?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一头笨拙的鹰的所有者,别的说什么都没用了!”

  “你这个家伙打死了我的鹰。”那人叫道,“愿真主宽恕你!难道你还不快从马上下来并向我道歉吗?”

  “真主仁慈,愿他管教你的思想,使你不会做出令人耻笑的事。难道你是突尼斯总督穆罕默德·萨多克阁下,甚至是伊斯坦布尔的苏丹,要我向你道歉?”

  “我既不是苏丹,也不是突尼斯的总督,愿真主祝福他们,但我是他的,他卫队的上校。如果你不想尝尝答刑的话,那就从马上下来!”

  我极感意外,把我的马牵回了一些。

  “真主伟大!你真的是突尼斯总督的卫队司令吗?”

  “当然是我!”他骄傲地回答。

  一种怎么样的巧遇呀!就是说,此人是克吕格尔阁下,突尼斯卫队的首领!我常听人谈到他。他根本不是非洲人,而是“德意志民族神圣罗马帝国的吸墨细砂瓶”①的啤酒酿造者的儿子。命运使他在30年代初流落到了突尼斯,他在那里皈依伊斯兰教,由此他获得了先知及所有神圣哈里发的恩赐,使他飞黄腾达,最终得到了以总督的雇佣军头头的身份保卫穆罕默德·萨多克帕夏宝贵生命的光荣任务。但认为他不忠的祖国发誓要向他报仇,不仅像古希腊那样,向他派遣了三个复仇女神,而且还让足足五个复仇之神攻击了他,这些神的名字是第一格、第二格、第三格、第四格和句法。由于他只能讲勃兰登堡方言,而且在非洲时又逐渐将其母语丢失了,所以当他现在一旦想用时,上述五个复仇者就立即靠近了他,把他抓住并让他在语言的地狱之火中汗流浃背陷于困境②。

  ①指勃兰登堡边区。

  ②指他忘记了母语,讲德语已很困难,常有发音和语法上的错误。

  关于此事我现在立即得到了证实,此前我们是用阿拉伯语交谈的,但现在我要用德语来表达我的惊异了:“天呀,上校先生,要是我早知道这些,那我们的交谈就会彬彬有礼了!”

  他瞪大了眼睛,嘴巴也全张开了。我预感到,现在第一格和第三格以及他的内心同伴要开始打架了①。

  ①指他忘记了母语,讲德语已很困难,常有发音和语法上的错误。

  “天啊!难道你是……啊,我真应立即就会预感到!难道你真是德国人?”

  “当然是。”

  “神圣的不幸,这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呀!”

  “为什么?”

  “因此——因为——就是说——咳!真主伟大,他常把他的还有你的家属送出去游玩。喂,您来突尼斯要做什么?”

  “为了重温往事,同时像以前能做到的那样,进一步熟悉这里的土地和人,此外就没有其他目的了。”

  “往事——土地和人?那么说您以前已经来过这里了?”

  “是的。”

  “哪里?”

  “远到西边,在阿尔及尔。那时我是越过撒哈拉中的奥雷斯山脉一直走到巴卜古德的。”

  “阿尔及尔——奥雷斯——巴卜古德?真是惊人之举,这可是比从柏林散步到克佩尼克远得多了!您今天是从哪里过来的?”

  “我是越过了……”

  话语在我嘴边停住了。我的眼光停在了刚下马并在处理那只死鹰者的脸上。现在他转向我们并走了过来,我曾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这位高得出奇的、干瘦得像一碰就会碎的人呢?难道这真的是戴维·珀西勋爵?他也站着不动了,并以极其惊讶的神情注视着我。

  “真幸运!你是不是老枪手?”他问道。

  “珀西勋爵,真是你呀!”

  “天呀!”他点头,“在世界的这一乏味的地方欢迎你!”他用英语说。

  他把手伸给我,我用力地握着。

  “乏味?为什么?”我问道。

  “哼!到这里来为的是来打狮子、老虎、犀牛、象、河马。但除了沙漠跳蚤、蜥蜴和那些羚羊却什么都看不到。乏味的大陆,哼!”

  “我觉得它并不乏味。”

  “是的,先生,和你在一起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只要能摸索的地方你都去,那里就会有惊险活动。可我却没有那份幸运,好吧!我要再次和你结伴同行,就像在古老的东印度那样。”

  “我没有意见,先生。但你能把我介绍给那位绅士吗?我还没有告诉他我的姓名呢。”

  “好,应当如此!”

  他做了一个强有力的伸手动作,算是把我介绍给了雇佣军司令,然后他补充说:“枪打得很好,先生。射中了这只鸟那不能怪你,它虽是一只鹰,但却像是一只金翅雀或一只鹅。训练得不好,没有技巧,抓羚羊不是从上面抓它的眼睛而是抓喉咙,那当然会被你的子弹击中了。好吧!”

  “你们二人早就相互认识了?”克吕格尔上校问道。

  “是的。我们曾一起穿越了印度的很大部分地区。”我回答他。

  “天啊,这真令人惊异!你们在印度相识,却在突尼斯这里再次相遇!我是个虔诚的穆斯林,但这对我来说已不仅是命运了,这可是个偶然令我思考的机会。可惜你的朋友不会说德语而只能用很少的阿拉伯语交谈,所以你根本不可能和他聊天。”

  “您是在哪里遇到他的?”

  “有人在突尼斯把他介绍给了我,然后我们一起到小城堡去,那城堡离这里不远。为了购买马匹,我要和马厩主管一起去。我们今天想要打猎,以满足胜利后的快感。现在我们还要骑马到赛雷阿·本特去,那里有时也被称为莫索尔。”

  “到赛雷阿·本特去?”我高兴地问道。

  “是呀,酋长阿里·努拉比就扎营在那边,他有些好马要让我看。”

  “真是巧合了,因为我也要到莫索尔去。”

  “太好了,我们一起骑马走吧。嗨,可这些羚羊怎么办?”

  “那当然是你的了,但请不要为了猎鹰而生我的气。它训练得不好,而且又碰到了不合适的一瞬间,要是它能在正确的位置上抓住动物,也就不会发生这起憾事了。”

  “没有什么可遗憾的。在埃及可捉到很多,我们的总督常从埃及总督那里得到猎鹰。但你所打死的羚羊是属于你的,我不能照你说的做。你看,又来了两个我的马弁,每个人都带有一只鹰和一只羚羊,这是我猎获的。我已经有了足够的肉了。”

  “那好,我就衷心感谢你了,这只羚羊就作为给酋长阿利·努拉比的礼物吧。”我说。

  “完全正确!非常实用!至于我呢,我要把那些多余的人打发回去。”

  他这时再次用眼罩将猎鹰遮住,让他的人把它带在马的后面,并和马弁一起回博尔吉去。雇佣军上校的其他随行人员带上了我的猎获物,然后我们就朝逐渐高起来的东面山坡骑去。山坡不太险峻高大,所以易于攀登,那里有条路通向峰顶。

  我们在上面发现了一小块没有树木的平地,而它后面的陆地则再次高起。又有了灌木丛和树林。现在太阳已升到了头顶,于是我们决定休息一会儿。

  从我们出发以来略显停顿的交谈这时又活跃起来了。珀西勋爵仍是沉默寡言,但克吕格尔上校什么都想知道。

  我不得不向他讲述家乡的情况,我的旅行以及所有可能的事情,而当我们再次停顿时,他拍拍我的肩膀说:“我很少像现在这样感到舒服,真主作证。我告诉你,我不想让你立即离我而去。德国人总是德国人,先知和《古兰经》是不能算在里面的。请你不要生我的气,但我告诉你,你若能留在突尼斯,是会对你有极大好处的。当然要达到像我这样的高职位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可是一个有你这种才能的人要找一个好的职位是不会很难的。和我握手吧!只要我说一句话就能使你得到在德国那边从来也得不到的更好的条件。”

  “非常感谢,上校先生!我会仔细考虑你向我提出的友好建议。”

  “这就对了。人不应用脚去踩踏他的幸福。我荣幸地要把你看作是突尼斯的公民。以后我们会找到时间安排一次同穆罕默德及其哈里发们的谈话。虽然如此,可我不会劝诱你皈依伊斯兰教。但一个基督教徒仍可达到一些目的,假如他相信世界上确实有先知和哈里发。但现在我想知道,我们应往哪里走,是向右还是向左?”

  “我的仆人非常熟悉这一地区。”

  “他曾到过这里吗?”

  “他属于我们要去的赛迪拉部落。”

  “请你叫他过来!他是个勇敢的小伙子吗?”

  “我宁愿把他当作朋友而不是仆人。”

  “那就请你把他介绍给我。”

  我招手要阿赫默德过来。克吕格尔上校用一种迫切的施恩者姿态观察他并问道,当然是用阿拉伯语:“你的名字是阿赫默德吗?”

  那个被问者做了一个骄傲的手势并回答:“我叫阿赫默德·萨拉赫·伊本·穆罕默德·拉赫曼·本·萨菲·法拉比·阿布·穆瓦吉达·库拉尼。”

  这个自由的阿拉伯人为他的祖先感到骄傲,因而当然要在适当的机会不放弃至少要逐一数到祖父一辈。姓名愈长则荣誉愈大,短的名字几乎会被看作是一种丢脸的事。

  “很好!”雇佣军司令点头说,“你的名字很好,你的主人称赞了你,我要……。

  “我的主人?”阿赫默德瞪起眼睛打断了他的话,“或许你自己有一个统治者。可是我却是赛迪拉部落的班尼·拉克巴的自由民,我没有主人。但我喜欢这位先生,因为他不仅比我认识的所有别的人更聪明和更勇敢,而且是更善良的。老爷,你想要我为你做什么?”

  “我们怎么到赛迪拉部落去?从这里往右还是往左?”

  “往右骑!你很快就会眺望到山谷,那时你将会看到他们的帐篷。”

  当我们按他的指点做时,他就回到其他人那里去了。克吕格尔上校平静地接受了那小小的指责。

  “骄傲的小伙子,这些阿拉伯人!”他说,“没有别的君主会有这种臣民的。”

  “臣民?”我笑着问他,“他们真的听从于穆罕默德·萨多克吗?”

  被问者做了一个狡黠的脸部表情。

  “他们自然把他看作是他们的统治者,这是不言而喻的。是否还有别的人,喜欢和习惯倾向于他的统治?”

  “当然我知道没有。”

  “那么好吧!穆罕默德·埃斯·萨多克总督,既不是用鞭答也不是用蝎子来统治的,就像在《古兰经》说的以色列的雷哈勃拉哈姆或吉罗勃拉哈姆那样。是否在圣经中有记载?他很聪明,让他的阿拉伯人完全放心,他们作为他的臣民而感到自豪。”

  “但当他们在每星期六他习惯进行审判的巴尔多①受到了答刑甚至于被绑起来时,他们会感到自豪吗?”

  ①巴尔多,突尼斯的总督的官邸。

  “这无关紧要!答刑和绞刑架在《生命之书》中也有记载,而他们清楚,没有人能逃脱这些。谁不想听话,他就会并且必定会深受其苦,这是一种古老的生活经验。懂吗?”

  “对于早先我也应受的答刑该怎么办?”

  “这已经过去,已经失效。真主仁慈,我也喜欢仁慈。我们是朋友,当然也就没有必要相互痛打双脚了。下面就是帐篷,我看我们现在马上就要到我们的目的地了。”

  在我们旁边骑着马一言不发的英国人也看到了平地上的那些白色帐篷。

  “这就是赛迪拉部落吗,先生?”他问我。

  “至少是他们的一个部分。他们属于拉克巴族,或许能提供一万多个战士。”

  “他们勇敢吗?”

  “勇敢,听说如此。”

  “是强盗?”总督问道。

  “哼!阿拉伯人有时或多或少是人们称之为强盗的那种人。”

  “好极了!那就会发生一种冒险的事吧?”

  “这我们还要等着看看。”

  “我想冒险,懂吗,先生?和你一起经历的与和这位禁卫军上校所经历的完全不同,和他没有一次能谈上话。我将不再离你而去。你走的是哪一条路,先生?”

  “我将经卡夫到有名的阿亚尔平原去,并由此到费里亚纳的大宿营地,然后到加夫萨、塞达达、多塞尔和杰里德盐沼旁的内夫塔。看,他们已经看到我们了,并已向我们走来。”

  帐篷间有许多羊、马和骆驼在吃草,每一座白色的夏季居所前都在地上插着一根长矛,长矛上绑着主人所喜爱的马匹。当我们出现时,长矛被拔了出来,主人就骑上了这匹马。这样就形成了大约由80名战士组成的队伍,他们向我们疾驰过来。那些人发出响亮的、挑衅性的喊声,挥舞着长矛并发射他们的长猎枪。戴维·珀西勋爵抓住了他的来复枪并摸摸他的手枪。

  “天啊!他们表示了敌对态度,最终会是一场战斗,一件冒险事件!”

  “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他们早已看到我们只有7人,因而不会有什么不友好的意图。他们要按阿拉伯的习惯用一种战斗幻想曲来迎接我们,根本谈不到什么战斗。”

  “愚蠢,太愚蠢了!”他用英语说。

  我转向克吕格尔上校说:“您穿着制眼肯定能在这里受到殷勤接待吗?”

  “是的。拉克巴人是我们的朋友,他们负责保卫从突尼斯经特斯土尔、内波尔和卡夫到君士坦丁去的商队通道,并因此获得赠品。我们对他们不必害怕。此外这位阿里·努拉比酋长和我特别熟,因为他有一次在突尼斯时到我那里去过,他会因再次见到我很健康而高兴,这一点你可以放心。我把你作为同乡向他介绍时,他肯定也会很高兴的。看,他已经骑在他的骑兵队的前面过来了。他已经认出我了,我们应快速向他跑去,因为阿拉伯人习惯这样做。”

  我们一个跟着一个地向对面奔驰而去,此时两边都开枪并叫喊,响起了极大的喧闹声。看样子大家要撞到一起了,但就在碰撞之前的一瞬间,每个人都把自己的马匹调转过来。场面虽然看起来非常壮观,但此时马的小腿会受伤,而且会有不少马匹因此而倒在地上。

  我们在佯装战斗中快速通过妇女、老人和儿童所居住的营地,最后在一座帐篷前下了马。从其大小和装饰看来,估计应为酋长所有。人们以半圆形围住了我们。至今没有说一句欢迎的话,但现在阿里·努拉比走向雇佣军的司令并向我伸出了手。

  “沙漠对雨水感到高兴,而撒哈尔的伊本则为其朋友的来临而高兴。欢迎你,请进入你兄弟的帐篷,看一看他对你是如何的亲切!”

  酋长是一位典型的瘦削的阿拉伯男子,他的脖子上挂着一本包起来的《古兰经》,说明他曾到过麦加和麦地那。

  克吕格尔上校庄重地说:“月亮从太阳获得他的光,而没有我的知心朋友我就没有快乐。你的名字响彻崇山峻岭,而你的牝马在山谷间是有名的。你的父亲是勇士中最勇敢的,而你父亲的父亲是智者中最聪明的。愿你的儿子们像萨立德那样健壮,而你的儿子们的儿子像牡马那样勇敢,他们将保卫他们的女人和儿童!这里我给你带来两位来自欧洲的先生,他们在他们那里是知名的埃米尔,而到你这里来是为了能在太阳下落的地方来赞扬你的权力和友情。”

  克吕格尔上校未能像讲阿拉伯语那样熟练地使用德语,听起来有点别扭,多可惜呀!

  “你是我的伙伴,而他是我的朋友!”酋长表示,他先向英国人,然后也向我伸出了手,“你们在我的帐篷内会是如此安全,就像你们受到先知的佩剑保护一样。请进来和我一起吃面包!”

  我们进入了帐篷。克吕格尔上校的陪同人员留在外面,我的仆人阿赫默德和他们在一起。他没有从酋长那儿获得任何欢迎之词,不知是什么原因?

  在帐篷的后背已立起了一座高约15公分木制的并铺有席子的台架,人们称之为赛里尔,我们就在这上面就坐。看来帐篷内没有特别的妇女的位置。酋长的女眷肯定是安置在大帐篷旁的较小帐篷内。在帐篷顶上,一条绿色丝线编的带子上挂着一件玻璃容器,酋长将它摘下来,并递给我们。容器内装着盐,是从南方国家盐湖运来的,同时放着一个小瓷匙。玻璃碟和瓷匙在这里都是一种奢侈品,酋长看来对此颇感骄傲。我们每人都尝了几粒,阿里·努拉比也品尝了。然后他正重地说:

  “我们大家已吃过盐了。我们是兄弟,没有仇恨能把我们分开。”

  他从帐篷壁上拿下三个烟斗,自己动手将它们装满,并将它们递给我们,还给了我们火,然后他短时间离开了一下。当他回来时,有一个老妇人和一个年轻姑娘跟他进来。那妇人在手上托着一个铺着铜板的小盘子,她在我们面前坐下。姑娘是个无瑕的美人,深黑色的头发编成了又长又粗的发辫,发辫级有银线,一条珊瑚项链围在浅棕色的脖子上,项链上挂着一个装饰用的金币。她穿着一件雪白的衬衣,衬衣开口到胸前,所以能看到红色的丝质内衣,衬衣有宽阔的开叉的袖子,而且长得过了膝。下身穿一条红白条纹的裤子,裸着的小脚穿着蓝色的拖鞋。在手关节和脚关节上闪烁着有光泽的金属圈,每个圈上面固定着一个银币和一个金币。

  她双手托着一个用棕榈纤维织成的大盖子,上面装了各种饭前小吃。其中有甜食,方形酥饼,葡萄蜜饯,黄瓜,石榴,西瓜和各种蜜枣。特别是一种名叫舍勒比的蜜枣引人注目,它核小,香甜可口,因它来自梅迪达,所以很珍贵。可以设想,酋长是一个很富有的人。

  妇女们一言不发。她们离开后,酋长指着小吃说:“请随便吃,先少吃一些,然后上羊肉!”

  “赞美真主!”大家边吃,边异口同声地说。

  我还补充说:“酋长,你心地善良,款待宾客。请你也接受我们为你准备的小礼物。我们追猎羚羊时,打死了几只。羚羊放在帐篷外面,现归你所有。”

  “真主保佑你,先生!”他回答说,“你来自遥远的欧洲,但却通晓《古兰经》的戒律。《古兰经》中说,真主对任何供品均给予十倍的报偿。我收下羚羊,你应当同我们一起享用。”

  克吕格尔上校问道:“我见过贵部落最漂亮的少女宾特赛迪拉,但却未见到你的两位勇敢的公子。为什么他们不来让我们看看?”

  “他们去哈姆萨了。我的侦探获悉,哈梅马部落的人准备袭击预计从特斯图尔来的商队。因此我派了一些年轻的战士去看看敌人现在何处。”

  “哈梅马部落的人?这些强盗跑了那么远的路到北方来了?”

  “哪里有油水他们就到哪里去,他们的酋长是魔鬼之子,他的双手沾满鲜血,对妇女和儿童也不留情,太可耻了!”

  “穆罕默德·萨多克帕夏会捉到他的。”

  “你这样看?谁都抓不到他。他的部落有很多枪支,最凶恶的强盗是他的同伙。”

  “你指的是谁?”

  “你没有听说过萨迪斯·恰比尔?”

  “你说的是克鲁米尔部落的萨迪斯?全国都知道他的恶名。他不得不逃离故乡,因为他血债累累,别人都想找他报仇。他是部落酋长中最大的首领,熟悉全国各条山脉、河流和泉水。假如哈梅马部落的人都信任他,那他就更可怕了。”

  “他们选举他为领袖,有人昨天在哈卢阿见到了他。这对商队是一个不祥之兆,愿真主保佑他们!”

  我虽未参加这次谈话,但却对此很感兴趣,因为我也听说过这个萨迪斯·恰比尔。在每座帐篷和每个骆驼队聚集的地方,人们都谈到他的名字,讲故事的人和想让小孩听话的妇女也总是提到他。现在克吕格尔上校将话题转到他到此地的目的上来,于是酋长便邀请我们到外面观看他的马匹。

  我们离开帐篷上了马。全体阿拉伯战士陪同我们去马匹吃草的地方。看到马匹,英国人激动不已,他是良种马的行家和狂热的爱好者。

  “看看吧!”他喊道,“多么好的马呀!请看那匹乳白色的牝马,我想用1000英镑买它,好吗?”

  “你不用双倍价钱就能买到它,”我回答他说,“但是有一匹牲口也许更珍贵,但价格却没有这么高。”

  “哪一匹?”

  “那边的一头善跑的骆驼。它的灰色皮毛像漂亮女人的头发那样好看,再看看它的头部,它的眼睛,胸部和四条腿!这确实是一头出色的骆驼,肯定跑得很快。”

  “哎哟!别谈你的骆驼了!先生,你自己曾骑过这种牲口吗?”

  “当然,经常骑它。你知道,我曾穿越过这个古老的撒哈拉沙漠。”

  “对!当你骑上这种可怜的骆驼时,你的感觉如何?”

  “很舒适。”

  “当真舒适?那好,你总是这样的,我知道你的神经是用河马皮做的。当我第一次坐上这种牲口时,先是从前面,后来又从后面被甩了下来。请你想想看,像我父亲的儿子这样的骑马老手竟有这样的经历!后来我骑骆驼抓得牢了,可是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个经历。这比海上晕船还厉害,我觉得好像着了魔一样,任凭骆驼摆布。我永远不会再登上这样一头可怜的牲口。”

  他伸出双手做出拒绝的姿式,并分开他那长长的双腿,似乎他谈的那头骆驼仍然在他的身体下面。

  人们将现有最好的马一匹匹牵过来给我们看。克吕格尔上校也迷上了乳白色的牝马,他的脸高兴得放出了光彩。

  “你是否曾见过这样的骏马?”他问我,“我敢保证,这是一匹良种马!即使王储阿里阁下在马尔萨的马厩中也没有可与之匹敌的马。马尔萨常被称作突尼斯的海滨浴场。”

  “我听说,他为养马花了很多钱。”

  “他花了很多钱,多得可怕的钱——用于好马、好车和漂亮的女人。他有300个妻子,但这样一匹白马他还从未有过。”

  “你当真认为这匹马无与伦比吗?”

  “当然。对我来说,这样一匹白马比阿里先生阁下的300个女人更珍贵。”

  “那你看看我的黑色牡马!”

  “它走路的姿态已引起我的注意,看来它很精神,充满活力。”

  “它肯定可以同酋长的白马媲美。别讲了,请注意观看!”

  酋长登上白马以便训练它。白马表现很出色。假如我不是在此作客,我很想将白马同我的黑马一起养起来。对一个阿拉伯人来说,再没有比不得不让出自己心爱的马更使他伤心的事了。

  正在白马奔跑时,酋长让它在我们面前停了下来,兴高采烈地问克吕格尔上校:“这匹牝马名叫飞燕,你喜欢它吗?”

  “它有资格在天堂让穆罕默德乘坐。你出售它吗?”

  “你想侮辱我,上校先生?你难道不知道,沙漠之子宁愿自尽,或打死自己的妻子和儿子,也不愿牺牲他的马……”

  他的话被打断了。因为一个阿拉伯人大喊一声并用手指向北方。北方出现许多黑点,逐渐扩大。他们是本部落的战士。酋长见到他们就做出一个手势,让大家跟随他,接着他便驱马飞也似的跑了。我们慢慢地跟了上去。

  迎面而来的大约20人。他们中间有一个人被用棕榈绳绑在马上。两个人骑马跑得比其他人快,到酋长面前停下了,这是他的两个儿子。

  “赞美真主”,一个儿子说,“是真主将最大的强盗和凶手交给了我们!”

  “这个俘虏是何人?”酋长问。

  “他是克鲁米尔人萨迪斯。真主惩罚这条恶狗和整个匪帮!他打死了我们的勇敢战士阿布·拉姆萨,打伤我们其他几个人。他的名字应消失,他的鲜血应为他犯下的滔天罪行付出代价!”

  这个俘虏就是我们刚谈过的那个臭名昭著的克鲁米尔人。他的双手被绑在身后的马鞍上,他的双脚也被用绳子捆在马肚子上了。尽管如此,他坐在马上仍显得骄傲而冷静,黑黑的眼睛注视着酋长。他那不高的前额,稀疏得像刷子一样的眉毛,尖尖的颧骨,鹰钩鼻子,厚厚的嘴唇和强壮的下巴使他面部有一种冷漠残忍的表情。

  “阿布·拉姆萨死了?他在哪里?”酋长问。

  “他在那边被打死了。”

  讲话的人用手指指身后,那里出现了两个骑马的人。他们中间有一匹马驮着死者的尸体。

  “谁受伤了?”酋长问。

  两个骑马人默默地用手指着他白斗篷上面的血迹。

  “告诉我,你们是怎样看到他的?”阿里·努拉比问。

  他的儿子报告说:“我们骑马沿着米勒格河谷走,在山口停了下来。这时这个癞皮狗从后面来了。他坐在马上,目光四处观望,像是一个侦探,他的举止像一个叛徒。他看见我们后就转身逃跑了,过了一会我们就追上了他。可是在我捉到他前,他打死了我们的一个伙伴,打伤了两个人。以血还血,以命偿命!”他已陷入复仇的狂热中。

  “以血还血,以命偿命!”周围的人喊了起来。

  酋长要求大家静下来。

  “我们将开大会讨论他的问题,”他说,“他是否告诉你们,他的人在哪里?”

