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沙漠歼群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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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诺被绑架

  非洲!

  我向你致意,你这神秘的大地!让我骑在骏马上穿越你那一望无际的空旷草原;让我骑在矫健的骆驼上穿越你那布满了炙热的石头的沙漠;让我在你的棕榈树下漫步,观看你的海市蜃楼美景;让我在你生机盎然的绿洲上思念你的过去,感叹你的现在,梦想你的未来。

  我向你致意,你这阳光烤热的大地,跳跃着热带脉搏的大地,广袤无垠的大地!我在冰冷的北方已感到了你的温暖,听到了你童话般的奇妙的音响和那遥远的大自然的直冲云霄的欢歌。在这儿,平原上成群的羚羊跳跃奔腾;河马在水中嬉闹;大象和犀牛的巨足压碎了森林;鳄鱼在泥水中翻滚;睡着的狮子在多刺的含羞草下发出呼噜声。我双足的行动虽受羁绊,但我的心灵却飞向你。在这儿鸣响着布尔人的步枪;在那儿霍屯督人和卡菲尔人的长矛飞舞;黑色的人影在格斗;铁链当嘟作响,奴隶在呐喊;沙漠中的商队满载货物向东进发,而海边的商船则由西方驶来。

  在孤单的帐篷村中响起了音乐家的高声合唱;高耸的伊斯兰教寺院尖塔呼唤人们去祈祷;沙漠居民把眼睛对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而朝圣者则虔诚地高唱“真主”啊,我在这里!

  我向你致意,令我悠然神往的大地!现在我终于看到了你的海岸在招手,呼吸到你纯净的空气,吮吸着你的芳香。对你的语言我并不陌生,可没有见到欢迎我的笑容,没有向我伸来的双手;但绿色海滩的棕榈树却向我鞠躬,山峰闪烁着友好的光辉向我表示“我们欢迎你,陌生人”!

  在遥远的西方我遇到一个人,他像我一样纯粹出于对冒险的兴趣,曾只身一人冒险行进于印第安人沾满鲜血的土地上,而且成为我的患难与共的忠诚朋友。埃默利·博斯韦尔爵士是一个很少见的男子汉,他自豪、高尚、冷静、沉默寡言、胆大而有些冒失、果断,是一个强壮的摔跤运动员,机智敏捷的击剑能手和百发百中的射手,而当其心中激荡着友情时,就会充满舍己为人的精神。

  善良的埃默利爵士固然有许多长处,但还是有一些小怪癖,这些特点能使人立即认识到他是盎格鲁撒克逊人,而且完全可能使一个陌生人反感。他的性格对我却毫无妨碍,我们常常开一些意味深长但却无伤大雅的小玩笑,而最后我们是以最好的朋友在新奥尔良分手的。我们作了要再见的承诺,相会之处定在非洲。

  我们选定阿尔及尔并不是没有缘故。老实正派的博斯韦尔就像我一样,是人们习惯称作“漫游世界的人”。他几乎已在地球的所有角落留下了足迹,但在非洲他走过的地方,南边只有开普敦,而北边只有阿拉伯人所称的“加尔卜”,即从摩洛哥到的黎波里的一段沿海地区。很自然,他也会有熟悉一下这一大洲的内陆,特别是撒哈拉、苏丹的愿望;他想要经过达尔富尔和科尔多凡,然后经尼罗河返回文明发祥地。他有个亲戚,即他的舅舅住在阿尔及尔,他曾一度长时间在舅舅那里学阿拉伯语。他是法国人,名叫拉特劳蒙,是个商行老板,与苏丹保持着极其密切的关系。我们将在他那里相会。

  至于我,早期出于特殊爱好也已研究过阿拉伯语。在草原相聚将为我们提供良好的相互练习阿拉伯语的机会。为此我乘坐了属于帝国运输公司的“火山号”轮船,以一种平静的心态从马赛出发。我相信同撒哈拉居民用他们的母语交谈不会感到困难。

  非洲对我们就像对任何人那样,是一个有着大量尚未揭开的谜的大陆,将会向我们提供足够的令人奇怪的事物,可能还有危险。然而有一件事我们特别渴望实现:就像我们曾猎杀了灰熊和野牛那样,我们也企图把我们的猎枪用于黑豹和狮子身上。埃默利曾怀着某种妒忌的心情读过有关勇敢的猎狮者杰拉德的报道,而且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得到一些鬣狗的毛皮。

  我们分开后已过去了三个月,然而他知道我到达的大概时间;而且由于他也知道我将乘法国轮船前往,因此当我在船靠岸后,在码头上等候下船旅客或乘小船赶来接朋友的杂乱人群中没有看到他时,多少感到有些失望。

  阿尔及尔位于一个半月形海湾的西边。城市完全以正面面对船只,并给人一种特别的,几乎是幽灵般的景象。伸向绿色山脉的雪白的、连成一片的楼房大都没有屋顶和窗户,默默地望着港口,在日光下看起来就像是石灰岩。一组宏伟的石膏雕像,像一条冰川。高耸在山顶上的是皇帝的堡垒,在山麓,除埃杜本港要塞外还排列着各种各样的防御工事。

  码头上有一群群人在移动着,其中有穿着白色阿拉伯斗篷者,有穿着五光十色长袍的黑人男女,有从头到脚用白色面纱包起来的妇女,有穿着土耳其服装的摩尔人和犹太人,各种肤色的混血儿,有身着欧洲服式的先生和女士,以及佩各种军徽,来自各部队的军人。

  我让人把行李送到巴卜韦德街的巴黎饭店去。在饭店里根据需要吃了点东西以恢复体力后,就前往拉特劳蒙住所所在的巴卜阿佐恩街去了。

  我递交了名片,主人就立即出现在其工作室的门前。

  “欢迎您,阁下!”他用法语打了招呼,“但不是在这里!请随我进来,我想向您介绍夫人和小姐!我们已有很长时间在焦急地等待您的到来了!”

  这种出乎意料的迎接使我惊异,以焦急的心情在等我这个陌生人?这是出于什么原因?

  拉特劳蒙矮小敏捷,当他登上宽阔的大理石楼梯时我刚走了一半。这所房子从前曾是一个富有穆斯林风格的宫殿式建筑,阿拉伯建筑艺术与法国式布置的结合产生了一种奇特的效果。我穿过了金碧辉煌的接待室,被引入起居室,这是一种与焦急等待相联系的对我的又一个优待。

  正在翻阅着一本小说的夫人坐在一把矮椅上;她穿着按欧洲式样裁剪的黑色丝绸衣服。小姐躺在一张天鹅绒面的长沙发上,穿着舒适的东方式服装。一条宽松的丝绸裤子从腰部伸展到足踝,光脚穿着蓝色的绣有金线的拖鞋。脖子和胸膛上覆盖着精致的金银交织的一流饰物,上身穿的是一件天鹅绒的土耳其式短上衣,上面装缀着珍贵的花饰,并缝有一排贵重的钮扣。黑色长发用金线和珍珠线编织,并用蓝色和玫瑰色的印度绸扎起来。

  我们进入时两位妇女都站起来了。她们难以掩饰对主人所犯的社交性错误的惊异,他竟让一个陌生人在没有事先通报的情况下进入这个房间。但当她们刚刚听到我的名字后,惊异就让位给毫不掩饰的高兴表情了。

  夫人快速走向我并握紧了我的手。

  “阁下,您终于来了,我们多么高兴呀!我们对您的思念是无限的。现在可让我们放心了,因为您一定会紧追能干的博斯韦尔,并帮助他找到雷诺!”

  “当然,夫人!若您希望如此,我会尽力而为。不过请您告诉我,雷诺是谁,他和我希望在这里遇见的埃默利有什么关系!”

  “您还不知道,真的还不知道?我的上帝,整个城市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可是勃朗希,”拉特劳蒙插嘴说,“你怎么不考虑一下这位先生是刚乘船到达的呢?”

  “真的,确实如此!您还无法知道,请坐!克莱隆,向我们的客人问好!”

  年轻的女士向我鞠躬,而母亲则把我引向一个座位。接待充满了神秘气氛,我紧张地等待着想要知道所发生的情况。

  “您会感到我们处于一种要求我们不去考虑常规方式的形势。”拉特劳蒙先开口。“埃默利向我们谈了许多关于您的事情,由于他的本性是沉默寡言的,所以这就成了我们充分信任您的原因。”

  “是的,我们完全信任您,阁下。”夫人根据南方地区的客气习俗用“阁下”来代替简单的“先生”后强调说,“您曾与我们的外甥经历了那么多的险情,因而或许您不会拒绝满足我们的请求吧!”

  我简直对这些和蔼可亲的人要求我的急速的方式方法感到可笑。尽管我尚未知悉理由,但根据女士的话,看来事情显然与我会有某种危险相关。

  “女士们,阁下,请允许我做你们希望我做的一切事情!”

  “啊,太好了!听了有关您的情况介绍之后,我们就只能对您抱有期望了,虽然我必须向您讲实话,我们的请求是博斯韦尔让我们提出的。”

  “只要我力所能及,必将满足这一请求。”

  “感谢您,阁下!”拉特劳蒙说,“我们遭到了巨大损失,一种可怕的不幸……”

  “是的,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不幸,阁下!”夫人插嘴说,这时她的眼中流出了眼泪。

  她的女儿克莱隆也是如此,抽出手绢掩面哭泣。

  “请说吧,夫人!”

  “不,我无法叙述,我的忧虑使我讲不出话来。”

  这个矮小的弱不禁风的女士一下子陷入极深的悲恸中,甚至使我感到可怕。

  “阁下,您告诉我吧!”我要求拉特劳蒙。

  “您知道伊莫萨尔人吗?”他问我,但立即以南欧人的机灵方式补充说,“大概不知道,您是不会知道他们的,因为您今天才到这里,但我告诉您,这些伊莫萨尔或图阿雷格人是一个可怕的沙漠匪帮。而从艾因萨拉赫到金奈赫,到阿伊尔和索科托的商队大道正好笔直通过他们的领土,我发往苏丹的货就是走这条路的。我的商号是在阿尔及尔惟一与延巴克图、豪萨、博尔努和瓦代保持直接联系的商号,但因为我们位于远离每条道路的地方,要直到艾因萨拉赫或加达姆和加特才有中转站,所以要维持如此不稳的商业联系常会带来严重的牺牲和损失。但最严重的是商队最近经历的一次。”

  “他们遭到图阿雷格人袭击了吗?”

  “阁下,您猜得很对。沙漠匪帮抓住了他们并把所有人都残杀了。逃脱的只有一人,他在战斗一开始就假装死了,是他把这一可怕的消息带给我的。”

  “阁下,您的公司将会恢复过来的。”

  “我的商号,是的!但我的家庭就永远不会了。货物损失可以忍受,可是我的儿子,我惟一的儿子雷诺却在沙漠匪帮处失踪,没有回来。”

  这时女士们再也抑制不住大哭起来,而拉特劳蒙也无法抑制悲痛。我让他们有一段时间冷静下来,然后问道:

  “您得到有关您儿子命运的确切消息吗?沙漠强盗是习惯于斩尽杀绝的。”

  “他仍活着!”

  “啊!如果这不是一个错误信息的话,那你们就应将其看作一种奇迹!”

  “他肯定活着,因为我们得到了他传来的信息。”

  “通过谁?”

  “通过一个由沙漠匪帮派遣的图阿雷格人,他索要赎金。”

  “您已付给他了吗?”

  “我不得不付;我没有别的办法。”

  “拿什么做赎金呢?”

  “拿货物,我把货物送到了加达姆。”

  “那么您的儿子呢?”

  “他仍然没有回来。不守信用的强盗又提出了新的要求。”

  “您又满足他们了?”

  “是的。”

  “那么仍是相同的结果吗?”

  “现在还不好说。第二个信使来的时候,博斯韦尔正好到达。这是8周前的事情。他来得正是时候。”他担忧地接着说,“我担心的是下一步会怎么样,阁下。拥有一切可支配手段的政府您不能指望,他们只顾自己的事。因此我们的埃默利就自告奋勇,自己要处理此事。”

  “是这样的。”我又问,“他采取了什么样的措施?”

  “他让把索要的货物运走,但却秘密地跟踪着。”

  “一个大胆的行动!由谁赔他出行?”

  “只有一个向导和一个出众的阿拉伯仆人。”

  “走的是哪条路?”

  “这次货物肯定是运往艾因萨拉赫。”

  “索要的是哪些货物?”

  “做好了的带帽子的阿拉伯斗篷和头巾,长枪,刀,毯子,阿拉伯人习惯穿用的开口较宽的鞋,以及许多对我们来说几乎不值什么钱的帐篷所用的物件。”

  “我看沙漠匪帮想勒索完整的装备,然后仍不交出您的儿子。如果要想捉住他们,就必须抓住其弱点。但是,阁下,埃默利是否让在所有货物上都做了记号?”

  “您是从哪里知道的?”他惊奇地问道。

  “没有人和我说起。他在这里像西方人那样处理此事,而在这方面我们相互了解很透。谁长年在野蛮西部地区的印第安人中,在几乎每时每刻都有死亡危险下经历过,就会习惯于一种在撒哈拉沙漠也会有用的机敏。记号是怎样的?”

  “它是由我的姓名安德烈·拉特劳蒙的第一个字母,也就是A.L.组成的。我将其烙印在枪托和刀柄上,并刺绣在斗篷领子的花饰和头巾及毯子的角上。”

  “埃默利可以从这些记号辨认强盗了。您没有关于他的消息吗?”

  “有一个十分确切的消息。我在两星期前得到这个消息,并从此就渴望您的来临,因为这个消息绝大部分与您有关,阁下。”

  “我应当追随他,是不是?”

  “当然。这就是他送来的那几行字。”

  这张纸就放在桌子上,这是个标志。在这14天中,这三个人的眼睛有多长时间注视着这张纸片!博斯韦尔只写了很少几句话,虽然他还没有取得成效,但他要求不要放弃希望,并在这里写上一个请求,让我到达后立即去追赶他。

  “是谁带这封信来的?”我探询地问。

  “一个卡巴比施部落的阿拉伯人,他受命要等您到达,并充当您的向导。”

  “他在哪里?”

  “就在这座楼里,阁下吩咐把他叫来吗?”

  “是的,请!”

  我不得不暗地里自称为幸运儿,因为我的脚刚刚踏上非洲大地,就被拉入到一件事情中,此事可能使我获得许多奇特的经历。拉特劳蒙按铃叫阿拉伯人,而女士们在等待将要来临的协商中暂时忘却了悲痛。

  卡巴比施部落的人走了进来。阿拉伯人很少有超过中等身高的,他们大多数人身材细小、干瘦,但这个人差不多可称作巨人。他长得如此身高肩宽,致使我几乎失声惊叫。他的又长又浓的络腮胡子,以及他用各种可能的武器武装到牙齿的事实,使他具有极其好斗的外貌。无论如何这是一个我求之不得的陪同者,因为仅从他的外貌就会令敌人望而生畏了。

  他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大幅度地弯腰鞠躬,并用低沉的男低音说:“祝你们平安!”

  “欢迎你!”我回答了他,“你是勇敢的卡巴比施的子弟吗?”

  他的乌黑眼睛向我发出骄傲的一瞥。

  “尊敬的老爷,卡巴比施人是伟大的阿布·泽特的最著名的子孙;他的种族包括20多个支系,而最勇敢的是恩·努拉布,我就是属于这个支系的。”

  “那么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名字对英国人来说很难发音。它是哈桑·本·阿布菲达·伊本·豪卡尔·阿尔·沃迪·优素福·伊本·阿布·福斯兰·本·伊沙克·阿尔·杜利。”

  我真想发笑。站在我前面的是那些阿拉伯人中的一个,他们把简单的名字纳入整个种族谱,部分是为了尊敬他们的祖先,但大多数是为了给听的人有个印象。

  于是我回答说:

  “哈桑·本·阿布菲达·伊本·豪卡尔·阿尔·沃迪·优素福·伊本·阿布·福斯兰·本·伊沙克·阿尔·杜利。一个德国人的舌头可以发出从班加西到卡齐纳的名字的声音,如果把名字写下来的话。然而我将只称你为哈桑,因为先知穆罕默德曾说过:如果一个字已经足够,就不要说十个字!”

  “老爷,如果你叫我哈桑,我的耳朵会不予理睬的。认识我的人都称我为大个子哈桑;你应该知道,我是杰萨·贝——杀手!”

  “真主伟大;每个人都知道他。但是关于杀手杰萨·贝,我却还没有听到过一个字!是谁这样叫你的?”

  “每个知道我的人,老爷!”

  “那么你已经杀死了多少个人呢?”

  他窘迫地把目光垂向地面。

  “老爷,当杰萨·贝出现时,草原会发抖,平坦的沙漠会震颤;但他的心中充满着仁慈、宽容和慈悲,因为信徒们都信奉虔诚的阿布·哈尼法教导:你的手应像豹爪一样厉害,但应像原野上的草茎那样柔和。”

  “那么你就徒有其名了,只有当证实你配用这名称时我才用它。”

  我开始预感到,这个善良的大个子哈桑虽然个子高大,而且周身装备得像一个武器库,却是个极其温和的人。沙漠就像啤酒店或者沙龙,也有爱吹牛的人。

  “老爷,我是理应得到这一名称的,否则别人就不会叫它了。”他骄傲地回答说。“看这些猎枪、这些手枪、这些刀、这些双刃剑以及这些长矛,甚至于有胆量的韦拉德·斯利曼看到它们也会逃走!可是你却拒绝称我这个名字?甚至埃米尔老爷还都这样称我呢。”

  埃米尔老爷?或许他把英文的埃默利变成了东方的埃米尔了?

  “谁是埃米尔老爷?”我问他。

  “真主保佑你,老爷,以及你的理解力!难道你不知道把我派遣给你的人的名字吗?”

  真是如此,他把我们的埃默利说成埃米尔了!他以友善的愿望所表达的惊讶令我好笑,但我采用一种严肃的声调让他有所收敛。

  “告诉我有关埃默利老爷的情况!”

  “我领着一个沙漠商队从比尔马到辛德尔去。老爷,你应当知道,哈桑是个有名望的沙漠商队向导,他熟知撒哈拉沙漠的所有道路,哪怕是最细微的痕迹和足印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若真如此,那么由他伴送我当然有很大优越性。我决定立即考验他。

  “你说的是真话吗,哈桑?”

  他尽可能地采取最骄傲的姿态。

  “老爷,你知道什么是哈菲斯吗?”

  “那是一位能默背《古兰经》的人。”

  “虽然你出身于德国,但你很聪明。那好,老爷!哈桑·本·阿布菲达·伊本·豪卡尔·阿尔·沃迪·优素福·伊本·阿布·福斯兰·本·伊沙克·阿尔·杜利是一个哈菲斯,他能向你背出《古兰经》所有的114章祷文,和所有6660个段落。但你是个异教徒,你想怀疑一个真正伊斯兰教徒的话吗?”

  “我劝你小心自己的舌头,哈桑,因为我不习惯于受人的辱骂,尤其是不断说自己是哈菲斯和伊斯兰教徒!努力回忆一下你就会想起。基督教徒不是异教徒,因为他们像你们一样也接受一种《圣经》;从第一个穆·米宁的埃米尔直到你的虔诚的阿布·哈尼法,所有的英明导师都是这样讲的。你学过《古兰经》;可是你也知道对《古兰经》的注释吗?注释中谈到,只有拜火教徒和偶像崇拜者才是异教徒。”

  “你像一位神学学生那样聪明,老爷;如果你相信我所告诉你的一切,那你就更聪明了。”

  “如果你告诉我哪些绿洲是通向北非海岸的关键,那我就会相信的。”

  “艾因萨拉赫,加达姆,加特,穆尔苏克,奥古拉和苏伊特。”

  “那么去苏丹呢?”

  “阿加德兹,比尔马,贝尔盖尔,哈尔图姆和通古拉。”

  “从科尔多凡到开罗去怎么走?”

  “从奥贝德经库尔西去哈尔图姆,旅途中要花十天功夫。或者从奥贝德到德贝赫,要经过巴拉、卡格马尔、哈拉沙山和乌姆·贝尔利拉。这条路程要多花八天时间,但要比前面一条路好走些。”

  “从苏阿金到柏柏尔去要花多长时间?”

  “这条路要越过有名的劳艾井,并穿过阿梅拉尔、阿登多阿和奥马拉布人居住的地区;他们都是努比亚的牧民。这条路上你要花12天,老爷。”

  他的回答又快又准,所表露的显然是满足于以卓越的方式经受住了短期考验的神情。

  “我相信你,哈桑,”现在我简单地作出了判断,“现在说下去!那么你曾领着一个商队到辛德尔去。”

  “从比尔马去辛德尔,我在那里遇到了埃米尔老爷。他给了我所有我要用的东西,并把我派到这里,要我在这里找到一位来自德国的老爷,并应把这位老爷给他带去。”

  “我应在哪里和他相遇?”

  “在沙丘之门,在这里可以走出移动的沙堆到达多石的荒原中。你是否已听说过可恶的沙漠幽灵,老爷?”

  “我知道。你害怕他们吗,哈桑?”

  “害怕?哈桑既不怕魔鬼,也不怕可恶的幽灵。他知道只要按《古兰经》的祷文祈祷,妖魔鬼怪就会逃走。但你是个基督教徒,没有《古兰经》祷文可以祈祷,因而当你进入你所居住的多石荒原时,妖魔鬼怪就会吞食你。”

  “那么你为什么让埃米尔老爷到巴卜古德去呢?在我们赶上他之前,妖魔鬼怪就会吞掉他了。”

  这一出乎意料的反驳使他多少有些窘迫,但他懂得怎样为自己开脱。

  “我将为他祈祷!”

  “为一个不信真主的人?那好,哈桑,我看到你是先知穆罕默德的虔诚的儿子;也请为我祈祷。为他按恩·纳斯祷文,而为我按埃尔·法拉克祷文祈祷,这样我们在沙漠幽灵前就不必害怕了。我将在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动身。”

  “真主伟大,老爷!他可以做一切事情也允许做一切;但人类必须听从他,不应在太阳升起之时开始一次旅行。出发的时间应是下午三点,或在傍晚前二小时的晚祷时间。”

  “你忘了,哈桑,这些时间只适用于沙漠商队,但对单独的旅行者来说,可以在他所喜欢的时间走。”

  “老爷,你真是个有学问的精通法律的人,而我却惋惜一个德国人奉献给圣父和一个基督徒奉献给圣母的时间。我看到你是一个哈菲斯,不但能背诵《古兰经》,而且还能背诵对《古兰经》的注释。我信任你和听从你,并把你领到你要去的地方。”

  “你有什么样的牲口?”