  “没告诉我们,他一声不吭。”

  “我们的长矛和刀尖将让他讲出我们要求他讲的话。把他带到营地去。”

  在这一简短的谈话期间,克鲁米尔人不动声色,用毫不掩饰的欣赏的目光观察我的马和酋长的马。他的脸部没有表情,当我们从他身旁走过时,他用大腿轻轻地压他的坐骑,以便用行家的目光仔细观察灰色的骆驼。

  似乎他的处境丝毫不令他发愁。

  几个阿拉伯人先跑进了营地,告诉大家他们最凶恶的敌人已被俘虏。这样我们一行人回来便受到了热烈的欢迎。骑马的人策马跳跃,其他的人鼓掌欢呼,他们以侮辱性的表情和吐唾沫表示对俘虏的蔑视。他仍毫无表情,甚至当人们准备在酋长帐篷前将他拉下马来,他也未动声色。最后一个绳结刚解开,他即猛然跳下马来,一个箭步跑到旁边一个帐篷的入口处,酋长的女儿正站在那里。他飞快地将她抱住并将她推到自己的前面当作盾牌。

  “我得到了保护!”他喊道。一些人想伸手抓住他,现在只好停下来。

  这一切发生得很迅速,根本无法阻挡他。大家的脸上都流露出愤怒的表情,但是无人敢对这个最凶残的罪犯采取行动。

  “给我水喝,少女之花!”他对吓得不知所措的“香姑娘”莫哈拉说。

  她抬头用询问的目光望着她的父亲。周围的人小声议论起来。可是酋长却未把此事放在心上,命令她:“给他水,但不给面包和食盐!长老们将决定如何处置他。”

  她消失在妇女帐篷里,然后拿着一个装满水的饭碗走了出来,将水递给克鲁米尔人。“拿去喝吧,我们部落的敌人!”她说。

  “我喝,”他很骄傲地回答说,“但愿我的敌人像这水滴一样消失,但愿这水成为德马卡之子萨迪斯·恰比尔的救命之水!”

  “让真主诅咒德马卡!”有人愤怒地喊道。

  这话是我的仆人阿赫默德·萨拉赫讲的。酋长皱起了眉头用威胁的口吻对他说:“真主烧死你,烧掉你的舌头!难道你没有看见这个人喝了你的部落的一个少女端来的宽容之水?我知道你跑到外国去,忘记了你的人民的风俗和法律,忘掉了一个阿拉伯人应当听从酋长的话。穆罕默德的咒语是针对侮辱一个客人的人讲的。我要告诉各位,谁敢在长老们开会讨论如何处置这个德马卡人之前动他一根毫毛,我就处死谁!”

  天啊!从这些话里我看得出,酋长并不特别喜欢可怜的阿赫默德。那么这两个年轻人的爱情又会怎样呢?阿赫默德的双眼闪闪发光,使他讲出上面那句话的原因肯定是妒忌。他还没有能幸运地同他的心上人讲话,可是这个强盗和凶手却可以随便地碰她,从她的手中接过饮料。他忿忿地躲到一边去了。

  酋长命令两个战士将克鲁米尔人带到他的帐篷。克吕格尔上校将手放到我的肩上。

  “喂,现在要开会讨论了,我们是多余的,”他说,“我请你陪陪我。”

  “到哪里去?”

  “只是散散步,活动活动腿脚。这对酋长来说是一个礼貌的关照,因为他现在正在帐篷里开会。一刻钟后就会作出决定,那时我们就可以回来了。”

  “我们带英国人一起去?”

  “那完全由他自己决定。除了同我们一起去散步,他还能跟谁走?”

  我向戴维·珀西勋爵做了一个手势,让阿赫默德照看我们的马匹,然后我们向附近的一片棕榈树走去,那里的树叶可给我们提供阴凉。

  “赛迪拉部落捉住的这个家伙是什么人?”珀西问我,“我没有弄清楚。”

  “他是德马卡部落的克鲁米尔人,一个极其危险的专门抢劫商队的强盗,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

  “嗯!他叫什么名字?”

  “萨迪斯·恰比尔。”

  “这个名字有什么意义吗?”

  “萨迪斯是真主的名字,意思是第六。恰比尔是‘向导’的意思。此人到处漫游,熟悉阿尔及利亚和突尼斯的每座山和每条河谷。他在这个地区可以畅通无阻,从地中海滨到切里德盐沼都有他的朋友和卑鄙的同伙,如同伦敦的小偷有其同伙一样。他在南方的盐沼上会像骑在马上一样安全,因此阿拉伯的强盗部落常常选他为首领。”

  “嗯!我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是不知道这个萨迪斯和那个盗贼是同一个坏蛋。”

  “这就是说你曾见过他?”我立即问道。

  “见过。”

  “在哪里见过?”

  “在突尼斯或在突尼斯附近。”

  “在什么时候?”

  “三周前。我是在马怒巴街头遇见他的。他骑一匹带深灰色斑纹的马前往萨古安山。我到达巴尔多时听说,国王6岁的深灰色斑纹马被盗。我报告了我见到的情况并参加了追击盗马贼。待到我们到达马努巴时,他已经不见了。”

  “你肯定又认出了他?”

  “是他。不会忘记他这张脸。”

  “克吕格尔上校是否知道这一盗窃案?”

  “当然知道。同一个时间里他在巴尔多。”

  “你现在还没有告诉他,这个萨迪斯就是你当时遇到的盗贼吧?”

  “还没有。”

  “他应当立即就知道。”

  我将刚听到的话告诉了上校。

  “什么?”他叫了起来,“这个萨迪斯·恰比尔就是强盗头目?是不是勋爵先生搞错了?”

  “他没有搞错。”

  “我的天啊!这很好。萨多克帕夏阁下曾告诉我,如能抓住这个盗贼他一定要重赏我。可是那匹深灰色斑纹马现在何处?”

  “肯定卖了,因为克鲁米尔人今天没骑它。”

  “让魔鬼把这个家伙捉去!应当对他施以答刑,直到他供认那匹盗走的马现在何处为止。我请你允许我立即回去,如回去晚了,长老们开完会要赦免他,他就得到了保护。全体回营,向后转,齐步走!”

  我们回到了营地。阿赫默德站在我们的马匹前面。他大概获得了好消息,因为他显得兴高采烈。我停下脚步,他们两人继续往前走。

  “先生,”他喊道,“你朋友和伙伴的太阳升起来了,真主将幸福赐给了他。”

  “我能否知道,真主派遣谁给你带来了这种幸福?”

  “你可以知道,但只让你一个人知道,因为你不会出卖我们。最漂亮的美女莫哈拉到这里来看酋长最喜爱的骆驼。她很谨慎,但她告诉我,子夜时她在棕榈树林等我。酋长对我作为自由人跑到大城市,现在又充当异教徒的仆人感到很恼火。我们商量一下如何能让他息怒。”

  “他因为我而对你发火?这对我是一种侮辱,我要报复。”

  “先生,不要理他!你的臂力过人,你的刀法精湛。可是酋长是我心爱的姑娘莫哈拉的父亲。你不会让我伤心吧。”

  “那好,我不想打死他。你知道,我的信仰不允许我在没有生命危险时让他人流血。”

  “那你想怎么办呢,先生?”

  “我想以异教徒的身份充当你的说情者来向他进行报复。我要请他将‘香姑娘’许配给你做妻子。”

  “啊,先生,你当真想这样做?”

  “当真。我很想知道他是否会让我羞愧脸红。你知道,穆罕默德是禁止让客人羞愧脸红的。”

  “先生,如果你能这样做,那也请你再为我做件好事。请你满足我的要求,我会永远赞美你的恩德,我的儿子和孙子也会赞美你。”

  啊,善良的阿赫默德在他尚未得到他未来孙子的祖母同意时,就谈起他的第三代了。爱情是很奇怪的东西,在拉普兰和突尼斯,在密西西比和巴布亚皆如此。最好让爱情自然发展。因此我问道:“我应当满足你什么愿望呢?”

  “你看我同莫哈拉幽会能否受到干扰?”

  “这是可能的。”

  “先生,我没有亲人。请你照顾一下,不让别人干扰我们。”

  啊,不能责怪他!看来我的老实的阿赫默德知道,德国人心地善良,愿意帮助他人。我为什么不能帮他一个小忙呢?因此我回答他:“阿赫默德,你放心大胆地去棕榈树林吧。我会挡住任何告密者的。”

  “先生,你的仁慈如同撑起地球的大树,你的善良广阔无边。如你需要,我要把我的生命献给你。”

  “把你的生命留给‘香姑娘’莫哈拉吧!告诉她,我是你的朋友,将向她父亲为你们说情!”

  我继续朝酋长的帐篷走去。珀西和克吕格尔上校在那里等我呢。我刚到那里,帐篷门就打开了,酋长同克鲁米尔人和长老们走了出来。

  “你们对这个人作出了什么决定?”帕夏卫队上校问。

  “会议对他是宽容的,”酋长阿里·努拉比回答说,“他喝了对他表示欢迎的水,但未得到表示好客的面包和食盐。他将在我们的帐篷里和牧场上呆三天,在此期间他是安全的。过了这三天期限,或者此前他越过我们的边界,那他就要受到报复。”

  “他会逃跑的。”

  “他的马由我们的人看管。”

  “尽管如此他还是会跑的。酋长,你知道吗,他不仅落到你的手中,也落到我的手中?”

  “为什么?”

  “你立刻就会知道。”

  克鲁米尔人在这期间似乎什么都没有听见。他的目光投到拴在附近的酋长的牝马身上,然后又将目光投到妇女住的帐篷,因为莫哈拉在那里磨面。他的眼中充满贪婪和嘲弄的表情。从他脸上的表情我看得出,良马和漂亮的少女是他想据为己有的目标。在克吕格尔上校讲最后一句话时,他带着傲慢的表情转向上校。

  “三周前你到过突尼斯?”上校问他。

  “我到那里去关你何事?”克鲁米尔人回答说。

  “关系重大。你想否认你曾到过那里?”

  “我既不需要否定,也不需要回答你。我是德马卡部落自由的儿子,然而你却是帕夏的奴仆。等我高兴时再同你讲话!”

  “你得受些委屈,你这个自由的德马卡人,可是现在却成了这个勇敢的赛迪拉部落的俘虏。这位从英国来的先生曾在突尼斯看见你了。”

  “这有什么?”

  “你骑一匹有深灰色斑纹的马。”

  “这位英国先生是为着有深色斑纹的马才到这里吗?”

  “这匹马是从帕夏那里盗窃来的。你骑这匹马从巴尔多出发,经过马努巴到扎古安山去了。我们未能追上你。”

  克鲁米尔人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

  “这就是说这匹马是匹骏马噗?”他问,“盗窃这匹马的人大概比追击他的人更善于骑马。”

  “尽管如此他还是追上了他,这你已看到了。萨迪斯·恰比尔,你把盗来的马放到哪里了?”

  “我?!是不是沙漠中的恶风把你的脑浆吹干了,使你提出这样的问题?”

  这位可尊敬的土耳其雇佣军上校将手放到刀柄上大声喝道:“你这条恶狗,还认识我吗?”

  “我认识你,因为我在马尔萨大街上和在帕夏府前面看见过你率领一群奴隶。你来自北方异教徒居住的国家,他们甚至诅咒真主。你对信仰真主的国家很陌生,因此竟敢将德马卡部落的一位首领称作狗。难道你不知道,只有在盗马之后立即骑上它而被捉住的人才能被视为盗贼?即便你今天在我身边发现了有深灰色斑纹的马,那也不是我偷盗的,而是别人赠送给我的,或是同别人交换来的,或者购买来的。如果你不是我喝了他们水的人的客人,那我会给你一刀。可是假如你再讲一句骂人的话,那你的灵魂立即会同你的祖先团聚。一个首领不会第二次任人侮辱。你要记住!”

  这种威胁吓不倒勇敢的克吕格尔上校,他向他的对手走近一步后问道:“你敢否认你偷了马?”

  “我既不需要否认什么,也不需要承认什么。你随便同哪一位谈此事都可以,只是不要同我谈。”

  “那好,应满足你的这个愿望,然而我不相信你会逃出我的手!”克吕格尔上校转向酋长阿里·努拉比,“这个萨迪斯·恰比尔当真得到你的保护?”

  “在三天之内他可以自由、不受干扰在我们这里活动。在第四天作晨祷时,他可收回他的马离开我们。但在太阳升起时我们就追击他。如果我们追上他,就让他流血。我们作了这样的决定。”

  “他会在这之前逃跑的。”

  “他已发过誓不逃跑。”

  “他向谁发的誓?”

  “他向真主、穆罕默德和全体哈里发都发了誓。”

  “这样他就会信守他的誓言啦?我未参与你们作出的决定,我未向他许诺让他在拂晓时逃走。我将在你们牧场的边界上等候他,以便将他捉住并把他带到突尼斯去。”

  “我们可以允许你这样做,”酋长表示,“可是在你把他押送到突尼斯前,我们的子弹已经把他打倒了。现在进帐篷吧!我闻到了为你们屠宰并烤好的羊的香味了。”

  恰比尔高视阔步走了,我们进了帐篷,由莫哈拉及其母亲招待我们。酋长和他的战士均未出席。他们的习惯是,在埋葬被打死的战友前不许吃饭。

  “帕夏卫队上校同酋长谈了什么?”在宴会时珀西勋爵问我。

  我把事情的过程告诉了他。

  “哼!”他抱怨说,“可恶的盗贼,这个家伙!不能让他跑了!我把他押到突尼斯去。”

  “我想,你大概同我一起走,对吧?”

  “对!你想到南方,我同你一起去。可是在此之前我们还能帮助抓人吗?”

  “看看吧。我既不相信他,也不相信他的誓言,也许三天未到就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们刚进完餐,就听见外面大声喊叫起来,人们正准备埋葬死者。作为客人我们有义务参加葬礼。因此我们离开了帐篷走到营地前面,全营地的居民都聚集在尸体周围。死者用白布裹着,停放在浅浅的墓坑前面。他的身旁是其亲属,其他人围在亲属的外面。妇女的哭声惊天动地,男人们带着阴郁的复仇的目光默默地站在那里。恰比尔未露面。他很聪明,躲起来了。

  因为没有僧侣在场,酋长便代行僧侣的职务。他举起手,人们立刻肃静了。他面向麦加的方向说:“以仁慈的真主的名义,向睿智的先知说,你是真主派遣的一个使者,教导人们走正确的道路。这是万能慈悲的真主的启示,你告诫其父辈未受到警告,因而过着放荡不羁的生活的人,已对他们作出了判决,因此他们可以没有信仰……”

  这是穆罕默德《古兰经》中第36章的一段,被称作《古兰经》的核心,通常在人弥留之际和在葬礼时读它。在读到“雨水使死者复苏,这是复活的象征”时,尸体被放进墓坑,面向麦加。在读到“长号高奏,看,他们已从墓中升起。这是真主曾向我们预言过的事情。只要奏响一声长号,他们就会出现在我们面前……”时,人们用土将死者埋葬。在填土时,酋长把《古兰经》的这一章读到底。用来在墓上筑起坟山的石头已备妥。然后酋长又读了《古兰经》第75章,即“复活章”,最后以“万物非主,惟有安拉,穆罕默德,主的使者!”这句伊斯兰教信条结束葬礼。这时哭声喊声响起,妇女们围绕坟墓走一圈,战士们也按顺序走上前来,将他们的刀和匕首插到土里,表示他们将为其战友复仇。假如那个克鲁米尔人在场,我相信,他很难保持其骄傲的、充满信心的态度。当我们再次走进酋长的帐篷时,克鲁米尔人萨迪斯·恰比尔正躺在一块大石头上。他有理由认为这个地方最安全。尽管他现在处境不妙,他也未对我们采取谨慎的态度。他仍躺在那里,好像未看见我们似的。克吕格尔上校和我都无所谓,因为我们按照东方的姿式蹲下来不需要很大地方。可是戴维·珀西却对此颇不习惯。

  “盗窃能手,请把你的腿移开?”他说。他虽讲的是英语,可是作出了恰比尔肯定会理解的手势。

  然而恰比尔仍一动未动,不肯给英国人让座。

  “那好!如果你自己不想动,那就让你坐雪橇!”

  他抓住恰比尔的脚用力把他拖下石头并抛向帐篷入口处。可是恰比尔立刻站起来冲向英国人。珀西勋爵是位熟练的拳击手,他向攻击他的人的脸上猛击一拳,把进攻者打得晕头转向,接着恰比尔跌跌撞撞跑出了帐篷。

  说时迟,那时快,我无法进行阻拦。珀西坐到石头上,我拔出刀来,准备支援他,因为我估计恰比尔找到武器后会回来的。这样的一击对一个阿拉伯人来说是最大的侮辱,这种侮辱只能用血来洗雪。

  “你怎么这样做呢,先生?”我问道,“这会危及你的生命的。”

  英国人抽出一支手枪,将子弹推上膛,然后平静地说:“危及生命!那好,在他打我前我就把他打死。我不能容忍一个盗马贼这样无礼地对待我。”

  “你千万不要开枪!恰比尔受到部落的保护。打死他会导致血腥报复。”

  “呸!你以为这会吓倒我?此人按照我们国家的习惯侮辱了我,为此我以他们国家的习惯羞辱了他。因此我们互不欠债。如果他感到不满足,那是他的事了。”

  我担心的事情并未发生,我感到奇怪的是恰比尔未返回来。克吕格尔上校也摇摇头说:“这个克鲁米尔人没有荣誉感,不然他会冒着生命危险对这种侮辱进行报复的。再没有比这再严重的侮辱了。英国人会打倒他吗?”

  “我担心会出现这一情况。”

  “我们应当避免发生此事。如果这个家伙敢于再进这个帐篷,我们就立即捉住他,使他不能动作。然后把酋长请来,将俘虏交给他,这样可使他不能再为非作歹。”

  这个用漂亮的德语讲出来的计划幸好没有实施,因为恰比尔并未再露面。后来酋长到来后我们才获悉,恰比尔向他控告了我们并扬言要报仇。人们把他带到另一个帐篷去休息。

  这时,酋长要去看看牲畜是否安全。我陪他去,因为我想单独同他谈我仆人的事情。阿赫默德又回到了我的马的身旁。

  “阿赫默德·萨拉赫,”我向他喊道,“你不要离开我的马一步,晚上睡觉时也要把它拴在你的身上!”

  “先生,我知道了,”他回答说,“我不但要把它拴在我的身上,而且在它倒下睡觉时我要把头靠在它的身上。”

  “为什么要这么谨慎?”我们继续往前走时酋长问我,“你是我的客人,只要你在我这里,你的财产就是安全的。”

  “如果我的牡马明天早晨不见了,你会还给我吗?”

  “谁会盗它?”

  “萨迪斯·恰比尔。”

  “你错了。他不会偷我们的东西的。而且他停留在我们这里的三天中会信守其誓言的。”

  “你相信他,可是我对他的话一句都不相信。你是否知道他是一个人到南部米勒格山谷去的?”

  “即便他还有同伙,他也不敢袭击阿里·努拉比的营地。他们了解我。明天我们将去米勒格山谷,看看他们是否在那里。先生,你是否也一同去?”

  “我不去。”

  “为什么不去?你的马已得到休息了。”

  “我和我的马都不需要休息。即使让我乘坐你的一匹马,我也不去。我明天之所以想留下来,是因为我不想看你犯一个大错误。”

  “你指的是什么错误?”

  “你不是将阿赫默德·萨拉赫同我在一起称作一大错误吗?现在你自己想让我跟你去!酋长啊,从何时起赛迪拉部落有了侮辱其客人的习惯?我穿越过撒哈拉沙漠,从阿特拉斯山脉到恐怖的迁图姆沙漠,我到过许多国家,接触过许多民族,他们的名字你可能闻所未闻,可是我从未见过一个酋长让他的客人羞怯得脸红的。我从这里要去克拉梅萨人、塞格雷马人、梅舍人和奈萨马人住的地方。为了去访问梅拉西,我甚至要穿过大盐沼。如果他们问到阿里·努拉比酋长,我应当对他们讲什么呢?我不得不对他们讲,你骂了你的客人,说我是异教徒,因为我向耶稣基督祈祷。穆罕默德是怎样讲他的?伊斯兰教的圣徒和经师不是说耶稣最近曾降临到大马士革奥迈西登寺审判所有的死者和生者吗?你为何称向他祈祷的人为异教徒?请回答我,阿里·努拉比酋长!”

  看得出我的话使他有些尴尬。

  “谁告诉你我说你是异教徒了?”沉默一会儿他试探着问。

  “你为何还要明知故问?你看,在我的脖子上挂着《古兰经》,我是能背诵《古兰经》的人。告诉我,能将我称作异教徒吗?”

  “不能,你不是异教徒!”

  “那你为何因我之故对阿赫默德·萨拉赫发火?”

  “我发火并非因你之故,而是因为他离开牧场到大城市去了。”

  “是你把他赶走的。他出走是为了给莫哈拉赚钱。你认为离开家乡就是犯罪吗?穆罕默德自己不是说过‘你看见流浪的人穿过各国,真主同他在一起。你也看到船只破开波浪,让你们获得门神的财富,并因而对真主表示谢意’吗!阿赫默德离开牧场就是违背穆罕默德的意志?”

  “不是。”

  “那你为何对他恼火?”

  “我未对他生气。”

  “你为何拒绝将他的心上人莫哈拉嫁给他?”

  他感到很窘,结结巴巴地回答说:“我是酋长,而他只是一个战士。”

  “愿真主阻止你有这种想法!难道阿赫默德要娶你为妻?他想娶你的女儿莫哈拉,她并不是酋长呀!真主可升可降。阿赫默德勇敢,忠诚,正直,虔诚,而且聪明。我今天不想再谈这些。酋长,请你想想,你会认识到他是应当得到赛迪拉部落之花的。”

  谈话现在结束了。我们绕着营地走了一大圈,在晚祷时回来了。接着便进晚餐,人们在营地中心生起了篝火,男人们聚集在这里,边抽烟边听人讲述古老的童话,或者听伴随着单调的单弦琴唱的歌。午夜前一小时,人们入睡了。

  在酋长的帐篷里,他为我们打开了毛毯,以免我们夜晚着凉。

  “好好睡吧,在我帐篷里是安全的。”阿里·努拉比说,“真主与你们同在。晚安!”

  过一会儿他就打起鼾声,而且五音俱全。接着克吕格尔上校也睡了,不久英国人长长的带有声响的呼吸告诉我,他也睡着了。

  我拿起我的左轮手枪,站起来溜出了帐篷。

  营地中万籁俱寂。远处我听到鬣狗低沉的嗷嗷的叫声,接着一只狼发出响亮的叫声作为回应,近处有只好奇的狐狸也叫了起来。我在同一地点看见了阿赫默德,他睡在我的马和他的马之间,他把我的马头上的缰绳拴在他的身上。

  “赞美真主,你来了!”他同我打招呼说,“我像夜晚期待露水一样等候你的到来。”

  “为什么?你这么着急?还没有到午夜嘛。”

  “是没有到午夜。可是少女之花莫哈拉已经到了。她在棕搁树下等候。她是早你一分钟到的。”

  “已经整整一分钟了,太可怕了!你像夜晚渴望露水一样等我到来,就不使我感到奇怪了。”

  “先生,你是否已同酋长谈过?”

  “谈了。”

  “他说了什么?”

  “什么也未说。此事我们以后再谈。你快去,不要让‘少女之花’等得不耐烦了!”

  “先生,此前我还得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夜幕降临时,我听见下面的槐树和杏树丛中有夜莺叫,因为我很喜欢听夜莺的歌声,便走过去。我牵着马到了树丛,看见一个人一闪而过,他不是别人,正是萨迪斯·恰比尔。”

  “他看见你了吗?”

  “没有看见我。”

  “你认为他已逃跑了?”

  “不,因为他已发誓留在这里。”

  “他走出去,营地里的人都不会注意的。可能他感到寂寞才到外面来。”

  “先生,我不相信!此人是条危险的沙漠之蛇,会咬死人的。”

  “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他是否又回到了营地?”

  “我不知道,因为我必须回到这里,以便你在这里找到我。”

  “你快去吧!如果我听到异常的声音,我就轻轻发出一种人们梦魔时发出的声音。”

  “先生,你能守候多长时间?”

  “一直等到莫哈拉得到你最后的亲吻之后。真主仁慈,但对我不是这样,因为他没有将莫哈拉赐给我。”

  “先生,你会获得许多少女的心,因为我会将你的大名传播到世界各国,请你相信我。”

  他跑到“香姑娘”那里去了,我作为他的主人不得不守在马匹身旁。命运啊,这公平吗?我披上了斗篷,将身子靠在我的马的温暖的身上。我的头顶上是南方深蓝色的夜空,巨蛇座、人马座、天蝎座和豺狼座等星辰在闪烁,群星中的双人星座是那样迷人,如同现在我的仆人一样,正沉浸在爱的光辉中。

  我等了半小时、一小时,又过了半小时。莫哈拉,何时你才给我的仆人最后一个亲吻?我正想发出事先约定的结束我警卫任务的信号,突然我的右侧发出了轻轻的声响。我将耳朵紧贴在地面上——我相信我的听觉,在北美洲的草原上我经常试验过——听到了脚步声,声音来自棕榈树林,正小心翼翼地向帐篷走去。这是莫哈拉?我表示怀疑。我迅速脱下我的白色斗篷和同样是白色的头巾,这样我就穿着深蓝色的土耳其裤和上衣,同地面颜色无区别了,我趴在地上向我听到声音的地方爬过去。

  一个人影偷偷地在帐篷间穿行。这是一个男子。我跟在他后面,利用每个物体作掩护,总是让一个帐篷隔在他和我之间。酋长心爱的牝马和灰色骆驼就拴在帐篷的前面,在妇女帐篷的后面有一个妇女用的轿子掺杂在男子用的马鞍中,此人正在观察这些东西。这时我看到了他的脸——他就是萨迪斯·恰比尔。

  他刚从外面回来。为何这么晚才回来?为何未立即回到他住的帐篷?为何他在各处侦察?为何他偷偷离开了营地?我想了解清楚,尽量谨慎地跟着他走。他向阿赫默德此前曾谈到的槐树和杏树林走去。我刚看出他的这个目标,便问到一旁,想比他更快地到达目标。我绕了一个弯,尽量离他远些,以免被他看见。我大步、但尽量不发出声响地跑向树林。

  我到达树林时,他距此尚有30米远。我蹲了下来。他在树林边上停下来,这时离我不足3米远。他轻轻地拍拍手。这一信号发出后,我就听到了一阵簌簌的声音在向这里接近。我欲退不能,往旁躲和向前进也不可能。我陷入了险境。

  这时几个人穿过树丛,一人到了我的身边。我手握两支手枪立即站起来,想抢在他们之前行动,然而我经常遇到的幸运此次离开了我,这些阿拉伯人都很机灵,在我尚未喊出“谁在这里?”时,我头部即受到可怕的一击,双枪从我手中脱落,我自己则失去了知觉倒在地上。

  2

  追击

  我遭受这样的打击已不是第一次了,因而迅速的反应使我的头骨有了抵抗力,从而保护了我的头部,我总是能很快地从这样的袭击中恢复过来。此次亦如此。不久我就恢复了知觉,尽管没有我希望的那样快,因为我苏醒时,有四五个人正压在我身上并向我口中塞一块布,他们将我的手和脚绑起来,绑得很牢,我无法动弹。萨迪斯·恰比尔站在一旁监督这一可恶的过程。

  为什么这伙人未立即将我打死?无论如何我最好是装作仍无知觉。也许我能听到什么给我以启发的话语。不久我这一意图表明是有利的,因为我听到首领轻声问:“他动不动?”

  “没有动,”一个男子回答说,“他像一支长矛那样僵硬,我的枪托打得很重。他会死的,可是最好我再向他心脏刺一刀。”

  “你不要这样做。我从赛迪拉部落人谈话中获知,此人是欧洲的一位有钱的老爷。他醒来后,我们把他带走,他会向我们付许多赎金。在此期间他掌握在我们的手中,对我们构不成危险。”

  “他到这里想干什么?”

  “我不知道。也许他是位诗人,想同月亮讲话,这些外国王公贵族的儿子大都想成为诗人。让他倒在那里!我们过一会儿再来看他。”

  “现在你命令我们做什么呢?把那匹白马牵过来?”

  “不仅仅白马。”

  “还要什么?”

  “还有那匹比白马更珍贵的黑色牡马,它是属于这个外国人的。”

  “我们会受到全体弟兄的羡慕。”

  “不只这些。我们还有一位赛迪拉部落的少女,她比我以前见过的任何少女都漂亮。我看见她在那边棕榈树下面。”

  “她一个人在那里?”

  “一个小伙子同她在一起……”

  “我们要打死他吗?”

  “不,一个声响就会暴露我们。他不会同她回营地,因为他要看护那匹牡马。她是阿里·努拉比酋长之女,我们埋伏起来,待她往回走时,就把她捉住,你们中的一个人押着她。我们其他人去牵白马和珍贵的骆驼,两头牲畜都拴在酋长帐篷前面。一顶轿子就在牲畜旁边。”

  “我们会被听见的。酋长养了很好的狗。”

  “狗已认识我了,因为我在帐篷里就躺在狗的旁边。一人押着女孩子走,一人牵着白马,一人牵着骆驼,一人背起轿子。我们其他人再到营地前去车那匹牡马,不过我们不得不将看马人打死。”

  “我们在何处会合?”

  “在营地正南方,通往河流的第一个峡谷的入口处。”

  “可是如果有人发现我们呢?”

  “你这家伙,讲这话不害羞!我们的人什么时候被发现过?我们的眼睛不像猪豹?我们的脚不像狐狸和猫?我们不是有足够的马吗?在赛迪拉人尚未举枪打我们时,我们就跑了。或许你认为我们的行动应当更谨慎些?那好,我们先捉住酋长的女儿莫哈拉,将她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三个人去酋长的帐篷,其他人去牡马所在的地方。然后我发出我们‘哈梅马之子’的一个暗号,你们各带自己搞来的牲口和东西回到这里,带上这个德国人走。但假如我们遇到危险,就干脆把他放在这里。”

  “那我们不返回巴赫哈胡拉了?”

  “不去了。我已对等候袭击商队的人讲过了。我们立即去南方,越过阿比达山,横穿拉马达沙漠,奔向蒂乌斯山,山后面目前是梅赛尔——阿拉伯人的牧场和营地,假如赛迪拉部落的人追击我们,他们会给我们提供保护。现在快行动,决不能让莫哈拉跑了!”

  接着他们就静悄悄地走了。我一个人倒在树丛中,手脚被绑住,嘴被塞住了,像一个被抛弃的小孩,甚至情况更严重,因为我连喊都不能喊。

  我的确处于一种十分可怕的境地。我了解到这些人无耻的行动计划,但我无法挫败他们。可见我对这个首领的判断是正确的,他正在违反他的誓言,他想逃跑,并带上营地三头最好的牲口,酋长的女儿和我,而且为此要打死我的忠诚的阿赫默德。我不怀疑他们这次行动会成功,因为我凭借经验知道这个沙漠之子进行这种行动时会多么狡猾而谨慎。欧洲的骗子无法同他相比。

  我用尽全身的力量想挣脱绳索,绳索吃进肉里,怎么也挣脱不开。我试图用舌头将塞进嘴里的布吐出来,但吐不出来,因为口中的布同绑在我口鼻和脖子上的布连在一起了。我很快就放弃了这种努力,不然我会窒息而死的。我只能做一件事:躲起来,让他们找不到我。如果我做到这点,那以后我就能向赛迪拉部落提供关于强盗们的线索,不仅为阿赫默德之死复仇,而且可将莫哈拉及被盗的牲口解救回来。因此我尽力滚离原地。我滚动着,过了几分钟滚得很远了,我相信,现在到的地方比较安全。重要的是,我在翻滚时碰到了我掉在地上的两支手枪。因为只是我的手腕被绑住了,我就用力以手指去抓住手枪,后来终于抓住了。假如不是几个强盗,而只是一个强盗回来,在我现在所在的地方发现了我,尽管我手腕被绑,部位不利,也许还是可以开枪打他。开枪?我必须等到有人发现我才开枪?我能否阻挡整个袭击行动?

  刚想到这里,我就这样做了:我将手枪放在一个对我绝无危险的位置,然后将全部6颗子弹都打了出去。枪声接连响起,划破了夜晚的寂静,即使睡得最熟的人也会被惊醒。最后一声枪响刚沉寂,我就听见了兀鹫的叫声,这是不是匪帮头目所说的“哈梅马之子”的暗号?半分钟的沉寂,接着我便听到一声手枪射击的声音,之后又一声枪响,这时营地一片呼喊声。人们都起来了,我紧张地倾听声音越来越大的喧嚣。

  究竟是谁开了枪?匪帮头目?这是谁的枪接连射击两次——我敢打睹,这是阿赫默德的手枪。喊声很快变成了怒吼,我能清楚地分辨出酋长的声音,他在喊莫哈拉,他的白马和骆驼。接着我听见阿赫默德大声问,是否有人见到我了。

  这时我让我的第二支手枪打出第一枪,寂静片刻后阿赫默德大声喊道:“先生!这是我的主人,因为敌人没有他这样的手枪。先生,先生!”

  我打了第二枪。

  “为什么他不用嘴来回答?”我忠诚的仆人喊道,“真主保佑!我的主人不能讲话了;他处于危险之中!请你帮助照看他的马,我要找他去!”

  谢谢上帝,他和我的马均安然无恙。现在我听到脚步声在向树丛靠近,我于是放了第三枪。

  “他在这里!”阿赫默德说,“快去救他!”

  他们手持武器冲进了树丛。他们以为我在同敌人进行战斗,但并未发现敌人的影子,为避免中计,他们走了几步就停下来了。只有勇敢的阿赫默德仍向前走。我放了第四枪,再次给他提供方向,过一会儿他就到了我的面前。

  “我的天啊,被绑起来了!”他喊道,并蹲下来摸摸我,“先生,是你呀?是你打的枪?天啊,他嘴被塞住了!”

  他立即解开绑在嘴上的布,从我的声音他彻底认出了我后,便欢呼起来,迅速地用刀将捆住我的绳索割断。

  “是他,是他,赞美真主,真是他!喂,酋长,到这里来!他会告诉我们有关的情况。”

  我没有再等待,而是一步迈出树丛,阿里·努拉比走过来拉住我的胳臂。

  “先生,”他急切地问我,“莫哈拉在何处?她是我的心肝啊!我的白马在哪里,我的骆驼在哪里?”

  “请先告诉我,萨迪斯·恰比尔在何处?”我对他说。

  “我不知道。他不见了。”

  “不顾发出的誓言?”

  “他违背了他的誓言,让真主谴责他!”

  “酋长啊,我是对的。这个家伙有一双叛徒的眼睛。一个异教徒信守自己讲的话,可是这个伊斯兰教徒向穆罕默德、圣哈里发了誓,却立刻违背了他的誓言。他太无耻了!可是他不仅自食其言,而且还将你的女儿和你最喜欢的两头牲口劫走了。”

  “你讲的是实情,先生?”

  “是。”

  “那就让天塌下来把他砸死,让地裂开将他吞进去,把他及其父亲、祖父、曾祖父和所有的祖先都吞进去!先生,请你帮助我!只有你知道,他把我的女儿和牲口带到哪里去了。”

  “事先我们得好好考虑一下!我认为……”

  他立即打断了我的讲话:“考虑?先生,在我们尚未考虑好时,强盗就逃跑了!战士们,英雄们!走,追他去!”

  “你们追他吧!”我冷静地回答说,“请让我倒下休息一会儿。我今天尚未合眼呢。”

  “你是我的客人,在我寻找我的女儿、我的白马和我的骆驼时,你想睡大觉?你不知道全体阿拉伯英雄们会瞧不起你?”

  “他们不会藐视我,因为我虽然去睡大觉,但以后会将你的女儿和你的牲口弄回来。而你只会使世界颠倒,不会得到你失去的东西。”

  “告诉我,我应当怎么办!我会听你的话的。”

  “你的大多数战士不在这里,而是在营地。让人到处看看,是否缺少了人,牲畜或物品!然后再让全体男子拿起武器集合听候命令。与此同时长老们在你的帐篷前面开会,还有四个男子要参加,即帕夏卫队上校阁下,来自英国的戴维·林赛勋爵,我和阿赫默德·萨拉赫。”

  “阿赫默德·萨拉赫?为什么让他参加?”

  “阿里·努拉比,我告诉你,只有当你给阿赫默德以最好的战士相同的荣誉,你才会重新得到你的女儿和你的牲口。你看着办吧!”

  “那就照你的意见去做,大家跟我来!”

  他跑在前面,我们大家紧紧跟随。在路上我忠实的仆人走到我身旁。我讲的每句话他都听到了,现在预感到我要采取的行动对他是有利的。

  “阿赫默德,我的黑马没出事吧?”我问他,“我听到了你将马委托某一个男子照看。”

  “是这样,先生。你可以放心。你看,在帐篷之间的就是你的黑马!”

  “谢谢你!我在马身边,看见匪帮首领恰比尔从棕榈树林走来,他在那里偷听你们谈话,我跟他走到树丛,在那里他的同伙将我打倒并绑了起来。”

  “把你打倒并绑了起来,先生?这是你首次被制服。”

  “是啊,我遭到了袭击。你讲讲情况!”

  “我让莫哈拉回帐篷去,我还等了一会儿。我回到马那里时,两匹马还在那里,可是你不见了。这很使我担心。我看出来了,你对萨迪斯·恰比尔怀有疑心,我知道,你没有重要的事情,不会离开马的。因此我操起我的手枪,在黑暗中努力观察动静。这时我听到了你发出的6声枪响,接着听到了兀鹫的叫声。这可能是一个信号,因为兀鹫不会在半夜里叫的。这时从营地那边跑出个人,向我这个方向来了。我想,这是匪徒,于是打死一人,打伤一人。当我举起另一支手枪时,发现第二个人和第三个人不见了。”

  “第一个人真死了吗?”

  “死了。”

  “你是否仔细看了?”

  “仔细看了,子弹穿过了他那罪恶的心脏。”

  “打死的是首领?”

  “不是。他是哈梅马匪帮的一个成员。”

  “记住:兀鹫的叫声是‘哈梅马之子’的进攻信号。知道这点也许对日后有好处。现在我们去开会吧!”

  “先生,你给我的最大的恩惠就是你强迫酋长让我参加部落的长老会。”

  “放心吧!我们会把莫哈拉接回来,然后她将成为你的妻子。”

  “先生,这是真的吗?”

  “如果你是忠诚和勇敢的,我希望能做到这点。”

  “先生,如果我能重新得到莫哈拉,我会把阿特拉斯山和奥雷斯山劈开。”

  我命令牵我的马的阿拉伯人看好马,要始终在我身边。然后我走到酋长帐篷前。人们正准备点起篝火,铺上席子,好让长老们坐在上面。这一事件使酋长很痛苦,为了给人以平静的印象,他勉强克制自己。在第一个人发言前,甚至按照古老的、令人肃然起敬的风俗点燃了烟斗。我坐在酋长旁边的荣誉席上,我们旁边是珀西勋爵和克吕格尔上校。阿赫默德·萨拉赫坐在最后面。可是现在阿里·努拉比不平静了。他跪下来,我们也跪下了。会议内容很重要,首先要诵读《古兰经》第一章《序言》。阿里开始读:“以慈悲真主的名义!赞美真主,世界的主人,他在判决之日进行统治。我们想为你服务,向你祈求,请把我们领上正路,走上得到你的慈悲之路,不走使你不满意的那些人的道路,不走斜路!”

  诵读后他又坐下了,他对我说:“现在你发言,先生!我将洗耳恭听,我的心渴望听到你说出的每句话。”

  “请你告诉我,你的人是在哪里见到匪帮首领的?”

  “在哈卢阿河边。”

  “‘哈梅马之子’匪帮埋伏在那里,准备袭击商队。你将如何保护商队?”

  “先生,我们现在不想谈商队,而是谈追击匪帮首领。现在商队干我何事?”

  这时克吕格尔上校举起了手。“商队与你有何关系?关系重大,阿里·努拉比!我坐在这里代表帕夏、突尼斯的长官穆罕默德·萨多克阁下委托赛迪拉部落的战士保护商队。你是否想让他对你和你们部落的人不满?”

  “我并不是所有赛迪拉人的酋长。”

  “可是据说袭击商队将在你的地区进行。或者说胡卢阿在另一个酋长管辖的地区?”

  “是在我的地区。但真主会使你看到,今天我要让我的战士们去追击首领恰比尔。”

  “所有战士都去?”

  “都去。”

  “首领身边只带5个人!”我插话说。

  “尽管如此我仍需要所有的战士都去。如果我们想追上他,那我们就必须分头行动,将他的每条逃跑道路都封死。为照看牲畜我也必须留下一些人。”

  “我们不需要分头行动,”我回答说,“我们以后再谈这一问题。肯定有人来向我们报告了解到的情况。”

  我猜对了。几个战士跑过来报告说,除了莫哈拉和两匹牲畜外,只少了几条夜间挂在外面的旧地毯。

  “轿子呢?”我问酋长。

  “什么轿子?”

  “你放在帐篷后面的轿子。”

  “轿子怎么啦?”

  “它是否还在那里?”

  他自己站起来去观看,不一会儿回来报告说,轿子已不见了。

  “首领恰比尔把它带走了,”我说,“为了将轿子固定在骆驼身上,他需要毛毯,但用的是地毯。现在让我给你们讲讲我在你们睡眠时了解到的情况!”

  “讲吧,讲吧!”周围的人喊道。

  “萨迪斯·恰比尔没有得到我的好感,我不相信他的誓言,因我看到了他向我的马投去的贪婪的目光。虽然我忠诚的阿赫默德看守我的马,在你们入眠后我仍起来到营地前面看看。这时我看到首领穿过营地向树丛走去,就是后来你们发现我的那片树丛。我跟随着他,观察他的行动。可是他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叫来6个哈梅马部落的人,从后面袭击我,把我打倒了。我苏醒过来后,他们以为我尚无知觉,因此我听到了他们讨论的全部计划。”

  “他们计划怎样行动?”酋长问。

  “他们想劫走莫哈拉、你的白马和骆驼及我的黑马。因为他们知道阿赫默德在看守我的马,他们拟将他打死。他们未能如愿,因为阿赫默德忠诚而又勇敢,就把他们赶跑了。”

  “你是否还听到了其他情况?”酋长问。

  “我得想想……哈梅马人把我手脚都绑起来了,并堵上了嘴,把我放到那里,他们说等回来时把我带走,他们想让我付赎金。他们离开后,我不顾被捆住的双手,设法拿起他们猛击我头部时掉在地上的我的两支手枪,放了6枪把你们从睡梦中唤醒。现在的情况你们都知道了。”

  “你知道首领朝哪个方向走了吗?”

  “我得想想……酋长,要感谢阿赫默德守在那里,他的两枪比我放的枪起作用。”

  “他保卫了我的马、我的骆驼和我的女儿了吗?”

  “他保卫不了,不过他可以将这一切都给你弄回来。”

  “先生,请证明此点!”

  “你们都不知道首领朝哪个方向跑了,是向北,向南,还是向东和向西,因此必须等到明天看足迹。你们部落中是否有人从未看错过足迹?”

  “我们都会看人和动物的足迹,”酋长回答说。我看其他人,他们的意见是一致的。

  这些阿拉伯人应当再多观察一些东西,然后即可无师自通了。可是我不讲出来,只是说:“那你就不必担心了,酋长。我们可以安心睡大觉,因为明天你的战士们都可以看出足迹,你很快就会收回你的财产。”

  “先生,我不相信会这样。”他立即回答说,“露水和空气会使足迹模糊。你不知道足迹一个小时后就难以准确认出了吗?”

  “我认识一个人,一周后仍可认出足迹来。如果他追踪一个人,即使穿过整个撒哈拉沙漠,也逃不脱他的手。”

  “先生,这是谁呢?此人肯定有双能穿过岩石看东西的大天使那样的眼睛。”

  “他就坐在这里,就是我的朋友和伙伴阿赫默德·萨拉赫。”

  大家都向善良的阿赫默德投以惊讶的目光,而阿赫默德则望着我,他的表情简直令人发笑,因为他的跟踪足迹的本事并不比其他阿拉伯人大。

  “这是真的吗,先生?”酋长感到意外。

  “你不相信?我曾向你们讲过,在荒凉的地方我常常跟踪一个足迹达数周之久,直到敌人落入我的手中。我追踪他越过了沙漠和沼泽,穿过森林和牧场,越过崇山峻岭,穿过峡谷和幽壑、溪流和大川、城市和乡村,有时我离他只有数小时的路程。我向地面的树叶、草茎,森林中的动物,烟火的气味,洞中的苔藓,山坡的碎石和山上的积雪了解敌人的行踪。到处我都得到了回答,总能找到我追踪的人。在这个国家,阿赫默德·萨拉赫跟我跑了许多周的时间,你们认为他没有从我这里学到东西?阿赫默德,你自己讲:你是否有信心找到匪帮首领?”

  这一问题使他作难,可是他充满信心地说:“我向穆罕默德宣誓,不论匪首跑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他。”

  这时酋长迅速转向他说:“你也会找到我的马、骆驼和我的女儿?”

  善良的阿赫默德开始理解我的意图,当他看到我向他投过来的鼓励的目光后,便坚决地回答说:“一切我都会找到。”

  “阿赫默德·萨拉赫,如果你找回我的女儿和我的牲口并打死强盗,你将从我这里得到两匹马,三头骆驼和五只羊,”酋长保证说,“这够了吧?”

  你这个哈该和耶利米的吝啬的后代啊!你等着瞧,我要使你的打算落空!我作出惊奇的样子问:

  “阿里·努拉比,一个成年的战士的鲜血值多少钱?我听说,在萨迪斯·恰比尔也是其成员的克鲁米尔人的4个部落,在你也为其成员的拉布卡人的9个部落中,为了一条人命要付50头骆驼和300只羊。”

  “是这样。”

  “那好!强盗萨迪斯·恰比尔打死了你们一个人,结下血仇,捉住他本人就值50匹骆驼或300只羊。酋长,请告诉我,你估计你的女儿,你的马和灰色骆驼值多少钱?如果阿赫默德·萨拉赫捉住萨迪斯·恰比尔并收回他抢劫的东西和人,那你用多少牲畜都报答不了。而你只答应给他两匹马、3头骆驼和5只羊!先知在《古兰经》中是如何讲的?他说:‘谁在世界的这个地方给他兄弟的东西比他应给的要少,他在复活时他的东西就被剥夺百倍;因为真主是公正的,他对大家一视同仁。而你们所有的东西都是他供给你们的。’先知是这样讲的。难道你是异教徒,因为你不按他的信条行事。此前你不是诵读了《古兰经》序言吗?‘不把我们带到你不满意的那些人的道路,不走斜路!’你不顾你的祈祷想走斜路吗?”

  他板着脸望着前方,可是他还是注意到了我讲的话给其他人留下的印象。因此他问我:“你想残酷对待一个向你敞开大门的人?阿赫默德·萨拉赫自己不能讲话?”

  “阿赫默德是一个男子,是一个战士,他当然可以为自己讲话。可是现在我代他讲并让另一个人也代他讲讲。我指的是帕夏卫队上校先生,他就坐在我们这里。”

  克吕格尔迅速转过身来问我:

  “天啊,你怎么啦?你在这里作一个很动人的长篇报告,可惜我未听懂。你让我讲话,我讲什么呢?”

  “上校,听我告诉你,”我回答他说,“我曾对你讲过,我的仆人爱上了酋长的女儿……”

  “这我知道。如果爱情不显出自己的特点的话,我也会爱她。因为我年纪大了,不会再被人喜爱,因此也不能去爱别人。你明白吗?”

  我几乎大笑起来。不过这位帕夏卫队上校确实很尖锐地谈出了爱情的特点。我尽量严肃地继续说:“酋长本来使他有了希望,并提出他为得到少女应付的代价……”

  “他能付此代价吗?”

  “能。为赚钱他去了君士坦丁堡和阿尔及尔。现在他回来了,却得不到这位姑娘,因为他跑到国外去了,还因为他成了我的仆人。”

  “你的仆人?为什么不能当你的仆人?”