  “没有,老爷。我是骑着两匹骆驼离开辛德尔的。一匹在平坦的沙漠上瘫倒了,而另一匹在我到达这里时已被驱赶得疲惫不堪,所以就把它给卖了。”

  “那么我们就得从这里坐草原邮车去巴特纳,从那里坐沙漠邮车去西班的第18绿洲,我们可以在那边搞到很好的骑乘用的骆驼。好,明天一早太阳出来时就准备好,如你能让我直达巴卜古德,那我们都信服你的勇敢,我就不会拒绝称你为杀手和厉害的哈桑了。”

  “老爷,难道你说我是胆小鬼吗?我既不怕狮子也不怕沙漠大风;我会捕捉蛇和驼鸟,会打羚羊和角马,会打死豹和蝎子。当我的声音响起时,每个人都会发抖,而你也将不会拒绝称呼我当之无愧的名字。祝你们平安!”

  他深深一鞠躬后离开了房间。

  拉特劳蒙夫人再次走向我并抓住了我的双手。

  “那么这是真的了,阁下,您答应了我们的请求,虽然这既过分而又大胆?而且您还没有享受我们的款待,在明天就要离开?”

  “夫人,我们面临一种必须尽快行动的形势;着您允许,我会在我们回来后接受您的款待。或许您能允许我把不带走的行李存放您处直到我回来?”

  “当然,没有问题,阁下!我会立即派人到船上去,把您所有的……。

  “请原谅,夫人,我已投宿于巴黎大饭店。”

  “您真的这样做了?您知道,阁下,这对我们是一种伤害吗?”

  我受到了一些友好的责备,然后就把此事交给一位佣人办了。正当我准备返回指定给我的房间时,仆人说有个阿拉伯人想要和主人说话。主人在我在场的情况下接见了此人。

  这人有着干瘦结实的外形,他穿的斗篷已破损。风帽周围的衣服破成一缕缕的驼毛线,而且随便怎么看都显出他是一个真正的沙漠居民,一个不怕危险,而且是一个能吃苦耐劳的人。

  “你——好!”他高傲地把两个字都缩短了来问候,身子连动都未动。他用长枪把肆无忌惮地敲击大理石地面,而他的黑眼珠从一个人转向另一个人,目光流露出高高在上和自以为是的优越感。

  “您和他谈吧,阁下!”拉特劳蒙悄悄地对我说。“他就是那个为了雷诺的事曾到过我这里的图阿雷格人。”

  此人今天刚到,这对我来说是再好不过了。

  “你——好!”我以更短的字回答。用这种表达方式足以让阿拉伯人知道,他给予别人的尊重的程度。“你有什么事?”

  “你不是我想与之交谈的人。”

  “你除了和我谈,不能和别人谈!”

  “我并不是来找你的。”

  “那么你就可以走了!”

  我转过身,其他人也转向了屋门。

  “老爷!”他说。

  我继续往前走。

  “老爷!”他急切地叫了起来。

  我只把头转了过去,“还有什么事?”

  “我要和你说话。”

  “那你应尽量客气一些,否则我会再次打发你到马路上去。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马赫穆德·本·穆斯塔法·阿布德·易卜拉欣·贾库巴·伊本·巴沙尔。”

  “你的名字比你的问候还长。你们的先知,伟大的穆罕默德·伊本·阿卜达拉赫·哈希米说:‘也要对异教徒和敌人客气,使他们学到尊敬你们的信仰和“克白尔”天房!’记住这些!你是图阿雷格人。”

  “一个图阿雷格和伊莫萨尔人”。

  “是哪个部落的?”

  “汉姜·贝,沙漠商队杀手,他的战士是不许向德国人说出他们部落的名字的。”

  我几乎吓了一跳。这么说雷诺成了臭名昭著的沙漠商队杀手的俘虏!这是我能遇到的最坏情况了。我在远处早就听到并知道这个既残暴又大胆的沙漠大盗,所有的沙漠商队都怕他。没有人能说出他到底属于哪个部落;整个宽阔沙漠都是他的打猎地。他的名字从阿尔及利亚的草原南至苏丹,从埃及的绿洲上到西撒哈拉的瓦达恩和瓦拉塔,都是众所周知的。他一会儿在这里,一会儿又出现在那里,常常是消失得和来时一样快。然而他所到之处就要付出货物和人命作为牺牲品。他肯定有秘密的住处分散在整个撒哈拉沙漠上。他肯定有帮手,他们会把有关每个有价值的商队的消息告诉他,并帮他为抢劫的货物找到买主。可是他的人员和行动笼罩在十分神秘的气氛中,以致迄今还不可能说清楚。——尽管如此,我认为向他的使者较妥的做法是,就像我关于他还什么都没有听到过。

  “汉姜·贝?他是谁?”

  “难道你不知道沙漠商队杀手吗?你是不是耳朵聋了,所以还没有听到过有关他的事情。他是沙漠的主人;他发怒时令人害怕,他生气时使人恐怖,他仇恨时让人吃惊,而在战斗中则是不可战胜的。那个年轻的异教徒就是他的俘虏。”

  我笑了起来。

  “战斗中不可战胜?那他大概只是和弱小的亚洲胡狼及胆小的鬣狗战斗吧?没有一个德国人会怕他和他的沙漠匪帮。为什么他不释放俘虏?他不是拿到两次赎金了吗?”

  “沙漠是那么大,而汉姜·贝有许多人马,他们需要衣服、武器和帐篷。

  “沙漠商队杀手是说谎的骗子,他的内心不识真理,他的舌头只讲假话,像蛇舌那样分两叉的舌头,而人们将踩碎它的头。那么他让你带来什么消息?”

  “给我们斗篷和鞋,武器和弹药。我们长矛用的尖头和我们帐篷用的布。”

  “你们已经两次拿到了你想要的东西。你将不能再多拿到一块布角或一颗弹药!”

  “那样俘虏就会死的!”

  “即使汉姜·贝得到了他向我们所要的东西,他也不会放了俘虏。”

  “他将会给俘虏自由。沙漠商队杀手在收到代价时会是仁慈的。”

  “他索要多少?”

  “就像他已经得到的那么多。”

  “这可是相当可观。你要把货物带走吗?”

  “不。你应像前两次那样把货物送去。”

  “送到哪里去?”

  “送往巴卜古德。”

  这就是埃默利约定我去的同一个地方吧!难道说他知道强盗要在那里停留吗?

  “我们会在那里见到俘虏并用赎金赎他吗?”

  “是的。”

  “你已经说了两次是的,但却都是说谎。你向我发誓!”

  “我发誓!”

  “用你父亲的灵魂保证吗?”

  “用——我父亲——的灵魂保证!”他迟疑地说。

  “而且以先知的胡子保证!”

  这一下他狼狈地避开了我。

  “我已经发誓,这已经够了!”

  “你已经用你父亲的灵魂作保证发了誓,这并不比用你的灵魂保证有价值。你愿向先知的胡子发誓吗?”

  “不。”

  “那你的话再次是骗人的,而且你将再也看不到沙漠的星星了。”

  他的眼睛突然闪了一下。

  “听着,不信真主的人,如果我不按时到达汉姜·贝那里,俘虏的灵魂就会下地狱的。这一点我当然可以用先知的胡子保证向你发誓,先知是知道保护信他的人的!”

  “那你的灵魂将会走在他的前面,而且沙漠商队杀手和他的沙漠匪帮的骸骨将会在灼热的日光下变白,这一点现在我向你发誓。而且你可以得到保证,德国人必定会遵守誓言。”

  他把头往上一抬,把张开的右手手指插于胡子下,作出阿拉伯人的鄙视姿态。

  “你们将会带来我们所要求的一切。我已经两次到你们地方来了,而你们没有敢于冒杀死汉姜·贝的使者的风险;这一次你们也不会这么做的。像你这样一百个人也战胜不了他,而和你一样的一千个人也无法压倒他的沙漠马队,因为你是——一个异教徒!”

  我举起拳头走向他。

  “你的脑袋是空的而你的精神枯萎了吗?你怎么敢于冒险用这些言词来和我说话?你,你比一条人们踩一脚就能赶跑的胡狼都不如!”

  他立即把猎枪滑向地面并高举双臂。在每个阿拉伯人的手腕上都挂着一把刀刃足有20公分长的锋利尖刀。一般的人只带一把这样的刀,而沙漠强盗却带着两把。通常是以这种方式使用的,即先抱住敌人,再把两个刀刃刺向他的后背,我面前的这个图阿雷格人已经做好这种可爱的姿态了。

  “你收回这个词吗?”我问道。

  “我还要再说一遍——异教徒!”

  “那你就在异教徒面前倒下吧!”

  还在他能做出动作之前,我的拳头已经打到了他的太阳穴上;他跌倒在地并昏迷过去。也就是为了狩猎时的这样的一击,人们在北美大草原上把我叫做老铁手。

  “啊,我的天啊!”夫人尖声喊叫,“您把这个人打死了,他死了!”

  小姐半昏迷地靠在她所站立旁边的长沙发上,而拉特劳蒙所露出的神色就像有个闪电正好落在他面前。

  “不要担心,夫人!”我安慰说,“这家伙还活着,不过他将有段时间失去知觉。我对自己的拳头了解得很透彻,若我的意图是打死他,那我会摆动得稍远一些。”

  这些话使受惊的法国人又可透出气来了。

  “可您真是个巨人,一个大力士,阁下!要是我的话,最少要打击几百下才能有效地把这家伙放倒在地上。”

  这个矮小的先生,他的身高还到不了我的肩膀,且有着一双孩子的手。他的话确实是对的,或许真的他在图阿雷格人的脑袋周围敲打几小时也不会使后者有点儿痛感。

  “请吧,阁下,”我回答他说,“请您没法把这个阿拉伯人捆缚起来并将他送交给警察。虽然警察的权力到达不了沙漠,但在这里他们是愿意为您效劳的。”

  他惊异地看着我。

  “天啊,我们可不能做这种冒风险的事情,因为在这种情况下那个可怕的汉姜·贝将会杀死我们可怜的雷诺!更确切地说,我相信这可怕的一击已经是一种冒险行动了!”

  “我将会向您说明我的动机,然而我迫切地请求您,在此之前一定要按照我向您所要求的那样做。您不久前不是说过,我得到您的充分信任吗?”

  “当然,当然,阁下。我正要叫仆人呢。”

  他快速走向叫铃拉索,在铃挡的刺耳响声中全部可供使用的佣人都急忙赶来。

  “把这个人捆缚起来,将其送到一个牢固的地窖中去,直到警察来把他带走。”主人以这样的一种神色发布命令,就像这“可怕的一击”是他干的。

  人们用真正的南方人的热烈情绪冲向这个失去知觉者,而且未待片刻,他已经被所有可能暂时当作镣铐的东西捆缚得如此之紧,致使他在苏醒后肯定动弹不了。然后有八只勤快的手抓住了这个囚徒并把他拖走。

  仆役中惟一的一个站在门口,没有参与其他仆人的行动。这个人身材矮壮,双肩宽阔;在我看来他的脸与他的东方式服装根本是不相配的。当他看到其他四个人在花力气把图阿雷格人拖向门边时,就走上来将他们推向一边。

  “我的天啊,真该重打一千大板,这也要这样又拖又拉!滚蛋,你们这些饭桶,我一个人就足以做好这件事了!”

  猛一拉,再用力一摆动,他已经把图阿雷格人扛在肩上了。

  听到这出乎意料的德语声音,我高兴得呆住了,几乎让他跑出了房间。

  当他已打开门时我叫道:“站住!你是个德国人?”

  虽然他扛着重物,还是立即转向了我。

  他的宽阔正直的脸从一只耳朵到另一只都发出光芒。

  “我是德国人,先生!难道您也是吗?”

  “是!你的家在哪里?”

  “我的家在施塔弗尔施泰因的卡尔登勃隆。”

  “这就是说在巴伐利亚州。可是你的口音可不像是施塔弗尔施泰因那一带的,我曾在那里喝到过味道极好的啤酒。”

  “是的,先生,这是——可我还有这家伙呢!为了我的缘故把他拖到你们要放的地方去吧!”他中断了说话,同时让图阿雷格人倒在地上。捆住的人被抬了出去,而我的同胞再次转向我,并诚恳地把手伸向了我。“好了,现在我的双手又空出来了。你好,先生,祝你在非洲过得好!是的,在施塔弗尔施泰因,因为有啤酒,我说这是一种会缓缓地流下喉咙的啤酒。这么说你到过那里?这真太好了;真太妙了!至于我的口音,别人都无责任,都怪从巴登和莱茵法尔次来的人,是他们几乎把我的施塔弗尔施泰因话都带坏了。”

  “这里有南德来的人?”

  “多的是,先生,他们住在外面,在比亚尔的德利·易卜拉欣村,那里有座特拉普修道院。您是什么地方人?”

  “我是萨克森人。”

  “天啊,真该重打一千大板,是个家乡的邻里!请问您在这里还要呆多久?”

  “明天早上我就走了。”

  “已经要走了?若不介意,请问去哪里?”

  “进撒哈拉沙漠去。”

  “到沙堆和强盗窝里去?我曾进去过那么一段,也就是说到了莱茵法尔次,而且已经早就想再进去一次看看了。天啊,先生,能让我一起去吗?”

  这个问题正中我的下怀。我总是要一个仆人的,再有一个德国人对我来说,无论如何总比任何其他人要好。

  “你真想一起去吗?”

  “立刻就走,而且十分乐意!”

  “你会骑马吗?”

  “骑马?骑得飞快,先生!我是和外籍军团一起到这边来的,稍后曾在非洲轻骑兵团服务过。”

  “你懂阿拉伯语吗?”

  “是的,可以使用。”

  “你以前是于什么的?”

  “木工。还真学过一些踏踏实实的东西呢,先生,特别是硬木活。后来我干脆到处漫游了,而且加入了军团,让军团见鬼去吧!然后我到德利·易卜拉欣来工作,直到在这里找到了职务。您可以问这位先生,他对我是满意的!”

  “你一起去,我会使他准许你走的!”

  “天啊,真该重打一千大板,这可真像是今天圣诞老人送来了礼物!那个名字很长的大个子哈桑也一起去吗?”

  “是的。他将是我们的向导。”

  “嗨哟!我喜欢他!只要有他在,他和我之间除了开开玩笑和打打闹闹就不会有别的事了。我去,我肯定去,这一点您可以放心,先生。嗨哟,天啊!”

  他咂着舌头,使所有十指噼啪作响,从门里走了出去。

  2

  畜群杀手阿萨德·贝

  大草原!

  大草原位于阿特拉斯、加里延和德尔纳山脉的南边,弗莱里格拉特①如此贴切地描写过:

  ①费迪南德·弗莱里格拉特(1810—1876),德国诗人.

  她从海洋延伸到海洋;

  谁骑马通过都会感到恐惧。

  她在旷野中躺在上帝面前

  就像乞讨者空虚的双手。

  缓慢不断地流经她的河流,

  殖民者的车轮曾在草原上迂回压过。

  因行驶过久而损坏的道路,

  水中跑过留下的踪迹——

  上天自己挖出了,

  这个巨大手掌的绉纹。

  从地中海到撒哈拉沙漠,也就是在富饶文明的象征和贫瘠野蛮的标志之间,形成了一系列高原和裸露的山脉,光秃秃的高山,就像一个丧失信心的人在祈祷时发出的叹息,从悲哀的、荒凉的平原发出的叹息,没有树木,没有房屋!最多有一个孤独的毫无生气的沙漠商队,会给眼睛提供一个感到舒适的安宁点。只有在夏天,当可怜的植物布满贫瘠的地面时,才会有些土著部落带着他们的帐篷和畜群慢慢走向高处,为他们瘦弱的牲畜寻到一个免强够用的草地。可是在冬天,草原就完全被抛弃在白雪的覆盖下;这里尽管在炎热的撒哈拉附近,但大雪还是会横扫过这片死寂的荒野。

  在周围能看到的除了沙子、石头和光秃的岩石外,就什么也没有了。地面上覆盖着卵石和锋利的乱石,或者是慢慢流动的沙丘,一步一步蚕食着可怜的平原;偶然会在某个地方出现一滩静止的水域,也不过是一处没有生命的盐湖,水在四处静躺着像已死去,失去了新鲜的蓝色,呈现的只是僵硬、没有生机和肮脏的灰色。这些盐湖会在夏日的酷热中干涸,然后留下的是一片布满岩盐的河床,它的刺眼的反光使人无法忍受。

  这里从前曾有过森林,但现在却已消失,因而缺少了极有用的降水中介物。那些称之为干河的大小河流的河床,在夏天以锋利的断层和荒芜的多岩石的沟壑从高原延伸而下,甚至于冬天的大雪也无法将其可怕的荒凉完全遮盖住。但在突然来临的炎热季节积雪融化了,于是洪水咆哮着直冲深渊。在这种情况下,阿拉伯人就会握住他们的念珠串的第99个珠子,感谢真主没有让他碰到大水,并且高声呼叫:“大家快逃,洪水来了!”以警告受到威胁的人们。

  由于短期的洪水泛滥以及盐湖的死水的存在,会在湖和干河的岸边长出有刺的灌木丛和含羞草;骆驼可以用它们坚硬的嘴唇啃咬这些植物,而狮子和豹子也可以在树木的保护下熟睡,以便在夜间扑猎后得到休息。

  如事先所决定的那样,第二天一早我就同卡巴比施人哈桑以及施塔弗尔施泰国人约瑟夫·科恩德费尔,一起从阿尔及尔出发了。我们真的是利用草原邮车去巴特纳的。但在那里我们继续旅行却遇到了未能预料的障碍。

  有一次与一个意大利马车夫从阿尔卑斯山直到意大利极为艰险的旅程尚未从记忆中消失,每当我要求他驾驶得慢些、小心些时——他总是呼叫得令人毛骨悚然的快!再快些!那呼叫声至今还回荡在我的耳际。马拉着这辆破旧的马车疾驶在可怕的深渊边缘,即将被岩石棱角所撕裂,好像我作这次旅行仅仅是为了使自己在任何一个深谷中粉身碎骨。而当我最终安然无恙地到达平原时,我感到就像逃脱了一次无法预防又无可抗御的危险。

  对乘草原邮车所作的旅行来说,这次“快速行驶”算得了什么呀!邮车是由内厢、车厢和保护罩组成并套上了八匹马,其中两匹在前,两旁均并列着三匹。根本没有道路,邮车要经常不断地经过坑坑洼洼,通过极为险峻的河床,进入陡峭的隘口,走下急倾的山坡,而且我们每一瞬间都会被迫下车,以便把我们的力量与不幸的马匹的力量在平静的忍耐中结合在一起,把车辆从坑洼中推出来,或者把它拉过一条斜坡,这甚至对于步行者也会是很劳累的事。在第一个小时后,我已感筋疲力尽,科恩德费尔不断地咒骂着,而大个子哈桑则要把所有力气用在驱散连续不断的精神涣散上,通常这与晕船有关。这个来自著名的卡巴比施族和努拉布支族的好人还从来没有坐过车呢。我不能不下意识地想起了他那自吹自擂的保证:“当杰萨·贝出现时,草原会发抖,平坦的沙漠会震颤!”现在他的四肢都在发抖和震颤。

  他对这种狼狈状态的怨恨到巴特纳时才发泄出来。

  “真主慈悲,感谢真主未让我的身体崩溃!难道哈桑·本·阿布菲达·伊本·豪卡尔·阿尔·沃迪·优素福·伊本·阿布·福斯兰·本·伊沙克·阿尔·杜利是一条蚂蟥,要把他吃的东西再吐出来吗?我向先知的胡子发誓,我哈桑将不再爬登带轮的小屋了!杀手杰萨·贝的家乡是在马鞍上!老爷,如果你允许的话,让他就只骑马到巴卜古德去吧!”

  “哈桑说得对,”施塔弗尔施泰因人赞同说,“天啊,真该重打一千下重板,这辆破车咯吱咯吱直响,真该骂这个驿车!我是驾着八匹大马上路的,而最后却要把自己也套在车上?谁乐意谁就坚持那么干吧,我可是个非洲轻骑兵;我宁愿骑最凶猛的野兽也不愿再坐这辆破车了!”

  我必须承认这两位受苦的乘客讲的话是对的,特别是因为当时我已决定放弃再利用邮车。在巴特纳停留是不允许的,于是我雇了一个阿拉伯人,用马把我和我的两个同伴送到比斯克拉去;在那里我可以购买骆驼用于继续旅行。但他劝我不要这样做,而是和他一起攀过奥雷斯山到阿拉伯帐篷村去,我会在那边找到比在比斯克拉更好同时又更便宜的骆驼。

  我接受了他的建议,但保留了经沙漠之口到山里去的意见,以便尽可能长时间地沿着通常的旅行道路走。我当然想过我会在帐篷村比在城市内得到更为健康活泼和更为精力充沛的牲畜,而在城内找到的或许只能是被役使过度的,需要应急地喂饲的牲口。此外还有一个理由,我决定倾听向导的见解。在奥雷斯山脉荒芜的山谷中,狮子并不少见;尽管由于情势所迫我并不希望亲自遇到万兽之王,但总还是有可能看到它的足迹,或者甚至于听到它的吼叫。此外,自从我最后一次打猎以来,已过去了一段时间了,而我渴望再次听到我的猎枪的响声,并能瞄准任何一种可以猎取的动物。无论如何在山中是会有机会的,所以我拿出猎刀和短猎枪。

  我们已经远远超过了邮车并使其再也没有赶上我们的机会。我们所骑的马后那种矮小的柏柏尔种,它们的大小与它们可观的能力是不成比例的。我们在马鞍上已坐了12个小时,而它们仍然不知疲倦地向着我们尚需花费足足四小时的方向小跑。甚至于那头灰白色马驹,大个子哈桑的长腿几乎从它低矮的背下垂到了地上,看来它对其重负并不在意,而且保持着不与我们相差一步。

  在我们的前面和周围是笼罩在黄色光线中的草原。眼睛所能看到的远方是完全光秃和空旷的高原,但今天这个地区却显露出一种充满生机的景象。“沙漠之口”已经打开,在草原上出现了许许多多阿拉伯牧羊人,他们把畜群赶向干河和浅盐湖,去啃吃稀疏的丛生植物。牧民们骑在快马上,披着随风飘扬的斗篷,手持闪光的长矛围着他们的骆驼和绵羊转,而他们的妻子和孩子们则坐在铺盖得五颜六色的单峰骆驼上跟着他们。他们在平原上四处放牧,并给陌生人一种幻觉,似乎他们是半醒半睡的幽灵。

  从现在开始进入了山中,这是宽阔平原的尽头。几座山相互靠近并最终慢慢成为一个愈来愈狭窄的岩谷。似乎能看到无限远的视线,这时被光秃的裸露的山坡挡住了,山坡几乎是垂直地从谷底往上升起的。我们骑马走在悬崖和深渊之间,在深渊的最低处可看到湍急的山涧灰黄色河水。经急速向下驰骋后,我们终于到达了河边,而且现在要四次渡过河流。这就是坎塔拉干河;勇敢的猎狮者朱尔斯·杰勒德就是被发现死在它的洪水中的。就在他过河的地方,有一支路过的法国军队为他用石块垒起了一座简单的坟墓。

  我要大家停下。

  “你曾听说过猪狮者杰勒德吗,约瑟夫?”我问施塔弗尔施泰因人。

  “听说过,先生!”他回答说,“他是个法国人,最后是落入水中悲惨地淹死的。”

  “你知道埃米尔·阿雷塔,那位狮子的主人吗,哈桑?”我转向卡巴比施人问道。

  “他是个不信真主者,但他几乎和我哈桑一样勇敢,”他骄傲地回答,“他曾只身一人在夜间寻找‘绿洲之王’想打死它。但‘绿洲之王’却把他撕碎并吃了,因为他不是伊斯兰教徒,而是一个非伊斯兰教国家的人。”

  “你错了,哈桑。埃米尔·阿雷塔不是被狮子撕碎的,他是在此处死于坎培拉干河的洪水中;他的弟兄们为他建立了这座纪念碑,伙计们,拿起你们的武器!用武器的声音来向他的神灵宣告,这个区域的漫游者必将不忘‘绿洲之王’。”

  “老爷,难道我的猎枪应向一个不认识真主目光者鸣放吗?”哈桑反驳道。

  “哈桑,每个人死后都在真主的目光下活着,因为真主到处存在,在所有的星星上,在所有的天堂中,翻看并查阅一下古兰经,看看先知话语的聪明解释者是如何教导的!将来你会更实事求是和准确地判断了。”

  “老爷,你为什么不是哈桑和侯赛因的后裔呀!你熟悉古兰经的内容就像个学者!你说话的声音就像是清真寺诵祷文者的声音,他是只说真话的。我会做你要我做的一切!”