  “阿里·努拉比称我为异教徒。”

  “天啊,真见鬼!只有那种没有正确的信仰或没有自己的信仰,既不去教堂也不拜清真寺,只是在学校中读了圣经,会引用先知和哈里发语录的人,人们才可以称之为异教徒。”

  “完全正确,上校先生!现在我代替忠厚的阿赫默德求你,请你为他向酋长说情。而且立即就去讲。我知道,你的话具有多么大的分量,多么能打动人心。”

  “你说的打动人心很重要。因此我非常高兴接受这一委托。鉴于此事不宜推迟,请允许我立即开始我的发言。请你注意观察人们对我的讲话会多么重视。”

  该行动了,他站了起来,因为酋长已等得不耐烦了。现在克吕格尔骄傲而笔挺地站在我们面前,以一种无法描绘的手势请大家注意,我相信,他会比此前用德语讲的话达到更好的效果。他开始说:

  “赛迪拉部落诸位长老,请听听我的讲话,你,阿里·努拉比酋长也听听!我作为先知忠诚的仆人,作为我的主人,名叫穆罕默德·萨多克的帕夏的保卫者站在这里,谁敢举手反对我,或者发言反对我?酋长,你坐在这里。数百名战士听从你的话,你管辖成千的人口,你的话如同誓词,你的胡须尖上没有留下未实现的诺言。这里有一位贵部落的年轻勇敢的战士,我今天听到了他的名字,他叫阿赫默德·萨拉赫·伊本·穆罕默德·拉赫曼·本·萨菲·法拉比·阿布·穆瓦吉达·库拉尼,他的匕首像阳光一样锋利,他的子弹像最后审判日那样公正准确。他从国外积蓄大量财富,受到他的朋友德国著名的本尼西的尊重,今天又打死了一个想抢劫你们的敌人。阿里·努拉比,贵部落这样一个英勇的战士把他的心送给了莫哈拉——你最漂亮的女儿,他想付出你向他要求的代价,并将为你养老送终。我听说,你拒绝接受他,但是我不相信,因为一个赛迪拉人的话重千钧,像承载上帝宝座的8千根石柱和30万个石级一样牢固。我站在他的一边为他争取你的女儿的同意。他的荣誉就是我的荣誉,他的耻辱就是我的耻辱!你的心今天很难过,可是阿赫默德·萨拉赫正是能使你的心快活之人,他将把你失去的东西都找回来,如果你把女儿许配给他为妻,他必须为她而奋斗。想想吧,酋长!想想,你对他讲的每句话也都涉及到我!你是我的朋友,我是你的朋友。真主保佑我们永远是朋友!你听了我的讲话,我现在愿意听听你的意见。”

  他讲完话又坐下了。他讲得很好,拒绝他的话简直是不可能的。酋长意识到了这点。本来他应立即站起来作出回答,但他先对我说:

  “先生,阿赫默德当真能一个人去追击强盗?”

  “他做出了许诺,”我回答说,“你知道其他人能完成此事?”

  “那就是你本人,因为他刚向你学习。”

  “你讲得对,可是我要告诉你,酋长,我也有一个条件。如果让我为你们辨认足迹,我也要以莫哈拉为代价,但并非为我,而是为了阿赫默德。快作出抉择,因为我要说,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最后他终于站了起来,他将双手放到胡须边上说:

  “我谨向神圣的《古兰经》、向先知、向全体哈里发,也对着我的胡须发誓,阿赫默德·萨拉赫一旦为我送回莫哈拉及我的马和骆驼,他就可娶我女儿为妻。但是如果他做不到此点,那就得不到她。各位听见了我讲的话,说出就有效!”

  现在禁令解除了,我们大家都向酋长伸出了手,上校兴奋地对我说:“好,我讲了话而且没有白讲吧?我的讲话深深地打动了每个人,可以说没有我说情,此事不会成功的。”

  “上校先生,你促成了一件看来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我衷心地感谢你。”

  “你的讲话也产生了令人满意的效果,事后完全可以看出来。因此我们二人可以感到欣慰,我们有意识地为一对恋人创造了内心幸福、长期美满相处的条件。”

  这时,此前一直保持沉默的英国人终于发言了:“先生,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要握手!我坐在这里像一块木头似的。同我交谈几句话吧!”

  我向他讲解了事情的全过程。他高兴地笑了起来,舒展舒展他的长腿后说:“听到这一情况我很愉快。订婚,结婚,布置婚礼!如果这位善良的阿赫默德真能捉住萨迪斯·恰比尔,我会给他50英镑,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也必须参加。”

  “你当真想参加?”

  “当然!”

  “可是有很多危险……”

  “真丢脸,先生!你想同我击拳吗?”

  “以后试试看,现在不想。请原谅,我想再同其他人谈谈。”

  我又对酋长说:

  “我估计盗贼会越过阿比达山向拉马达沙漠走,然后越过蒂乌斯山到同他们关系友好的梅赛尔部落。”

  “你为何作出这样的估计?”

  “我听到了他们讲的几句话。虽然他们的抢劫行动未能完全成功,他们可能改变计划,但现在最好暂时设想他们这样行动,并按此作出我们的决定。你们熟悉那些地方吗?”

  “只走过大路。”

  “这正好是他们避免走的路。我们依靠辨认足迹。你们同梅赛尔部落关系好吧?”

  “我们同他们没有族间血仇,但有时在边境一头放牧的牲畜不见了。”

  “因此我们必须谨慎行事。我们不能去很多人,因为我们追击的只是匪帮头目和他的5个哈梅马同伙。如果哈梅马人比我们多,我们不能让他们看见我们,因为阿赫默德打死了他们一个人。我们可以通过不同的方式达到我们的目的。第一种方式是:我有一匹无与伦比的好马,骑上它可追上匪帮头目,这就是说我只身前往,将他从马上打下来。”

  “先生,他们会把你打死的!”酋长喊道。

  “我们打赌好吗?”我笑着说,“假如他们打死我,我就失去生命。可是如果我打死他们,那你就失去你的白马,它将属于我!”

  我向他伸出了手,可是他在考虑是否与我敲定,因此表示:“你是我的客人,你的生命也是我的生命。我们不能让你单独前往。”

  其他人都赞成他的意见,我只好听命。我接着继续说:“我们可以越过扎弗兰山、赛法拉山和齐齐尔山抢在他们前面。这样我们将提前一天到达梅赛尔人那里,争取得到他们的友谊,等敌人到来时,就捉住他们。”

  大家都摇头,一个人说:

  “先生,你想冒的风险简直超出了我们的想象。谁能相信梅赛尔人的友谊?”

  “那我们只能跟踪强盗,在哪里发现他们就在哪里向他们进攻。”

  “我们会追上他们吗?”酋长担心地问。

  “我相信会追上他们的,”我回答说,“虽然白马和骆驼只能由我的黑马追上,可是他们肯定还有另外5匹马。也许他们还有一个人,因为在他们进行抢劫时肯定必须让一个同伙看守他们的马。此外,莫哈拉也会希望我们能追他们,因此她将尽一切努力拖延他们行走的速度。”

  “先生,”酋长说,“你的话充满智慧,使我的心感到安慰。”

  “不必担心。只要我们谨慎从事,我们会收回一切的。当然最好我们至少有几匹好马,我们可以多几个人骑它们跑在前面,观察匪首的动向。酋长,你想带多少人去?”

  “全体战士都去。”

  “我的天啊!你想带一只雄鹰去追一个蚊子?我们要追击的最多有7个人。赛迪拉的儿子这么没有勇气,以致由一百人去追一个敌人?”

  “先生,你认为需要多少战士呢?”

  “不多于20人。”

  “先生,这太少了。”

  “不少!请想想,你也去,还有阿赫默德·萨拉赫和这位来自英国的勇敢的先生。我还想提到我自己。我们这几个人就可以制服匪帮首领了。在夜晚袭击六七个敌人的营地,三个有经验的猎手就够了。另外你还要考虑到,你必须派多数战士去保护商队!”

  对这点,克吕格尔上校立即热烈表示支持。讨论更加活跃了,因为长者们每人都想发表自己的意见。讨论结束时,我决不能称其结果是令人满意的:150名战士由酋长的一个儿子率领去迎接商队,而我们的队伍则由60个人组成。其他人由酋长的另一个儿子领导保卫帐篷村。当我把这一情况告诉珀西勋爵时,他鄙夷地笑了笑。

  “呸,”他说,“这些阿拉伯人是胆小鬼。他们富于幻想,喜欢纸上谈兵,一动真格的,他们就害怕了。”

  “这可不能这样说,先生。阿拉伯人不习惯于像印第安人那样单独去追击敌人,每天都割下敌人头皮作战利品。阿拉伯人喜欢战斗,但这种战斗不应秘密进行,而尽量让它有声有色。我相信,我们带10个人比带60人更便于捉住匪徒头目。”

  “对!先生,跟我来!我们一起走在前面,单独处理此事!”

  “我也想这样干,可是我已表示我将随队伍行动。”

  “那好,我们就随队伍走吧。可是我告诉你,如果我能准确地讲阿拉伯语,我会自己走在前面的。”

  现在迅速地做了必要的准备。人们带上了食品和弹药,还带上了一些羊皮水囊,以便在穿过拉马达沙漠前装上水。这些准备工作刚结束,晨祷的时刻就到了。东方天已亮了,阿拉伯人在其马的身边跪下了,面朝麦加的方向作第一次祈祷。

  现在到了确认匪帮头目是否真的向我们估计的方向走的时候了。

  “你们怎能准确地辨认到足迹并证实他们朝什么方向走的?”克吕格尔上校问我。

  “这再简单不过了!”我回答说,“你看到了酋长帐篷旁边的饮水处吗?饮水处有两部分,一处是为酋长心爱的马准备的,另一处是为其心爱的骆驼准备的,因为良种马决不会从骆驼喝过水的水槽中喝水。由于水溅到了地上,现在地湿了,牲口蹄印印到地上。你看见了吧?”

  “我很想仔细看看。”

  我从我的口袋中取出一把剪刀和必要的纸张,然后说:“现在我照足迹剪纸,将奋蹄的内部图形用铅笔画出来。好!现在请你上马跟我走!让阿赫默德陪我们去。”

  我们三人上马离开了帐篷村。我走在前面,飞快地向匪徒首领所说的南边的峡谷驰去。虽然峡谷距帐篷村有半个小时的路程,可是我们只用5分钟就到达了。我下了马,观察这里的地形,两分钟后我即发现了我要找的东西。

  “上校先生,请你下马走得近些!”我对他说,“你仔细看看这个地方!”

  “我看到草好像被踩过了。”

  “当然被踩过,而且呈四角形。有经验的人可清楚地看出四角形的边缘。再看看四角形的另一边。”

  “看来有人曾扒开草找什么东西。”

  “现在你来看:这里曾放过一个四角形的毛毯,一个人曾在上面休息。他的双脚超出了毛毯,这样他只要一动弹,他的鞋就会踩到草上。你明白了吧?”

  “因为你告诉了我,所以现在我清楚了。”

  “可以估计,此人的任务是看守匪徒头目及其哈梅马人同伙的马匹。这些马在何处?”

  “这我连作梦都不会想象出来。”

  “看马的人,肯定会脸朝着马。因此,马匹肯定在脚的方向,即在由许多阿月浑子树构成的树丛那里。请过来!你看到这里的地面被踩,一些树枝被拧成套了吗?这些套是用来拴缰绳的。共有7个套,因此可以看出这里有7匹马。你是否也看出了这点?”

  “请允许我对你的敏锐的观察表示衷心的钦佩!可是你现在想怎样去找被抢劫的骆驼、白马和女孩子呢?”

  “我也许会成功。强盗们肯定从峡谷中走过去了,但在坚硬的石头地面未留下足迹。但可以估计,他们会让马,特别是骆驼喝足了水,然后才将轿子绑在骆驼背上。牲口不能在这里喝水,因为小河堤岸太高。我们继续往俞走吧!只要我们到了河岸不太高的地方,我相信会找到足迹的。”

  不久我的估计即得到了证实。河流在此处绕了一个弯,在水中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半岛,春天河水上涨时在这里留下许多沙子和碎石,上面稀稀拉拉地长了一些细草,即使轻轻地踏上去,也会在这种地面上留下足迹,并且长时间不易消失。

  小半岛外面的路上有许多足迹。

  “上校先生你看,7匹马出发后曾在此处停留,轿子也是在这里绑在骆驼背上的。你看到河岸上的骆驼和马的蹄印了吗?我取出我的画有足印的纸张,它们完全相符,白马和骆驼到过这里。喂,这里有一条红线是什么意思?”

  “没有人能猜得出来,只有你有这个能力。”

  “这条线上有血迹。人们从什么纺织品上撕下一块布,以包扎伤员,这就是被阿赫默德子弹击中的人,这条线被树枝挂住了。在这右边有人曾倒在小松树下面。啊,这是莫哈拉呆过的地方!”

  “天啊!你怎么能猜得这样准确?”

  “你没有看见树枝上的大部分树叶用手拽过?她拒绝跟他们走,拽住树枝不放。人们把她拉走了,因此树叶就被拽下来了。”

  “真主伟大,可是你的判断力也很令人惊叹。”

  “天啊!”阿赫默德虽听不懂我们用德语讲的话,但却注视着我们的每个动作,“先生,你看这里!这是什么?”

  他将在松树旁发现的一块石板递给了我。在石板的一面用不稳定的笔锋,但却清清楚楚划出了一个阿拉伯文的莫字,即莫哈拉的第一个字母。

  “你是否知道莫哈拉在身上带了一个锋利的东西?”我问阿赫默德·萨拉赫。

  “有,她在脖子上挂着一把小巧玲珑的刀。”

  “她知道我们会追击强盗,因此想给我们一个标记。但愿她经常这样做。”

  “先生,她会这样做的。我要保存这块石板,直到找到她。”

  “现在应当了解清楚他们确实是沿着这条河离开这个地区的,”我说,“为此我们还应再往前走一段路。”

  我们沿着河谷走下去,看到许多牲口蹄印,心中有把握了。然后我们又返回帐篷村,那里人们正殷切地等待我们。

  “先生,我们出发吧!也许今天我们就能追上强盗。”酋长说。

  “我不相信,阿里·努拉比酋长。他们可以径直地往前走,而我们则必须用去许多时间寻找足迹。你骑什么马?”

  “这头栗色马很好,尽管它跑起来没有白马快。”

  “阿赫默德和英国先生骑的也是骏马,因此我们可以跑在其他人的前面。”

  “跑在前面?”他问,“为什么?”

  “难道你不知道,任何军队均必须有一支观察地形为其他人创造安全条件的先头部队?我们就将完成这个任务,因为我们有最好的马。你的战士们肯定会跟上我们,我们将不断地给他们信号,告诉他们我们朝哪个方向走了。同他们商量好信号后就出发,这样我们好开始一天的工作。”

  我的建议他很快就明白了,并立即接受。

  突尼斯卫队司令官不能参加我们的行动,他和他的随从人员回到博尔兹,他可以和迎接商队的赛迪拉战士同走一段路。

  “现在轮到你了,”在他与其他人告别之后对我说,“请相信我,告别是最令人不愉快之事。我们是否还能有机会再见面?”

  “由上帝安排吧,人生的道路在圣经中已写好了。”我笑着说。

  “我知道你会同我保持友谊,你能否有朝一日再来看我?”

  “很愿意,如果可能的话。”

  “另外,你如捉住匪帮头目请你不要打死他,而是把他送到突尼斯,我们要给他看看,他在这里的抢劫同他盗窃带深灰色斑纹马的事件有什么关联。假如你自己到突尼斯,不要忘记来看我。可是现在得说再见,祝你一路平安!真主和先知保佑你!对哈梅马部落的人要当心,请记住,我是你的好朋友,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

  我感谢他热情的话语,然后我们就起程了,他们向北,我们向南。

  我们很快就又到了河谷,我简要地向酋长讲解了现有的足迹的意义,然后就继续向前。在石头构成的地面上识别足迹,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任务。但是因为我知道匪徒首领去的方向,这帮了我不少忙。

  我曾说过,他会翻越阿比达山。这座山同我们此行的出发点直线距离大约30公里。由于我们要绕过几座高峰,胜过几条河流,就必须至少走45公里的路。此外还必须将寻找足迹花费的时间计算在内,因此我估计要越过阿比达山我们需要整整15小时。

  我们越过了赫莫塔维格拉山,蹚过了安内格河,接着又越过了著名的米勒格山,中午在塔尔夫山的一个山谷里休息。恰好在同一地点匪帮们也休息过,可清楚地看见有关的痕迹。这个山谷大约有5小时路程那么长,从西向东展开,中间有一条发源于阿比达山的小河。阿比达山就在我们的前面,它的左边是赛伦部落和克拉梅萨部落的土地。鉴于我们不了解这些人的思想,从现在起以谨慎为宜。匪帮头子恰比尔显然也有相同的考虑,后来我们发现,他未留在山谷里,因为在这里时刻都可能遇见当地人,而是上了高原,以便从高原奔阿比达山。我们沿着这条路线走,上面有一块几公里宽的高原,在右边与赛拉特河谷相连。我们的正前方,在距我们有数小时路程的地方耸立着阿比达山。足迹在此处很清楚,因为匪徒是疾驰而过的,肯定是为了尽快越过这一开阔地带。我从他们留下足迹的性质看出来,他们走在我们前面不到3小时,我将这一情况告诉酋长。

  “感谢真主!”他喊道,“我们今天就能追上他们。”

  “你错了,阿里·努拉比,”我回答说,“或者说你的白马跑得如此之慢,以致这一优势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失去了?”

  “我们在夜间也追击。”

  “在夜间你能看出足迹吗?”

  “你说得对,让真主诅咒这黑夜!走,快速前进!”

  我们策马疾驰,好像我们自已被人追击似的。我的黑马兴奋得大声嘶鸣,人们可从它那漂亮的游戏般的动作看得出,它很容易将目前的速度提高一倍。

  假如我顺从了它的意志,我在几分钟后就会不见踪影。

  令人奇怪的是萨迪斯·恰比尔根本没想到掩盖其足迹或者使其模糊。他的足迹如此公开,如此清楚,即使毫无经验的人都不会看错。

  可是过了不久我就改变了看法,因为接着地面就是石质的,只是偶尔从小石块被移动了位置和几乎看不见的印迹看出足迹来。我用力仔细观察,但进展得很慢。过了整整半小时,我们终于又到了有土的地面,我立即停住了,因为我只看到了两匹马的足迹。

  “停!”我说,“不要碰这些足迹!”

  我跳下马来测量,匪帮头子还是想到了要迷惑我们。

  “你发现了什么?”阿里·努拉比问。

  “我们跟随了错误的足迹。”

  “天啊,你也受骗了!”

  “不要紧。骑马往回走几万米。我得更仔细地观察这座山。只让阿赫默德·萨拉赫跟我回去!”

  我之所以这样要求,是因为我使他们相信正直的阿赫默德当真懂得准确辨认足迹。

  我从原来的方向向右拐,尽管仔细观察仍未发现什么迹象。于是我又向左拐过去进行寻找。我的任务可不轻松,因为匪徒的马都没有钉马蹄铁。如马有铁蹄,它们会留下清楚可辨的足迹的。经过长时间观察我终于发现了我要找的东西。

  “阿赫默德,到这里来!我想考察一下你是否能发现足迹。你找找看!”

  他找了,但未找到。

  “先生,我什么也未发现。石头如此硬,如此滑,马蹄无法留下印迹。”

  “还是留下了。你看这里!你看到了什么?”

  他蹲下来仔细观察。

  “有少量从石头上掉下来的粉末。”

  “完全正确!这确实是一块被碾碎的石头。你再仔细看看是如何被弄碎的!是击碎的还是用其他方式弄碎的?”

  “看来好像是有人用鞋跟碾石头,将石头碾碎了。”

  “是这样。有人站在石头上面用鞋跟碾它。可是如何会出现这一情况呢?”

  “先生,我怎能知道?我并未在场。”

  “如果一个人慢慢地小心地从马上下来,那他首先会右脚着地。当他将左脚从马镫上抽出时,那么他的右脚转动一下,这样就产生很大的压力,因为整个体重都集中到右脚上了。如果这只右脚偶然踏上了一块小石块,那么小石块就会被碾碎。由此可见,一个骑马的人在这里小心谨慎地下了马。可是为何这么小心,阿赫默德?”

  “为了使马蹄不留下迹象。先生,我说得对吧?”

  “对。骑马人下马也是出于同一原因。他想减轻马的重量,避免留下任何蹄印。现在我们应当知道,是否其他人也都下了马。”

  “那怎么了解呢?”

  “我试试看。”

  我又细致观察,接着就有了第二个发现,“阿赫默德,看看这是什么?”

  “一条蛇形纹,是用刀在石上划出的。”

  “不是用刀,而是用铁矛的尖头或用马刺划的。在这里有人下马时滑倒了,他的马刺可能刺到地面上,或者此人下马时用长矛尖能触到地上,同长矛一起滑倒了,这样就出现了这条蛇形纹。可见有两个人在此处下了马,其他人大概也是在此处下马的。告诉我们的朋友,让他们慢慢跟上来。”

  我向现在确定的方向走了下去,过了5分钟后在石头路变成比较软的地面的地方,又发现了两匹马的足迹。

  现在我猜到了匪徒头目的意图,将我的随行人员叫了过来。

  “你发现了什么?”阿里·努拉比问。

  “匪徒头目并非如我开始时想象的那样不谨慎,他想方设法来迷惑我们。”

  “你是否看不到足迹了?”

  “不是。你们看看这里的地形!石头地面现在已让给比较软的地面,石头和泥土的界线相当清楚,从这里向左边去了,因此形成了一条宽阔的半圆形的地带。为了转移我们的视线,萨迪斯·恰比尔同他的人在此处下了马。为使马匹轻轻地走,尽量避免留下印迹,他沿着这条界线在硬的地面上走,不时让他的两个随从拐弯。这样就出了4条不同的足迹,每条足迹的方向都不一致。他们或者以后重新会聚,或者萨迪斯·恰比尔带着莫哈拉单独走,同其他人完全脱离,企图以这种方式逃脱我们的追击。我已找到两条足迹,另两条足迹我们不久也肯定会发现的,但需要我们继续沿着岩石和比较软的土地之间的界线走下去。不能让他迷惑我们。跟着我走吧!”

  我走在前面,不久即发现了第三条足迹。当我将纸张放上去时发现,这是另两个哈梅马人留下的。现在只缺另一条足迹了,另一条足迹肯定是匪帮头目萨迪斯·恰比尔留下的。

  又过了很长时间我才终于发现了要找的马蹄印,我拿出的纸张对照正好与它相同,这是白马的蹄印,同样我也很容易地认出了骆驼的蹄印。

  现在以加倍的速度在新发现的有这一足迹的路上前进,因为我们已耽误了不少时间。我们风驰电掣般地在平坦的地面上飞跑。可是不久其他人的马就开始喘气和吐泡沫,一个接着一个落在后面了,只有我的仆人阿赫默德的马未露倦意。我们不得不降低我们的速度,可是我们仍然在短时间走了很远的路。酋长对他的栗色马耐力不佳颇为恼火。

  “你看到过一匹像这样的名不副实的马吗?”他问我,“它是我最好的马之一,可是今天它像魔鬼缠身一样。它会跑的,直到最后瘫倒。”

  “然后你把马鞍自己背起来,看看用自己的腿是否跑得更快些。酋长啊,最性急的运动员并不是总跑得最快。”

  “先生,你在嘲笑我。”

  “不,因为你的马不听你的话,我也感到不舒服。本来你骑你的马应当和我跑在前面,现在只有三个人可以做到这点,除了我外,还有阿赫默德,最多还有英国人。”

  “先生,不要离开我们!如你跑到前面,我们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情况,另外我们也容易失去你的足迹。”

  “可是,如果……”

  我停下了,因为我们右侧出现了两个骑马的人,他们看到我们便停下了,接着又很快消失了。

  “他们是什么人?”我问。

  “不是赛伦部落的就是克拉梅萨部落的人。”

  “这很不好,但也许他们只来两个人,我们未遇到麻烦。我们快走吧!”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还未走10分钟,在我们右边就出现了一片烟尘,估计其后面有很多骑马的人。他们先同我们站在同一高度,然后加快速度,企图拦住我们的去路。

  “先生,这是敌人吗?”英国人问我。

  “可能是。”

  “好极了!终于有了惊险的行动!我不是说过吗,同你一起旅行只是为了经历一些事情?今天有好看的。”

  他高兴得举起了长长的手臂,好像古代的骑士唐·吉诃德想同风车战斗似的。

  “不要高兴得太早,先生!”我警告说,“我们的任务是捉匪帮头子,因此我们必须避免耽误时间和避免任何战斗。”

  现在这支骑马的队伍跑到我们前面,停在我们前进的路上。他们人数相当多,可能一百多人。首领将他的人分成了前头部队和后备部队,他站在其队伍前几米远,等候我们到来。酋长阿里·努拉比命令他的人停下来,他本人向对方走去,我跟在他的后面。

  “你认识这个人吗?”我问他。

  “是我们的敌人,克拉梅萨部落酋长‘勇敢的阿姆兰’,我在埃因西赫迪和塞格里德曾见过他。凡经过他的地区的人,他都要求付买路钱,谁不给,他就同谁斗,他已打死过许多付不起买路费的穷人。他会向我们索要很多的礼物。”

  “礼品多少根据什么?”

  “按照过路人的财富和人头。”

  “如果你不是带领60人,而是20人来此,我们可少付一些费用。”

  “我一分钱也不给!”

  “请考虑,我们不能耽误时间,而且这些克拉梅萨人比我们多一倍。”

  现在我们到了绰号为勇敢者的酋长阿姆兰面前。

  “你好!”阿里·努拉比勒住马问候说。

  “你是何人?”对方问,没有回答问候。

  “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赛迪拉部落的酋长阿里·努拉比。”

  “我叫哈姆兰·扎加尔·本·哈奇·阿巴斯·鲁米尔·伊布恩·谢哈布·阿比尔·阿萨勒赫·阿布·塔巴里·法拉奇,是克拉梅萨部落酋长和这些勇敢战士的首领。我想问你,你来我们的土地上做什么?”

  “我们追击一个强盗,他抢劫了我心爱的白马,我最好的骆驼和我的女儿,我请你允许我们穿过你的土地。”

  “准让人家盗窃了马、骆驼和女儿;谁就应当被盗。难道赛迪拉部落的人没长眼睛和耳朵?谁想通过我的土地,就必须交钱。”

  “你要多少钱?”

  “你要追击的强盗是谁?”

  “他叫萨迪斯·恰比尔,是德马卡部落首领。他还有几名属于哈梅马部落的随行人员。”

  “萨迪斯·恰比尔到过这里,我们同他谈过话,他身边没有抢来的东西。他是我的朋友,如你想通过这里,那你要付许多钱。”

  这无疑是谎言,如果他真的见过萨迪斯·恰比尔,我会从足迹上看出来。他给人一种肆无忌惮和粗野的印象,他宽肩膀,身体强壮有力,比其他的人高出一头,是一个真正的巨人。他身上装备了两支火枪,一把匕首,一支手枪,一根木棒和数枚飞镖,即使勇敢的人见到他也会望而生畏。

  “你要求付多少钱?”酋长阿里问。

  “你身边的人是谁?”

  “一位来自德国的先生。”

  “一个异教徒?让真主消灭他!另一个站在你部落人前面的人是谁?”

  “一位来自英国的先生。”

  “也是一个异教徒?让真主消灭他!听着,我告诉你:你的人每人交一只羊,你交20只羊,每个异教徒交50只羊。”

  “一共近二百只羊。即使我带了这么多羊,也不会给你。”

  “那你就交纳一半,然后往回走!”

  “我们往回走你也要我们交买路钱?”

  “你认为我会白白让你们走吗?”

  “请降低你的要求!”

  “一只羊都不能少,勇敢的阿姆兰说话是算数的。还是你想同我战斗?”

  重要的是缩短这种谈判。阿里·努拉比打不过这个巨人,这是肯定的。因此我走上前一步说:“你想同我们之中的一个人战斗?是真主将你从生者的名单中勾掉了,你才敢讲这种话?你的一百名克拉梅萨战士对我们勇敢的赛迪拉战士算得了什么?你本人对一个来自英雄国度的先生又算得了什么?”

  我有意用沙漠之子的夸张的方式讲话,我和不同的人战斗过,知道我比他占优势,因此我想把巨人的注意力从阿里·努拉比转移到我的身上。我成功了,他吃惊地从鞍座上站起来凝视着我。可是我仍很平静地以同样高傲的语调继续说:

  “你怎敢要我交50只羊!看,我身后有60名战士。可是即使他们未来,只我一个人在此,你也得不到一只羊的羊毛。看来,你是气壮如牛,胆小如鼠的人。”

  他的眼睛闪光,双唇颤抖,发出一声嘶哑的怒吼。

  “混蛋,你发疯了!”他狂叫起来,“你竟敢对勇敢的阿姆兰讲这样的话。那好,你要同我决斗,不仅为了路捐,而且决一生死!”

  “我愿意奉陪。可是你要小心!我的马比你的马好,我的武器也比你的武器精良。”

  “我看到了,你有德国的武器,”他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可是你不需要这些武器,失败者的马和武器应归胜利者所有。把武器放在你的前面并跳下马来,我也一样。我们只用双手战斗,一个人将扼住另一个人。”

  “你应当有你的意志。我们俩人光明磊落地决斗,可是其他人也应当对对方光明磊落。”

  “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要求遵守自由人的法律。如果你战胜我,我所有的东西都归你所有,赛迪拉部落将如数交纳路捐。可是如果我战胜你,你的马和武器就归我所有,我们可以不付路捐不停地穿过你们的土地。”

  他的目光贪婪地盯住了我的马。

  “应当按照你的要求行事。”他声明说。

  “如果我们之中一个人倒下了,其他人之间能保持和平吗?”

  “我答应这一要求。”

  “那么下马吧!”

  我让阿赫默德和英国人过来,把我的马和武器交给了他们。我向琅西勋爵讲了此事的情况。

  “好极了,”他说,“如果让我替你同他决斗,我会给你一万英镑。”

  “你看看那个家伙,先生!这样的行动不是没有危险的。”

  “是的!他脱下上衣,这一身肌肉!他的胳臂如同象的大腿,先生,你要当心!此事是有危险的。向他腹部猛烈一击,他就会迷糊了。这是最佳方案。”

  “不!你是知道我善于迎头痛击的,这样一击就够了。”

  “你会将自己的拳头击碎的,先生。”

  “我不认为这个克拉梅萨人的脑袋比我击过的印第安人的头颅还硬。如果我出了意外,请保持冷静!我已许下诺言。”

  我也脱下上衣。其他人退后,现在只我们二人对峙。巨人看来具有很大的优势,他自己相信用不着准备就可以展开进攻。他猛然大步冲向我,想抓住我,这对我是最好的机会。我迅速闪过一旁,在他双手伸向空中时,我的拳头用力击他右侧太阳穴,使他立即瘫倒。一阵大声喊叫,可是对方无一人有动作。我的腿压住被打倒的敌人,用手按住他的咽喉,我再击一下可能会把他打死,可这并非我的本意。很快他就恢复了知觉,试图跳起来。我紧紧地按住他,他用尽全身之力试图挣脱我,可是我只需用手指更紧地扼住他的脖子,他就无法反抗了。

  “你承认失败了吗?”我问他。

  “打死我吧,你这条狗!”他骂道。

  现在我放开手站了起来。

  “起来吧,勇敢的阿姆兰!我不想要你的命。”

  “打死我吧,我不想活了。”

  “站起来,我告诉你,被一位来自德国的先生打败并不算耻辱。”

  “可是失去马和武器却是耻辱。”

  “你保留这些东西吧!算我赠送给你的。”

  他仍倒在那里,可是这时蓦地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这些都给我?”

  “都给你!你侮辱了我,称我为狗,可是先知说过:‘谁炫耀自己为其朋友做了好事,他应当平静,可是谁对其朋友表示仁爱,真主就向他伸出了手。‘来,把这个拿去吃了!我们将成为朋友!’”

  我走到我的马那里,从鞍座上的袋了中取出一一颗干枣,分成两半,将一半递给他,另一半我自己吃了。这的确令他感到意外,也把枣子放进口中。现在我们胜利了。他又拿起了武器上了马。

  “我同你分吃了一个枣,你成了我的朋友,”他说,“到我们营地去,我要招待你!”

  “请允许我们回来时再去你那里!我们不能耽误时间,我们还要追击那些人。”

  “这使我不快,先生。可是请你告诉我,你们是否有血仇要报?”

  “是的。匪帮头目打死一个赛迪拉人。”

  “那就快追去吧!免除你们的路捐。在赛迪拉和克拉梅萨两个部落之间应当和平相处!真主保佑你们!”

  乍看起来如此危险的遭遇顺利地解决了,我注意到我在同行的人中的威望大大提高了。我们继续平安地赶路,而克拉梅萨人没有获得任何东西即返回其营地。

  我再次建议酋长,让我同阿赫默德先走一步,可是在我们刚刚经历的事件之后,他更不愿我们离开他了。我们飞快地驰过了高原,阿比达山离我们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楚了。下午祈祷后不久,我们就到了阿比达山,我们一直沿着足迹走,很轻松地登上其平缓的西坡,正好在日落时到达山顶。

  在东部,高原骤然下降。我们在东北部看见扎弗兰山高峰在落日余辉中闪出红光,东部高高的马克特山与之交相辉映。我们脚下是荒凉的拉马达沙漠,一直扩展到黑暗的远方。

  “我们在此宿营吗?”酋长问。

  “现在我尚能辨认足迹,在山上夜晚太凉,我们继续前行吧!”我决定说。

  我们到了一条小河边,它由山上流下来冲出一条河谷,一直流到山脚。可以猜测到,匪帮没有离开这条山谷,因此我们不顾黑暗中看不见足迹仍在山谷中继续前进。

  “山下就是拉马克沙漠吗?”我问酋长。

  “你问这个做什么?”

  “如果下面就是沙漠,那么我们很快就会遇到敌人,因为我不相信他会在草原上宿营的。”

  “比较远的地方才是沙漠,沙漠前面还是平坦的茨瓦林草原。”

  “从阿比达山到蒂乌斯山有多远?”

  “骑马穿过茨瓦林草原和拉马达沙漠需要12小时。然后在罗卡达和赛卡纳山之间走,直到梅赛尔部落的边界。”

  “我想,在蒂乌斯山和哈鲁克山的后面才是梅赛尔人的地方,对吧?”

  “如果草场茂盛,梅赛尔人也到山这边来放牧。”

  “你到过那边吗?”

  “没有去过。”

  “你不认识梅赛尔人?”

  “我认识他们很多人,我在塞尔斯和阿云地区见过他们。我不知道他们是否能友好地接待我们。”

  “一次接待60个客人对一个朋友来说,也是太多了。我们必须尽快在罗卡达山的前面追上萨迪斯·恰比尔。快走吧!”

  经过两小时困难的、只靠星光照路的奔驰,我们终于到了平坦地带,并停了下来。我们饮了马,喂它们干枣,我们自己也吃了几颗枣子,然后就倒下休息了。我们很需要休息,无人想要谈什么话。

  夜间我醒了一次,听到远处有猛兽吼叫。我记得,拉马克沙漠周围因有狮子出没而出名,可是我立刻又入眠了。

  3

  美丽的朱美拉

  天未亮,我们就整装待发了。我在平原上绕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足迹,我们便沿着这足迹走了下去。

  我按照印第安人的方式,几乎是横卧在马上,不放掉任何足迹,跑在了前面。几条小溪在附近汇合成一条河流,这里有肥沃的牧场,留下了清楚的奋蹄痕迹。在这里我们看到了萨迪斯·恰比尔同伙的足迹,这些足迹从右边斜插进来,与恰比尔的足迹混合。我们的马匹经过休息,现在跑得很快,过了大约一个半小时我们就到了一条小河旁,估计它向右边的赛罗夫山流去。我们追击的人在这里过的夜,草地被践踏了,人们可清楚地看到马匹被拴住的地方。

  “先生,”酋长说,“你能找到莫哈拉睡过觉的地方吗?”

  我去寻找。

  “在这里,她在轿子里睡的。”

  “你怎么知道?”

  “你没有看见轿子曾在这里吗?”

  “是的。可是莫哈拉也可能在另一个地方睡呀。”

  “看看这里!当大家都入睡时,她走出了轿子,再次在草地上剪出一个字母‘莫’。”

  “天啊,果真是这样!先生,她还安然无恙,给了我们一个信息,她知道我们会来的。快追赶!”

  小河的水不深,我们很容易就过去了。在河对岸我仔细观察新的足迹。

  “你还在研究什么,先生?”阿赫默德·萨拉赫问。

  “我想看看他们是何时动身的,从宿营地看,他们距我们如同我们从阿比达山到这里一样远。按照草地看来,他们动身比我们要早,即在夜间就走了。草又立起来了,逃跑的人在我们前面有两小时的路程。快走!”

  接着又是快马疾驰,只要马匹能坚持得了。令人遗憾的是匪帮的马比我们的马好,因为3小时后我们下马看看足迹,现在印在沙土上,我不能不说,我们并未接近他们。

  “这样追我们是追不上他们的,”我对酋长说,“让我和阿赫默德走在前面!4小时后我们会追上他们,然后是最紧迫的时刻,因为他们快到赛法拉山了。”

  “我跟你们走。”他说。

  “你的马坚持不了!”

  “坚持不了再退下来。”

  英国人也跃跃欲试。我们让赛迪拉人跟在后面,我们则以双倍的速度前进。过了卫小时又1小时。阳光灼热地照在地面上,我们暂时小憩,人和马匹都喝了水,水是清晨我们用皮囊在河边灌的。现在我们继续前进。沙丘和岩石交替出现,没有树木,没有灌木丛,也看不见草,热浪明显地在地面上飘动。酋长的马和英国人的马开始摇晃,阿赫默德的马也靠不住了。

  这时恰好在我正前方的天边上出现了闪闪发光的白色高墙,宛如英国古修道院的废墟。这不是墙壁,而是山崖,数世纪的风雨使山崖满布裂痕。在山脚下,在其阴影处我看到几个白点和花色的点在动。

  我拿出望远镜对准前方,我高兴得大叫起来。

  “先生,那是什么?”酋长问。

  “是他们——一头载有轿子的骆驼和几个骑马的人,其中一人骑你的白马。”

  “赞美真主!我们得到他们了!”

  “还没有得到。我想我们不能打伤了珍贵的白马和骆驼。”

  “先生,你说得对。我们怎么办呢?”

  “我们必须注意,匪首可能将两头牲口打死,而不交回来。我们跑得慢一些!我想绕个弯,跑到他们前面去。然后你们向他进攻,我拦住他们的去路。”

  “不行,你不能这样做,先生!你不要离开我们。我们要在一起追他们,然后我同他们谈谈,我们会很快了结此事。”

  “随你便吧!反正他们那里没有我的东西。”

  我们又向前疾驰。萨迪斯·恰比尔正准备动身,我们认出了他。在他与其同伙消失在山后前他回过头来望望我们,然后迅即转到山后面了。10分钟后我们到了这个地点。这时我们看到匪徒正在平原上策马疾驰。

  “快,快,不怕摔下来!”酋长喊道。

  他在鞍上立起,以减轻马的负担,他当真跟上我了。匪首回过头来看看,知道我们会追上他的。他暂时停了一下,骆驼趴下了,轿子被匪徒遮上了,接着骆驼又站起来,这时他们分开走了——匪首一直往前走,骆驼向右,其他人向左。

  “先生,”酋长说,“他们想逃跑。你去追载着莫哈拉的骆驼,我去追我的白马!”

  “将白马交给我,你追不上它!”我回答说,我们边说边跑。

  “我不必追上它,我只要接近它,让它听到我的声音,它有一个暗语,只要我一讲暗语,它就回转身来跟我走。”

  “最好把这个暗语告诉我!”

  “谁都不许知道这个暗语。”

  他又鞭策他的粟色马,使它达到了不可想象的速度。我遵从他的意志向右边跑了,阿赫默德仍跟着我,我没有看英国人。我只轻轻地咂咂舌,我的黑马立刻增加双倍力量,它的蹄子像飞一样,5分钟后我就到了飞奔的骆驼身旁。

  “停,停!”我喊道。

  听到这一喊声骆驼停下来了,与此同时从轿中打出一枪,子弹从我耳旁飞过。啊,匪首真狡猾,他将莫哈拉抱到自己的马上了,让一个同伙坐到轿子里。这个家伙只有一支单管枪,对我构不成危险。

  “嘿,嘿!”我抓住骆驼的笼头命令它说。

  这是命令它蹲下,骆驼听从了,可是匪徒从轿子另侧跳出来了。与此同时阿赫默德也赶到了。

  “莫哈拉在哪里?”他吃惊地问。

  “同匪首骑在一匹马上,”我回答说,“我追他去,你牵住骆驼!”

  我未听他回答什么,就掉转马头又向左边跑了。在左边我看到了酋长,在他前面不远处是匪徒头目。珀西先生跑在酋长旁边。现在需要认真考验我的马的力量了,我催促它达到最高的效率。它那将一切都抛在我身后的速度确实令人赞叹,我坐在马上感觉不出在动,它像箭一般从空中呼啸而过,不一会儿我就追上了酋长。

  “真主伟大,”他惊呼道,可是我这时已赶到了他的前面。好像只需我一挥手,沙漠就从我身边退却了。然而白马也全力以赴,但难以逃脱我的追击。5分钟过去了——又过去10分钟,一刻钟过去了,这时我距匪徒头目只有5匹马的长度。

  “站住!”我向他喊道。

  他转过头来看看我。

  “异教徒!”他咬牙切齿地说。

  接着我看见他的刀在闪亮。我已举起手枪想把他从马上打下来,因为我想,取刀是准备对莫哈拉下手。后来我又放下了枪,因为刀是对付马的。他用刀轻轻刺一下马,让马使出更大的力量。他成功了。白马拼命跑起来,比我的黑马更快。然而我的黑马肯定会追上它,这是无庸置疑的。我开枪打他?我犹豫起来了。他很难防备,因为他要扶住女孩子,而且我也未见他去抓一件武器。另外,莫哈拉也会从马上摔下来。

  这时他突然大吼一声便向左边拐了过去。在我们狂奔之际,沙土地不见了,先是稀疏,然后是越来越茂盛的牧草取代了沙土,疾驰时我并未注意这一情况。在那边我突然见到了牲口群,其后是帐篷。如果匪帮头目到达营地,他可能就得救了。我已见到骑马的人迎了上来。

  “站住,不然我就把你打下来!”我喊道,同时又举起了手枪。

  这时他抱住了莫哈拉,将刀放在她的胸前。

  “开枪吧,你这条狗!如果你想打死她,就开枪吧!”他回答说。

  我不敢开枪。我们穿过了牲口和骑马的人,看见帐篷很快地向我们接近了。现在我到了他的旁边,抓住他的手臂,可是他让他的马立了起来,而我仍向前走,这样就与他脱离了。

  一阵幸灾乐祸的笑声。“萨迪斯·恰比尔!”我听见人们这样喊。我勒住了我的马,转回身来。我到了一个巨大的阿拉伯人营地的中心。上万支枪对准了我,20只手向我抓过来。我像追捕一只鸽的雄鹰一样跑到人家的室内了。

  “打倒他!”匪首喊道,“他是一条狗,一个异教徒,一个叛徒,他想打死我。”

  看一眼我就明白了,抵抗是没用的。这里都是萨迪斯·恰比尔的熟人,在这里只能采用使他在赛迪拉部落得救的手段。离我不远处一个帐篷打开了,走出一位妇女,她的身边是一位大约17岁的少女。这位少女身着白裤,短袖上衣。手上戴有手镯,脚上有脚镯,脖子上戴着银项链和丁香花,长长的发辫缀有珍珠和硬币。她右手拿着长长的外罩,左手握着一条镶边的围巾。当她被外面的喊声吸引出帐篷时,她大概正在更衣。我立即从马上跳下来,推开周围的人奔向两位妇女。

  “我得到了两位妇女的保护!”我大声喊道并钻进了帐篷。

  外面传来了愤怒的叫喊。两位阿拉伯妇女跟我进了帐篷,不知所措地望着我。

  “你是已婚妇女?”我问少女。

  “不是。”

  “你是一个青年的未婚妻?”

  “不是。”

  “那你应当成为我的妹妹,我作你的哥哥!”

  我把她拉过来,吻了她的前额。这太放肆了。如果此事不成功,我就完蛋了。我解下作腰带用的围巾,里面存放一些小东西,有时充作礼品。

  这是些不同的饰物,很便宜,用1马克就可买来,但在那些地区却有很高价值。我迅速取出一串人造珊瑚项链和两个饰以珍珠母蝴蝶的发夹,将项链挂在她漂亮的脖子上,将发夹别在她黑发上。

  “你想接受这礼物并成为我的妹妹吗?说愿意,这个国家最美丽的花朵!”

  “这当真属于我了?”她轻轻地问。

  “是,属于你了。我可以作你的哥哥吗?”

  “可以。”她小声说。

  “拿起外罩跟我走!”

  现在我有把握了。我用嘴唇吻吻她的前额,她已接受我的礼物。

  “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我请求说。

  “我叫朱美拉。”

  “来,朱美拉!这个部落的酋长住在那里?”

  “就在这里。”

  “在这里?他是你父亲?”

  “不是,他是我父亲的兄弟,梅赛尔部落的酋长。”

  “那么你在这个营地也是客人?”

  “是的。”

  这对我更为有利,因为一个客人的朋友比自己的朋友和客人更受到重视。我将外罩披在少女的身上,把她拉出了帐篷。我的马站在外面,马身上的东西被洗劫一空。马的周围有不少人对它评头品足。这时酋长阿里·努拉比和英国人刚刚走进帐篷村村口,两个人都成了俘虏。

  “从何时起英勇的梅赛尔部落的儿子习惯于抢劫他们的客人?”我大声说,“这个部落的酋长和首领在哪里?”

  一个阿拉伯老人走了出来。

  “我就是酋长。你想做什么?”他问。

  “请看朱美拉,卡姆达的玫瑰!她称我为她的哥哥,戴上了我的礼物。她让我进你的帐篷,而你却允许你的人抢劫马身上的东西。酋长,你看这里你帐篷的影子!如果影子向前移动一个手掌的距离,到了我在地上插刀的地方,谁还占有我的东西不还,谁就要死于刀下!”

  周围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人群中有人说:“酋长,不要相信他!他是骗子,异教徒,他有魔鬼附身!”

  讲话的人是匪帮首领萨迪斯·恰比尔。我未理睬他。酋长问少女:“侄女,你接受了他的礼物?”

  “是的,他是由真主派来的客人,受到你的保护。”

  “你使我简直没有办法,可是你讲的话就是我要讲的话,你的哥哥就是我的兄弟。大家拿走的东西都还回来!他应受到像梅赛尔部落成员那样对待!”

  说完他走到我面前,向我伸出了手。

  “欢迎你!你可以在我们这里随便进出,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这是待客的规矩。”

  “我相信这点,并信任你,酋长。可是为什么你捉住了我的朋友?”我问他并用手指指阿里·努拉比和英国人。

  “他们是你的朋友?”

  “是的。”

  “我还不知道他们是怎样进我们帐篷村的。我刚才在牧场上的牲畜那里,你走出帐篷时,我刚回来。现在我要调查一下,谁是谁非。现在召集长老开会!”

  这时从帐篷村村口传来了恐惧的喊声。我望过去,看见阿赫默德·萨拉赫乘坐骆驼从帐篷中间冲了过来,村里的人都吓跑了。他握着手枪喊道:“先生,先生!我的主人在哪里?我是阿赫默德·萨拉赫!”

  我跑了出来向他招手,他立刻拉住骆驼,让它跪下,他跳下来后同我拥抱。这个忠诚的人确实使我感动。

  “你被捉住了吗,先生?”

  “没有。”

  “其他人呢?”

  “只是暂时被捉住。”

  “被劫持的莫哈拉在哪里?”

  “她在,因为强盗在那里。”

  我用手指着匪帮头目,他正闪着严肃的目光同几个梅赛尔人在一起交谈。阿赫默德想进攻他。

  “我要把他打得粉碎!”他威胁说。

  “站住,”我命令着并拉住了他,“他和我一样是梅赛尔人的朋友,长老会将对他作出决定。”

  “快作出决定吧,不然我就要吃掉他了!”

  两个俘虏被带进了帐篷并被看起来了,人们未触动阿赫默德。梅赛尔人三五成群地站在一起,有的严肃并带有威胁性的表情,有人显露出好奇。骆驼安然地趴在地上,我在我的马的身上又看到了被拿走的东西,我从地上拔起了短刀。

  朱美拉走进帐篷,但我看她通过帷慢的缝隙在观察我们。现在我只是为跑在后面的赛迪拉部落的人担心。

  “你的马在哪里?”我问阿赫默德。

  “在平原上。我知道,我可以将莫哈拉交给你。因此我将已很疲倦的马拴在石头上并追赶向帐篷村跑去的强盗了。”

  “你打死人了吗?”

  “没有,因为我想到他们是这里人的朋友。他们跑到沙漠中,我尽量追赶他们。后来我想见到你和莫哈拉。现在我要回去把马牵来。”

  这个阿赫默德身上确有一个小魔鬼。

  “去把马牵回来!”我说,“但不要带到这里!”

  “带到何处呢,先生?”

  “我还不知道这里会出现什么情况,去到伙伴们那里,把他们带到能看到帐篷村时为止!让他们在那里等候并准备战斗!”

  他又登上骆驼。当骆驼站起来时萨迪斯·恰比尔站出来说:“站住!此人是俘虏,不能让他走了!”

  我从马鞍上摘下步枪对准他并说:“阿赫默德,走吧!”

  他骑骆驼走了,直到看不见了,我才把枪放下来。可是我注意到,我的态度使梅赛尔更为愤怒。几个人上马追我的仆人去了。现在我将马拴在帐篷村入口处,又重新走进来。“祝你们的平安吉祥!我刚才进来时没来得及向诸位问候。”我请求原谅。

  两个阿拉伯女人未回答,那位妇女好像在指责少女。

  “我渴了。”我坐下后坦率地说。

  朱美拉立刻给我送来了水。“喝吧!”她说,“你想吃点什么吗?”