  四发枪弹中只有三发是向猎狮者致敬的,有一枪从悬崖发出了回声是向死者致意也是献给其他死者的。然后我们继续驰往坎塔拉的山口。

  这里一直到河岸边都是石壁,石壁把很宽的隘道都塞满了。我们不得不在翻着泡沫的波浪中骑了几乎一刻钟,然后到达了一处有明显旷野特征的盆地。

  黑黄色的岩壁陡峭、险峻、高耸入云,河边上覆盖着杂乱无章的石质泥石流,它在四周往上堆,并在南面用巨大的岩石墙形成了一个极深的峡谷,就像大山头部裂开的伤口。

  这就是沙漠之口。它往下通向锡班的绿洲,左边陡峭的岩石属于奥雷斯山脉的山岭,右边暗黑的片岩石壁则是苏丹山脉的开端。它们之间就是我们要去过夜的坎培拉商队旅店。

  店主为我们准备了一种真正的土耳其咖啡,我们吃完了我们简单的晚餐后就点燃了烟斗。我向后斜靠着,为了能听到在场旅客们的交谈。除了我们和两个来自托尔加的犹太人之外,都是在“沙漠之口”旅途中碰上的阿拉伯人。

  主讲者是我的善良的大个子哈桑,他在尽最大的努力使其听众铭记,应把他称为杀手杰萨·贝。科恩德费尔则相反,他静坐在我的旁边,百无聊赖地闭着眼睛。他仅仅是有时候睁一下眼睛,然后我就会听到或者是一声疲倦的叹息,或者是一声对卡巴比施人夸夸其谈的怒骂。

  谈话进入了一个吸引我的主题。店主有一小群阉过的绵羊,尽管他每天夜里都坚持把它们拦入屋子附近的圈内,但已经连续地有几个夜里被一只豹每晚叼走一只。

  “老板!”我叫道。

  “老爷!”他回答着走过来。

  “你肯定这是一头豹子吗?”

  “是的,老爷。我已看到了它的足迹,又大又锐利。它是一只雌性动物,愿真主罚它下地狱!我是个贫穷的咖啡馆老板,只有23头羊。难道这个女杀人犯不能去找一个富人吗?雄性动物是不会去掠夺穷人的畜群的!”

  这位愤怒的穆斯林看来对这一雌性动物的高尚感和正义感是不会给予太好的评语的。

  “你为什么不打死它?”我问他。

  “杀死黑豹的老婆,老爷?你不知道吗,在它的毛皮下居住着魔鬼,它会撕碎每一个想伤害它的人?”

  “那么你知不知道,在你的皮肤下居住着对魔鬼的恐惧,它在吞食着你的心并饮喝着你的血?你可是个大丈夫,可是却害怕一个雌性?真主保护着你的房子。否则的话,豹子的老婆就会进到客店来,睡在你的长沙发上,用你的头颅喝咖啡!”

  “它会把我的畜群吃光,但会远离我的房子,老爷!你不知道吗,谁每天三次按古兰经中伊先拉斯祷文祈祷,就可不受任何野兽的侵扰?”

  “伊先拉斯祷文对你们是有效的,因为先知把他教给了你们,而且你们每天三次已祈祷了那么长时间,所以黑豹还没有吃你们,但我有一种祷文,它比你们圣经中的所有祷文都强大,可消灭任何敌人。”

  “那你就给我说一下,以便我学习祈祷,老爷!”

  “没有什么好给你说的,然而我会指给你看。”

  我拿出了我的猎枪并瞄准了他。

  “这就是我对抗所有敌人的祷文。”

  他吃惊地跳到了一旁。

  “暧呀,天啊!你们快躲开!这位先生发疯了,他把他的猎枪当作了伊先拉斯祷文,而且要谋害我们!”

  我把猎枪再次放在一边。

  “你们安心坐着!我的理智并未消失,因为我没有把豹子的老婆看作是魔鬼,而是把它当作一只猫,我将用我的祷文把它杀死。”我站起来补上一句:“老板,把你留放羊群的场地指给我看!”

  “老爷,你疯了吗,你是说要我陪你到羊圈去吗?夜里是漆黑的,而这只豹子的老婆不是像别的偷肉吃的动物在快天亮时来,而是常在午夜接近羊圈,它要吃的是我的羊,可是它并不想撕碎我!”

  “那就描述一下我可以找到羊圈的地段吧!”

  “你在离房子正北一百步放有石块的地方就会找到它!”

  我把猎枪挂在肩上并抓起了短猎枪。刀已插入腰带。尽管用短猎枪射击不能打得像用猎熊枪那么远和准,可是当两粒猎枪子弹不能立即将其杀死时我还是需要短猎枪。

  我的脚尚未抬起,哈桑就跳了起来。

  “真主伟大,老爷;他能杀死狮子并消灭豹子。你可是一个人,而人肉也适合猫的口味的。留在这里,否则它会把你吃掉的,而明天早上我们除了你的鞋底会什么也找不到了!”

  “你在早上看到的不仅是鞋,而且还有穿着鞋的没有受伤的人。拿着你的武器跟我走!”

  这个大男人受惊地跳了回去,他张开了所有的十个指头并伸开双臂挡住我。

  “歌颂真主,我活着;我决不会把生命去送给野兽!”

  “大哈桑害怕一只猎吗?”

  “我是杀手杰萨·贝,但不是杀豹者哈桑,老爷!若要求我和一百个敌人战斗,我会把他们全都杀光!但真主的信徒不屑在夜间与一个雌性碰在一起,更何况她又是一种野兽的老婆。”

  “那就留在这里吧!”

  我只不过是想考验他一下,于是我就走向出口。这时我听到有人跟着我,是施塔弗尔施泰因人。

  “准许我一起去吗,先生?”

  “为什么?”

  “为什么?天啊,真该重打一千大板,难道要我看着您被猫撕碎吗?我为什么要带着猎枪和刀呢?我的主人到那里,那里也就有我,这当然是不言而喻的。”

  “我感谢你,约瑟夫,但我用不着你。”

  “为什么不呢?请允许我问你!”

  “因为你不是猎人。发生危险时你没有用,最多你只会把野兽赶跑。”

  为了改变我这忠诚、勇敢朋友的打算,我确实费了很多心思。然后我就走入黑夜去寻找羊圈。

  在所说远离旅店的方向有一堆杂乱无章的高大石块,羊圈就靠在旁边。在其它三边设有标桩,用枣椰纤维编成的绳索联了起来。羊群就安静地躺在这简单的篱笆围起的圈内,而且在我靠近时也未动。夜晚星光灿烂,而我能清楚地辨认出岩石的轮廓。在两块岩石间有一条上面封闭着的裂缝,其宽度可容纳一个不太结实的人,这可正是我等候猛兽的合适之处。它从三面向我提供了安全保护,并能满足我从第四面无障碍地看到羊圈。如果豹子真的到来,那我就可以不必为自己太担忧地在这里以全部冷静心情瞄准它。把它杀死无论如何并非为英雄事迹。

  我在小缝中坐下,并使自己在里面尽可能舒适些。手里拿着猎枪,膝上放着短枪,我在等待着,而且倾听着寂静草原上的每个响声。午夜已经过去。若是这只野兽今天要来的话,那它应马上就出现了。

  这时我感到羊群在动,它们把头埋在一起,并十分害怕地尽可能地爬向岩石边。我绷紧了脸来探察原因,但什么也未觉察到。然而我突然听到上面有悄悄爬行的响声。这只野兽已在山上,从那里跳下来就可到达猎物处。现在我听到了它的利牙在石头上磨动的声音,然后突然一个跳跃,一个幽黑的躯体已快速飞到羊群中,一阵短暂咩咩叫出的惊恐之声中,豹子已挺身直立在羊圈中间,在其右边前爪下躺着死去的羊。这是一只不同寻常的又大又壮的动物,而且确实是一只雌性动物。

  这只猛兽现在高昂起头,突然发出了它的胜利呼叫,这是一种以恐怖的声音发出来的,由啊——鸣鸣——啊——喔喔集起来的,大多数情况下以一种深沉的隆隆作响的鸣声结束的叫声。但还没等鸣声落下,我的猎枪声已经响了。它张得很大的,在绿光中滚动着的眼睛为我提供了一个可靠的目标。咆哮声随着射击停息了。那只野兽突然向山缝一跳,并倒在我的脚前。稍后我看到,我的子弹击中了它的眼睛。

  这次枪击可还有另一种结果。远处响起了一种沙哑的、野性的呼叫声,几秒钟后在较近处响起了一种短促的、断断续续的咆哮声。雄性动物走近来了,我的猎枪把它叫来帮助。

  为了谨慎起见,我已经把短猎枪拿在手中,为了在这种情况下节省下猎熊枪的第二颗子弹。现在我赶快再把长枪拿起瞄准。一条细长、灵活的动物躯体以阔步跳跃跑来并站在羊圈外,正好对着我和已倒下的雌性动物。虽然星光并不明亮,但那只豹子还是察觉到了我们两个,因为它已在含怒的喘息声中迅速把头低向地下,为了向后略退以准备乘势跳起。我还看得到它发红的眼睛,以下一瞬间它就要跳了。我扣动扳机。动物在射击的闪动光亮中向前腾起,并在紧挨山缝处倒在了地上。但我已握紧了短枪。我把枪口正对着豹子的头,连发三枪。开了一枪它就已死了;动物躯体一阵抽搐和颤抖,然后就一动不动地躺在了我的脚边。

  我再装好子弹并走了出来。两只猛兽相互分开躺着,而且它们,尤其是那只雌性的,又大又重,致使我要费很大力气才能将其挪动。不远处有一只胡狼在嗥叫着,发出嗷嗷的叫声。它知道豹子就在近处,而且相信可以把希望寄托在残羹上。胡狼是动物王国中大猛兽的一个忠诚但怯懦的伙伴,而且喜欢收罗富有者餐桌上残留下的面包屑。

  当我到达商队旅店时,发现所有旅客还都醒着。单独一人在昏暗的黑夜中能敢于冒险对付豹子,而豹子又几乎和狮子一样可怕,这对他们来说是不可思议的。与害怕相伴的好奇心使他们无法入睡,然而他们应当听到了我的枪声,故由此可看出,我至少并非没有进行自卫而让这可怕的雌豹吞食掉。

  在我进入时,他们看着我,就像我是个幽灵。

  “天啊,真该重打一千大板,这不是他吗,跟他本人一模一样!”科恩德费尔喊道,十分高兴地向我走来。

  “老爷,欢迎你,”大个子哈桑说,“你干得很聪明。我们听到了你的枪声,而听到了枪声的豹子老婆今天夜里将会远离羊圈了。”

  “我感谢你,老爷,”店主也赞同说,“你保护了我的羊群。猛兽今天夜里不会来了,因为你敢于在昏暗中对付它们,并用武器的声音警告了他们。”

  也就是说那些人以为我开枪是为了把猛兽吓跑。

  “豹子的老婆是和她丈夫一起出现的,咖啡房老板!”我回答说,“而且咬死了你的一只羊。你应把它拿回来,因为胡狼就在近处,否则会把它吃掉的。”

  “让它吃掉吧,因为真主是在我步入被撕碎的死亡之国之前保佑了我。”

  “你不会被撕碎的,因为黑豹的老婆已经死了,而她的先生带着粉碎的脑袋就躺在她旁边。”

  “真主仁慈!你说的是真的吗,老爷?”

  “我的话是真的,你看这双鞋,哈桑;鞋子没有受损,而我连一根头发也未碰弯。可是我的祷文响了,而现在豹子已经被死神的铁拳击倒在地上。来,伙计们,帮着把它们抬进来!”

  这些话在那些人中引起了极大的震动。他们不愿相信我,我费了不少口舌,最终才说动他们跟我去。

  人们点燃了棕榈纤维做成的火把跟着我。当我们走近羊圈时,羊群害怕火把的熊熊烈火,恐惧地挤在一起,现在接着出现的场面就不大可能描述了。阿拉伯人几乎还没有看清这两只已被打死的动物,就都向它们冲过去,用拳头打它们,用鞋跟踩它们,并用所可能有的一切脏话咒骂它们。

  大个子哈桑是所有人中骂得最响的一个。最后他转向了我。

  “老爷,你是我亲眼看到过的最伟大的猎手,你比埃米尔·阿雷塔,狮子的主人,还要伟大。若是我诵唱斗士的壮举,以及讲述英雄的事迹,那我就决不会忘记你的名字,而是要向信徒们颂扬你!”

  这个阿拉伯人愿意说感情上夸大的话,而且喜欢将其感觉用最高程度的语言来表达。就是施塔费尔施泰因人也无法掩盖他的惊讶。

  “天啊,真该重打一千大板,这可是怎么样的枪法呀。一粒子弹正好打中了一只猎的眼睛,而另一粒也并不差!我还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动物呢,而且从未见过豹子是什么样的。要是当时我也在场的话,难保我的猎枪会晃动一下的!”

  死兽在胜利欢呼中被拖进了屋子,我在那里把毛皮剥了下来。然后大家就休息了。

  第二天早上天亮前,在大个子哈桑和施塔弗尔施泰因人之间爆发了一场热烈的争吵,我赶快出去平息口角。在没有征得卡巴比施人同意的情况下,科恩德费尔把雌豹的毛皮铺在了我的马鞍下,而把雄豹的毛皮放在他的鞍下了。

  “你是一个还从来没有踏进过一座清真寺的德国人,”他发怒道,“却要从我这里骗取信徒的权利吗?你什么时候看到过一个不信真主者是坐在豹子毛皮上骑马的?”

  “是你打死了它吗,杰萨·贝,你这个杀手?”这个前非洲轻骑兵笑着说。

  “是老爷的,因为野兽在其前发抖的大哈桑在他身边。毛皮应放在我的马鞍下。你为什么要反对卡巴施·努拉布呢?难道我不曾是开罗著名的艾兹哈尔大学的勤务员吗?我曾经看到过在那里进进出出的许许多多有智慧的人物。可是你看到过谁呢,你进过哪所学校?”

  “我看到过我们的老爷,他的头脑中藏着的聪明才智要比你们整个开罗的艾兹哈尔大学还要多,而且我进的是施塔弗尔施泰国的卡尔滕布伦学校,在那里你们的学者只能坐在后排。”这个巴伐利亚人在不间断的笑声中辩护着。

  “那么好吧!你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哈桑·本·阿布菲达·伊本·豪卡尔·阿尔·沃迪·优素福·伊本·阿布·福斯兰·本·伊沙克·阿尔·杜利。你叫什么?我的名字像在山中奔腾的河流一样长;可是你的却小到像从树叶落下的一滴脏水。”

  “不要弄脏我的名字,因为他和你的一样!我像你一样也叫优素福。”

  “你知道,只能是一个信真主的人才允许叫优素福吗?你是个德国人,应叫优塞夫,记住!你只有这一个名字!”

  “哎呀!你没有听见,我也叫科恩德费尔吗?”

  “可是你父亲的名字又在哪里呢?”

  “他也叫科恩德费尔。”

  “那么他的父亲呢?”

  “也是科恩德费尔。”

  “再有他的父亲呢?”

  “都叫科恩德费尔。”

  “那么他住在哪里?”

  “在卡尔滕布伦。”

  “在卡赫·埃尔·勃隆?那么你就叫优塞夫·库埃尔·达尔卜·本·库·埃尔·达尔卜·伊本·库埃尔·达尔卜·阿布·库埃尔·达尔卜·埃尔·卡赫·埃尔·勃隆。难道你不为你自己的名字发笑吗?而你却拒绝把毛皮给我?快拿来!”

  “听着,哈桑!优塞夫·库·埃尔·达尔卜·本·伊本和来自卡赫·埃尔·勃隆的阿布·库·埃尔·达尔卜将要保留这张毛皮。老爷从那边来了,你向他提吧!”

  卡巴比施人真的这样做了。这个大个子哈桑想要在我们所遇到的人面前显耀一番那马鞍罩,这正好给我机会去惩罚他昨天的怯懦。

  我作出了判断,而且说的时候存心用优素福来取代优塞夫,“优素福曾想要和我一起去打豹子,可是你却在豹面前感到害怕。毛皮应当归于他而不是你!”

  他喃喃地抱怨着服从了这一决定,并在我们离开旅店的时候也喃喃地抱怨着跟着我们。

  我们很快就行进在奥雷斯山脉的峡谷和山缝中,要沿着它走直到傍晚。然后跨过它的山脊向下进入撒哈拉。在山脚下是我们今天旅行的目的地——帐篷村。我们受到了人们的殷勤接待,而且在夜幕降临前,我已有了三头骑用骆驼和许多头驮货骆驼,此外还有足以旅行到巴卜古德,或至少到艾因萨拉赫所需的一切物品和食品。

  第二天早上我们沿着山脚走去,为了现在避开比斯克拉,而寻找从那里到艾因萨拉赫去的商队通道。

  这是一个酷热的日子;近中午时,太阳炎热的光芒照向我们,使我不得不违反习惯行事,决定稍作休息。我们寻找一处合适的遮荫地方。这时那个还在为了豹皮而生约瑟夫气的走在前面的哈桑停了下来,而且指着下面说:

  “你看,老爷,一个水塘!”

  我们还总是走在山脉的支脉中。在这样一个支脉的山脚下,有一个发光的水面,我在它的岸边看到一些稀疏的乳香黄连木丛。

  “这不是水塘,哈桑,而是盐沼或是湖,那是在小丘的后面,我们在这里只能看到它的港湾。我会立即把它的名字告诉你们。”

  我打开了经常带着的地图,并找到了所标出的湖泊。这是那种没有生气的水域,没有鱼也没有两栖动物在其间游动,而人们能在水中看到的至多是千千万万条阿拉伯人称之为苏德的丑陋的蠕虫。

  “这是死湖。让我们往下骑到它那边去!”

  “这可是一项命令,老爷,这个命令比十头骆驼的价格还要值。我的塞尔贾,你称它为马鞍,已在我屁股下烧起来了,就像我是坐在地狱的边缘上。我要脱光了痛痛快快洗个澡来重新充满精力。”

  我们靠近水域,并在一刻钟后到达那里。哈桑走在我们前面,他已等不及要洗澡了,但他在岸边做了一个失望的姿势后又转了回来。

  “老爷,这可不是能洗澡的水,而是一座蠕虫之海;你看,那边有个有20多座帐篷的帐篷村,是可以给我们遮遮荫的。”

  我真的在湖的上游和小丘之间看到一排帐篷,其间放着许多马匹和骆驼,另有五只骆驼在一旁啃吃着盐豆木的多肉的叶片,贫瘠的土地因水的存在而使叶片生了出来,我第一眼就已认出,它们并非是四百皮阿斯特就能买一头的平常的驮用骆驼,而是毫无例外地要付好几千皮阿斯特的真正骑乘用的骆驼,或许这就是毕沙林骆驼,这是最纯种的骆驼;人们在尽可能的节食情况下,可望其在的一星期中每天赶14到16德制里的路程。是的,在图阿雷格人那里会遇到能负载更多货物的骆驼。我认辨这个驼种是从它娇小的体形,懂事的眼睛,宽阔的前额,下垂的下唇,小耳,短滑的毛发以及它们的毛色,毕沙林种骆驼的毛色或是白色或是浅灰,有时也有浅黄色,偶而像长颈鹿那样会有斑点。

  这些贵重的牲口无论如何不属于贫穷的帐篷村,而是在帐篷村作客的外来阿拉伯人的财产。

  我们快速奔向那边。

  如果我们骑马越过了第一个帐篷而在后面的任何一个寻求接待的话,那么这将会是对第一个帐篷的主人的不能原谅的侮辱。草原的居民把款待客人的权利看得既高贵又神圣,就像对待圣经中的祖先那样,而草原居民的起源即来自于这些祖先。

  当我们停下来时,遮盖着门口的十分破烂的布片就被移到了旁边,于是就走出一个女孩来向我们问好。她没有蒙面纱;沙漠阿拉伯妇女们比住在城市中的伊斯兰教徒的老婆和女儿们麻烦要少些。她的头发编成紧密的辫子,并用红色和蓝色的带交相编织着。她腰部围着的是一条狭窄的腰带,从上面往下直到膝盖垂挂着许多皮绳,这样就形成了一条裙子,上面缀着珊瑚、晓月和贝币。脖子上挂着多串玻璃和各种各样的硬币。肩上披着一件轻斗篷。小小的耳朵上挂着大得出奇的金耳环;在脚上,银鞋扣在踝骨上发着光;细纤小手的手指甲用散沫花叶汁染成了红色,指头上带着厚实的象牙戒指,象牙的白色光泽在棕色皮肤的暖色调衬托下显得特别漂亮,而皮肤的颜色并不比最美的佛罗伦萨青铜器逊色。

  “先生,欢迎欢迎!”她问候说,并立即抓了一大把椰枣给我的骆驼使它恢复力气。

  在她后面出现了一个老人,他用好奇的和惊讶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们。他的被太阳晒黑的脸布满了皱纹,而他的于瘪的躯体低低地弯曲着。他大概有90岁了。

  “你好!”我把手举到胸口向他问好,“你是否有房间让我们稍为休息一下?”

  “先生,欢迎!我们贫穷的帐篷已经有了三位客人,然而还是有给你们的位置。下来吧,请允许我为你们宰一只羊!”