  “不想吃。长老会议作出决定后我再吃。”

  “你们是哪个部落的?”

  “第一个被捉住的人是赛迪拉部落的酋长,另一位是来自英国的先生,我来自德国。”

  “德国离这里很远吧?”

  “德国在地中海北面很远的地方,从这里到德国得走80天。”

  她惊讶得合上了双手,“你从这么远的地方来的!你想在我们这里做什么?”

  “解救一个女孩子,一个坏蛋从她母亲那里把她抢跑了。”

  这也激起了老年妇女的同情。我送给她5皮阿斯特,然后向她讲述了莫哈拉被劫持的简要的情况。这样我就完全征服了她们的心。朱美拉立刻站起来要去看莫哈拉,老年妇女同意她去。

  朱美拉刚走,酋长就进来了,他让我参加长老会议。长老们坐在一个广场上。匪帮头目萨迪斯·恰比尔在场,英国人和酋长阿里·努拉比也在场。在开会过程中恰比尔的同伙也来了。

  这一问题就当地情况而言很难作出判断。恰比尔是梅赛尔人的朋友和客人,我也是,现在阿里·努拉比和英国人也被宣布为自由的客人,这样双方就势均力敌了。可是当酋长阿里要求归还他的女儿和白马时,却遭到强烈的反对。他们说,抢劫少女乃是一骑士式的行动,只要英雄越过了少女所在部落的边界,少女就属于他了。匪帮恰比尔还毫无愧色地承认,他把白马带走了,因为他在劫持少女的慌乱中不能立即找到自己的马,另外他的马完全可与白马媲美。对此长者们表示,他们对此事不能负责,他们只能安排他们的客人各乘自己进来时的坐骑离开帐篷村。匪帮恰比尔坚决否认他曾发过并违背了誓言。

  讨论越来越激烈。酋长更倾向于我们的方面,而其他长者则站在恰比尔一边。他们想宣布萨迪斯·恰比尔可带其劫持的人和物不受干扰地离开这里,而我们则必须留在这里,直到他走到安全地带为止。这时,我站了起来。我请大家肃静,但我未讲话,只是拿起为此而带来的步枪,瞄准距帐篷相当远的一根插在地上的长矛。我曾多次利用这种手段恐吓不熟悉我那支可连打25颗子弹的步枪的人。这支步枪曾使阿帕奇人和科曼岑人胆寒,为什么不应在此也起作用呢?

  我有节奏地按照相同的时间距离打了几枪,每枪都向下移动一定距离。然后我放下枪,默默地指指长矛。大家都站起来跑去观看。萨迪斯·恰比尔也去了。他们都惊叹不已,我利用这个时间又装上了子弹。长矛上有彼此距离相同的几个孔。人们将长矛从地上拔出来了,一个个人传看,整个帐篷村的人都看过了。

  长者们用恐惧的目光看看我,又都坐下了。

  “先生,这是什么枪?”酋长问我,“它是不是由魔术师制造的?”

  “我知道,人们不允许谈论魔术师,”我支吾着说,“用这支枪我可以打燕子、鹰、野猪、豹、虎,乃至兽中之王狮子。只要我举起这支枪,每头野兽和每个想成为我敌人的人,都要丧失性命。现在我已打了几发子弹,我是否需要再打10发,15发和20发子弹呢?”

  “先生,这支枪比我见到的所有的枪都珍贵。我可以试试它吗?”

  “不可以。除我之外,任何人都不能碰它。对这支魔枪来说,你们所有的步枪、长矛和刀剑算得了什么?穿过帐篷你们看看!你们看到我们战士的头了吗?尽管如此你们仍想保护这个强盗。难道还让他保留属于赛迪拉酋长的白马和少女?真主慈悲。但愿真主对你们慈悲,改变你们的想法,不要让我的子弹把你们送到你们回不来的地方。我们是作为你们的朋友而来,我们能为了一个强盗而反目成仇?我不愿意听到这个山谷响起哭丧的喊叫声,不愿意听到梅赛尔人的葬礼声音响彻赛法拉山。请你们听我的话,仔细想想我对你们提出的警告!”

  我坐下了。我的讲话给他们以深刻的印象。特别是此前跟着阿赫默德离开营地的那些人回来报告说,他们在营地前见到许多战士,给他们的印象就更深刻了。从我们所在的广场就可看到这些战士的头部和长矛尖。讨论继续进行,可惜仍未取得我所期待的结果。因为他们决定,派人去阿云、长姆达、阿塔斯和加南,请梅赛尔人其他部落的长者们来开会,他们应当帮助处理这一困难的事件。在他们到来前,一切均应维持现状。然而我们还是达到一些目的:匪帮头目萨迪斯·恰比尔不许离开帐篷村;酋长阿里·努拉比和阿赫默德·萨拉赫可以去看望莫哈拉;60名赛迪拉战士可以进村,但需自己解决食宿问题。白马当然仍为恰比尔财产,他仍然监护莫哈拉,她不得离开其帐篷。我本人为酋长的客人,英国人宁愿同赛迪拉部落露宿外面。骆驼又归阿里·努拉比所有。

  会议持续时间很长。当赛迪拉战士开进村里,一切都安静下来时,太阳已经西沉。我看到,人们抱来很多细茎针茅和含羞草,以备夜幕降临时点起篝火。酋长——他名叫穆罕默德·拉赫曼——站在其帐篷前,他周围有许多年轻人。他手中拿一把草茎,让年轻人抽。我走上前去。

  “你们抽签打什么赌?”我问道。

  “关于一件坏事,先生。如果你的步枪可以帮助我们就好了!”

  “告诉我,帮助你们对付谁?”

  “我只能轻轻地告诉你。”他靠近我的耳朵并用手按住嘴小声说:

  “对付狮子!”

  原来这个阿拉伯人很迷信:他只能小声说狮子,因为他认为,大声讲狮子会听到,晚间就会到来。

  “狮子到了这里吗?”我问,“它在哪里活动?”

  “天啊!先生,请你轻点声说,不然它会来吃掉我们的。”他恐惧地说,“狮子曾惠顾过我们,很可怕。我们正在蒂乌斯放牧,这位长着浓密毛发的先生就来了,吃了我们的牛和羊,我们逃到赛马塔山,它造过来,甚至吃了我们的小孩。后来我们跑到罗卡达山,它又跟上我们,比以前更凶。”

  “你们为什么不打死它?”

  “我们有120人前去打它。我们虽将它击伤了,可是它咬死了我们4名战士。其他人都逃跑了。先生,它太可怕了!现在我们跑到赛法拉山。我们以为它不会喜欢这里,因为这里水很少,狮子是很能喝水的,尽管如此它还是跟我们来了。现在它有了妻子,还给它生了孩子,因此它需要很多肉,为此它每天晚上都出来猎食。愿真主让它离开我们。如果我们不向沙漠深处转移,我们就要完蛋。如果往沙漠深处去,那我们的牲畜就完蛋了。”

  我相信他讲的每句话。这些阿拉伯人从不敢单独对付狮子,不像手握猎枪的北方人。只有当兽中之王把他的大部分牲畜都咬死了,才叫其同伙来打狮子。然后尽可能多的阿拉伯人才集合在一起去狮子洞穴去打狮子。人们狂呼乱叫,咒骂狮子。如果狮子出现了,人们就骑上马来回乱跑,随便打枪,抛长矛,并徒劳地从远处射箭。狮子最多有几处受到轻伤流血,但从未被一颗冷静瞄准的子弹击中,在大多数情况下,打死一只狮子得付出几条人命作为代价。

  “那就留在这里打死它!”我平静地讲。

  “我们曾尝试过,先生,可是狮子死不了。这里的情况比以前更危险。除了这个兽中之王外,我们还有一个更危险的敌人。”

  “什么敌人?”

  “你知道什么动物比长头发先生还要可怕?”

  “猎豹,黑色猎豹,它是最可怕的动物。”

  “你说得对。我们称之为‘魔鬼之父’的黑豹比兽中之王还可怕。狮子只猎取它需要的那么多的肉类。如它走错了方向还会回转身去。可是黑豹随意猎食,它简直嗜血成性,如果它吃了人肉,那么其他的肉类它就不爱吃了。”

  “那么这个‘魔鬼之父’是否也在这附近?”

  “是的。它和兽中之王都在这里。”

  “它们住在一起?这真少见。”

  “不是,先生,它们并不住在一起。兽中之王的宫殿在平原的山丘上,而猎豹则从远处,即从贝贝鲁山上来。它先咬死4只羊,一头牛,然后再咬死一匹马。如果这些不符合它的胃口,它就咬死一个人,这时它只喝人的血。无人愿意看管牲畜。我们到赛马拉去请教伊斯兰教著名的圣人,他说,我们应当抽签决定谁去看管牲畜。每天晚上7个男子值班,2人看管羊,2人看管牛,3人看管马。他给我们每个人一个护身符。尽管如此,‘魔鬼之父’还是又吃了一个年轻人,而长头发先生则拉走一头骆驼。”

  “骆驼同羊在一起吗?”

  “是的,因为我们这里习惯如此。”

  “你们现在在这里抽签决定今晚谁值班?”

  “是的。第一个抽到的是我的儿子。”

  “谁是你儿子?”

  “他不在这里,是我代他抽的。他骑马到卡斯布法尔哈去了,很快就会回来。”

  “我想参加值班。”

  “先生,你真要值班?”

  “是的。我和英国先生都值班。”

  “带上你的魔枪?”

  “我还有另一支可打死兽中之王和‘魔鬼之父’的步枪。天很快就要黑了,领我们去看看晚间牲畜呆的地方!”

  “请等我结束抽签事宜!”

  我立刻去找珀西勋爵。他正同阿赫默德·萨拉赫在一起,用结结巴巴的阿拉伯语交谈。

  “喂,先生,现在有一个冒险行动!”我对他喊道。

  “好!什么行动?”

  “我们要打‘地震先生’。”

  “谁广他惊愕地问道。

  “和‘魔鬼之父’。”

  “你自己带着你的玩笑见魔鬼去吧,先生!”

  “这不是开玩笑。在这里人们把狮子称作‘地震先生’,把黑豹称作‘魔鬼之父’。”

  “用枪打野兽?好哇!在何时何地?”

  他兴奋地跳了起来。晃晃他那其长无比的大腿,挥舞着他那其长无比的双臂,使阿拉伯人都吃惊地望着他。

  “今天夜里,”我回答说,“穆罕默德·拉赫曼酋长将马上领我们去看地点。”

  我现在将酋长讲的情况都告诉了他。他高兴地笑了,这使他的大黄牙齿露了出来。尽管他有这样或那样的特点,但毕竟是一个能干、勇敢的猎手。我们一起在锡兰打过大象,在印度打过老虎,珀西勋爵在最危险的形势下不愧为一个勇敢的人和可靠的射手。今天他可有用武之地了。

  酋长来看我们并把我带到村前,人们正准备把牲畜赶在一起。这里也准备不少燃料,以便点起篝火吓跑猛兽。这个地区很平坦,没有山岩。

  “你们总是将牲畜分成三群吗?”我问酋长。

  “是的。”

  “如果我们要打‘地震先生’和‘魔鬼之父’,你得按照我的要求去做。”

  “我会照办的。”

  “你先将马沿着营地排成一长队,然后将牛排成队,接着是骆驼和羊。家畜所在的场地应呈三角形。这一三角形的一边应靠紧营地,另两边形成一个尖端,尖端正好对着营地。这两边只由羊组成,其他家畜在里留,因为比羊贵重。三角形的中央点燃一堆大火,应照亮整个场地。”

  “值班守夜的人在哪里呢?”

  “在牲畜中间。他们必须这样安排,使‘地震先生’碰不到他们。英国先生和我将在牲畜的外面,每人站在三角的一边。请你告诉值班人,除非他们自己受到攻击,不然决不许开枪。”

  “先生,你的部署很好,你的智慧如同一个统帅。”

  这一部署当然对他和他们部落有利。他们的牲畜一边有帐篷作屏障,在两边有珀西和我作掩护。阿拉伯人对我们二人承受一切风险颇为高兴。

  我们回营地时,每个人都对我们投来惊讶的目光。两个男子敢于单独同狮子和黑豹较量,对这些人是难以理解的。我们从匪帮头目恰比尔身边走过时,我看到他向我们投来了幸灾乐祸的一瞥。他可能希望通过“地震先生”和“魔鬼之父”使他得以从两位死敌手中解放出来。

  酋长想将我领到他的帐篷里,他的帐篷就在上述妇女帐篷的旁边。阿赫默德·萨拉赫拉住了我。

  “先生,你当真要打死狮子和猎豹?”他忧心忡忡地问我。

  “是的。”

  “先生,我虽然知道你曾在阿尔及利亚打死过这样两个猛兽,可是在我们这里野兽比其他任何地方都凶猛。我请你留在这里,不要出去!”

  “我自己作出的许诺,我必须信守。”

  “那你把我带去,先生!”

  “你对我帮不了什么忙,只会有妨碍。”

  “那我向真主和先知祈祷,让狮子和猎豹的眼睛迷离,不到这里来。”

  他郁郁不乐地离开了我。当我走过妇女帐篷时,我听到一个轻轻的声音呼唤:“先生!”

  我走了进来,就朱美拉一人在里面。

  “先生,你要同‘地震先生’战斗?”她胆战心惊地问。

  “是的。”

  “并同‘魔鬼之父’斗?”

  “是的。”

  “真主啊,真主!你不要这么做!”

  “为什么?”

  “你会死的!”

  从她那颤抖的声音里可以听出她是从心里为我担惊受怕。我抓住她的棕色小手。

  “你为我担心吗,朱美拉?”

  “很担心!”

  我轻轻地将她拉近前来。

  “不必担心!我不怕猎豹。”

  “可是我怕它。你不是说你是我哥哥吗?”

  “我是你哥哥。”

  “那你为什么要以你的死亡使我难过?”

  “我死了会使你难过吗?”

  她未回答,可是将头部更紧地靠在我的身上。这使我产生一种陌生的奇怪的感觉。这个女孩子是梅赛尔部落中惟一真诚待我的人。我用手捧起她的脸,亲吻她那温馨的毫不抵抗的双唇。

  “真主祝福你,美丽的玫瑰!感谢你友好的话语!可是你不知道人的命运已写在圣经之中?我曾经常同猎豹搏斗,并且总是胜利者。它今天也定将失败!”

  “先生,我的嘴不会讲话,可是我的心为你而跳动。一定要回来,不然朱美拉将长久为你而哭泣!”

  我走了。这个天真的孩子心地善良,完全按照感情行事。她不知道她的态度可能被视为“不规矩”。如果我是一个阿拉伯人,她很容易成为我的莫哈拉。

  当我走进酋长的帐篷时,看到他的妻子正忙于准备做饭。由于这一情况,我才得以单独与朱美拉见面。这里的主菜也是烤羊肉,但其他菜很少。最后朱美拉还端来了葡萄干和桑葚干,上面浇了甜奶油,由于是她亲手做的,我觉得特别香甜。饭后我们又到了外面,在村外一堆篝火旁坐了下来。那里气氛很活跃,因为阿赫默德坐在那里正讲述我们的经历。人们给我们最好的坐位,几个阿拉伯人穿着女人的服装给我们表演假面具舞。然后讲了各种打猎冒险故事,使大家兴高采烈。晚上10点半左右我同英国人站起来时,各方面均保证无人会睡觉。

  这我相信,因为即将发生的事情他们都未曾经历过。除了步枪和长弯猎刀外,我将武器都交给了阿赫默德,他同时还照看我的马和其他东西。戴维·林赛勋爵带一支象牙猎枪并别了一把有毒性的马来亚匕首。

  “先生,你到哪一边去?”他问我。

  “我们抽签好吗?”

  “好!”他点头说。

  “你转过去!我手中拿着刀,刀把在右边,刀锋在左边,或者反过来。你选择什么?”

  “刀锋。”

  “你看。刀锋在右边,因此你到右边去。但此前我们应看看情况!”

  我们将枪背在肩上,穿过帐篷来到牲畜集中的地方。他们完全按照我的部置安排的。在中心点燃一大堆篝火,照亮了附近的牲畜,其他牲畜则隐藏在安全的阴影里。7名值班守夜的人在篝火近旁,他们知道这里最安全。他们身边还有狗,这样大批牲畜全靠我们来保护。估计这时狮子和猎豹都不会来。因此我放心地观察了我负责的地段,看看牲畜是否都在一起。幸亏它们出于本能集中在火堆附近。骆驼和牛在三角形中心安静地反刍,属于最危险的最外边的羊好像已听到了它们危险的敌人的声音,紧紧地靠拢在一起。

  危险的猛兽

  一弯新月悬在夜空,群星将其光辉撒到地上,但其光辉却被熊熊的篝火扰乱了。当我走到构成我的责任区尽头的三角顶端时,还清楚地看到了英国人,他同我一样也在巡逻他的责任区。我们将我们白色的头巾和斗篷放在村里了,以免从远处就将危险的猛兽的注意力吸引到我们身上来。

  我认为我最好不呆在牲畜的近处,而是站在比较远的地方,以使我的视线不受火光的干扰,并使我所警戒的全部区域均在我目光控制之下。

  狮子和猎豹一样,在它们猜食之前先去喝水。“地震先生”的“宫殿”所在地的平原在英国人负责的一侧,他可通过狮吼得到警报和消息。对可能已去贝贝鲁山饮水的猎豹人们听不到其声音,它肯定是静悄悄地走过来,因而很容易使我受惊。幸亏我到处漫游锻炼了我的视力和听力,此外,我还拥有美国西部人所特有的极其敏锐的嗅觉。终于我有了某种不可名状的预感,危险在向我们接近,尽管我们的感官尚未觉察出来。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人的条件比动物要好。

  时间就这样静静地过去了。突然远处传来了深沉的滚动的声响,阿拉伯人称之为滚雷,这使狮子获得了“地震先生”的称号。它在饮水,它庄严而诚恳地向牲畜宣告它饿了。狮子又吼叫一两声,接着就静下来了。

  大约过了一刻钟,这时——我吓了一跳——兽中之王到了另一侧牲畜附近,大约距牲畜不到一千米。如果它在我这一侧出现,我会沉着应战,可是现在我却很紧张,不知会出现什么情况。

  羊群尽可能更紧地靠在了一起。没有牲畜发出声音,连狗都静静地站在那里,对这一庞然大物的恐惧控制了所有的动物。我注意听。这时又有一个短促的吼声,似乎使地球都颤抖,接着是扑通一声,好像一个人从高处往地上跳,骨头喀啦啦、噼噼啪啪作响,一声枪响,接着又是一枪,然后就沉寂了。我憋不住了,尽管这样做很不谨慎。我必须知道情况如何。

  “勋爵!”我高声喊道。

  “我在这里!”另一侧回答道。

  “没有受伤吧?”

  “没有。”

  “狮子还在吗?”

  “就一只狮子。”

  “它吃了什么?”

  “一头小骆驼。”

  “你的子弹击中它了吗?”

  “希望能击中。”

  “呆在那里!母狮可能跟来了!”

  “好!”

  看来老戴维·林赛未瞄准。为什么会这样呢?他的枪法本来很准的呀!如果我现在也未发挥出水平,那么我们这两位猎手就永远会在阿拉伯人中间威信扫地。

  我这一侧是否会平安无事?

  但这是什么声音?我将耳朵贴近地面。真的!我听到了一种声音,好像是一个人拿着手杖在关闭的百叶窗上滑动。我听到过这种声音。猎豹在远处试着叫时,就发出这种声音。在近处它的声音就不同了。

  这是否是从贝贝山上下来的那只豹?我又往后退了几步,完全躲到阴影之中。过了一刻钟,又过了一刻钟。

  这么长时间聚精会神紧张地注意观察动静,是一项很艰巨的任务。是我听错了?还是豹转向其他地方去了?天啊!下面在村中第一个帐篷旁边有什么在动!我睁大双眼用力看——啊,这是一个人,一个女子的身影蹲在帐篷的阴影中。这是谁呢?她在那里想做什么?

  我无时间去思考这些,因为此时我感到空气中有种任何较大的猛兽身上都会发出的奇特的气味。我迅速将脸转向旁边。天啊!我一眼就看见两个动物一声不响地紧贴地面爬行。其中一只转向三角的尖端爬去,另一只已看见我并向我走来。猎豹也有一个配偶,两只豹都到了我这边。它们狡滑地、无声无息地走了过来,真可以说像魔鬼似的——“魔鬼之父”!

  豹距我约有20米远。我平卧在地上,迅速将猎刀放在上下牙齿之间,用左肘支撑身体,举起枪来瞄准。

  猎豹注意到了我的动作,停下来了。它后爪抬起,前身卧地,双眼大睁,闪出黄绿色的光焰,眼睛越来越小,越来越窄了。我知道,在它眼睛形成一条线时,它就要猛扑过来了。我慢慢地将枪放在右眼前,按一下扳机,并立即纵身跳起来,由于用力过猛,跑出几步才停下来。

  我的枪声响后,是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吼叫,篝火那边的狗都吓得狂吠起来。

  我一眼即看出,我的子弹完成了它的任务——猎豹死了。

  另一只豹呢?我向三角形顶端望过去。它站在那里正向着听到其伴侣发出垂死挣扎之声的方向张望。它似乎在等待这里传去的第二声吼叫。这使我争取了时间,立刻又给我的枪装了子弹。然后我退回几步跪了下来。

  我的目光对准了第二个敌人,只是偶然向第一座帐篷扫了一眼。我害怕了,那里站着一个女子,火光照着她,她望着我。她想做什么?如果第二只豹见到她,她就完了。它真的在望着她。它开始向她爬了过去。我是否应当喊,警告她?

  豹突然止步了,它闻到了血的气味。它几步就跑到死豹身边。它只在死豹身边呆了片刻,接着便怒吼一声奔向女人。我大步跟着跑了过去,我还从未这样奔跑过。在我一百米的前方豹到了她的身边,把她拽倒了,可是谢谢上帝,豹这一步跑得太远——从她身上越过去了。我立刻停止脚步,豹也回转身来奔向它的牺牲品,我立即朝它打了一枪。豹倒下了。这一枪是很危险的,因为搞不好我可能打到女人的身上。我的冒险行动成功了。猎豹借助子弹的闪光看见了我的身影,它知道是我将它打伤的,因此不再理睬它的猎物,而是向我奔来。

  我只有一颗子弹了,如果这一枪失误,那我就完了。如果豹不在我面前停一停,我可能瞒不准。这只是瞬间之事,但这是危险的瞬间。也可能不这么严重,猎豹在距我八九步之处停下了,以便猛然扑向我。这只是一秒钟时间,但这瞬间也够用了。猎豹愤怒的双眼在黑暗中闪闪发光,这给我提供了目标,这是再好没有的机会了。枪响了,我再次闪在一旁,但觉得上臂被划了一下。我放下枪,抓起了猎刀,只在我前面2米处猎豹倒在地上,发出了最后垂死的呼噜声,四肢一阵痉挛——然后就死了。

  这5分钟时间——这一切都是在此时间发生的——是严峻而危险的,可是我已经胜利地度过了许多比这更严峻的时刻。首先我又将我的双管枪装上了子弹,然后奔向女人。这是朱美拉!她昏迷在地上,但身上无血迹,无伤痕。猎豹只是把她拽倒了,我托起她的头,这时她睁开了双眼。她完全清醒,只是由于恐惧才闭上眼睛,因为她以为随时都可能被可怕的豹子撕碎。

  “先生!”她大声欢呼,搂住了我的脖子。

  “朱美拉!你到这里干什么?”

  “为你担心。”

  多么麻痹大意!可是我能对她生气并指责她吗?

  “如果猎狗咬死你怎么办?”

  “真主保佑我和你,先生!”她突然站起来握住我的胳臂。

  “这里出血了!你受伤了,先生?”

  我根本未注意到我受伤了。猎豹在最后猛扑时一只爪子抓到我上臂了。

  “没什么了不起的,只是轻伤,朱美拉。”我安慰她说。

  “当真不严重?你不痛吗?”

  “不痛。可是你想在这里让别人看你?人们很快就会到来。你婶母知道你离开帐篷吗?”

  “不知道。她在慢帐后面睡觉,因为她害怕‘魔鬼之父’和‘地震先生’。”

  “‘魔鬼之父’不会伤害你们了,因为我把它及其配偶打死了。”

  “两个都打死了?”她惊讶地问。

  “是的。现在你回帐篷吧,因为我要离开这里。”

  “先生,你是一个了不起的战士,一位这里无人与你匹敌的英雄。朱美拉永远不会忘怀你!”