  “你的心充满了善意,你的帐篷为旅游者开放。你是一个先知的好儿子和真主的宠儿,真主会踢你长寿。然而你现在的客人已完全享有你的好客精神。允许我到另一个帐篷去吧!”

  “先生,你要辱骂我吗?我做了什么啦,使你鄙弃我的帐篷?快从牲口上下来,你已经是我孙女儿的一位客人了。你就留在我这里休息了!”

  他抓住了骆驼的辔头,并以惯用的“赫、赫”喊声命令骆驼跪下来。

  我爬了下来并被引入帐篷,约瑟夫和哈桑也立即跟了进来。沿着墙脚围着一圈沙石,地上有少许用木头做的突出的格子状支架,上面铺盖着席和绵羊毛皮。这就是为整个家庭及有时来到的客人所准备的长沙发和床。帐篷的背后存放着马鞍和盾牌。在帐桩上挂着武器、软管、皮革做的提桶以及各种各样的生活用品,而墙面则是用极富艺术性的环子、长颈鹿的皮、一束束驼鸟的羽毛,特别是小环和门铃装饰起来的。这些小环圈在阿拉伯的帐篷中极为常见,但在刮风的夜晚却会向已经疲乏的旅游者奏出极不受欢迎的音乐。风吹动了整个帐篷,金属小环响了起来,伴随着响雷霹雳声、骆驼呻吟声、羊的咩咩声、狗的吠叫声以及野兽咆哮声。

  我在席子上坐下。老人已看到了豹子毛皮。好客的行为准则禁止他询问我的姓名和出身,但他可以知道我是怎样获得这一昂贵的猎获物的。凭着他们所特有的机灵,他知道如何把话题引到这件东西上来。

  “好好休息,先生,直到肉和库斯库素准备好了为止。”

  库斯库素是一种粗面粉做的阿拉伯人所喜爱的菜肴。

  “谢谢你,老大爷,”我回答说,“我只在一天旅行结束时的傍晚吃肉和库斯库素。请给我和我的仆役们水和布西萨①。”

  ①一种用面和干椰枣焙烤制成的面包。

  女孩给了我布西萨。

  “湖里的水很不好,老爷。你不想喝一杯骆驼奶或椰枣汁吗?”她问道。

  “请给我椰枣汁,你是女孩中的娇娇者!”

  她给了我满满一皮革杯这种提神的饮料。

  老人候在边上直至我喝完,然后问道:

  “你要在你朋友的小屋中留很多天吗?”

  “一旦我休息过来后就要离开你们。”

  “那就是说你要在夜里响起野兽的叫声和豹子撕咬着人和骆驼的时候骑马上路?留在我们这里,先生,因为你的死亡会使我感到心情沉重的。”

  我要为这善良的老人繁琐的盘问提供方便。

  “豹子不会撕碎我的,你没有看到它的衣服放在我的坐骑上吗?”

  “我看到了豹子及其老婆的衣服。”

  “那么好,我已在沙漠之口在星光下把它们打死了。”

  “那只在沙漠之口的可怕的豹子,就是比草原上所有的豹子更骇人的那一只?先生,你是一位英雄,一名伟大的战士!有多少人和你在一起?”

  “没有。我是单独与豹子及其老婆较量的。”

  “完全一个人?真主伟大,而你是伟大的埃米尔·阿雷塔的兄弟,他是在坎培拉河溺死的!”

  “我是一个像他一样的德国人,而且有一支和他那支一样的猎枪。”

  “你是一个德国人和一个猎人,就像埃米尔·阿雷塔?那我必须告诉你一些让你感到高兴的事情!”

  他突然间变得十分严肃,而且带着充满神秘的面部表情向我走近,把两只手在我耳边做成个助听器形,用嘴向我轻声低语:

  “你认识阿萨德,那个混乱制造者吗?”

  我点了一下头并充满希望地看着他。

  “你认识阿萨德·贝,那个畜群杀手吗?”他重复了一遍。

  我又点了一下头。

  “它已长期跟踪了我们的畜群并已掠夺了我们最好的牲畜,就在昨夜它又为自己和它老婆拖走了一条牛;真是可耻!”

  这种低语声调对我并非不可理解。阿拉伯人对狮子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敬畏心情。只要那只强大的野兽还活着,人们就会用夸张的和最尊敬的名称去称呼它,为的是不至于冒犯它而引起报复。如果它被打死了,那就会向它掷去最最难听的骂人话,而且加上所有可能的侮辱性语言。他们害怕万兽之王的强大和坚韧,因而长期忍受其掠夺,直至决定要向它发起一次攻击,而在通常情况下阿拉伯人大多会付出许多条人命作为代价。

  那些本来是如此机灵和无畏的沙漠之子却从来不像有胆量的欧洲人那样行事,亦即单独去攻击狮子。他们更多地是把帐篷村或居住村所有有战斗能力的男人都集合起来,找到野兽的藏身地,用喧闹的叫声、吼声、口哨声、枪声和掌声将其诱出,并在野兽出现之时,用瞄不太准的长火枪向其身躯射出尽可能多的子弹。甚至于在它受伤要死的时候,它还能有足够的生命韧性和力量,能扑向一个或多个人,在其死亡前作血腥报复。

  人们对它所怀有的惧怕甚至于到了这种地步,致使人们在决定和准备一次攻击之时只能轻声交谈。人们的意思是狮子可能会听到议论而对付这次攻击。因此这位老人说得那么神秘,否则阿萨德·贝,那个混乱制造者,那个畜群杀手可能会听得到他的话的。

  现在我也感到奇怪,我在帐篷村没有看到一个有战斗能力的男人,只有在帐篷幕布间晃动的一些好奇的妇女脑袋。

  “你们的男人是出去打它去了?”

  “我们所有的男人和青年,连同我们的客人,斯利曼部落的勇敢的战士。”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疲倦的感觉都离我而去。

  “那么我也去,寻找地震,先生。”我知道由于狮子声音的力量,他们是这样称呼它的。”

  “天啊,轻点说!”老者害怕地向我要求,“如果让它听到,那你就完蛋了。它会到这里来并把你撕成碎片。”

  “你疯啦,老爷,”大个子哈桑抱怨说,“难道你想让那位‘大脑袋的先生’把你的肉撕碎和把你的骨头磨碎吗?它的力气比十个魔鬼集中起来还要大。你是打死了豹子和它的老婆,可是阿萨德·贝会讥讽你的子弹并嘲笑你的利刀!”

  “哈桑,从你嘴巴说出的是害怕,而从你话语流露的是畏惧。真主创造了一个女人,并把你的身体给了她。”

  “老爷,如果是另一个人对我说这些,那我就会立即杀了他。哈桑·本·阿布菲达·伊本·豪卡尔·阿尔·沃迪·优素福·伊本·阿布·福斯兰·本·伊沙克·阿尔·杜利既不知道害怕又不知道畏惧,因为他是杀手杰萨·贝。但是他已不年轻,也不够肥,狮子根本不喜欢吃他!”

  “它不会吃你的,你和约瑟夫与我们的牲口留在这里。”我安慰着他说。

  看来他对这个命令非常满意,可是施塔弗尔施泰因人却不以为然。

  “主人,以后再不能这样了,”他反对我的决定,“我干脆也跟去。我未被允许去一起对付豹子,因此至少今天我要试一下我的猎枪。如果狮子没能吃掉你,那就让它尝尝我的味道。我是您的仆人,因而你去那里,我就应去那里。”

  “那你就一起去,”我作出了决定,并对这种勇敢的表示感到高兴。

  哈桑还总在企图劝我留下来,他大力描述着等待着我们的危险。

  这没有帮他什么忙。

  “赞美真主,”我们主东的意见正相反。“真主是仁慈的和宽容的,他把你派遣给了我们,因而会赐福于你的武器,让你把我们的男子汉从被称作‘地震的先生’的这一动物的利爪下拯救出来!”

  东方人把每一个带枪的德国人当作是十分出色的射手,而老人的高兴肯定也基于一种难言的希望,狮子将会撕碎我和约瑟夫来替代他们人中的一个。

  “狮子在哪里?”我问他。

  “先生,走出帐篷来!我会指给你看!”

  我拿起武器跟着他走。

  从湖出发,有一条愈来愈宽的河床向上通山中;这里现在已经是一条干河了。老人还总是低语着指给我看散落着岩石的干河沟。

  “在山上‘石头肚子’中有阿萨德·贝的洞穴。男子汉们已经上去了,想把它赶出来。快跑,先生,为了把它送入地狱你不要到得太晚了!”

  “走,约瑟夫!”

  我对我的猎枪很有信心,它还从来没有失灵过,而且每一颗由它送出去的圆锥形的枪弹迄今都尽到了它的责任。我确信它今天也不会让我失望的。

  为了尽可能快地到达深谷的上部,我避开了它的弯曲,而是出了帐篷就直接走上了山。到达干河上游后,听到了一种从峡谷深处往上响着的非常吓人的喧闹声。我快速赶到就处在我前面的山谷上,从这里我就可以全面地了解形势了。

  正在我对面的陡峭山坡上,向上延伸着一丛刺柏和带刺的含羞草,阿拉伯人包围了这一树丛。大概是树丛掩藏了狮子,因为男子汉们在树丛上面把大石头滚入丛林,为了把野兽赶出来。土著人挥动着他们的火枪并激动得手舞足蹈,用尖声呼叫来鼓舞士气。从这种无计划的方式方法我得到了一个奇特的印象,猎取野兽,最好是在夜间面对面地无声无息将它打死。

  这时我察觉到丛林中间有轻微的动静。动静愈来愈强烈,现在它走了出来,慢慢地迈着自信又威严的步子走出来。浓密的暗色鬃毛杂乱地围挂在头部和前躯;强壮的有一束毛的尾巴拖在后面。这真是非常壮观的一幕,能看到这种名贵的动物是如何自觉地站在瞄准其躯体的武器中间,而且似乎我真的觉得,我已察觉到那两只滚动着的大眼睛中的蔑视的闪光。关于这种万兽之王我已听过和读过很多,但我仅在动物商店和动物园中看到过几只,它们都无法和这条雄壮的“地震的主人”相比。它那令人印象深刻的、额头又高又宽的脑袋在慢慢摇动,看来像是一种象征,表示对阿拉伯人的这种大胆行动的惊讶;它那不弯曲的颈项,又短又宽的背脊,强壮的腰,那些爪子,使人一看就知道它能一击足以把一头牛打倒在地;它威胁性地张开着的大口;——大自然在这里把一切都集合在一起了,使它得以表现出所有无比优越的野性力量。现在它抬起了头,并发出了那种可怕的吼声,因此诗人对沙漠之王称之为“地震先生”,写了下面的诗句:

  棕榈树下躺卧着摩尔人,

  炙热的阳先驱他前来,

  单峰驼品尝着

  干热风尚未触摸过的草茎,

  凉爽、富有生机的泉水,

  角马在这里畅饮

  极度口渴地移近羚羊,

  野性的追猎使其虚脱;

  此时狮子走近猎获物,

  那个勇于战斗的万兽之王,

  在那漫无止境的远方,

  吼叫出统治者的威望。

  人和兽,角马和羚羊,

  都在野性的吼叫中颤抖,

  受恐惧的驱使,

  都飞快地四处逃遁。

  好像大地在开始时很轻,然后变成无法描述的强大,最后在剧烈地滚动中消失的咆哮声中颤抖;阿拉伯人恰如其分地用“响雷”这个词来描述。

  所有的炮管都闪出了亮光,狮子被许多颗子弹击中,但仅很轻微。它迅速俯下,然后用惟一一次远跳就跃到了攻击者的中间。两个人倒在了它的利爪下。我不能再犹豫了,我快速地滑而不是走地攀下干河的陡坡,后面跟着科恩德费尔。震耳欲聋地喊叫着的阿拉伯人并未察觉到我的到来。他们中有一个人还没有发射他的火枪,他要比其他人勇敢些。大部分人在火枪齐发后已经逃跑,而他还留在那里,瞄准并发射。子弹击中,然而并非致命一击。那只野兽吓了一跳,瞬即一跃而起,把射手击倒。它把两只前爪放在射手的胸膛上向后坐下来,像前面那样突然发出第二声尽可能更使人胆战心惊的吼声。接下来的一刹那就要撕碎那个射手了。

  我急忙奔向那里,并在距狮子仅几步的地方跪下。它觉察到了我并从受害者处往回走,这种情况极少有。我已瞄准了它,在那一瞬间我所感觉到的不是恐惧也不是害怕,没有标志这种感觉的每根毫毛都绷紧的感受。狮子滚动着的眼睛像要把我消灭地瞪着我,尾巴阴险地卷缩着,那对强有力的前足已为跳跃而缩紧,迅速缩下的躯体上发生了一下短暂的抽搐——此时我扣动了扳机并立即跳向一旁,把刀从套中抽出。

  狮子正在我射击的一刹那向前蹿起,它在跳跃中坠倒在地上,来回滚翻了几次,然后就躺在那里不动了,我的子弹击入了它的眼睛——它已死亡。

  “赞美真主,真主伟大!”的呼声从所有的喉咙中喊出。“这是真主送来的!它是可耻地跌倒并死去,胡狼和鬣狗会把它吃掉;巨大的兀鹰会把它胆怯的心剁碎,而瞪羚会痛骂它和它的祖先,它没有战斗和自卫就从有生命的大地上离去。它,可以称之为残酷无情者,要让它从它的毛皮中爬出来。把乐师叫到这里来;让他们在诺加拉鼓上敲出它的不光彩,并用拉巴特笛吹出它的耻辱!”

  就这样从各个方向响起了欢呼声和嘲笑声。人们用脚踩踏死去的躯体。用拳头捶打它,用枪托撞击它,并鄙视地向它啐唾沫。可是我却没有这种急切心情。对我来说,就像逃过了一次不可避免的生命危险,并且深深呼吸,看着这个充满激情的大地的热血沸腾的儿子们的尽情发泄,他们争相对付死去的野兽,把我完全忽视了。

  “天啊,真该重打一千大板,”施塔弗尔施泰因人提了意见,“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狂欢和喧闹呀!我倒要看看他们是否还想致谢!”

  “多幸运你还能在恰当的时候到来!”这时在我旁边响起了这句话。

  这就是最后躺在狮子下面的那个人。

  他有着瘦长但肌肉发达的体形,有张被太阳晒得几近黑色的脸。他那锐利、深色的眼睛有一种特有的光芒。那双眼睛愤怒的一瞥真可使一个勇敢的男子内心失去平衡。

  “请不要把荣誉归于我,救了你的命的是真主!”我答复道,或许就像我所打算的那样有些不友好,我没有想要信任这个人。

  “是的,荣誉归真主,但感谢归你!”他同意了,在这时候他的眼睛锐利地和探询地打量着我。“你在沙漠的儿女中是个陌生人?”

  “我来自德国,是为了来打死畜群杀手的。”

  “你已经把它打死了,真主给了你安全和仁慈。”

  现在他转向还在一直喊叫和欢呼着的阿拉伯人。

  “让那个大脑袋的先生安静!它已经足够多地听到了它的耻辱,而它的灵魂将会迅速转移到跳蚤的皮肤中去。起来,男子汉们,让我们感谢真主,是他拯救了我们。跪下并和我一起祈祷神圣的开篇!”

  开篇是《古兰经》的第一章,在所有穆斯林的虔诚行动中起重要作用。

  所有的男人面向东方跪下,并以同一声调祈祷:

  “赞美并颂扬世界之主,仁慈的真主,审判之日的统治者。我们只顾单为你服务并向你祈求,求你把我们引向正路,那条受你慈悲之人的道路,而不走使你发怒的道路和错误的道路!”

  祈祷结束后,现在他们也把注意力倾注到我身上了。

  没完没了的问题和赞词,直至最后他们中的一个人握住了我的手并把我拉了过去。

  “你只想在阿拉伯人的屋顶下休息一下,但你必须和我们一起多留些日子!我是这个宿营地的主管,你可以住用我的帐篷,你愿和我们在一起多久都可以。”

  “我感谢你,你是漫游者的朋友,可是我的路程还长,我的目的地还远。我将拿走狮子的毛皮然后远去。”

  “你的目的地叫什么?”那个首先和我说话的人问道。

  “延巴克图。”我答复道,因为我认为告诉他沙丘之门是不明智的。

  “那你可以和我一起旅行,因为我属于居住在米塔格附近的斯利曼的战士。可是我还必须在这里等我们的一个人,他带着一个信息骑马到德国人的城里去了。”

  最后一句话引起了我的注意,他是那位老人所说的客人中的一个。

  “我不能等你,可是你骑的骆驼比我好,你会赶上我的。”

  “有几个人和你在一起?”

  “两个。”

  “而你并不惧怕带那么少的人进入沙海吗?”

  “我从来不知道惧怕。”

  “难道你也不惧怕沙漠商队杀手汉姜·贝吗?你会很容易就碰到他的沙漠匪帮的!”

  “他会让我安静地过去的,否则他的下场会像畜群杀手那样。”

  在我说这几句话的时候,他那刺人的眼睛向着我极有特点地闪亮了一下。

  “你杀死了畜群杀手,外国人。可是汉姜·贝会把你碾碎的。他比声如雷鸣的阿雷塔还可怕。”

  “你认识他?”

  “我认识每一个图阿雷格人和特布人。为什么我不应认识他呢?难道不是每个人都在议论他吗?”

  “那你也应认识马哈茂德·本·穆斯塔拉法·阿卜达·易卜拉欣·贾库布·伊本·巴谢尔,那个伊莫沙尔赫人了?”我问他。我尽量不让他看出我在敏锐地注视着他的脸。

  虽然他的皮肤是暗黑色的,但他还是失色了。

  “他是谁?”

  “他不像是个男人,而像是个妇女,他的舌头不知道缄默。我遇到了他,他告诉我他是汉姜·贝的一个使者,是到一个德国人处去索要赎金的。”

  阿拉伯人的眉毛阴沉地皱在了一起。

  “真主毁了这条狗!那你是到德国处去提醒他注意了?”

  “为什么是我呢?那个伊莫沙尔赫人已经自己和他谈了!”

  “先生,你处理得很明智,因为说话是银,缄默是金。”

  我知道得已足够。这个阿拉伯人无论如何是汉姜·贝的下属中的一个,而且是在这里等着那个在阿尔及尔被拘留的送信人,那个宿营地的头领也许就是商队杀手的秘密联络人。我不能享用这些人的好客款待,对他们我不得不提高警惕,所以我决定立即动身。

  在约瑟夫的帮助下我很快就把狮子的毛皮剥了下来,然后在所有男人欢呼的陪伴下返回了帐篷营地。这次幸运的狩猎没有付出人命,因为即使狮子最先扑倒的那两个人也只是受了些伤,伤当然很重,要人把他们背回营地。

  大个子哈桑高兴地快速朝我走来。

  “你还活着,老爷,你又在这里了,是把那位大脑袋先生打死了吗?赞美和荣誉归于真主,真主保护了你!我曾为了你而发抖得像干热风刮过绿洲时的草茎那样。”

  “天啊,真该重打一千大板,这可真是个对比,草茎和杰萨·贝杀手!”约瑟夫替我作了回答。“难道你不怕难为情,大哈桑,用德语说是大胆小鬼吗?赶快爬上骆驼去,因为旅行要继续进行了!”

  当我正要告别时,那个斯利曼人把我拉向他的骆驼。

  “先生,你没有沙漠里用得着的骆驼。你的双手把我从死亡中救了出来。看看这头牲口!这是一头毕沙林骑乘用骆驼,像这样的骆驼在整个萨赫勒就不会有第二头了。它已经属于你了!”

  这是一件昂贵的礼物。这个人有能力买它吗?我想要推却,因为我是应把他当作我的敌人看待的;但他用一种专横的表达方式暗示我缄默,并拿出了一块形式很特殊的珊瑚块。

  “你已经学到了守口如瓶。拿着这块阿拉玛,在你遇到汉姜·贝的沙漠匪帮时把它拿给他们看!它会保护你的,因为你把一个信徒从‘地震先生’的利爪下救了出来。骑上去,无所惧怕地往前走吧!”

  为了不使他生气,我必须收下这头牲口。在座鞍罩的角上我看到了一个装饰物,发现上面绣的是字母A.L,姓名安德雷·拉特蒙德的开头字母。

  我感谢了那位老者和他的孙女,我是在他们的帐篷中受到接待的。然后宿营地主管和几个他的下属陪着送了一段。当他和我告别时他说:

  “先生,你是一位勇敢的战士,然而汉姜·贝是一位比你更强大的人。但我已看到,你已得到了他的阿拉玛。你在沙漠所能到达之处会总是平安的。平安及幸福与你同在!”

  3

  商队杀手汉姜·贝

  沙漠!

  从非洲西北海岸开始,除中间有少许短暂中断外,有一系列荒凉的不毛之地延伸到亚洲,直达兴安岭的山脊,它们一个比一个更令人畏惧。非洲大陆的大沙漠越过苏伊士湾进入阿拉伯的荒凉的平原,毗连着它的是波斯和阿富汗的光秃、贫瘠的大地,由此向上越过帕米尔和蒙古,并在那里形成令人胆寒的戈壁。

  从布朗角直至尼罗河谷的悬崖绝壁,从海边礁石直至苏丹的热雾腾腾的森林,撒哈拉沙漠延伸的面积要超过12万平方英里。它的划分是多种多样的。与尼罗河流域国家接界的利比亚沙漠向西跨越到真正的撒哈拉部分,对此诗人是这样描写的:

  延伸到有炙热阳光的地方,

  荒凉的哈马大沙漠,

  而在这热如火烧的沙堆中,

  连一根绿色的草茎也找不到……

  从这里开始,平坦的沙漠延伸到大西洋沿岸。阿拉伯人将它们区分为:住人的沙漠,不住人的沙漠;长有灌木丛的沙漠;有森林覆盖的沙漠;多石的沙漠;布满岩块的沙漠以及有移动沙丘的沙漠。

  关于撒哈拉沙漠是低于水平面的平原的看法是绝对错误的。沙漠更多的是高200到700公尺的高原,其地表并不是像人们以前一直认为的缺乏变化。

  最后所说的特别适用于东部真正的撒哈拉,它显示给旅游者的要比西部的岩块沙漠可爱得多。这里是沙漠恐怖景象和可怕的流沙的发生地点;流沙被风堆积成向前移动的波浪,缓慢地移过沙漠——因此得名萨赫勒,亦即移动的沙海。沙地的这种移动性自然对植物的生长是十分不利的,而且再加上非常缺乏泉源和井水,没有水源是不可能生成绿洲的。贫瘠的沙地能养活很少一些无价值的盐碱地植物,最多再有些细瘦的麝香草,几棵蓟草,以及一些带刺的含羞草。虽然诗人宣称:“狮子为沙漠之王”,但狮子却不漫步穿越炙热的沙海。只有蛇、蝎子和大量跳蚤在这火热的土地上可舒适地存在,甚至于跟着沙漠商队进到沙漠内一段路的苍蝇也会很快在途中死亡。然而人类自然敢于进入炙热的阳光下,并抵抗着从各个方面威胁着他们的危险。当然,他们的描述常常是夸张的,可是仍然经常有足够多的事物会败坏对一次沙漠之旅的向往,而在移动沙海中牺牲的人比在有富裕水源的真正撒哈拉沙漠要多。在那里以使人感到厌恶的姿态并列或相叠地躺着已于透的人和兽类的尸体,有一个人还在已无肉的手中紧握着空水管;另一个像是发疯地翻掘着自己身下的地面为了获得一些凉意;第三个已干瘪的尸体坐在他的已变白的骆驼的残骸上,头巾还在光秃的骷髅上;第四个跪在地上,朝东方面向麦加,而手臂则交叉放在胸前,他的最后思想如虔诚的穆斯林应做的那样,是寻找真主及其先知。

  可是沙漠仍要在自然界的大家庭中实现其目的。它形成了炽热的炉子,使加热了的空气向上升起,飘向北方并在那里沉向地面,给那些地区在午夜带去必需的热量和生气。创世者的智慧不容许出现过量,故而从一开始就关心使所有的矛盾达到有益的平衡。

  臭名昭著的巴卜古德约位于北纬21度,在撒哈拉和萨赫勒的边界上,这里也是图阿雷格或伊莫沙尔赫人与特布或特达人相互冲突的地区。

  这种毗邻关系使得这一地区及其居民总是不间断地处于准备战斗状态。萨赫勒的游动的沙山被不断的西风继续推向东方,而且在巴卜古德碰到塞里尔的岩石,并一直向上堆积起来,使得山谷、沟壑以及其它低洼地毫无例外地全部灌满而形成了沙的存放地;那里缺少水分,无法将其压在一起成为固体物。旅游者若陷入了这种深不可测的沙海就倒霉了!他的骆驼几秒钟前还感到蹄子下是十分安全的岩石地面,但突然间又细又轻的沙粒已经没到了它的身躯。它作了回转的努力,可是却因此只能更深地陷于炽热的细沙之中。骑者不能从坐骑下来,因力否则他会下沉;他与愈来愈迫紧他的沙子作斗争。骆驼陷入得愈来愈深了;最后完全消失。沙海愈来愈高地往上涨,抓住了骑者的小腿、臀部、肩膀,他已经无法再动了,他把头转向神圣的克尔白天房——“遵从真主的意志,真主仁慈!”他已变白、干瘪的双唇喃喃地说,现在沙粒已将其口封上。沙丘扎紧了他的胸膛,眼皮闭上了,死亡天使沙沙地掠过,高高的天空一只兀塑在盘旋。它注视着旅游者的最后挣扎,但是它却缓慢的振动着它强有力的翅膀,盘旋一周后即飞向远方,因为它知道,沙丘会完整地吞掉它的牺牲品,而不会留给它任何部分。

  这就是巴卜古德·沙丘之门。谁敢于到它的岩石和沙浪之间去,肯定是受到了关系重大的原因的驱使。

  然而还是有在这样一种冒险行动前不被吓倒的野蛮人物。他们从那可怕的,以血还血,以命抵命中汲取勇气。除好客外,血仇是第一沙漠法则,假如即使发生在接近的部落的成员之间,谋杀也要用血的代价来抵偿的话,那么在一次由一外来或敌对部落的成员犯罪时就更不用说了。那就会要求血债要用血来还:血族复仇到处蔓延,愈演愈烈,直至征服了整个部落,并导致了公开的和秘密的残杀,而图阿雷格人和特布人之间的残杀就以巴卜古德作为战场。在这里血的准则比为将敌对双方分开自然力的所作的恫吓还厉害,可正是这种恫吓使敌对行为更为可怖,甚至美洲印第安人部落打仗时互相撕咬都没有这样可怕。

  自从我们最后一次冒险活动以来已过去了许多星期,而我已真的认识到哈桑是一个杰出的向导,这使我原谅了他缺乏勇气。他不仅能准确识别路径,而且还懂得如何采取所有的预防措施,使我们迄今尚未遭受到最小的匮乏。他对我的忠诚已逐渐发展到一种令人高兴的强度。而我也很愿对他完全信任,如果不是一种极不平常的、使人害怕的激动引起了我的注意,这种激动好像他已有一段时间,而不仅仅是那天早上就已有了。他坐在他的席子上不肯离开,一个劲地笑,又笑又欢呼;一会儿叫自己是英雄,一会儿是懦夫;一会儿是个好穆斯林,一会儿是个要下地狱的不服从者。他得的是一种神经错乱症。对一个神经错乱者的向导,我只能特别小心,由于他本来是可靠的人,因此他的病使我感到难过。

  我们总共只有三个伙伴,现在补充了几头载运骆驼,可分散运载物。因此我们的旅行速度要比通常的沙漠商队快一倍,使我们有把握在三天后到达巴卜古德。因为我骑的骆驼比其它性口有更好的腿脚,所以我习惯于在早上比约瑟夫和哈桑动身晚些,并在我赶上他们时再跑在他们前面一段距离。然后在他们到来之前,我舒舒服服地或是抽着我的切布克烟,或用来丰富我的自然科学收藏品。

  就是现在我还是完全一个人在沙丘之间往前骑行;有时则让我的牲口停住,为了细听沙子所特有的响声,这种几乎听不到的响声敏锐的耳朵却可以听到。个别的小沙粒碰到一起,争先恐后前进,沙丘的西边向高处攀登,在沙丘的另一侧再次落下来,并产生了那种罕见的,几乎像在歌唱的响声,它以其柔和的金属音调宛如有千万个最细小喉咙在窃窃私语。数不清的细粒移动着,而我却未察觉有什么风。细沙一旦动起来就会连续不断地动下去。

  这时我在两座山之间看到了一个小沙丘,好像并非按自然方式形成的。我让我的骆驼跪下后爬了下来以便考察一番。我的猜疑是有根据的。这里堆着的是一个阿拉伯人连同他牲口的尸体;游动的沙子已将其淹没。那头牲口是头真正的毕沙林骆驼,而且真的像我现在看到的那样,额头上挨了一粒子弹。难道这里曾有过一场血族复仇吗?我除掉沙子以便能较正确地仔细观察一下骑者。我发现他的穿戴和装备都很完善。他的斗篷风帽上绣着A.L,而且我发现在他的火枪柄上和他的刀把上也烙印着相同的两个字母。正好在其鼻根之上一英寸的地方,我看到了一个明显的、是一粒子弹打的圆洞,子弹从此人头部的前面进去而又从后面出来。

  “埃默利·博斯韦尔!”我大吃一惊地叫出声来。

  我对这种准确的射击很熟悉。我已经在一些印第安人的额头上看到过相同的窟窿,这是我的英国朋友的准确的猎枪在近处射击所致。因此我可以有把握地认为,他的火枪也在这里发了言。估计这次射击以来至少已过去了三星期,这是我从沙子的高度以及其它记号看出来的。我告诉自己,这应当不是惟一的死者,这个遇到了秘密复仇者子弹的遗骸已在沙漠中变白。这种灾难性的记号会给这个人带来死亡。

  这是真的,就在不远处我发现了第二具尸体,然后是第三具尸体,每具都是在高过界根一英寸的前额被击中的。这位汉姜·只可是找到了一位可怕的、不讲情面的敌人,直到找到雷诺·拉特劳蒙或报了仇之时是肯定不会提前停下来的。

  在离此一段路的地方我发现了一种新鲜的足迹,它横切过我们的前进方向。足迹源出于单独的牲口,而且是如此之小,使我推测这头骆驼是一匹毕沙林驼,或者至少是一匹那种默哈力骆驼,就像可在图阿雷格找到的那种卓越畜种。一匹这样的默哈力骆驼常常还可在速度、耐力和节食上甚至胜过毕沙林的乘骑用的骆驼,而且尤其是那些母骆驼,人们愿为它们付出特别高的价格。

  这里的那头牲口是匹母骆驼,因为后脚的足迹宽度要大于前脚。印下的足迹,虽说不深,但也不能说很浅。因而这匹骆驼仅仅中等程度地负载着;它所载的除了骑手没有别的。因此这个人或是跟踪者或是强盗,也或许是一个急件信使,他们总是骑在他们的速跑牲口上往所有可通行的方向快速穿行。最后一种推测看来无疑是不太可能,因为此人是停留在深入夹杂石块的沙漠的中间,一个急件信使在这里是没有什么可以寻找的。那么一个强盗想在那里做什么呢?这种地方是不可能会有掠夺物的。因此他可能是个逃亡者,正在寻找隐蔽之处,或许也是个血族复仇者,他已发现了一口孤独的水井,并从那里出发在作他的灾难性的远征。

  足迹还是完全干净的,而且没有迹象表明,就像奔走时不可避免的那样,往后拖着一条尾巴。可见此人骑走得很慢,而且从这里经过不会超过五分钟。这个孤单的骑者无论如何是个不平常的现象,并引起了我的充分注意。我在我的足迹上做了记号,使我的两个陪同不费力地继续保持自己的方向,然后从边上沿着所发现的足迹向前走去。

  “嗨,嗨!”随着这声呼喊,我的乘骑把头抛向后脖,并像一阵风似地在沙丘之间向前冲去。如若这一带是平地的话,那我肯定在十分钟后就会看到我要追赶的人了。但是因为沙丘阻挡着每个视线,所以当他进入我的视线时,我已到了他的身边。

  “喂——站住!”我呼喊了他。

  他听到了呼喊,立即勒住了缰绳,并将其很漂亮的默哈力骆驼驾驭了过来,当他看到我时,立即从座鞍皮带中抽出了长枪。

  “愿在你我之间保持和平!”我向他致意,并没有触动我的武器,“把你的武器挂到鞍座上,因为我允许你友好地和我说话!。”

  他张大着惊奇的眼睛注视着我。

  “你允许我?那你也知道我是否允许你呢?”

  “你用不着允许我了,伙计,因为我已经得到了允许。”

  “你的名字叫什么,你所属的部落如何称呼?”

  我的外表和我的全部装备的确使他有理由把我当作一个阿拉伯人看待。就像我在第一眼就觉察到的,他是个特布人。暗色的近乎黑色的皮肤,短的鬈曲的头发,厚实丰满的嘴唇,稍向前突的颧骨,都使他与阿拉伯人和图阿雷格人有明显区别。难道他进入沙丘之海是为了报仇吗?我无法想象,在游动的沙丘之间会有泉源,而他却居然没有大的水囊,只不过在后面座鞍纽扣上挂着一个羚羊皮做的小水罐。此人除长枪外还有一整套战士装备,而他的身躯则包在宽大白色斗篷下的一件牛皮做的窄小贴身短上衣中,牛皮紧身上衣可用作抵抗切削武器和投掷武器的铠甲。

  “我是从遥远的国家德国到这里来的,那里没有部落也没有非洲人。你是个特布人吗?”

  他没有听到问话可却惊呼:

  “从德国来?你认识那位埃米尔老爷吗?”

  “我认识他。你看到他了吗?”

  “我已看到了他。你是他所等候的来自德国的酋长吗?”

  “我是的。”

  “欢迎你,老爷!我是由他派遣来等候你的。”

  “他在哪儿?”

  “在宽阔的巴卜古德——沙丘之门中,你会找到他的记号,记号将告诉你他在哪儿驻足。”

  “那就感谢真主,我已看到了足迹而且跟踪了它。你差点儿走过了而未找到我。”

  “我差点儿就找到你了,老爷。我是想到塞里尔中去饮我的默哈力骆驼并为自己拿些水。然后我会回到你必需走过的路上来。我想找到你的足迹并跟踪你,以便打听你是否是我所等候的人。”

  “那么你认识这里沙漠中的一个泉源了?”

  “我认识许多泉水,老爷,只有我的眼睛能察觉到它们。”

  “你是个特布人?”

  “你猜对了。我是个阿马莱希部落的特布人。”

  “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老爷。我的名字埋在我的帐篷顶下直至我的誓言实现为止,我是以先知的胡须和永恒法庭的名义起誓的。叫我阿布·比拉·依勃纳——没有儿子的父亲吧!”

  “有人杀死了你的儿子?”

  “三个儿子,老爷,三个儿子,他们可曾是我的快乐、我的骄傲和我的希望呀。他们长得高大苗条就像棕榈,聪明得像阿布·贝克尔,勇敢得像阿里,强壮得像沙立德,而且顺从得像萨迪克,那个正直者。他们在比尔那边管理着我的畜群。我找到了他们的尸体却没有了牲畜。”

  “是谁杀了他们?”

  “商队杀手汉姜·贝。他抢走了我的默哈力骆驼让他的强盗们去骑用,还有我的牛羊让这些凶手们去食用。我离开了我的帐篷村,我的部落,我的女人和我的女儿们,并从一个绿洲到另一个绿洲跟踪着他。我的火枪已击中了三个,我的箭射中了四个,我的刀刺中了六个他的同伙,但他自己却受到了魔鬼的保护,至今我的眼睛看不到他,我的手臂触不到他。但他仍然会下地狱的,因为如果我的手太短的话,那你会抓住他,你和埃米尔老爷,人称强盗杀手‘最高的英雄’。”

  “你是在哪里遇到他的?”

  “在霍握赫尔并,他的子弹在那里打死了三头带有死亡记号的乘骑骆驼。”

  “他身边还有谁?”

  “两个人,是他的佣人和他的向导。你在路上没有看到被射中额头的骑手和牲口的尸体吗?”

  “看到了。”

  “这就是埃米尔老爷打的,他的子弹就像真主怒火,从来不虚发。汉姜·口和他的沙漠匪帮知道复仇者的猎枪;他们咒骂他,但是爱好和平的牧人却用祝福的语言思念着他。复仇者骑行在强盗们的印迹上;他们则想抓住并打死他,但他的上帝像真主一样强大;使他不被人看见并在所有危险情况下保护着他。在每个绿洲都响起了对他的赞扬,在每个湖边都传颂着他的荣誉;沙漠为他的名字而骄傲,而在空气中传播着对他事迹的歌颂。他是罪人的审判官,公正的保护神;他来来去去,没有人知道他来自何处、去到何方。但我要把你带给他,要使你的名字和他一样伟大。”

  这可真是一首歌颂我的勇敢的埃默利·博斯韦尔的赞歌!这个特布人比大个子哈桑无论如何有一颗更勇敢的心,我可以放心地信任他为我引路。

  “到巴卜古德还有多远?”

  “一天再过一天。然后你的身影往东比你的脚长三倍的时候,你的毕沙林骆驼将跪在巴卜·哈恰尔——石门之下,可让你在荫影下休息一下。”

  沙漠居民是既不知道罗盘也不知道钟表或测角器的。是靠星星为他们引路,按影子的长短来确定时间的。他们在这方面的技术十分熟练,很少有出错的时候。

  “那么走吧,我们去会见我的伙伴们!”

  “我的水剩下不多了,老爷。”

  “在我那里你要用多少就有多少。”

  他跟着我。不久后我们就碰上了约瑟夫和哈桑,他们明白了我的记号并保持了正确的方向。我在沙漠之中遇到了要找的人,实在使他们十分惊奇。

  “天啊,真该重打一千大板,”施塔弗尔施泰因人说,“来了个伙伴,真太妙了!那么这个黑伙计是谁,先生?”

  “这是阿布·比拉·依勃纳,他将领我们到巴卜古德去。”

  这时哈桑的眉毛阴沉地缩在了一起。

  “这个特布人是谁?他对道路的熟悉程度会比那个沙漠上的所有孩子们都称为杰萨·贝杀手的大哈桑更好?是哪个母亲生了他的?有多少个长老教导过他?老爷,他可以走到他愿去的地方去;没有他我也会把你带去巴卜古德去的!看看他的脸和他的头发,他的面颊和他的嘴,他是伊斯迈尔的真正子孙吗?而伊斯迈尔则是最早祖先亚伯拉罕的真正儿子。”

  特布人眼睛微笑着安静地看着他。

  “你把自己称为大哈桑和杰萨·贝杀手?我的骆驼的耳朵还从未听到过这些名字。你的部族和你的支族叫什么?”

  “我是努拉布支族的一个卡巴希人,我们已经打死了豹子和它的老婆以及名叫畜群杀手的狮子。你杀死了谁呢?你是个没有儿子的父亲和没有勇气及英雄事迹的特布人。我将为老爷领路,但你可紧抓住我的骆驼的尾巴。”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比你亲戚的数还大且比你的记忆还长。我叫哈桑·本·阿布菲达·伊本·豪卡尔·阿尔·沃迪·优素福·伊本·阿布·福斯兰·本·伊沙克·阿尔·杜利。”

  “那么好吧!哈桑·本·阿布菲达·伊本·豪卡尔·阿尔·沃迪·优素福·伊本·阿布·福斯兰·本·伊沙克·阿尔·杜利,从你的骆驼身上下来,然后我有些事和你商谈!”

  这时特布人跳下来,拔出了他的刀,坐在了沙中。

  这是一种阿拉伯式的决斗!这正是我所期待的,而且由于这一原因安静地忍受了这次小争吵。我知道,等待着大个子哈桑的是屈辱。然后他也觉察到了威胁着他的东西并嘟囔着说:

  “是谁准许你从骆驼下来?难道你不知道,这里除了只有老爷没有人可以发命令吗?老爷正急着要到巴卜古德去。”

  “我允许你们下来,哈桑,”我向他点点头。“你是一名勇敢的卡巴希人,而且你有一把锋利的刀。维护你的荣誉!”

  “但是我们没有时间,老爷!影子已经愈来愈长了。”

  “因此要下来而且要快!”

  现在他没有别的办法了。他下了骆驼,坐在特布人的对面,而且同样拔出了他的刀。

  无需继续多说什么话了,特布人高高拉起了他的裤子的边缘,刀尖放到小腿肚上,并刺进肉内,只有刀柄露在外面,然后他安静地、而且脸上充满期待地注视着哈桑。

  为了挽救他的荣誉,卡巴希人也必须在自己身上作相同的一刺。这种方式,两个斗士常会撕裂自己身上的许多肌肉,而在这种极度伤痛时要连睫毛都不动一下。谁忍受的时间长,谁就胜利。荒野居民们把不能忍受疼痛看作是一种耻辱。

  哈桑相当缓慢地裸露出了他的小腿肚并把刀尖放到了皮肤上,然而就在尝试着把刀刃轻微地刺入时,杰萨·贝这个杀手已经觉察到这里很痛的。他摆出了一副令人不寒而栗的面孔,而且正要把刀子再插下去,这时却发生了一件他最毫无准备的意外事件。约瑟夫·科恩德费尔也同样下了骆驼,为了能舒舒服服地观看决斗。他是坚决支持卡巴希人的,而当这位打算放弃战斗之时,他弯身向前,随着瞬间产生的恶意,用拳头用力地打还在腿上摇动的刀子的把手上,致使尖刀从小腿肚的一边刺了进去并从另一边露了出来。

  随着一声令人害怕的喊叫,哈桑跳了起来。

  “真主的名义!小子,你疯了吗?你要把我的腿怎么样?这小腿肚是我的还是你的?你这虱子,你这跳蚤,你这刺猬,你这刺猬的父亲,你这刺猬父亲的堂表兄弟和叔伯父!难道我把我的腿借给你了,让你用我的小腿肚来显示你是多么勇敢?你这异教徒,你这女异教徒的儿子和孙子,你——你——你这个优塞夫·库·埃尔·达尔卜·本·库·埃尔·达尔卜·伊本·库·埃尔·边尔卜·阿布·库·埃尔·达尔卜·埃尔·卡赫·埃尔·勃隆!”

  这是一次使人恐怖的勃然大怒,但我真的毫无办法。我对这一巨人一半可悲、一半有趣的表情感到好笑。刀还一直在小腿肚内;他在一条腿上炫耀着最奇特的力量,并且尽管愤怒却没有勇气去动手打施塔弗尔施泰因人。

  “天啊,你应从灵魂深处感到羞耻,杰萨·贝,你这个杀手,”那一个回答道。他原来肯定只想给他刺个小伤痕,但由于他身体强壮用力大了些。“来,这把刀应立即再拿出来!”

  他按住了卡巴希人,并在“杀手”的新的嚎叫声下从伤口把刀拔了出来。当哈桑察觉到缓缓流着的血时,高大的身体就晕倒在沙中,而且在已被包扎好后才苏醒过来。

  施塔弗尔施泰因人自然受到了责备,而他当然也不会十分后悔地接受了。然后,这一特殊中断的路程继续进行。

  傍晚,我们在沙丘间停了下来,支开了帐篷,铺上了席子,牲口已经喂好,然后我们在一顿简单的,由一把面粉、几颗摩纳希尔椰枣和一杯水组成的晚餐之后休息了。

  我总是为谨慎起见安排了岗哨。哈桑像平常一样要求站最后一岗。现在很快就能会见埃默利的希望使我比平日醒来得早了一些。我起来并走出了帐篷,想从水囊倒出一把水来洗脸。

  这时在我面前出现了一个奇特的景象。在卸下的行李旁,背对着我坐着高个儿卡巴希人,拿着我的装酒精小桶放在口中。我随身带着这只小心地包在初皮纤维织的席子中的小桶,为的是保存在防腐液体中的我所收集的形形色色特殊小动物。里面除多种多样的昆虫和蠕虫外,还有形形色色的两栖动物、毒蛇、蝎子、草原蝾螈、蟾蜍莽,而现在哈桑,这个真正的穆斯林,则坐在地上,而且愉快地发出响声地啜饮着这种里面有这些动物游动着的污水,就像他在喝奥林匹斯山的仙酒。我同时还看到,他喝这种祭酒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因为他必须用力举起小桶,才能从开着的桂孔得到几滴酒。现在我一下子弄清了他最近表现出的神经错乱的原因——他是个酒鬼。

  我蹑手蹑脚走向他并把手拍在他的肩膀上,他由于惊恐而把小桶掉在地上,并且蹦起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喝酒,老爷!”他胆怯地回答。

  “那么你喝的是什么?”

  “马扎特。”

  那些偷偷地享用酒和含酒精饮料的穆斯林都用各种不同的名字来称呼那些饮料,为的是使他们的道德心能得到安静。按他们的思想方法,如果你用另一种名字称呼酒,那酒就不是酒了。

  “马扎特——天意之水?谁告诉你放在这个小桶中的饮料叫这个名字?”

  “我知道它,老爷,从前有一次人类感到苦闷,天意就让一滴开心之水滴落到地上。它灌溉了大地,于是就长出了形形色色的植物,植物的汁液就含有那种开心之水。因此那种能使人类快乐的饮料就叫马扎特,即天意之水。”

  “那么我要告诉你,这不是马扎特,而是酒精,它的作用比酒还要糟糕得多,你不能再饮用它了。”

  “我没有饮酒也没有饮用酒精;我喝的是卡特拉特·埃尔·扎特。”

  “这些液体也禁止你享用!”