  她悄悄地走了。我为什么不是阿拉伯人!或者她为什么不是其他国家的女孩子?直到今天我仍未忘却她。

  我先检查一下两个野兽。最后被打死的是公豹。两只豹都大得出奇,可以同成熟的孟加拉虎相比。

  我打的两枪和此后的沉寂看来颇使英国人担心,因为他也像我此前做的那样喊了起来:

  “喂,先生!”这是他的声音。

  “我在这里!”我回答说。

  “猎豹到了吗?”

  “到了。”

  “打中它了吗?”

  “没有打中!”

  “运气不好!”

  “是的。”

  “你到我这边来还是我……?”

  “你到这边来吧!”

  两分钟后我即看见他在三角形畜阵顶端转弯,在第3分钟他就到了我面前。

  “该死的猎豹!”他骂道。

  “真可恶!”

  “我那边的狮子不会再来了。”

  “它咬死的是小骆驼?”

  “嗯,可能2岁。”

  “先生,”我笑着说,“那你的狮子肯定不会回来了,因为一头2岁的骆驼足够狮子及其全家吃的。可是老猎手,你为何未打中这个小动物?”

  “小动物?真见鬼了!这个家伙有一头80岁的大象那么大。”

  “好家伙!”

  “确实有那么大!我从不相信一头狮子会有这么大,我总是想到人们在动物园和宠物商店的猫。狮子是从左侧奔向牲畜的,畜阵中心的火光使我目眩。但我还是打中了它,这我很清楚。”

  “你见到它流血了吗?”

  “没有。我根本未离开原地。”

  “你是否选错了对象?你应当选一个比较好打的对象,比如像我选的对象,那你也会有所收获。”

  “也会有收获?呸,你也没有什么收获。”

  “好!到这里来!看看这是什么?”

  “死了!一只野兽!”他说着蹲下来看看。

  “是,是一只黑豹。请再向前走几步!到了!看看这是什么?”

  “天啊!又是一只野兽!”

  “还是一只黑豹,一公一母——魔鬼之父母,梅赛尔人这么说。”

  “可是你说你未打中呀!”

  “我只是想知道你的看法。鉴于你的子弹未达到目的,我必须尽我的义务,不然我们会被嘲笑的。”

  “哼!这可能会使我生气。我真倒霉!”

  “不要难过,先生!我们明天白天去‘地震先生’家中造访它及其家属。你想去吗?”

  “想去。这好极了!”他高兴得连连点头,“我会表现得更好的。你打豹射中它们哪里了?这种野兽肯定比狮子更顽强。”

  “射中眼睛了。”

  “向你表示敬意!讲讲怎么打的!”

  我详细地向他讲述冒险的过程,只是未提朱美拉。

  “好家伙,”我讲完后他说,“这真够紧张的!”

  “只是紧张?我想这里有更深奥的东西。”

  “是的,你肯定被这对‘魔鬼的父母’抓破了。但人们应当习惯于这些。”

  “习惯?我想,第一次打猛兽就可以学习到。你看我们现在把人们叫来好吗?”

  “随你便吧。”

  他对他未像我这样幸运很恼火,垂头丧气地跟我走进村里。村里现在寂无一人;同为甚至在那边生火的人这时也回到自己的帐篷了。因为狮子或猎豹很可能不去牲畜那里,而进村里来。我走进酋长的帐篷,他躺在地毯上,身旁有一盏小油灯。

  “先生!”他边喊边站了起来。

  “把你的人叫来!”

  “你战胜了‘地震先生’?”

  “他只是受伤了,明天会死的。可是‘魔鬼之父’及其妻子已死。”

  “赞美并感谢真主!万能的真主将力量和祝福赐给了你。因为你打死了‘魔鬼之父’及其妻子,这一奇迹比你打死几只雄狮还大。请允许我立即击鼓!”

  他拿出一个包着兽皮的铜鼓,走到帐篷前面。铜鼓刚刚击过几下,所有的帐篷门都打开了,所有的村民,男人,女人和小孩都跑来了。现在可以看出,没有人在今天晚上睡觉了。他们都听到了我们的4声枪响,现正紧张地等待此事的结果。大家好奇地、一声不响地等候着酋长宣布。

  “以慈悲的真主的名义!真的,我们为你取得了一次明显的胜利。”他开始诵读《古兰经》第48章,“真主宽恕你从前和以后的过失,给你以怜悯,把你引到正确的道路,并给你以有力的支持!圣经上是这样写的,现在在我们身上实现了,这一行动是由来自欧洲的外国人完成的。信徒们,梅赛尔的儿女们,你们听着!‘魔鬼之父’同其妻子‘魔鬼之母’一起被打死了。去拿火炬和棕榈绳子,让这两位英雄带我们到打死猛兽的地点,把它们抬进村里来,然后剥下兽皮。万物非主,惟有安拉,穆罕默德,主的使者!”

  这一讲话引起了暴风雨般的欢呼声,此情此景真难以描述。大家互相拥抱,互相祝贺,向真主、穆罕默德、哈里发,向我和英国人欢呼,热闹非凡。人们举过来许多木棒,将其点燃,绳子也取来了,然后大家走到村外,珀西和我走在前面,阿赫默德·萨拉赫来到我身边,他看到我还活着,高兴得简直忘乎所以。欢腾的声音使牲畜都闹了起来:马匹嘶鸣,骆驼尖叫,牛吼,羊咩,狗吠。这时我们到了两只猎豹所在的地方,它们彼此相距不远。

  开始时人们不敢近前,在我将猎豹转了几圈,人们确信它们当真死了后,大家才拥上前来。人们对猎豹拳打脚踢,往其脸上吐唾沫,用各种粗野的咒语骂它们。我不得不竭尽全力来保护猎豹漂亮的毛皮,免得被人击破了。

  大家终于安静下来了,酋长让我讲讲事情的经过。我简单地介绍了情况,当大家相信确实打中了每只豹子的眼睛时,都赞叹不已。

  猎豹被抬进村里,我同珀西勋爵、阿里·努拉比、阿赫默德、酋长以及几个举火炬的人向帐篷村的另一侧走去,看看狮子的踪迹。

  是的,狮子被子弹击中了,而且伤势很重,因为它流了很多血。酋长同意我的建议,天亮后去跟踪这只巨兽的足迹。它确实巨大,这从它留下的印迹可以看出来。被咬死拖走的骆驼是酋长的。

  我们回到村里时,人们已开始剥兽皮。兽皮理所当然地归我们所有。酋长以贪婪的目光看看放在我面前的豹皮,我正好可以利用这一机会。

  “穆罕默德·拉赫曼酋长,你能满足我的一个请求吗?”我问他。

  “请讲,我听着!”他回答说。

  “请你从这两张豹皮中选一张你最喜欢的保存起来!我走后,你一见到豹皮,就会想起我。”

  “先生,此话当真?你真想将这张珍贵的‘魔鬼之父’的毛皮送给我?”

  “两张皮我都送给人。”

  “先生,另一张送给谁呢?”

  “朱美拉。”

  “送给朱美拉?为什么?”他惊奇地问道。

  “当我处于危险时,不是她将我保护起来了吗?真主对美的与恶的均予以报答。人们为什么不知感谢?请将另一张豹皮送给你的侄女,卡姆达的玫瑰可以躺在上面想念现已成为她的朋友和兄长的外国人。”

  “我感谢你,先生!你的心充满善良,你的手充满幸福。因此你也应当收回被抢劫的赛迪拉酋长的白马和女儿。”

  在我去休息前,酋长为我手臂上的小小的伤口进行了包扎;他还让我脱下上衣,好让他妻子将被豹撕破的地方补上。整个晚上村里都很活跃,因此我只睡了很短的时间。大家在谈论即将去打狮子和即将实现的英雄行为。梅赛尔人因为知道我们在他们这里,现在也变成勇敢的渴望战斗的猎手了。

  晨祷的喊声刚将我从睡梦中唤醒,酋长就走进来告诉我,一切均准备就序,即将出发。

  “土匪首领萨迪斯·恰比尔是否也跟去?”我问他。

  “他不去。你知道,先生,他不许离开帐篷。”

  “但最好还是把他带去。”

  “为什么,先生?”

  “你能有把握我们不在的时候他不会采取越轨的行动吗?”

  “他发过誓。”

  “他不会信守誓言,在萨迪拉部落他就破坏了誓言,他内心虚伪,满嘴谎言。”

  “我向你保证,已留下人来看守他。阿里·努拉比的女儿及其白马的安全没有问题。”

  “我希望如此。我们走吧!”

  “你骑你的牡马吗?”

  “是的。”

  “请允许我给你提供我的马广地震先生’习惯于先咬死马,再去咬骑马的人。你的牡马很珍贵,不要伤害它。”

  “我不习惯骑马打狮子,不愿跑在狮子前面。我要下马,站着等它来。感谢你的好意,我要骑我自己的马。你带多少战士去?”

  “带一半人。”

  “那我也将赛迪拉人分开,一半人陪同我们,另外30人留在村中,防备萨迪斯·恰比尔可能干坏事。”

  “先生,我认为你的安排很好。你是我的兄弟和朋友,你打死‘魔鬼之父’及其妻子,救了我们,我希望你在爱与和平中离开我们。”

  我们离开帐篷后,我同酋长阿里·努拉比谈了上述安排,然后就同大约二百名阿拉伯人出发了。

  很快就发现了狮子的痕迹。这是不难发现的,因为狮子流了不少血。尽管如此,狮子仍将骆驼拖走大约500米,然后它休息片刻,在此处我们发现了一大摊血。这是令我们高兴的发现。

  “你这一枪打得不错,”我对英国人说,“狮子流这么多血表明,它的伤势不轻。”

  “尽管如此,它仍有力量将骆驼拖走,”珀西回答说,“它是否将骆驼拖到它的洞穴去了?”

  “我不相信。如果雄狮有家庭,它习惯于集体打猎。母狮带着能行走的幼狮跑在后面,在一个适当的地点停下来等雄狮的猎获物,这样雄狮就不须将其猎获物拖得太远了,然后它们一起进餐,餐后全家返回其洞穴,剩下的骨头和肉留给狼、鬣狗和秃鹫。我们快些走吧!”

  足迹把我们引向一片深色的地带,走近时发现这是稀疏的无花果和罗望子树丛。梅赛尔人想走进去,我阻止他们说:“停下来!我们不知道树丛里有什么东西。你们留在这里,等我回来后再决定怎么做!”

  我同英国人绕着树丛走,他向右,我向左。在树丛后面我们会合了,看见了母狮及两只幼狮的足迹。这是双重的足迹:一是进树丛的足迹,一是进树丛中后又走出的足迹,可见雄狮还在树丛中,由于受伤它无论如何不能同其家属返回洞穴。

  现在我们回到阿拉伯人那里,命令他们包围整个树丛,放开带来的猎犬,让它们去咬受伤的雄狮。他们照办了。到现在一直受到控制的猎犬冲上前去,不久我们就听到从一片罗望子树丛后传来的狂吠声。

  “先生,把狮子交给我吧!”拍西请求。

  “你去打它吧!”我回答说,“只是在紧急情况下我才开枪。”

  我们下了马,将马交给阿赫默德·萨拉赫,让他牵回去。我们端起枪等候。可是狮子未露面,追猎没有取得进展。

  “狮子是不是死了?”我说。

  “我们去看看!”英国人说着就准备钻进树丛。

  “先生,不要麻痹大意!”我喊道,“这样做很危险。”

  “呸!”说着他就钻进树丛了。

  我也只好跟他进去了。他拨开罗望子树,我紧紧跟在后面。我们到了由树丛围着的雄狮呆的地方,不敢再向前走了。

  “现在怎么办?”珀西问,“向里打一枪?”

  我在一个没有树枝遮住视线的地方卧倒,我看见这个可怕的家伙侧身倒在那里,眼睛鼓了出来,四肢直挺。

  “先生,你的那一枪打得不错,它死了。”

  我说着即拨开树枝,走上前去。这是一只非常大的动物,浓密的黑发覆在它那硕大的头上,紧闭的嘴边满是血的泡沫,巨爪在垂死挣扎中向里面弯曲了。它的身体周围是一大摊血,它的身旁是被母狮及幼狮吃剩下的骆驼的尸体。

  “天啊!”英国人喊道,“这头大狮子终于倒下了!究竟我打到它何处了?”

  “你看!就在前腿的后面肋骨之间,大概是它正在跑时被子弹击中的。”

  “还是射中了致命的地方了,这样正好,我不会被人嘲笑了!”

  这时猎犬也敢于跑到近处了,我们费了好大劲才不让狗接近狮子,不然肯定会将狮皮撕碎。我们喊阿拉伯人过来,他们到来后,像昨夜在两只豹的尸体旁边一样欢呼起来。在这个兽中之王被骂够之后,人们又将猎狗拴了起来,我们开始去寻找母狮。几名战士留在雄狮身边,他们用树枝做成了一个雪橇形的运输工具,然后由马拉回村里。

  母狮离开它死去的丈夫时间不长,因为它的足迹还很新。如果不是为了照顾幼狮,它可能就留在它丈夫身边了。母狮得走很远的路,因为我们骑马走了3刻钟才到达“地震先生”的“宫殿”所在的山谷。

  我们见到山谷后,穆罕默德·拉赫曼酋长勒住了马,指着那座山说:

  “这就是哈扎尔山,兽中之王同它的一家就住在这里。你认为母狮同它一样勇敢吗?”

  “当然!如果一只母狮要保卫它的幼狮,它就更为危险。”

  “由谁来打它,由你们还是由我们去打?”

  啊,这个梅赛尔人在这危险加倍的情况下又踌躇了。

  “我们去!”我回答说,“你们只需将山谷封住,不让它跑了。你们留下来,我们先去仔细观察这里的情况。”

  我同英国人下了马,将马又交给阿赫默德,背起我们的猎枪,沿着足迹走了。

  山谷呈长洞形,只有一个出口。山谷给人的印象是,它是由于地壳下面突然下陷形成的。山谷两侧陡峭高耸,谷底遍地是乱石,乱石中生长了一些生命力顽强的野草,山谷背面生长一些细长的蕨类和荆棘丛,很难行走。

  “狮子就住在这里面吧,先生?”珀西问。

  “很可能是这样,至少是目前我们见到的足迹通到这里。”

  “在此处我们不需要猎狗了。用石头就能将动物引出来。”

  “让我来打母狮好吗,先生?”

  “不,让我来打吧!”

  “随你便。打母狮几乎没有什么危险。你可以站在左边的山坡上,母狮一走出灌木丛即可打倒它。我在下面堵住它的出路,如果你的枪未打中它,那就由我来打它。幼狮对我们构不成危险,如同足迹显示的那样,幼狮动作还很迟钝。”

  我们回到阿拉伯人那里,对他们作了部署。可惜他们都不愿意下马。他们想:如果情况危险他们就跑,可是他们并未想到,母狮跑得非常之快,即使马跑得再快,它也能追上。他们从各个方位包围了山谷,紧靠着山谷的边缘。只有需要把守山上的几个人下了马,他们居高临下抛石头,以便将动物赶出洞穴。

  山谷左壁上有一个高而窄的如同观望台似的突出部分,从下面根本上不去,从上面也只能谨慎登上去。珀西登上这块山岩,从那里他可用其猎枪打到山谷的每个地方。我站在山谷入口处的一块巨石的后面。几个人把猎狗拴在适当的距离处。我附近的谷壁不太陡,形成一个斜坡,酋长穆罕默德·拉赫曼守在此处。他选择这一地点显然是为了既保证安全又可保全勇敢者的面子。

  这种部署结束后,珀西发出一个信号,立即从山上向灌木丛抛下一些大石块,作为回答的是一阵大声吼叫,这叫声肯定是幼狮发出的,接着母狮也吼叫起来。它虽不像雄狮怒吼那样强有力,但也很有威慑力,使人色变,使马颤抖。

  接着又第二次抛石头。珀西趴在突出的岩石上,准备打出致命的一枪。这时下面的树丛中有了动静,一只幼狮钻了出来,母狮尚未露面。过了片刻,另一只幼狮也爬出来了。

  “对准小狮子打,战士们!”酋长向上面喊道。

  上面的人听从了。一块石头击中了小狮子,它痛苦地叫了起来,母狮立刻就出现了,但并不像雄狮那样迈着威严的步伐和摆出藐视一切的样子,而是轻轻地,小心翼翼地低着头走路,真像豹一样。我站在地势低的地方可看见母狮,而英国人的视线则被母狮前面的蕨类挡住了。母狮愤怒的目光投向了封住山谷口的骑马的战士,它似乎在考虑可否登上陡峭的谷壁。

  穆罕默德·拉赫曼也看不到母狮。他骑马走到谷壁边上喊道:“战士们,再次用石头打小狮子!如果你们……”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往前走的太远了。松松的沙子下沉了,他的马在乱石上失去了平衡,滑倒了。马倒下时将他从马鞍上甩了出去,他没有抓住什么东西——人和马一起滚向谷底,这时周围——其余人同声惊呼起来,因为母狮刚看到滚下来的阿拉伯人,立即从蕨类植物下面冲了出来,由于速度过快,英国人很难瞄准它,虽然他开了枪,可是母狮跑得像子弹一样快,子弹未击中它。

  母狮以无法形容的速度边跑边发出嘶哑的吼声直奔酋长。

  酋长正好试图在摔下来后站起来。

  “真主,真主!”他惊恐万状地边喊,边又倒在地上。

  这时母狮到了他的身边——它的利爪最后一次触地——我立即开枪了。母狮是在跃起时吃我的子弹的,它向侧面倒下了。这时我又打出了第二枪。酋长发出了痛苦的喊声,母狮恰好倒在他的身旁,狮爪碰了他的大腿,他下意识地滚到一旁。母狮用爪去抓地面,发出了最后的垂死的吼叫,接着便伸直强有力的四肢。

  我距母狮不到几米远,跑了过来,准备拿刀对付它。这不必要了:母狮死了。

  “酋长,站起来!”我说,“母狮已经死了。”

  “它真的死了?”他问,接着便从地上站起来。

  “真的。”

  “先生,它想吃我。”

  “肯定是这样。可是现在母狮自己因作孽多端而完蛋了。”

  “它将到地狱里去,永远呆在地狱里。”

  在最后一声担心的惊呼之后,周围一直是恐怖的寂静,现在从各方面传来了热烈的欢呼,纷纷奔向梅赛尔酋长几乎丧命的山谷。

  幸好酋长伤势不重,只是右大腿上被撕裂,失去一小块肉。他的马也未受损失。相反,已死的母狮又要受罪,它的荣誉被各种诅咒和轻蔑的举动玷污了。幼狮被捉住绑了起来,以壮我们凯旋的声势。

  我们每个人都对这次打猎的成果感到满意,只有英国人快快不乐。他也来了,站在我的身旁。

  “真可恶,可恶极了!”他抱怨说,“这只可怜的猫从我枪口下逃跑了!”

  “不要难过,先生!”我回答说,“它毕竟被击中了。”

  “是被击中了,但不是被我的子弹击中的。如它尚未死,我就用拳头把它打死。”

  “我真诚地向你保证,如果我在你呆的地方,我也击不中母狮。它飞快穿出树丛,还未等你按枪机时,它已飞跃过去了。请相信,没有人会因此而怀疑你是位好猎手。”

  “但愿如此!如果有人敢嘲笑我,我就一拳把他打倒。是啊,这只大猫确实可怕,谁落在它的手里,那就完了!”

  因为这里没有东西可充作运输工具,大家就地将狮皮剥下来了,狮肉就放在那里不管了。

  然后我们就往回走。酋长穆罕默德·拉赫曼走在我身边。

  “先生,”他说,“感谢你救了我的命。真主为此祝福你!告诉我,我应当做什么才能表示我对你的好感?”

  “如果你真的要对我作出表示,那就请你安排酋长阿里·努拉比重新得到他的女儿和白马!”

  “这我已向你作出了许诺,我会信守诺言的。我想考虑一下,我如何能向你表示好感。没有你的子弹我现在会成什么样子!你把我们从‘地震先生’及其妻子的威胁中解救出来。现在我们的牲畜可以安静地吃草了,梅赛尔人不再被咬死吞食了。我们今天为欢迎你和来自英国的先生举行盛大的宴会。我们现在是患难之交,我将像关心我的眼珠一样关注你的幸福。”

  当我们在返回的路上经过我们发现雄狮的树丛时,雄狮已被拖走。拖拉的痕迹很宽,标出了梅赛尔人运回“沙漠之王”走的道路。顺便提一句,我认为“沙漠之王”的说法并不贴切,因为在真正的沙漠里是见不到狮子的,它们在沙漠中既找不到食物,亦找不到水喝。狮子作为肉食动物每天需要大量肉类,它们只在草原和绿洲中出现。我们成功地在这么小的地区和这么短的时间将一头雄狮和一只猎豹连同它们的妻子打死,这是一个奇迹。假如梅赛尔人自己采取主动,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我们走进村时,受到了热烈的欢迎。我骑马直奔酋长的帐篷,我刚下马,帐篷门就开了,一个人走出来奔向站在我身旁的酋长。

  “真主伟大,他创造奇迹!”穆罕默德·拉赫曼喊了起来,“我的哥哥!我昨天派到你那里去的人已到达了?”

  “你派的人?我没有见到你的人。我来你这里是为接我的女儿朱美拉的。”

  此人是阿云和卡马达梅赛尔人部落酋长,朱美拉的父亲,穆罕默德·拉赫曼的哥哥。他们长得很像。我还从来未见过兄弟俩是两个不同部落的酋长的,可见他们中的一人肯定不是因其出身,而是由于个人的素质获得这一荣誉的。他们互相拥抱,然后穆罕默德·拉赫曼问道:“你已见过朱美拉?”

  “见过了,赞美真主,她还活着!”

  “活着?你想过她会死?”

  “啊,她的生命差一点儿就完了!她未告诉你,可是我一到她就向我讲了。”

  “讲了什么?”

  “她昨晚站在帐篷前面,‘魔鬼之父’想要吃她。”

  “真主啊,真主!此事我毫不知晓。”

  “但是一位外国先生救了她,告诉我他是哪位,我好向他表示感谢。”

  “这位是来自德国的先生,”酋长指着我说,“是打死‘地震先生’和‘魔鬼之父’的英雄。”

  他哥哥立即握住了我的双手。

  “先生,”他说,“我叫奥马尔·阿坦塔维,是阿云和卡姆达梅赛尔人的酋长。你救了我女儿的性命,你即使要我的生命,我都会给你!”

  “他说的是实情?”穆罕默德问我。

  “正当‘魔鬼之父’要咬死朱美拉时,我向它开枪了。”我回答说。

  “而今天你又救了我的性命,赞美真主,是真主将你送到我的帐篷里!可是你对我隐瞒了此事。进帐篷里,向我讲讲有关情况!”

  “请允许我先去看看匪帮头目是否在我们外出期间做出了违背其誓言的行动。”

  “你指的是那个匪帮头目?”奥马尔·阿坦塔维问。

  “德马卡部落的萨迪斯·恰比尔。”

  “如果我告诉你一个坏消息,请你不要生气!”

  “一个坏消息?请讲!”

  “这个匪帮头目跑了。”

  “跑了?不可能!他被看管起来了呀。他起誓留在此处。”我吃惊地说。

  “他跑了。我派出一个人来通知我要到这里。村里的人为此均很高兴,很远就出来欢迎我。无一人留在村中。赛迪拉部落的30人也来欢迎我。他们只是想到了我,没有想到匪帮头目。我们进村时,他已逃走了。”

  “一个人跑的?”

  “带着被劫持的莫哈拉。”

  我急了,想立即上马去追赶,但需要再了解一下情况:“他骑的是什么马?”

  “真主原谅我不能不告诉你的第二个坏消息!你们的人都很害怕,便把情况讲给我听,请我转告你们。匪首乘的是白马,莫哈拉乘的是一头淡黄色马,妇女们看见了,她被捆绑起来了。

  “乘的是淡黄色马?”穆罕默德·拉赫曼问。“那一匹淡黄色马?”

  “你的那匹。”

  酋长吓得目瞪口呆,因为淡黄色马是他心爱之马,其价值可与阿里·努拉比的白马相比。这时他又清醒过来了。他一步跑进帐篷,迅速取出铜鼓,2分钟后全村的男子就到齐了。对有关人员的简单的审问使我们了解了形势的变化。

  我们走后不久,一个从阿云来的梅赛尔人来了,宣布奥马尔·阿坦塔维来村中作客。这位酋长颇得人们的好感,因此他的到来使全村的男子受到鼓舞。无人想留在村中,匪帮头目也跟着去了。半路上他声称,他想去找酋长穆罕默德,将其兄长到达的消息通知他。谁都没想到去通知酋长这件事,因此就让他走了。因为他的哈梅马同伙同大家在一起,对他一人去通知未产生任何怀疑。

  然而在他离开了大家的视线之后,他就直奔帐篷村,为酋长的黄马备好鞍,但未被留在村中的任何妇女看见。突然人们听到一声喊叫,当他们知道是谁发出喊叫时,看见匪首带着被绑着的莫哈拉跑向马匹。妇女们想进行阻拦,在他用武器进行威胁时,她们便失去了勇气。这时他向少女嘴中塞了东西,把她捆在马上,还带了一袋干枣。然后他就骑马跑了,向着南面的蒂乌斯山跑了。

  这时梅赛尔人和赛迪拉人见到了酋长奥马尔·阿坦塔维,大规模的赛马游戏开始了。在这场欢乐的对抗游戏期间,在场的几个哈梅马人看见一只野兔,于是就以打免为借口跑了。在追猎兔子过程中,他们骑马离开其他人越来越远,最后便完全消失了。当其他人陪同客人进村时,他们获知匪首逃跑了并立即认识到,哈梅马人消失是一个诡计。这一计划肯定是匪首制定的,兔子的出现给他们一个难得的可以掩盖其意图的机会。

  现在战士们感到异常恐慌。几个人建议立即去追匪首,另外一些人认为应先通知我们,也有的人认为,最好装作一无所知。人们争论过来,争论过去,宝贵的时间就这样浪费了。后来运回了雄狮,全村人都忙于此事,把匪首事就忘掉了。最后当人们又想起匪首时,决定将情况报告给酋长奥马尔·阿坦塔维,请他尽快见我们,以便将会引起的雷霆之怒转移到他身上来。可是这时我们已回来了。他们就这样犯了一系列无法挽回的错误。

  穆罕默德气得如同一只遭枪击的野兽。他诅咒破坏誓言的匪首,痛骂了毫无警惕性的梅赛尔人。酋长阿里·努拉比也发誓要打死他的赛迪拉部落的战士。我可怜的仆人阿赫默德寻求我的安慰和帮助,当然我自己也不能完全心安理得。最为平静的是英国人,他舒服地躺在一块旧地毯上,支起其长无比的双腿,幸灾乐祸地说:“好!好极了!冒险又要开始了。本来冒险该告结束了。这个土匪,该死的家伙!可是我喜欢他,这个盗贼。”

  盐沼精灵

  奥雷斯山脉南面及其余脉的东面是一片略有起伏的平原,低洼处被盐层覆盖。这是从前巨大内陆湖泊的遗址,在阿尔及利亚人们称之为盐湖,在突尼斯称为盐沼。从西到东主要有三大盐沼:迈勒吉尔、拉尔萨和杰里德。沙丘地区离这里很近,南风经常将细沙从天空吹向北方,因此盐沼的低洼处便充满了厚厚的一层细沙,只在盐沼的中央还保存相当多的水。水的上面被一层盐壳覆盖了,盐壳下面淡绿色的水不到1米深,水下面是50多米深的面粉状的流沙,不论什么掉到盐壳下面,都会无声无息地像被魔鬼捉住一样消失了。

  这层盐壳并不像冰块那样有平坦的表面,而是像波浪一样起伏不平的。盐壳平均厚度大约为20厘米,但常常只有10厘米或不到10厘米,其颜色如同一面闪着蓝光的铅铸的镜子。人在上面行走发出的声音如同走在那波利附近火山岩上听到的声音。总是处于运动状态的飞沙给盐壳穿了黑色的服装。随着时间流逝,盐壳越来越重,最后破裂沉下去,在原来的地方又出现了白色的盐壳。沙漠风暴刮来,盐壳噼啪作响,热浪袭来,盐壳被烫得起泡,出现一些孔隙,使整个盐壳结构发生变化。更为严重的是雨季。雨水使低处的盐壳溶化,盐壳沉入水里,但被流动细沙挡住。或者细沙如此小而轻,浮到水面上来,给盐壳以比较坚固的外表。因此人们只能在个别的地方通过盐沼,有时有生命危险。尽管如此,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几条道路横穿埋伏杀机的盐壳,因为突尼斯同以盛产枣著名的苏夫和杰里德地区的交往很多。但是我可以说,这些道路至少如同拉普兰的无底沼泽中潜伏杀机的小路一样危险。路面宽度最多为半米,且经常会出现事先难以预见和无法辨认的变化,人们走在上面的感觉是,好像他们不得不在几层高楼结冰的楼脊上行走,很难保持平衡。这种小路常常沉到水里,马掉在水里只能将头露出水面。有时也受海市蜃楼的诱惑走向死亡。这样的小路通常用小石堆作标志,但这些标志又常常被水吞没了,或者有人为了报复,将石堆移至另一地点,不知情的人只要迈错一步,盐沼就会张开嘴将其吞没,然后流沙伸出潮湿的手臂将其抱住,他头顶上坚硬的盐壳又合拢,以便等候另一个牺牲品。

  谁想走这样的路,必须找一位可靠而机敏的向导,不然就很容易失踪。住在盐沼南部的梅拉西人善于操此业。如一个团体或一支商队要穿过盐沼,事先要向真主祈求保护。然后向导走在前面,每迈一步,均需仔细试探。后面跟着骆驼及其主人,一头骆驼跟着一头骆驼,后面骆驼的头拴在前面骆驼的尾巴上。到了危险地段,向导小心谨慎,骆驼和马胆战心惊,但是必须向前走,如果他不想沉下去,他的脚就片刻都不能停留在薄薄的摇动的地面。这是在坟墓和地狱中的艰难行走,如果抵达了彼岸,人们就面朝着东方,高呼“赞美真主”,跪下感谢真主未让圣兽的大嘴张开。本世纪初有支拥有一千多头骆驼和许多人的商队经过杰里德盐沼,带头的骆驼走错了路,掉到深渊之中,接着其他人和牲畜也都在盐沼中沉没了。盐沼在商队的头顶上又封闭了,过了半小时盐层又恢复了原来的形状。成千上万的人就这样掉进松软的深渊。如果他们未返回家园,他们的家属就诵读《古兰经》关于死亡的章节并说:“盐沼的精灵把他们引入歧途,他们来到下面的流沙花园。愿真主拯救他们!”

  因为按照盐沼周围居民的信仰,盐沼精灵住在水下,如果有人经过盐沼,没有面向东方进行祈祷,他就打开死亡之门。如一异教徒或一罪恶深重的人走过这深渊之上,盐沼精灵就站起来,让一座闪闪发光的城市或一片鲜花盛开的绿洲在盐层上出现,如果被迷惑的人走向幻影,他就坠入死神的怀抱。

  当我们在萨西亚山上停下来,让马休息时,我不能不想到这些情况。我们的队伍现在只由10人组成。因为我们从梅赛尔人帐篷村出发时,我终于使阿里·努拉比相信,他的60名赛迪拉战士在追击匪帮头子过程中不会带来什么好处。他们返回塞莱本特了。由于穆罕默德·拉赫曼和奥马尔·阿坦塔维能给我们当向导,我们得到了充分的补充。另一个优势在于,我们只由10人组成的队伍骑的都是良马。阿里·努拉比原来的马已疲倦过度,换了一匹新马,我也为阿赫默德·萨拉赫换了一匹马。两位梅赛尔人酋长和另外4名陪同我们的梅赛尔战士的坐骑均为全部落最好的马。

  尽管如此我们在第一天也没追上强盗,虽然他由于莫哈拉在身边无法以最高速度前进,可是他的这一劣势由于我们必须在辨认足迹上花费许多时间而得到了弥补。此外,我们在晚间需要休息,而强盗则可利用晚上时间加大同我们的距离。

  在晨光允许我们认出强盗的足迹时,我们就出发了。我们接近了直到今天在阿尔及利亚和突尼斯之间仍有争议的那些地区。边界两边的阿拉伯人经常动武,在这里,每年为报血仇而牺牲的人多得令人难以置信。我们必须加倍小心。

  匪徒萨迪斯·恰比尔也很谨慎,此人对地方的情况极为熟悉,事实表明,他的绰号“向导”是当之无愧的。他为避免被发现,利用了最小的低地,许多小山和树丛。他胸有成竹地越过了一切障碍,这的确值得赞叹,并充分证明他不是第一次走这一地区。当然我们必须估计到莫哈拉给他造成的困难,可以估计,她被他牢牢地绑在马上,完全由他控制。

  在中午时分我们到了萨西亚山,从那里出发越过德拉豪山,可到达突尼斯危险的地区——盐沼。

  从强盗的足迹方向我们得出结论,他本想向南方去,即越过德拉豪山、塔富伊山奔向塞达达。可是不知什么原因使他改变了方向,因为足迹转向西南,然后直奔西方去了。我们在萨西亚和德拉豪两座山之间追踪足迹,傍晚到了一个地方,足迹从这里又转向西南了。我们和我们的马匹确实尽了最大的努力。仔细研究足迹后我们认为,被追击的人还领先我们卫小时,夜幕降临了,我们不得不停下来。

  在夜晚他是多么容易躲藏!他是多么容易很快就发现我们并逃之夭夭!在明天上午我们肯定会追上他的。

  因此我们到了一个豆角树丛时,便卸下马鞍,在树丛附近用马鞍和毛毯布置了一个宿营之处。

  “他还是骗了我们。”穆罕默德·拉赫曼说,“他不是通过塞达达和内夫塔,而是穿过阿斯卢兹峡谷到图古特去。”

  “他也熟悉这条路线?”我问。

  “他熟悉这里所有的道路,他是向导嘛。即使在盐沼上他也知道每堆石头路标和每个深渊。盐沼精灵迷惑不了他;他曾领着旅行者通过拉尔萨盐沼和杰里德盐沼。我曾同他骑马穿过拉尔萨盐沼,他的马从未走错一步路。”

  “拉尔萨盐沼上也有路吗?”

  “这个盐沼边上村庄很少,因此也没有安全可靠的通道,人们在盐沼边上走,只有勇敢的人才敢在凶恶的盐沼上行走。”

  “从这里到连接迈勒吉尔盐沼和拉尔萨盐沼的阿斯卢兹峡谷有多远?”

  “你得从清晨走到傍晚。”

  “到拉尔萨盐沼最近之点呢?”

  “那你3小时后即可到达。”

  “我们必须不让逃跑者过盐沼。不然他会铤前走险到盐沼上去,这样我们就不能追他了。”

  “他不敢走此路。”

  “为什么?”

  “他还要牵一匹马,对两匹马来说,盐沼上的路太窄了。”

  “你是说,如果我们将他赶到盐沼边,他就逃脱不了啦?”

  “肯定逃不了。”

  “他会牺牲载女孩子的马,自己进入盐沼。然后骑着那匹黄色马跑掉。”

  “那我们就用枪把他打下马来。”

  这听起来满有信心,连我自己也相信了。

  “先生,”阿赫默德·萨拉赫问道,“你能满足我一个请求吗?”

  “如果我能做到,可以。你想要什么?”

  “你的枪法比我们大家都好。你打匪首,把莫哈拉留给我!”

  “好,如果可能的话。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开枪。不能让人无谓地流血。最好是我们活捉匪首。”

  “那就打伤他!然后我们审讯他。”

  从这些和另一些谈话中可以看出,我们每人均相信我们的追击明天将结束。英国人也有信心。

  “好!”我将其他人的意图告诉他后,他说,“明天就结束?太可惜了!”

  “为什么?”

  “然后到哪里才有冒险行动呢?”

  “会有的。而且不必总去冒险。”

  “那做什么呢?骑马每人都会,吃和喝也如此。好!把强盗让给我!我要在他身上试验我的枪法。”

  “还是不这样做为好,最好是捉住他又不让他受伤。”

  “可是怎么能做到呢?你去抓他,他不会愚蠢到束手就擒的程度。”

  “这很难事先确定,必须等待事情的发展。”

  “好!可是我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

  “你是知道旧式的皮绳,人们称之为套索的。能否做一个这样的套索,用它来捉住这个家伙?”

  “先生,这个主意不错。这里虽无皮带,但有很多用枣树纤维做的绳子。我会使用套索,我们现在就做一个好吗?”

  “好!”

  一刻钟后我就做成一个套索,为了看看我是否有把握,我不顾天黑在豆角树枝上试验了套索,还可以。无论如何我有了一个可以不使其受伤就捉住匪首的武器。

  今天我们也设岗值班,我们怀着对明天这个时间完成我们任务的期望睡觉了。因为我们很早就入眠,第二天拂晓前就醒了。我们未再发现比我们已辨认出的更多的足迹,于是就出发了。

  我们沿着道路走了不到3刻钟就到了一个长满槐树的山谷,匪徒同其俘虏是在这里过夜的。他感到很安全,甚至点起了篝火。如我们清楚地看到的那样,莫哈拉被绑在一棵槐树上。他们二人及其马匹留下的最后的足迹如此清晰,他们走出不到半小时的路程。

  现在我们重新快速往前赶。山谷地势升高了。我们到达山脊时,下意识地勒住了马。在远处的天边,闪出了像水晶般的亮光,这就是拉尔萨盐沼。盐沼精灵以其宫殿的光辉引诱我们从我们所在的山上走下来。从盐沼到我们所在的山下是沙海,除了一些野生药西瓜外,没有任何其他植物,在我们右侧有两匹马在奔跑,一为白马,一为黄马。白马身上坐着一个女人,黄马身上是一个男子,他是恰比尔,我们立刻就认出了他。

  “真主啊,真主!”阿里·努拉比欢呼起来,从马鞍上摘下步枪,沿着山坡跑了下去。

  这样鲁莽行为肯定要自食其果。暴风将这一喊声传送到匪首的耳中,他转过头来看见了我。他肯定认出了我们。

  他的惊愕只持续片刻,接着他就鞭策两匹马飞快地跑了。

  大家都跟着赛迪拉酋长跑下山去,只有阿赫默德还在我身边。

  “为什么你不骑马下去?”我微笑着问他。

  “因为你也呆在这里了,先生,”他回答说,“你知道应当怎么办。”

  “我当然知道。你看,盐沼往右转一个弯。他们将会经过这个弓形地带。我们比较容易取直线跑到这一地带的尖端处。这样我们可以使强盗失去他现在还具有的领先优势。走!”

  我们向上述方向跑去,先是小跑,后来是疾驰,最后是全速前进。阿赫默德的马骑很出色,我并未用力催促我的黑马,这样我们两匹马始终并驾齐驱。沙土越来越厚了,但我们并未降低我们的速度。匪首只注意到其他追击者,虽然我们对他威胁更大,但他尚未发现我们。可以预见,他们追不上他,因为白马和黄马比他们的马优越,尽管这两匹已经很累了。

  这时他向右侧望了一眼,看到了我们。我看到,他骄傲地昂起头,在用力策马跑的更快些。他沿着盐沼边上跑,那里的沙层比我们这里厚,因此我们没有必要以最快的速度奔跑。他仍在我们前面。因为我们在弓形地带的弓弦上跑,我们追上他是不成问题的。

  这样过了大约半小时。我们距盐沼的闪光的镜面越来越近了。弓的顶端向我们飞了过来,我们早已把其他人甩在后面。现在我们到了盐沼深入陆地的海湾形地带,我同他处于同一高度,但距他约有1公里,阿赫默德仍跑在我的身旁。这时我们前面的地形变了,盐沼突然后退,让位给一个宽阔的沙角,沙角直插盐沼。匪首从鞍上立起,高兴地大喊一声并轻蔑地扬起右臂。接着他就突然让马向左拐直奔盐沼。

  “真主伟大”,阿赫默德说,“他想进入盐沼!”

  我未回答,而是催我的黑马发挥最高速度,驰往同一方向。我注意到,匪首在寻找一条进入盐沼的道路。如果莫哈拉进了盐沼,她就完了,因此我必须在劫持者到盐沼边前追上他。距离在缩小,虽然沙角伸进盐沼很长一大块地方,可是沙角已明显后退,我距逃跑者越来越近了。还只有10匹马,8匹马,4匹马,3匹马长的距离,现在只有1匹马的距离了。

  我用右手摆动套索。可是我不能套住骑马的人,否则珍贵的白马就完蛋了,因为它会继续向盐沼中奔跑。我不得不向黄马抛出套索。现在我追上了匪徒。

  “站住!”我喊道。

  他举起了手枪——我的套索抛了出去,他的枪也响了。我立刻往回转,拉我的马向侧面跑,以便拉紧套索。这一动作救了我的命——子弹从我前面飞过去了。因为我的黑马未受过抛套索的训练,我不能令它立即停下来,否则它会被拽倒的,我只是控制了它跑的速度。套索抛中了,黄马跳起并摔倒了。

  匪徒可能还从未见过套索,因此他也没有用刀先向我刺来,可是他还是很敏捷地在马摔倒时离开马鞍,安全地着了地。因为他手中还握着白马的缰绳,被拖了一段距离后他跳在莫哈拉的后面,同她一起骑白马跑了。

  说时迟,那时快,我不能进行阻止,因为套索的一端绑在我的马鞍上,现在同跌倒的黄马拴在一起了。在我稳住了我的黑马,抽刀割断套索后,匪首已坐到白马上面了。几秒钟后他就跑到了盐层上面,马蹄下面发出了响亮的声音,我追了上去。我未考虑这一冒险行动孕育的危险,只想飞速地奔向如同镜子似的盐沼——盐沼精灵向我招手了。只向我招手?我听到身后有马蹄声后便回头望去。天啊!阿赫默德也到了盐层上面,他的马紧跟在我的后面,在跌倒的黄马身边短促的停留使阿赫默德有可能追上我。

  “你回去!”我大声呵斥道。

  “真主伟大!先生,我不能离开你!”

  我无法再关心他,因为我已自顾不暇了。到这时为止盐层是牢固的,均匀的,可是现在我看到出现了许多石头路标,这清楚无疑地表明危险开始了,此前的平坦盐层开始呈起伏的波浪形,高处闪出金属的光芒,低处积满飞来的细沙;脚下的地面在摇动,发出隆隆、嚓嚓和噼啪的声响,这并不是完整的令人放心的声音,而是呻吟式的尖叫,令人毛骨悚然;盐沟处看来很泥泞,好像积雪刚化;盐层常常在水的下面,水在往上面喷;我们的马走过时,大面积的盐层在摇动;死神在前面、旁边和下面同我们一起在飞驰。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们要活捉的萨迪斯·恰比尔,因为他毕竟是我们的向导,惟一的向导嘛。他在何处拉马,我也在何处留神,我模仿他的每个动作,我后面的阿赫默德亦如此。我与其说是醒着还不如说是在梦里,我的心跳加速,我的脸在发烧,我的全身在发烧,宛如在空中飘浮的云彩上面追猪一个动物。周围的堤岸早已消失,我们到了一望无际的死亡之海,每走一步都使我相信,如果我们的马只要稍微降低速度,我们就会沉下去。盐层有的地方已无支撑力,在上面飞驰的马蹄停两秒钟都承受不了。我们就这样大约跑了20分钟,可是我觉得时间好像过了两小时。

  这时我见到白马已疲倦,它承载着双倍的负担。匪徒也看到了这点。他决定减轻其负担,可是其方式却令我心惊胆战。到现在为止他的身体遮住了莫哈拉。现在我看到,他用左手控制马,用右手把将莫哈拉捆在马上的绳索解开,接着我就听到一声恐惧的喊声。他将莫哈拉从马鞍上拉下来,想将她从马上甩下去,而她则拚命地抱住他。她双手抱住他的大腿,被拖着走。这时他挥拳击莫哈拉的头部,她的手松了,跌了下来,她的脚未踩到实处,浮动的盐裂开了,她沉下水中。可是这时我的马经过她的身边,我弯下身来,用右手抓住她的胳臂。我紧紧地拉住她,马的速度补充了我的臂力,她那轻巧的身体在空中弯成一个弓形,然后就横在我的马鞍上。

  这只是几秒钟内发生的情况。我身后发出了大声的欢呼,这是阿赫默德的声音。白马这时轻松了,我的黑马好像对增加重量没有感觉。殊死的追逐仍在进行,可是这还能持续多久?

  没有路标,也看不见一块小石头,只有起伏不定的盐层,冒着蒸气的沙泥,喷出的水和飞舞的泡沫。

  这时我终于见到前面有一条黑线。谢谢上帝!匪徒选择了一条只穿过部分盐沼的道路。如果他要横穿近30公里宽的盐沼,那我们就完了。过了一分钟又一分钟,黑色地带越来越近。脚下的盐层摇动,起泡沫——现在脚下的声音显得安全了,我们越过牢固的盐层奔向可靠的地面。

  “真主,真主!”匪徒喊了起来。

  “好,跟上去,阿赫默德!”我对他喊道。

  我的黑马如同飞鸟一样掠过宽阔的泥潭式的盐沼岸边,它连接着盐层和陆地,阿赫默德也顺利地登陆了。我们的马又跑了一段距离才停了下来。匪徒在哪里?白马后腿陷在泥潭中,马前数米处萨迪斯·恰比尔一动不动地倒在沙滩上。

  我们下了马,先将白马从泥潭中拉了出来,然后去看骑马的人。筋疲力竭的白马最后一跃迈出的距离太短,骑马人从鞍上被甩了出来,头先着地,脖子断了。

  “愿真主怜悯他的灵魂!”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愿真主惩罚这个可恶的家伙!”阿赫默德补充说,然后迅速跑到被我放在沙地上的莫哈拉。“先生,她死了!”他惊呼起来。

  我检查她。

  “她活着,只是昏厥了。”我对他解释说。

  他将她抱起来,亲吻她的眼睛、嘴和两颊,她醒过来了。这时我去看看马匹,它们精神抖擞地站在那里,鼻孔张得大大的。我不能让它们这样站着,我用力将它们按倒休息,然后我又回到阿赫默德那里。这个善良的小伙子眼中浸着热泪,想同莫哈拉讲话,可是得不到回答。她一声不响地搂着他的脖子,我们听到的是些不知为何意的声音。

  “让她安静吧,阿赫默德·萨拉赫!”我说,“她受够了折磨,最后这半小时可怕极了,一般女子很难承受得了。”

  “是的,先生,这太可怕了。比起这盐沼来,‘地震先生’和‘魔鬼之父’算得了什么!盐沼精灵帮助我们脱了险,因为我们不是坏人,然而最后盐沼精灵还是把匪首留住了,让他的灵魂在地狱中同最凶恶的魔鬼住在一起吧!我永远不会忘记这次追击。”

  “你可以相信我,我也不会忘记。”

  “先生,我感谢你救了‘少女中的珍珠’莫哈拉的性命,匪徒曾想将她抛入深渊。”

  “别提这些了!我们俩也很疲倦。我们要过很长时间才能休息。帮我将强盗捆在马上。你将莫哈拉抱到你的马上。我们看看能否找到我们的人。”

  “你知道我们到哪个方向去找他们吗,先生?”

  “知道,我们来到了西南方,应回到东北方向去。”

  过了片刻我们就往回走。我走在前面,牵着白马的缰绳,幸福的阿赫默德·萨拉赫从他的词汇中选取最甜蜜的表达方式,向他的“少女中的珍珠”讲他感到多么幸福。

  我们到达我们开始危险的追击的沙角时,时间刚过中午。我们拐过了盐沼岸边最后一个角,他们仍然没有看见我们。因为大家都坐在岸上,目不转睛地望着我们消失的地方——闪闪发光的盐层。我拿起步枪打了一颗子弹,他们才站起来。当他们见到我们时,响起一阵无法描述的欢呼声。我们很快就被包围了,大家争先恐后地向我们提出了各种问题。只有一人站在我们的旁边,他抱起被找回来的女儿,两眼望着他那匹白马,这就是阿里·努拉比。

  “赞美真主,我又得到了女儿和白马!”他终于喊了出来,“阿赫默德·萨拉赫,你遵守了你的诺言,我也要实现我的诺言:我最心爱的女儿莫哈拉现在属于你了。现在请你们告诉我们,真主是如何引导你们,是谁取走了这个强盗的灵魂?他的身上并没有受伤啊!”

  “让我讲吧,先生!”阿赫默德请求说。

  “讲吧!”我回答。

  我将欢乐让给了这个忠诚可靠的人。这时我坐到了英国人身边,用英语向他讲述了我们追击的经过。他卷曲他那其长无比的双腿,用他那其长无比的双臂抱住了膝盖,聚精会神地听我讲述。我讲完时,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诚挚地承认:“先生,你知道我是多么喜欢冒险,但这样的冒险我不想干。如果出去散步,最好能踏上比较坚实的土地。这个阿赫默德是个好小伙子。他跟着你向盐沼跑了!现在他终于得到了他的莫哈拉——订婚,结婚,喜庆。你还记得我对他作出的许诺?”

  “记得。”

  “是什么吗?”

  “50英镑。”

  “他应当得到,因为他诚实可靠。”

  一小时后,我们都站到坚固的盐层上面,我们在上面凿开一个孔。

  “战士们,把他的尸体抬过来,”奥马尔·阿坦塔维酋长严肃地说,“将他扔进流沙的深渊!他本想把我的侄女她进去。盐沼的精灵应当保留他的尸体,直到他复活。他的灵魂应当看看,他能否走过通往天堂的桥。因为他违背了他的誓言,亵渎了真主和先知,这是最严重的罪过。万物非主,惟有安拉、穆罕默德,主的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