  “你错了,老爷,穆斯林是可以饮用它们的。”

  “难道你不知道先知所说的:所有会使你醉的东西都是禁止的。”

  “老爷,你比我聪明,你甚至知道一位神的教训和虔诚萨非的准则。但我是可以喝马扎特的,因为它不会使我喝醉。”

  “它已有多日使你醉了,而且现在烧酒的幽灵仍拘留着你的灵魂呢。”

  “我的灵魂是自由和欢乐的,就像我喝了塞姆塞米基。”

  “那么告诉我卡菲鲁姆祷文!”

  这是《古兰经》的第109章,伊斯兰教徒常会找到它的一种奇特的用途。也就是当一个穆斯林被认为是喝醉了时,他必须背诵这一节,个别诗行相互之间的区别仅仅在于,其中一些相同的字的位置是不同的,因而一个喝醉了的人很少能做到不把它混淆。这些祷文用德语说就是:“啊!你们这些不信真主的人,我崇敬的并非是你们崇敬的;而你们不崇敬我所崇敬的,可是我也不会崇敬你们所崇敬的,而你们也永远不会崇敬我所崇敬的。你们有你们的信仰而我有我的。”用阿拉伯语来准确朗诵要比用德语困难得多。

  “老爷,你没有权利向我要求得到卡菲鲁姆祷文,因为你不是穆斯林。”

  “你会背诵这节待文,可是你愿意那么做。因为你相信,一个穆斯林是不应听从一个基督教徒的话。那么为什么你成了我的仆人了呢?你并不把饮用马扎特看作是罪行,但这是你从我这里偷的,你不能否认吧?《古兰经》惩罚小偷,因而你将得到对你的处罚!”

  “老爷,你能处罚一个正统伊斯兰教徒吗?找审判官去!”

  “我用不着你的审判官!”

  哈桑只不过是我们的向导,而且因为看管行李是施塔弗尔施泰因人的事情,所以这个善良的卡巴希人并不知道,小桶内除了酒精还有哪些东西。我拿过刀子,过了一会儿,上面的桶箍已经打开了。

  我翻开桶底,并把那些外观难看的和味道还更恶劣的一堆爬虫放在杀手的鼻子下。

  “这里就是你的马扎特,哈桑!”

  他叉开两腿,把所有的十指都伸向空中,并摆出一副注视桶中所有的生物形象的面孔。

  “真主啊,我喝了一些什么呀!让真主毁灭这只桶,因为这可是在我的喉咙里呀,我就像吞下了拥有千百万个幽灵和恶魔的整个地狱!”

  “这是对你的惩罚的一部分,另一部分是在昨天约瑟夫刺你一刀的伤口中。现在你们两清了。”

  “老爷,伤口可不像这个马扎特那么糟糕。注意,这会在一刹那间杀死我的。”

  我没有兴趣欣赏那可悲的杀手的进一步表现,并向在这时醒来后走过来的约瑟夫下了个命令,把那些动物装到我幸好随身带着的备用小桶中去。这只桶现在无论如何不再会被哈桑侵犯了,他大约不会立即再感到对开心的卡特拉特的爱好了。

  我们动身启程并继续我们的旅行,直到近中午,我们惊奇地遇到了一个大数量沙漠商队的印迹。

  “真主伟大,”哈桑发表了意见,他直到现在还保持着极为畏缩的姿态,他从来不知道口渴而且熟悉沙漠的每条道路。“但这个商队在沙丘中要干什么?这里几乎没有泉水,能得到的仅够两头牲口饮用。”

  “数一下足迹!”我命令道。

  我们发现有人、马和骆驼的足迹。大多数骆驼的负载都很重,也就是说在我们面前的是一支商队。准确地概括有60头载货骆驼,11头备鞍牲口,以及两个步行者连同三个骑马者,这使我们确定,商队应该是迷路了,因为这里是没有为了维持多日旅行的水的,哪怕仅够一头马。

  “这个商队是从阿伊尔到加特去的。”特布人判断说。

  “那么他们信赖的是一名十分无知的向导,能把他们误导那么远。”

  “这个商队领队人并非无知,老爷,”他回答道,翘起的嘴唇露出特有的微笑。“商队杀手是不会在他的沙漠匪帮中收下一名不熟悉沙漠的人的。”

  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有了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

  “你认为,商队的向导是在把商队往错路上引吗?”

  “就是这样,老爷。要说商队向导会引错几脚宽影子的距离是有可能,但不会把巴卜古德和到加特去的路混淆的。如果他对有些事知道得不那么确切,他应当问他的首席驼手。你看这些痕迹,老爷。骆驼只不过是吃力地拖着脚步走。这里不是有一只空水袋吗?它已经硬得像木头一样了。商队已经没有水了。那个向导在把他们领向商队杀手,而如果我们不去帮他们,他们就会被消灭。”

  “伙计们,那就快速前去,让我们追上他们!”

  我正要快速离开,可是特布人抓住了我骆驼的缰辔。

  “真主保佑你,老爷,因为你是在迎着一个很大的危险走去,你还没有用你智慧的眼睛去端详过这个危险。如果商队向导问你在沙海中做什么,那你怎么对他说呢?”

  “我会告诉他我从阿加德兹来并迷了路。或者在此情况下我什么也不对他说。至于向导会带给我的危险我会置之一笑的。哈哈!”

  约瑟夫和哈桑的牲口走的没有像特布人和我的快。因此我命令他们当我们快步向前跑时就慢慢跟着我们。

  我们前面的商队真的遇到了极大的困难,因为我们到处可以发现由于疲劳或是出于绝望而被抛弃的东西。所有迹象表明,牲口变得愈来愈疲劳,走得愈来愈慢了,尤其是马匹像是就要倒下了,因为它们常常绊跌。

  此时我们终于看到了在我们前面的沙丘间有几顶白色风帽,而且我们很快就到了商队最后一名骑手的身旁,他的牲口最疲劳,只能困难地跟着别的牲口走着。他们对我们精力充沛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感到既高兴又惊奇,并恢复了快活情绪向我们致意问好。

  “谁是这个商队的向导?”我问道。

  “尊敬的老爷,给我们一些水喝!”他回答说。

  我将带着的一个大水袋递给他们,一瞬间几乎整个商队都聚集到了我们身边,所有的人都渴望得到水。只有两个人置身于讨水喝之外,一个是个塔尔吉人,骑着一头优良的毕沙林乘骑骆驼;一个是阿拉伯人,他是徒步走在最前面的那一个。两个人都用一半惊奇一半敌意的目光观察着我。

  我尽量让每个人都能从水袋中喝到一点水,然后重复了我的问题:

  “你们中间谁是向导?”

  毕沙林骆驼上的那个人走了过来。

  “我就是。你有什么事?”

  “你好!难道你没有听到我的舌头已向整个商队致意,没有看到我的手已向需要水的每个人给了饮水了吗?从什么时候开始信真主的人的嘴唇在旅游者向他祝愿幸福与和平时闭起来了?”

  特布人惊奇地看着我,他是勇敢的,但他或许从来没有用这种声调和塔尔吉人说过话。向导的眼睛睁得比特布人的还要大。

  “你好!”——他简短地问好,恰如商队杀手派往阿尔及尔的信使那样。“你有多少条命使你的舌头会说这种话?”他骄傲地补充说。

  “正好和你一样,就只有一条,然而看来更可爱的是我的而不是你的那条命。”

  “为什么?”他大吼道。

  我必需表示和解。

  “因为你在这个沙漠中迷了路,如果你不能重新找到正确的道路就将挨饿受苦。”

  “我从来不会迷路,”他答复道,可是他无法隐瞒一种深深的担忧,他自然认为我现在会说商队是在一个错误的方向上。“真主给了我们干燥的空气,使我们的水快完了,他将会在明天把我们领到一个泉井处去。”

  “这个商队要去哪里?”

  “到加特去。”

  “我也去那边,你能允许我和你们一起走吗?”

  他放心地深深吸了口气,虽然他并不知道我对他泄露的情况缄默不语意味着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部落的?”

  “我是德国人,你的舌头是发我的名字的音。”

  “你是德国人,一个基督徒?”他问道。他把身子转向其他人并补充说:“你们让自己从一个异教徒那里得到了水!”

  他从我站的地方退了回去,但我却把我的骆驼拉到紧靠他的地方。

  “别忘了这些话,向导,因为你将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自从我公开承认是一个不信真主的人以来,他知道自己安全了。我至少可以怀疑,这些组成商队的伊斯兰教徒并未信任我。现在他也让我知道了在我出现时他为什么如此猜疑地打量我的原因。

  “你从谁手里得到这头毕沙林骆驼的?一个穆斯林不会把这样一头牲口卖给一个不信真主的人。”

  “我是从一位信徒那里作为礼物得到它的,因为我把他从狮子口中救了出来。”

  “你撒谎!异教徒是害怕地震先生的,而占有这头毕沙林乘骑骆驼的人不会是从狮子爪子下出来的。”

  我握住了我的赶骆驼的鞭子。

  “听着,向导!你再说一遍我撒谎,我就立即把这鞭子抽到你的脸上;你知道《古兰经》说过:米凯尔、洛布莱尔、伊斯拉斐尔和阿斯莱尔这四位大天使将不让被一个基督徒打过的信徒进入天堂。”

  这是能够触动他的最最厉害的侮辱。那个我刚才第一个给他水喝的已精疲力尽的骑手威胁地挤向了我,而那个向导则从腰间拔出了手枪。

  “从骆驼上下来,异教徒!否则在你能把灵魂付托给你的上帝之前,魔鬼将经由空气把你领走。”

  他扳上了抢机。勇猛的特布人紧靠在我身边,并握住了长予来保卫我。现在我可以试验一下在死湖所得到的“阿拉马”的威力了,向导认识我的毕沙林骆驼,他因此也应认识送给我骆驼的那个人。此外我发觉,无论是他还是那个首席驼手身上都有出卖了他们的字母AL,这两个字母已向我透露了一切。

  我拿出了那块珊瑚块并把它举向他面前。

  “把你的武器收起来,否则魔鬼得到的是你的灵魂而不是我的!你听不听从我?”

  我看到他是如何地吃惊。

  “真主伟大,老爷!你是处于一个权力比魔鬼还强大的人的庇护下。你说的是真话,你把一个信徒从狮子的口中救了出来,因此你得到了他的乘骑骆驼。和我们一起走吧,愿走多远就走多远!”

  这是我愿看到的结果,这个许可使我成了商队的成员,并使我有了为了商队的幸福和向导交涉并作出处理的权利。

  “那就继续走吧。我的仆人将跟着我们。”

  “你有多少仆人,老爷?”他问道,又有些信不过了。

  “除这个以外还有两个。当我杀死地震先生时他们也在场,他们到来时你可看看它的毛皮,还有也是中了我的子弹的豹子的毛皮。”

  “你在沙漠中干什么?”

  “我要杀死阿萨德·贝,也想和别的贝们谈谈。”

  他感到很满意并示意继续往前骑行。

  我和特布人留在缓慢地往前移动着的队伍的最后,因此我们能够交谈。

  “真主仁慈,老爷,他保护着信徒们。可你是个基督教徒,却敢于冒生命危险,尽管真主并未给你帮助。”

  “住在天堂的上帝掌握着所有权力,而我是他的子民。”

  “没有穆斯林敢像你那样和向导说话,死亡天使在你头上飘浮着。你像埃米尔老爷,像强盗杀手一样强壮和果敢。”

  “一只勇敢的手指要比两只握满了武器的手还要好。你也是又勇猛又忠实,我会把这告诉埃米尔老爷的。我们会在巴卜古德找到水吗?”

  “那里有两处隐蔽的泉水,可够十头骆驼饮用的。”

  “那么这个贸易商队直至得到援助之前还能维持下去,如果他们未被商队杀手消灭的话。”

  “你将用什么办法拯救他们呢?”

  “我要先考虑一下。埃米尔老爷是在沙丘之门吗?”

  “他在那里等着,然而因为他不知道你在什么时候到达,有可能他会短时间离开那边。”

  “这个商队会到达沙丘之门吗?”

  “不,向导会从边上把他们领到沙丘中,并在那里袭击他们。”

  根据这一猜测的有分量的理由,我必须深思着拯救商队,而同时又找到使强盗落入我手中的最安全的方式。

  我可以简单地把向导和领队击倒,但在我尚未毫无疑问地证明他们和商队杀手有联系时,这样做可能会使别的阿拉伯人危及我,而且不能达到我的真正目的。我必须抓住这个杀手,以便解救雷诺·拉特劳蒙,在采取决定性步骤之前,应尽量与埃默利会合。

  约瑟夫和哈桑在这其间赶上了我们,我指示他们为我们自己藏好一袋水,并把其余的贮备都分给了贸易商队。没过一会儿,大个子哈桑已经和商队的成员们混得很熟了,夸耀着自己和他们的名字;而且如我所觉察到的那样,也想尽一切办法以适当的尊敬谈论着我。

  此时向导打住了他的牲口并让队伍从前面通过,直至我到了他的跟前。

  “你知道送你乘骑骆驼那个人的名字吗?老爷!”他问道,他和我单独留在其余人的后面。

  “基督教徒救助他人并不询问他的名字。”

  “那么你也不知道他是谁了?”

  “他是你那样的人。”

  “老爷,那你也是,你有他的阿拉玛,要为他的保护做他所吩咐做的事。你认识我领你们走的小径吗?”

  这个人在此表达的意见和我的看法当然不完全一致。为了阿拉玛我必须是同谋犯吗?对此我正好兴趣最小。他说“你有他的阿拉玛”,这个“他”也许意味着,我从他手里得到阿拉玛的他就是商队杀手本人?这么说我当然放过了一个极好的捕获物。现在我刚明了这个可能性,因为一个下级强盗是几乎没有资格给人阿拉玛,而且大约也不会有赠送一头昂贵的毕沙林乘骑骆驼的资金。我必须向向导追问清楚。

  “我认识他。他不是到加特去,而是在巴卜古德。”

  “我们将到不了巴卜,而是今天太阳落山的时候在沙海中安营,然后贝会来到。”

  “哪个贝?他不是在那遥远的帐篷村中等候吗?而他就是在那里曾躺在大脑袋的先生身下?”

  “老爷,难道他没有告诉你有两个汉姜·贝,他们是兄弟吗?”

  这才能解释为什么强盗会以如此快的速度在不同的地方出现。我曾有可能捉住兄弟中的一个但却让他溜走了,我必须把另一个置于手掌之中!

  “我们没有时间说那么多话,”我回答说,“贝知道在哪里和商队相遇吗?”

  “他等候他们已有许多天了。当什么都安排好了时,他就会靠近过来和我交谈,我就会告诉他商队的人数。老爷,沙漠匪帮是强大的,他不会遇到什么抵抗。可是可能会有个敌人来到,他可是比任何别的危险都大,你是否可在反对他时助我们一臂之力?”

  “我的臂膀在任何时候都属于我的朋友们,”我语义双关地回答,“谁是那个糟糕的敌人?”

  “那个佩赫勒万·贝。你听到过有关他的事吗,老爷?”

  “他是谁?”

  “没有人知道。骑马穿越石质沙漠,穿越沙丘大地,穿越平坦的沙漠,而你将会找到吃了他的子弹的我们人的遗骸。他无处不在,然而没有人看到过他。他的骆驼有八只脚和四个翅膀;它像闪电那么快而且不留下足迹。他既不需吃也不需喝,而且还是个巨人,身躯有三个男子汉那么高大。他是魔鬼,他是倔强的天使,他不愿跪倒在亚当前而现在逗留在地球上,为的是谋杀信徒的灵魂。”

  听着这个阿拉伯人是如何怀着迷信和坏良心描述善良的博斯韦尔的特征,真是令人发笑,但我却特别留神,不去反驳向导的意见。佩赫勒万·贝,‘最高的英雄’,这个名称足以说明,沙漠居民把埃默利置于怎么样的尊敬地位上。

  “你想他会来吗?”我探询道。

  “我不知道。当他在地狱中制成了子弹时他就走近了。他认识沙漠杀手的每头牲口和每个人,他知道我们所有的水井和停留点。只有那个城堡他还没有去过,因为那里有一个能刀枪不入地对付所有恶劣幽灵的虔诚的穆斯林圣者。”

  这对我可是个最有价值的消息,阿拉玛所具有的效果要比我曾期望过的要大得多。由于对阿拉玛的信任,这个不小心的向导不由自主地揭露了使其统治者处于极危险境地的情况。

  古罗马人推进到了撒哈拉沙漠内超过人们想象的地方,而就在那时,当哈里发的军队越过苏伊士海峡时,就出现了一个真正的通过沙漠的民族大迁移。在古代和中世纪,在安静的绿洲或在孤独安全的地方修建了许多建筑物,而后来又被放弃了,致使现在已被飞沙所覆盖,或已成瓦砾,但它们至少还适于沙漠中强盗用作藏身之处。我已经看到过许多这样的城堡了,而且经常发现在城墙间或在附近会有一口井或一条河。

  沙漠匪帮在这里占有一处那样的避难所,那个地方不在巴卜古德,但肯定能在石质沙漠中找到,并可确信雷诺·拉特劳蒙被拘留在那里。

  “我将到城堡中去会见贝,”因此我对他说,“一头乘骑骆驼到那里要花多长时间?”

  “老爷,当你到了石门并且沿着我影子的方向一直往前走,到你的影子在日出时有你枪管两倍长时,你在第二天傍晚就会到达塞里尔山,我们城堡的城墙就在这山上。”

  我还想进一步问下去,可是他必需到商队去,大个子哈桑在那里做了一件显然是不幸的事情。虽然我命令按着他们道路的方向继续前进而不必弄清真相,他还是在和领队闲谈中发生了争吵,所以把向导叫过去调解争执了。

  “你不是说你属于卡巴比施族吗?”领队辩护着,“他们的帐篷营地是在科尔多几。为什么你要说比一个塔尔吉更熟悉到加特去的路呢?他在这条路上已骑行过上百次了。卡巴比施称做牧羊人;他们牧放他们的羊,他们和他们的羊说话,他们吃他们的羊,对了,他们甚至于穿的是他们羊的毛皮和毛。因此他们最后变成了羊,没有懂事的灵魂只能像他们的牲畜那样无意义地咩咩叫。闭住你的嘴,卡巴比施人,去害羞吧!”

  哈桑已经张开嘴要进行强有力的反驳,但发生了一件事使他沉默了,而且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从我们后面飞跑着来了四名骑牲口者,他们看到商队后停了一会儿,然后全部骑跑了过去。他们骑坐在毕沙林骆驼上,而且我认出了韦拉德·斯利曼,那个把他的骆驼送给我的人,以及那个在阿尔及尔被我们捉住的信使,他一定是以某种方式得以成功地获得了自由。他返回在奥雷斯山脉的帐篷营地,并立即由他的一个强盗兄弟陪着他快速上了路,以便报告送信失败的消息。或许他们知道我的旅行目的。而且就算事情并非如此,现在我也已处在暴露的危险之中,于是我就示意约瑟夫和特市人到我身边来。

  “你好,”那个韦拉德·斯利曼大声问好,并未注意到我和约瑟夫,因为我们停留在其他人的后面。“谁是这个商队的向导?”

  “我。”塔尔吉人机灵地眨着眼回答。

  “你们到哪里去?”

  “去加特。”

  “太好了。我也要到加特去并将和你们一起走。”

  这里既无询问也无请求,那个人做事很利落;他已将商队视为自己的财产了。

  这时他看了一下大个子哈桑,哈桑要比所有其他人高出一个头。他立即骑到哈桑面前。

  “你是曾和杀死狮子的那个德国人在一起?”

  “是的。”

  “这位先生在哪里?”

  “那里!”卡巴比施人指着我回答。

  贝的眼睛与我相遇,然后转向信使。

  “就是那个人吗?”

  “是的,他把我打倒在地。”

  现在他驾驭着他的牲口向我走来,后面跟随着其他三个人。向导和领队也走了过来。现在有六个武装良好的人对着我,还完全没有考虑商队的那些人。约瑟夫握紧了来复枪,特布人把他那用有弹力的囗木做成的投枪抓在手掌中,而我则用左手在宽大的斗篷下把左轮手枪从腰带上拿了下来,此时我的右手中握着的是骆驼鞭子,从而装出像是我对目前的防御未作准备的样子。

  “你认识我吗?”他不打招呼问候就问我,此时他锋利的眼睛威胁地望着我的眼睛。

  “我认识你。”我安静地、冷淡地答复道。

  “你有我的阿拉玛?”

  “是的。”

  “把它还给我!”

  “在这里!”

  我把那珊瑚块掷给了他。他接住后藏了起来。

  “你把我从狮子口中救了出来,而我给了你我最好的乘骑骆驼。我们已两清了!”

  “好的!你的命不比一头骆驼的价值高。你说得很对,我们两清了!”

  他的眼睛闪了一下。

  “你认识这个人吗?”

  “我认识他。”

  “你打了他,致使他失去了灵魂。他是个使者,而你们却把他抓了起来。《古兰经》说,打了一个信徒的异教徒将失去他的右手。你将遭到惩罚。”

  “而我们基督徒的圣书《圣经》说,谁让别人流血,他的血也应流出来。你将遭受你应得的惩罚,商队杀手汉姜·贝!”

  这些话对商队的人如同晴天霹雳。他们已经由于紧张、饥渴和匾乏而变得虚弱和气馁,已不可能抵抗沙漠匪帮了,当他们听到这个名字时惊吓得几乎要从座鞍上掉了下来。

  韦拉德·斯利曼也感到意外,他不会知道向导饶舌泄漏些什么。但是他看到了他的名字的作用,看到了有五个大胆的人在他身边,而且知道他的兄弟与沙漠匪帮就在附近,这就给了他胆量承认而不是否认我所说出的名字。

  “真主仁慈,我就是那个汉姜·贝。如果你们把这个德国人和他的仆人们交给我,这个商队就可安然无恙地到达加特。从骆驼上爬下来,异教徒,亲吻我的鞋!”

  所有的阿拉伯人都从我们身旁退了回去,他们对此人的恐惧居然是如此厉害。

  “你们还是要消灭这一商队的,”我安静地答复他,“这个向导是叛徒,他把商队领往巴卜古德,沙漠匪帮将在那里,于今天夜里向他们突然袭击。”

  “你撒谎!”他大声吼叫。

  “小子,敢不敢再一次叫我为撒谎者,不然……”

  “蝎子!你的舌头是有毒的,”他愤怒地打断了我的话,“你在撒……”

  我的骆驼紧挨着他的骆驼,在他还没有说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我那用河马皮做的骆驼鞭子已经呼呼有声地飞过空中并重重地抽打在他的脸上,致使他的鼻子、嘴巴和面颊都流出了血。站在他旁边的那个逃脱的信使在同一瞬间把枪瞄准了我,但我走在了他的前面:我把左轮手枪举到他的额头并开了枪。

  “商队杀手,你认识这一枪吗,在鼻跟之上一英寸的地方?你是商队杀手汉姜·贝的兄弟,而我是强盗杀手佩赫勒万·贝的兄弟。下地狱去向魔鬼报告说,沙漠匪帮随后就到!”

  我的第二发子弹也击中了汉姜·贝的额头,第三个敌人是科恩德费尔的子弹击中的,而特布人的投枪则刺进了第四个人的胸膛。

  这是不到两秒钟所发生的事情,因而剩下的两个,向导和领队,都还没有来得及使用他们的武器,我就把左轮枪指向了他们。

  “把你们的武器交出来,否则佩赫勒万·贝的子弹将把你们吃掉!”

  向施塔弗尔施泰因人作个暗示就已足够,他走向他们并解除了他们的武器。

  “把他们绑起来,使他们不能逃走!”

  他这样做了,而他们也让这些事情安静地发生。这个“强盗杀手”对于他们产生相同的威慑效果,就像商队杀手对于商队的那些人一样。现在我可以开始审问了。

  “从牲口上下来,你们这些人,仔细听听一个德国人是如何审判沙漠的强盗和叛徒的。”

  他们听从了我的命令并在两个被告和我之外围成了一圈。大个子哈桑迄今一直躲在其他人的后面,但现在勇气又回到了他的身上。他拔出了他的长刀,这把刀像是来自玛土撒拉①的武器库,并用威胁的神态站到了俘虏的前面,用雷鸣般的男低音告诫他们说:

  ①Methsthem,圣经中的老祖宗,活到969岁。

  “听着我的话,你们这些强盗,你们这些凶手,你们这些流氓,你们这些坏蛋,你们这些暴徒,你们这些暴徒的儿子,你们这些暴徒的后裔和前辈!我是一个有名的努拉布支族的卡巴比施人,我的名字叫哈桑·本·阿布菲达·伊本·豪卡尔·阿尔·沃迪·优素福·伊本·阿布·福斯兰·本·伊沙克·阿尔·杜利。勇敢的孩子们都称我为杰萨·贝,杀手;如果你们做了哪怕只是很少一点我所不喜欢的事,那我就会把你们掐死、辗碎。真主把你们交到了我的手中,而我要让这位来自德国的老爷——他已杀死了‘地震先生’以及黑豹和它的老婆——来判决你们。张开你们的嘴,说出真实情况,否则你们会被我的愤怒摧毁并被我的怒气消灭,因为我是大个子哈桑!”

  “我们没有做不公平的事,”向导宣称,“而且不要让不信真主的人来审判我们。你们若要控告,可把我们提交给一个审判官和他的陪审员。我们会回答他而不会回答你们的提问。”

  “你必须回答,”我作出决定,“否则我的鞭子会打开你的嘴。”

  “你不能击打信徒!”

  “谁想要阻挠我了难道我的鞭子没有抽打那个商队杀手吗?”

  “这些人不能容忍这种做法,他们是穆斯林。”

  “你是穆斯林而且懂得准则,准则说:‘以血还血’。你要把他们引向死亡;你的命归于他们。”

  “我领他们走的是正确的方向。难道汉姜·贝没有证实我们是走在正确的路上吗?”

  “难道不是你自己告诉我,今天当所有人都入睡时沙漠匪帮就将到来吗?”

  “我什么都没有说过。你是一个不信真主的人,因而要毁灭我们。”

  “不要撒谎,向导!死神的手已伸向你了,而且你的先知说过:‘你从来没有说过真话,那么在你死的时候说吧,以便真主看到没有污点的你!’我们是在巴卜古德附近,而加特则在近午夜才能到达。你已经听到了,我是那个比沙漠匪帮更强大的‘强盗杀手’佩赫勒万·贝的兄弟,他身边有个幽灵,我也有,幽灵会告诉我们想要知道的一切。你看这里!这个小屋子是他的住所,我要问他:‘加特在哪里?’”

  我拿出了指南针。

  沙漠居民特别迷信,我知道,他们所不熟悉的东西会产生比所有的劝告和恐吓更大的效果。

  “你看到了吗,它怎样指向午夜?你们这些人再看着!我可把它的住所转到各个方向,而它指给你们的总是同一个方向。”

  人们以惊异的满怀崇敬的敬畏心情注视着指南针,而且那个高大的哈桑,迄今也没有注意过这个指南针,也无法隐瞒他的惊奇心情。

  “老爷,你是一个伟大的魔术师!没有人能反抗你!”

  “向导,你曾在信徒处见到过这个幽灵吗?”我继续着。“如果你不听话,那我也将把你的心灵从你的躯体抽拉出来,并把它关在比这里这个还要窄小的地方;要知道这个幽灵一度也是一个有背叛行为的向导,而现在则被永远地监禁在这里,要为旅游者指点道路。”

  “老爷,问吧,我会把真实情况告诉你的!”这个被吓倒的人十分害怕地说。

  “你承认你和那个领队是‘商队杀手’汉姜·贝的手下人啦?”

  “是的。”

  “沙漠匪帮今天是要袭击这个贸易商队吗?”

  “是的。”

  “那时会把所有的人都杀害吗?”

  “是的。”他犹豫不决地回答。

  “沙漠匪帮有多少人?”

  “老爷,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人都会聚拢在一起。沙漠匪帮在每个地方有不同的成员。”

  这对于解开沙漠匪帮队伍为什么移动得那么快速这个谜作出了进一步的贡献。汉姜·贝是单独从一个地方骑行到另一个地方的,而且到处都可以找到为抢掠已装备好的人员,再加上他们是两兄弟,因此这个令人害怕的强盗和他的队伍就好像无处不在似的。

  “你认识那个被贝监禁着的年轻法国人吗?”

  “是的,他在城堡中。”

  “这个城堡有多少个通道?”

  “经由城门有一条,老爷,另有一条地下通道,通到浅盐湖。”

  “沙漠匪帮在哪里等候商队?”

  “如你现在近日出时骑行,那么在你的身影像你自身两倍和再一半那样长时就可到达那里。”

  “贝要来到,以便在袭击前和你交谈。你应在哪里和他碰面?”

  “他要来看商队的到来并熟悉他们的宿营地点。当所有人都睡了时,会有鬣狗的叫声,这样我就会知道他站在哪里。”

  “这是你引向毁灭的第一个商队吗?”

  他缄默了。

  “你真是个罪孽深重的人,向导,然而如果你听从我的话并把我领到城堡,你就不会被处死。”

  “真主禁止这样做!”这时特布人喊了起来。“你看到了我的儿子和我眼中的泪水了吗?老爷!你感觉到了我心中的忧伤并听到了我灵魂的誓言了吗?我以真主的八个天堂和魔鬼的七个地狱,以埃斯拉的嘴和圣·约翰内斯的头起誓,每一个与杀人犯在一起的人必须死亡。以血还血,以命抵命!把这些追随者给我好吗,老爷?”

  “他们的生命不属于我,我不能把他送人。”

  “好吧,那他们就属于我!”

  还在我去阻挡他之前,他已把长矛刺进了向导的胸膛,并在下一瞬间割断了领队的喉咙。

  “颂扬真主,因为他在天堂和在地上都作了公正的判决,”他欢呼道,“我的复仇要分散给杀人犯们,直到沙漠匪帮住到地狱中去为止!”

  我无法和他争辩,尽管对我来说这两个人肯定还是有用的。他们那么快就得到了惩罚,无论如何也是罪有应得,如果想一想那些牺牲了的人,都是他们提供给商队杀手的刀口的。

  “你知不知道,先知说:你的行动是快的,但为何你事先的思考慢了?为了抓到沙漠匪帮,我们用得着这两个叛徒。但现在他们的嘴缄默了,并且他们的脚已不能把我们领到强盗去处了。”

  死者所带的所有东西已经到了阿拉伯人的手中。韦拉德·斯利曼随身还带着十分可观的水和生活用品贮备,我让把这两种东西都分了,而把死者的毕沙林乘骑骆驼占为己有。

  那块汉姜·贝的珊瑚我也把它藏了起来,因为或许它还会为我作更重要的服务。

  商队的成员聚在一起轻声地商量着,然后他们中间的一个向我走来。

  “老爷,做我们的向导吧!你有一个会把我们带到加特的幽灵。”

  “你们愿听从这个幽灵的话吗?”

  “是的。告诉我们它的命令!”

  “如果你们让沙漠匪帮在你们的身后,那么你们将到不了加特;他们将跟踪你们并把你们消灭。然而如果你们有胆量的话,那么我们把那些强盗都杀掉,而以后朝拜圣地者就可以在安宁中通过沙漠了。”

  “老爷,我们有胆量,我们不害怕,然而沙漠匪帮的人比我们多,因而会战胜我们的。”

  我必须鼓起他们的勇气。

  “我的幽灵告诉我,他们不会战胜我们。我是在巴卜古德等着我的佩赫勒万·贝的兄弟;他打倒强盗们就像压倒干枯的麦子。瞧这儿:这两把左轮枪可消灭12个人,这支猎枪会把他们中的两个送给魔鬼撒旦,而这支短管猎枪,它的名字还一次也没有进入过你们的耳朵,会使两倍十个再加五个强盗付出生命。你们要我做你们的向导的话就要快说,否则我就单独和我的仆人们去寻找沙漠匪帮而把你们留在这里沙漠中了。”

  “我们愿意听从你,老爷!”

  “是的,我们愿意听从你,老爷!”大个子哈桑热烈地同意。“你是聪明人中最聪明的,机灵人中最机灵的,以及所有英雄中的英雄。看这里,伙计们,我是杀手杰萨·贝。这把马刀将剖开十个强盗的肚子,这把匕首将割断20个杀人犯的喉咙,而这支火枪,这支长矛和这把手枪将会把全部剩下的人都消灭掉。你们的任务只是在于赞扬我们的勇敢和歌颂我们的英雄事迹。而且当你们返回到你们子女处时,你们的帐篷中将响彻对大个子哈桑和来自德国的伟大的老爷,那个阿雷塔——他杀死了‘地震先生’并战胜了黑豹和它的老婆——的赞扬之词!”

  “天啊,真该重打一千大板,你吹什么牛!”施塔弗尔施泰因人生气地说,“可是若战斗开始,大个子哈桑就会一下子变得那么小,使人根本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太阳已经走完了他弧线的四分之三,我就催促大家起程了。尸体我们就让其放着了,因为沙漠的掘墓人,沙漠猛鸢和兀鹫,免除了我们的掩埋工作。我知道,我仅能极少地依靠阿拉伯人,然而看来我所面对的危险不见得比其它那许多次我已幸运地战胜的危险更大。商队杀手汉姜·贝对我来说并不比每个平常阿拉伯人更可怕,而在公开的勇气不够用的地方,当然我就会求助于计谋。

  4

  捣毁强盗杀手的城堡

  海市蜃楼!

  朝圣者的队伍缓慢地悄悄通过这炽热的荒原。这支队伍在路上已有好几个月了,而且由于从各个方向陆续不断地汇入的人流而变得越来越庞大。富有的穆斯林在贫穷的步行者旁骑行着,后者必须依靠信徒的乐善好施,而且除了惟一的一块玛南亚·特蕾西雅塔勒银币支付渡过红海的费用外,就什么也没有了。那些刚好过了童年的年轻人徒步走在疲乏的老人旁边,老人们愿在死前还再去看一下神圣的麦加圣堂。黄色的阿拉伯人,棕色的图阿雷格人,暗黑的特布人以及被称为黑色的麦加朝圣者的头发鬈曲的泰克鲁尔人,喃喃地以忧郁的声调嘟哝着他们虔诚的祈祷,或是通过大声呼唤穆斯林的“万物非主,唯有安拉,穆罕默德,主的使者”来振奋自己。

  天空灼热得几乎像是正在冶炼的矿石,而大地炽烧得像是熔化了的铁水。干热风已使水袋变干,而到下一个绿洲还很远。一口孤零零的盐湖也帮不了什么忙,因为这么儿一点带咸味的水还不足以冷却人们的舌头和骆驼的嘴唇。开始紧连着的队伍现在已分解成为单独的分队,疲劳地一队跟着一队地拖曳前行。面包、面粉和椰枣干在手边有的是,但为了一口水或一杯饮料,这受尽苦难的几个月会要他们付出生命。渴极了的人一次又一次地握住了空水袋,把它放弃渴望着的嘴唇边,又再次把它放下,发出一声“空了”的叹息!

  祷告声轻了,呼号声少了,粘在腰上的舌头就像放在嘴中的铅块。他们已经很少能呻吟《古兰经》的第36节祷文了,穆斯林把这一节称作“古兰经的核心”,并在处于死亡困境时祷告。

  这时候突然响起了高声的欢呼。

  越过浓尘迷蒙的视野,升起了所渴望的绿洲轮廓。椰枣树雄伟的树梢相叠着形成了细长的柱子,它那轻柔的羽毛状树冠在刚起的沙漠风中飘扬。在绿色的小树丛间闪烁着一个可爱的湖泊的波浪涟漪,而空气像是由于水的蒸发而润湿了。棕榈树冠倒影在闪耀着的水平面上,而骆驼则涉入水中,把长脖子伸入水下,痛饮着那使万物恢复生机之水。

  “赞美真主!这就是绿洲!主救了我们,他应受到赞扬和感谢!”

  欢呼着的人们想叫他们的骆驼走得快些。但这些牲口是不受欺骗的;它们敏锐的嗅觉早就告诉它们了,如果真正存在水的话。

  “帮助他们,主啊!”有经验的领队人祈祷着,“他们由于干渴和炎热已经失去了理智,因而把危险的海市蜃楼当作了真实事物。”

  他的话在受骗的人中唤起了加倍的打击。愈来愈疲劳的队伍更加沮丧地和缓慢地继续向前移动,而且迎向他们的或许是令人胆寒的命运,就像被炙热的阳光所耗尽的一条干河的水消逝到僵硬的沙漠中那样。在这种情况下朝圣者队伍会举行进入一个高高建在星星上而不是在阿拉伯沙土中的麦加的仪式。人们习惯于认为海市蜃楼是罕见的;我也才看到过二次,而且在第一次见到时也被它欺骗了。今天我会看到海市蜃楼在某些情况下可能是亲切和有用的。

  按向导的指点,我保持着我们的朝东方向。我们的影子愈来愈长直至它超过了我们两倍的长度。此时从天边往上显出一个极少有的幻象。

  太阳光在地面上跳动,像是个好几英尺高的、由许多极小炽热的闪光所组成的海洋。虽然已近傍晚,但炎热仍是几乎无法忍受,而已是筋疲力尽的商队面临着陷入酷热的、愈来愈深的沙洲中的危险,我们已走近了沙丘和岩石间的战斗区域,而我们的已渴得快要冒烟的牲口脚下一会儿是空旷光秃的岩石地面,一会儿是危险的沙质堆积物。这时从我们面前的高空中慢慢地逐渐地向下出现了一条巨大的山脉。高山的轮廓渐渐消失在颤动着的空气中,但我们在它的脚下却明显地看到了一个有许多条河流注入的大湖闪烁着。它的岸边光秃荒凉,而且连极少的植物生长的痕迹也没有。

  “天啊,真该重打一千大板,”施塔弗尔施泰因人说,“奇怪!这座山脉真是乱七八糟,尖端是朝下看的。若继续往前走,那么大个子哈桑一会儿就要用脚在空中跑了。”

  现在有一巨大的影子倒挂在高处,而右边还有第二个。虽然这些轮廓是相互分离着的,我们还是认出了一头躺在地上的骆驼,在它边上站着一个阿拉伯人。很清楚,创造这一图景的实物在处于我们前面的沙丘的后面。这个阿拉伯人大约只是商队杀手所安排的一个岗哨,是为观察商队到来的。海市蜃楼向我们预示了沙漠匪帮,同时海市蜃楼不会把我们的图象传给守卫,因为我们是对着太阳的。

  这是一种独特的阴森可怕的景象,强盗队伍岗哨折映出的巨大的留影在天空飘然而动。

  “停!”我命令着,“沙漠匪帮就在我们的前面。伙计们,下来并在此扎营!”

  就在忙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太阳下沉得也愈来愈远,因而影象就爬上来,以其与形状相同的比例扩大着,从最外面的天边向上。这就像是我们站在一个焦距为一英里的照相机镜头前,它的透镜子每瞬间在厚度和放大性能上都在增加。

  此时那个男人幻影的后面可看到一个新的形象,这是在幻影边上从地面升腾起来的。我们可观察到他们的每一个动作。他们举起手臂,并把一件长窄的东西对准了岗哨的头部,就在唯一的瞬间,整个画面有一个奇特的摇晃和摆动,守卫就倒下了。

  “真主是宽容和仁慈的!”哈桑叫道,“我要歌颂先知,这幅图象并非源于我的身躯,因为那边有个人把另一个射杀了!”

  他说得有理,尽管我们由于距离大远而并未听到枪声。

  谁是那个作案者呢?他那放大了的形象向死者弯下,然后他把那长的东西,这只能是件武器而非别的什么,对准了骆驼,幻影第二次摇晃和摆动,牲口巨大的身影向上颤动后倒在了一起。

  “看到了吗,伙计们?这是强盗的杀手。他已经把沙漠匪帮的岗哨送往死亡王国去了。在这里!起来,阿布·比拉·依勃纳!起来,科恩德弗尔!我们必须到他那里去!”

  没多久我们骑上了我们的骆驼并快速赶往图象的方向。

  我们往前走得愈远,他的轮廓愈是更多地缩在了一起。我看到的埃默利·博斯韦尔的形象在第二次枪击后不久就消失了。由于沙层很深,而且因为要绕过许多沙丘骑行,所以虽然赶得很急,我们却只能缓慢地到达那个地方。在海市蜃楼最后消失时,我们应能看到出事地点。

  我们寻了很长时间才找到了那个地方。现在表明,我的猜测果然是正确的。沙地上躺着一个人,他的鼻根以上一英寸处的前额被击中了,骆驼也有着相同的致命的伤口。斗篷领子和鞍座外套上都有字母AL,证明打得那么准的子弹是从强盗杀手佩赫勒万·贝的猎枪里飞出来的。

  我们花了半个多小时才到达那个地方,而在此期间埃默利已离开那里。我要跟踪他吗?他的足迹停留时间那么短提示给我,他以极大的机智选择了地面上这个地方,那里岩石上留不下足迹,或是厚厚的沙会立即又把足迹盖没。我若试图赶上他,而在短时间内黑夜就会来到,我肯定就会失去返回商队的路。并且我认为,他就留在沙漠匪帮的附近,我在和匪帮发生接触时毫无疑问会遇到他的。我因此放弃了跟踪他的念头。

  现在有第二种考虑闯入了我的脑海。

  被杀死的岗哨身边只剩下了几口水,表明或者是等着他立即回去,或者是不久就会有人来接他的班。在任何情况下他的死亡都会被发觉,毫无疑问在附近还会有商队杀手汉姜·贝派出的其他岗哨,那么我可以在没有进一步的安全措施下离开此地吗?我能采取的最佳预防措施又是什么?我应把牲口和人的尸体用沙盖起来或是让它就这样留着?在后一种情况下我会容易地有意外收获,但尽管毫无畏惧,也可能陷入一种危险中,即使再勇敢这种危险也无法逃脱。

  我决定采取第一个方案。

  沙堆极易流动,几分钟后已有个沙丘盖住了塔尔吉人及其骆驼,然后我们重新寻找商队。商队里的人问我们:是否看到了佩赫勒万·贝。

  “强盗杀手的骆驼快得像是天空中的飞鸟,”我回答说,“他们又重新消失了,然而我知道我的兄弟的主意,直至沙漠匪帮被消灭,他是不会离开他们的。你们很快就能看到他的面容和听到他的声音了。”

  太阳下沉,灼热的大地散发出了双倍的热浪。我们把骆驼栓在木桩上,并结束了无法再简单的晚餐;但无法入睡。星星爬上了天空,午夜即将到来。埃默利打死了那个塔尔吉人使我的打算落空了。如果塔尔吉人发觉了商队,那么汉姜·贝就会从他那里得到这个消息,并会到附近来了,但现在狗的叫声不会响了。我是否应该去寻找这个强盗而让商队没有领头人呢?

  我向约瑟夫和我所信任的特布人交待了必需的行为准则后步入了寂静的黑夜。

  星空如此明亮,我可在清澈的沙漠中清楚地认清周围环境,而且虽然个别沙丘间有迷惑人的相似性,还是到达了埃默利击毙了塔尔吉人那地方的附近,现在需加倍小心。我按印第安人的方式卧倒在地上并悄悄地向前爬行。

  就在塔尔吉人曾站岗的地方一动不动地站着两个人在倾听着。我挪到离他们很近的地方然后站了起来,他们吓了一跳并握住武器跳了回去。

  “站住!你是谁?”一个人问道,把武器指向了我。

  “汉姜·贝在哪里?”我大声回问。

  “你认识他?你是他的人吗?”

  我把阿拉玛拿了出来。

  “看,这里是他的标记!他在哪儿?”

  两个人拿着阿拉玛仔细观察着。

  “你有这珊瑚块,那就是我们的人了,”前面那个说话的人作出了决定,“你知道我们在等候的商队吗?”

  “我知道,因为我就是和他们一起来的。”

  “那个向导在哪里,为什么他不来?为什么他不停留在汉姜·贝所要求的地方?”

  “你的话怎么那么多,把我带到贝那里去,他会听到我的回答的!”

  “在贝允许之前,你的脚不许接近古姆①一步。我会呼叫他并把你的名字告诉他。”

  ①沙漠匪帮自称为“古姆”,古姆意为沙漠马帮。

  “真主也给了我一张嘴,贝会从我自己的嘴唇听到我的名字的。”

  “你的嘴就像没有水的井,而你的舌头不喜爱说话的。但它会动的,因为我会去把贝接来。”

  他走了,而我与另一个人留了下来,他没有找话来和我攀谈。四周寂静无声,使人能在夜间空气的轻微流动中清楚地听到流动沙堆的响声。但这时有另一种声音闯入了我的耳朵,一种让我惊异地细听的声音。

  响起了一声枪声,当然是在很远的地方,但响声仍然是可以听出来的,我不会弄错。这是从我的商队相反的方向发出来的,那个岗哨也以一种不易察觉到的姿态跳了起来。

  “你听到在沙漠中的死亡声音了吗?”他问道。

  “黑夜对眼睛缄默但它却向耳朵说话,我听到了那声音。”

  “这是谁的声音?”

  “你是贝的一个朋友,而你不熟悉这种声音?告诉你的灵魂,祈祷嘉辛祷文,他用死亡拯救了信徒。”

  “是谁想把他带向死亡?”

  “你不认识佩赫勒万·贝,那个古姆杀手吗?刚才说话的是他的武器。”

  “我怎么会认识他呢,我是从远处来的!”

  “那就请求真主保护你吧!否则你的灵魂将是死神的战利品,而你的身躯将是野兽的食物。沙漠狐狸将喝你的血,兀鹫会吃你的眼;鬣狗将尝你的肉,吞食你的心。佩赫勒万·贝是毁灭的主人,而在他足迹上漫游的是死神。”

  “我不怕他。如果死神漫游在他的足迹上的话,那么死神会追上他的。”

  “佩赫勒万·贝是不会死亡的。他的身躯不是肉做的,因而没有子弹,没有长矛能杀死他。他站在你身边,而你却看不到他;他骑行在你边上,而你却听不到他;当你尚未预感到时他来到了你身边,而在你想到要抓住他之前他却已经消失。他不是人类,而是最高权威的幽灵,没有哪个凡人能抵抗他;他的猎枪是由住在地狱的魔鬼制作的。他把他的子弹送向越过整个撒哈拉沙漠的地方,而子弹会击中你,哪怕你是躲在地球中心。难道沙漠还没有指给你看那些伤口正在鼻子上面前额正中的死者吗?”

  “我看到了许多。”

  “他们就是被他打死的。他是无所不知的,他认识古姆的所有部下而且从来不会杀害别的人。”

  要是此人能知道这种无所不知就来源于那个灾难性的记号AL,那么他的有关勇敢的埃默利的冒险的评论会立即变成另一种样子了。

  “古姆向他做了什么?”

  “我不知道,而且也不可能会有人告诉你。你自己去问他吧!”

  “一旦我遇到他,我就会做这件事。”

  “禁止你的舌头说这些话!你知不知道当你呼叫幽灵时他就会到来吗?听呀!他已走近了。你听到他了吗?”

  响起了第二声枪声,而且是在很近的地方。现在我已知道,射手是埃默利·博斯韦尔。一个训练有素的耳朵能相当正确地把一种枪声和另一种枪声区别开,而我已经太多地听过这种肯塔基猎枪声了,所以能立即辨别出来。很清楚,我的朋友正在冒险地围绕古姆悄悄地走着,为他的子弹寻找一个目标,而他所击中的两个肯定是汉姜·贝所布置的岗哨。他若保持这个看来是他所选择的方向,那么他应也会来到我们所在的地方,因而我要像这个强盗那样注意他,这个强盗肯定把我当成了他们的同伙了。

  此时远处走来两个身影,沙丘间出现两个很大的带帽斗篷,那个岗哨和另外一个人回来了。那个人立即走向我并在黑暗中仔细地把我观察了一番。

  “愿你在黑夜中幸福,”他问候说,“你想要见汉姜·贝吗?”

  “是的。你就是吗?”

  “不。在杀手走前,贝是不会离开古姆的。杀手正在悄悄围着古姆。你有什么信息要告诉他?”

  看来强盗头子是害怕佩赫勒万·贝,因而借口保护他的手下人而留在他们的营地。

  我希望现在就能和他碰面,但由于我现在知道了埃默利就在附近,因而我宁愿首先和埃默利会合。

  “我只和他说而不是和你说。为什么他要躲起来?对杀手的惧怕使他的脚都瘫痪了吗?”

  “闭上你的嘴!汉姜·口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他控制着所有的沙漠自由人,而我是这个古姆的头领。把阿拉玛给我看!”

  “在这里呢!”我回答说,退后一步并把枪瞄准了他,“你是这个古姆的头目,那你就最先到地狱去吧!”

  我真想扣动扳机,可是看到这三个人如此惊惶失措地和无力抵抗地站在我面前,我又把抢放下了。

  “哎呀!你疯啦?”那头目稍停顿后用十分惊讶的声调问道,“你拿着阿拉玛却用死来威胁我,要我用子弹把你的心撕碎吗?”

  “难道此前我的枪没有击中你,你这强盗?难道你没有惊吓得四肢瘫痪不能动?知道吗,在你举枪之前你们三个都将是死神的孩子了。那个贝惧怕杀手。那么听着,我是那个想要消灭古姆直至最后一个人的强盗杀手佩赫勒万·贝的兄弟!”

  他凝视着我,就像他真的是把我当作神经错乱了。

  “真主伟大,他会随意赐予和拿走理智。然而先知吩咐要爱护失去理智的人。来,跟我们走!”

  “我们走的可不是一条路。我的路通向城堡,而你们的则走向死亡。”

  “你的精神像没有星星的夜一样黑。你到城堡要去做什么?”

  “我的精神像展示一切的白天一样亮。我不是穆斯林而是个基督教徒,我来到城堡是为了解救那个被你们监禁的法国人。”

  “你是个异教徒而持有阿拉玛?该死,叛徒!”

  他举起了枪,但我的猎枪已经响了,他倒了下去。第二枪我击中了一个岗哨,而左轮枪子弹使第三个死在地上,这些都发生在他们还未能使用武器之前。我是诚实地处理这件事的,在他们知道我是敌人之前并未杀死他们。

  三声枪声还未消失,就在我站的地方不远处有个声音大声叫起了:

  “哈啰——(口衣)——噢!”

  这是我与埃默利每当分散着漫步通过森林或草原时经常交换的呼声。

  “哈啰——(口衣)——噢!”我回答了他,根本不在乎汉姜·贝和他的古姆。

  这个呼叫在我们互相走近之时还重复了一次,然后我们彼此在撒哈拉沙漠的内地见面了,我们在美国曾相约要在非洲再会。

  他握住我的肩膀并注视着我的脸。

  “欢迎你到撒哈拉来!”他终于用愉快的握手向我问候。

  对在此重逢我们都激动不已。

  没有一句关于过去的问话,现实把我们完全占有了。

  “装弹!”他以其简短的方式提醒我。

  真的,这可是我第一次由于高兴而如此不小心地未注意这一措施,我立即补做了所耽误的事情。

  “三次射击——三个强盗?”他问。

  “是的。”

  “我只打死二个。你耽搁在哪里了?”

  “与商队一起,离此十枪远。”

  “多少人?”

  “连我18人,其中有两个可以信任的仆人,一个特布人和一个德国人。”

  “向导是汉姜·贝的人吗?”

  “是的。他和领队已经死了。为什么你约我到巴卜古德见面呢?”

  “因为在它附近应当有匪帮们的据点,每队古姆都回到那里去。”

  “我知道那个隐匿处,这是个城堡,而且我们会在那里遇到雷诺的。”

  这个冷静的英国人突然发出惊喜的喊声。

  “你知道这个而我却不知道,虽然你才到来而我却已在这里漫游很久了!”

  “这是我诱使那个向导说出来的,他信任我,因为我有贝的阿拉玛。”

  “你有他的标志?是谁给你的?”

  “是他自己。我打死了一头狮子,而他当时躺在那头狮子身下。”

  “你结果了一头狮子?”

  现在他激动起来了。

  “一头狮子和一对黑豹,你会看到它们的毛皮的。”

  “哼!可惜它们不是我的!那么你是在哪里遇到贝的?”

  “在奥雷斯山。”

  “这是不可能的,他在古德!”

  “这是两兄弟。”

  “啊!那么现在另一个在哪里?”

  “死了。”

  我把值得讲的事情简短地告诉了他。

  “朋友,你可真有别人不能有的幸运!”待我结束了讲述,他理智地称羡着说,“前进,我必须先干掉第三个人,然后我们看看下一步做什么!”

  “这个古姆有多少人?”

  “今天早上是43个,现在已有5人报销,还剩下38个。”

  “你的随行人员在哪里?”

  “就在附近。我绕着古姆走,然后掺合到他们中去。我遇到的每一个岗哨都得死。”

  “为什么单单是岗哨?若你愿意,我们今天整个古姆都可解决。”

  “好的,这正是我所希望的!”

  “走!”

  我往前只走了很短一段路,然后就站住了。附近有一名守卫,所以要等到按事先说定的暗号回答。我把手放在嘴旁并发出鬣狗的深沉的“噢哞响哞”的叫声。

  我没有弄错,因为在我们前面的不远处响起了相同的呼叫。

  “留在这里!”我向埃默利示意后继续向前走,一个阿拉伯人对着我慢慢走来。

  “汉姜·贝在哪里?”我问他。

  “你是向导吗?”他回答。

  “是的。”我点了下头。

  “当心佩赫勒万·贝!你没有听到他的枪声吗?”

  “我听到了而且亲眼看到了,他杀死了古姆的三个人,我站在他们那里。告诉口,我必须和他说话。”

  “为什么你让商队停留在错误的地方?”现在他探问着。

  “我能把他们领到佩赫勒万·贝所在的地方去吗?”

  “你说得有道理。等在这里!”

  他走了,不一会儿后回来了,这正是我所期待的。他说:

  “向我描述去商队的路径!一旦不再听到杀手的枪声,古姆就会出现。”

  我用手示意指了指方向。

  “我们停留在那边,有像你火枪射击距离20倍那么远。”

  “商队有多少人?”

  “17个,由于口渴和紧张而疲惫不堪。”

  “你和头领谈过了吗?”

  “是的。杀手的子弹杀死了他和在我身旁的其他两人。”

  “那就颂扬和感谢真主吧!你总算逃脱了。回去而且要留神,以便当我们到来时你能听到。”

  这个岗哨应当是匪帮的一个新成员,因为他不认识那个向导。我返回到埃默利那里,并跟在他身边穿行在沙丘间,那里有由他的仆人和向导看守着他的默哈力骆驼。我领他们到了商队宿营的地方,人们在那里听到了枪声,并因此为我担忧。

  “感谢真主,老爷,你回来啦!”大个子哈桑说道,“我听到了五次枪声,以为汉姜·贝已把你杀害了五次。”

  “埃米尔老爷,佩赫勒万·贝!”特布人一看到英国人就叫了起来。

  随着这声呼叫,商队的所有人员都以充满崇敬的眼光注视着我的伙伴的高大形体。

  “是的,伙计们,这位老爷就是强盗杀手佩赫勒万·贝,他的子弹差不多把沙漠匪帮都消灭光了。匪帮们将要来袭击我们,你们要准备好接待他们!”我发出了命令。

  这一消息带来了极大的震动。这些武装到牙齿的人的举止像是在等待着狼的羊群,而且只是在借助于指南针才使我得以向他们注入了一些勇气和自信。没有一个人的举止所表露的像哈桑那样愤慨。

  “真主伟大,他给勇敢者一颗心,给英雄一个拳头,”他怒吼道,“可是你们却像在每个手指前跳开的跳蚤。难道我没有告诉过你们,我叫大哈桑而且是杀手吗?现在好吧,你们怕什么?你们要怕我,但不必怕强盗,因为我将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就像喝加香料的冷饮和水!”

  “闭嘴!”施塔弗尔施泰因人警告他,“你自己就是真正的香料,而沙漠匪帮将把你吞食掉,只给你留下万人都搬不倒的你的大嘴。一旦射击开始,我倒要看看你会躲到哪里去!”

  “住口!”受中伤者向他怒吼,“我是一个卡巴西人,而你只不过是优塞夫·达尔卜,而你的前辈的姓名都和你一样。你知道,什么是麦加朝圣者吗?我曾两次到过先知的城市麦加,一次到过赫赫有名的麦地那,并到过人类的母亲夏娃埋葬地杰达祈祷,墓地长500英尺宽12英尺。但你做过什么,你到过那些圣地吗?你若想看看先知的国家就必须到信徒们的国家去旅行,如果你留在卡赫·埃尔·勃隆①,那么你所做的会更聪明些,因此闭上你的嘴,并保持沉默!”

  ①施塔弗施泰因人家住德国卡尔登勃隆。此处哈桑把德国地名说成这个样子。

  “天啊,一千大板,你这小子喝蟾蜍汁和蜥蜴汁,而且胖得像头河马。麦加和麦地那虽然我没有去过,”在他作了巴伐利亚式的激烈讲话之后,又以阿拉伯的方式对哈桑说:“但如你认为你比一个来自卡尔登勃隆的基督教徒更好些,那我就给你一拳,使你的脸比你所说的五百英尺长的人类母亲的墓还要长和宽三倍!”

  那个勇敢的卡巴西人现在宁愿缄默了。

  埃默利和我经短时间交换意见后决定,对匪帮实施交叉火力打击。我们因此分开,佩赫勒万·贝的存在肯定激励了商队的人,正因为如此,他就和他们留在一起,同时我与他的伙伴们、特布人和施塔弗尔施泰因人,也就是说连我五个人到沙丘间去,在那里等着沙漠匪帮并从背后袭击他们。

  我们的枪声大概使商队杀手汉姜·口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因为过了很长时间,才看见有两个匪徒蹑手蹑脚在前面侦察着,其余的则在一定距离后面跟着走。他们快速地从我们前面轻声走过而并未发现我们,虽然我们现在紧挨在他们后面。那两个走在前面的人绕着商队的营地走,但那边却是如此安静,就像所有的人都已熟睡。强盗们走拢在一起以便能听到头头的命令。无论如何现在是开始袭击的最佳时机,他们挤在一起,即使是一个蹩脚的射手也是可靠的目标。而若我们一旦让他们进入营地,那么我们的胜利——我当然毫不怀疑——将会以较大的牺牲作为代价。埃默利应当有相同的观点,因为现在我听到从营地传来了他的命令:

  “站住,凶手!复仇者和佩赫勒万·贝正等着你们呢。伙计们,开火!”

  接着,所有的人都向强盗开火了;三支双筒猎枪打出了它们的第二颗子弹,然后我举起了我的短猎枪。我只能扣扳机两次,因为那块地方已经肃清了。埃默利、施塔弗尔施泰因人和特布人冲向颇感意外的攻击者,但却找不到事情可做。因为在第一阵惊慌过后不久,商队杀手汉姜·贝知道了他们的人有多少个死亡或受伤躺在地上后,他呼喊:

  “让真主毁灭他们!快逃,救你们自己!”

  沙漠强盗只是为了掠夺财物才袭击漫游者的。如果他们看到此时迫近的危险,那就会放弃自己的计划,他们缺少自身所具有的,为了获取利益的那种勇气。人们一般在沙漠匪帮前感到十分害怕,因而强盗们还从来没有碰到过真正的抵抗。但现在只有几分钟就足以把他们赶走。汉姜·贝那些受惊的人马消失在沙丘间,没有触动我们之中任何一个人的毫毛。

  我们让他们逃走而没有追击他们,因为我们肯定会再次遇到他们的。

  商队的人们发出了一阵真正振耳欲聋的胜利欢呼,而特布人则怀着无声的愤怒扑向受伤的强盗,对他们进行报复。

  “天啊,真该重打一千大板,这是个什么样的战斗呀!”施塔弗尔施泰因人骂骂咧咧说,“他们想干什么?他们想当强盗吗?是的,那可坏了!那是些不中用的人,一些要用鞭子去痛打的人!当人们总算能为一次像样的战斗高兴时,现在却站在这里舔着嘴巴,就像一只末能抓到鸟儿的豹那样。但我若再次碰着这帮强盗,我就会根本不拿武器,而是立即用拳头去揍他们!”

  我的帐篷帷幕被拉开了,露出了一个头,小心翼翼地环顾着事情的进展。

  然后闪现出一个高大的身体,一步就冲进了欢呼的人群。

  这是哈桑,他在敌人走近时溜走了。

  “赞美真主,他给了我们抵抗我们敌人的力量!”他的吼叫压过别人的声音,“我们像接待英雄那样接待了他们,而他们则像懦夫那样逃走了。我们的眼睛把他们吓呆了,而他们的腿则在我们的勇敢前溜跑了。他们看到大哈桑即被吓倒,瞧了杀手杰萨·贝一眼就吓得嚎哭。他的子弹射进他们心脏,他的利刀割断了他们的喉咙。现在他们已经躺在地上死去。赞美真主,而颂扬和荣誉则属于努拉布部落的卡巴西人哈桑!”

  “还不赶快给我安静下来,你这懦夫努拉布胆小鬼!”被激怒了的约瑟夫·科恩德费尔口答说,“到底是谁躲在那边的帐篷内?我可是看到了你悄悄地走进去的,你这个胆小如鼠的杀手!”

  “是哪只青蛙在这里呱呱叫?”卡巴西人骄傲地问道,“这不是一个把《圣经》所说的当作是真理的人吗?我可是一个按《古兰经》祷告的穆斯林。你不知道亚当是在星期五被创造出来的吗?而他的女人却是在星期天做出来的,这也正是你的生日,你这个雌儿,你这个雌儿的儿子和雌儿女儿的表兄。你可曾听到过卡巴西人会躲藏起来吗?难道我没有打死了十个强盗而你却躲在我的背后吗!”

  对勇敢的施塔弗尔施泰因人这确实是太过分了,他扑向卡巴西人以便惩罚他的这些谎言。而后者则用力一跳后躲过去了,并快速跑向附近的帐篷,而被激怒的“雌儿女儿的表兄”则紧追不放。大概大个子哈桑在那边被抓住了,因为可以听到人们熟悉的、张开的手掌狠打人脸所发出的声音。几分钟后科恩德费尔满意地回来了,过了一段较长时间哈桑才跟着出来,他揉搓着胡子走到我面前。

  “老爷,你是聪明和公正的,一个打了信徒的异教徒该当如何处理?”

  “他打你多少下,你也还他多少。走过去揍他!”

  “那就要求他一动不动!”

  “你也保持不动了吗!”

  “不!我勇敢地保卫了自己,就像维持一个信徒的体面所要求的那样。”

  “那么也允许他保卫自己,就像合乎一个德国人的体面所要求的那样。”

  “请你命令别人去打他!我不能做此事,因为我不是执行法律的刽子手。”

  “你不是叫杀手,而且自称为杰萨·贝,刽子手的头目吗?走过去,给他一下,他就在那边!”

  “你是个严格的法官,老爷。但我是仁慈的和有同情心的;我将免除对他的惩罚,因为我不忍打到他身上致使他粉身碎骨!”

  他以最骄傲的神态走了回去。

  我们在夜间的剩余时间已没有什么进一步对付强盗的事情可做了,于是就安置了必要的岗哨后就寝。但此前我和埃默利坐在一起交换了我们对迄今所经历的事情的看法,并拟定了我们明天的行动计划。

  他主张立即追击匪帮,但我则建议到巴卜古德去,然后从那里去埃尔·卡斯尔城堡,匪帮也肯定要去那里。最后他同意了,因为他和我一样,都有责任尽可能快地去帮助雷诺。商队的一帮人立即把死去的强盗们洗劫一空。通过我们的胜利,他们已变得勇敢和果断起来,并因此愿意跟我们走。

  一夜平安无事,早晨我们就出发了。

  沙漠旅行者的骆驼有时在一个未显什么特别的地方停了下来,而且你无法把它拉走。于是旅行者就下来寻找原因,发现沙层是潮湿的,而且愈往下挖潮湿度就愈大,直至他在几英尺的深处发现了水。他会守住这个秘密,在其上铺盖一张毛皮,上面小心地盖上沙,使此处与周围看不出有什么区别。这样就使他有可能将水源隐蔽起来,以此为中心四处活动,再回到这里来。

  我们也发现了一股这样的泉水。我们的牲口可以凉爽一番了,而且因为我们昨天掳获了几头骆驼,致使我们得以减轻个别骆驼的负担,而我们今天的骑行有了希望的速度,并在黑夜到来后不久就到达了沙丘之门。

  沙丘愈来愈杂乱了,而骆驼要在几乎没膝的热沙中跋涉。在沙丘之门我们碰到的是乱七八糟的岩石和沙土,黑夜的幽暗使它们的形象更加可怖。沙的海洋以汹涌的波涛从西面冲击石质沙漠,像一股可怕的激流,正当它以澎湃之势向前冲击时却受到一个强大精灵的命令的阻挠,使流沙无法冲击过去,于是便在乱石沙漠中陡峭的岩壁下溃散了。只有在白天我们才得以看到这种沙与岩石间斗争的细节。即使在这样的荒原上,宽宏大量的上帝也安排了一个如上所述的泉水眼。这是由特布人发现的,他把我们领到了那里。我们就在泉眼边上扎了营。

  第二天早上我们寻找哈恰尔山口,这是沙丘之门最令人战栗的部分。它完全有权享有“石门”这个名字。

  在这里的沙漠中,就在这个地方,时间的泰坦①是否曾把岩石相互堆积起来,为了朱庇特②能进攻天堂?或者是在这里曾有巨人建造过一座城堡,它的城垛闪烁于群星之间,但这已经历了数千年,城墙已掩埋在沙漠中,只有城门尚在。我们停在此门下,像株儒站在一个大教堂的拱门下。两根由巨大的石块做成约50米高的柱子直插云霄,石柱在高处相互倾斜联接在一起形成一个尖拱门,这种形式是人工不能做到的。个别的石块已一再被风雨所腐蚀,看来就像这一块很难再撑住另一块了,但若从整体看,它的牢固度还能维持几百年。

  ①泰坦,希腊神话中的巨神。

  ②朱庇特,罗马神话中的主神。

  这就是石门,根据向导的意见,我们应通过此门寻找通向城堡之路。我们向正东方走去,沙粒荒漠渐渐消失了,让位给了石块平原,阿拉伯人因为其上杂乱地布满了石块而名之为“瓦尔”。现在再也没有深深的沙层阻碍我们了,因此我们今天前进的速度比昨天还快。这一带的地势看来是上升的,近傍晚我们看到了一座高山在前面,它那由石质岩构成的山体在西下的阳光下对着我们闪闪发光。

  “这应当是向导说过的塞里尔山。”我说。

  埃默利点了点头。

  “好,时间正好。”

  我们继续骑行,山愈来愈近了。现在我拿起了望远镜。博斯韦尔也拿出了望远镜。

  “城堡!”过了一会儿他说,同时用右手指向山的中间,这座山以马蹄铁状矗立在我们前面。

  我也认出了高耸在那里长久未修的建筑。从各方面看,这是一座城堡样建筑物所余留的没有窗子的那部分,这座建筑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矗立在那里了。这是一个新的证据,表明沙漠的许多地区在以前并不像现在那样是无人居住的,在这些地方先进的人类已重新开始了已中断了的同土地的贫瘠的斗争。

  “能让我用望远镜看一下吗,先生?”施塔弗尔施泰因人问道。

  我把望远镜给了他。

  “老爷,也把这个东西给我,我也想看看里面有什么!”哈桑要求说。

  我也微笑着满足了他的要求,并把望远镜放在他眼前对着正确的方向。

  “真主伟大,老爷,但你是地球上聪明人中最伟大的,因为在你的望远镜中藏着一个如此宏大的城堡,在那里面可容纳上千人呢广

  望远镜从一个人手中传到另一人手中,惊叹的呼声也一个跟着另一个;因此可见,我们的威望在阿拉伯人中不断增长。

  “他们会看到我们到城堡去呢。”埃默利说。

  “他们现在尚未认出我们的意图,另外我们需要改变我们的方向。”

  “为什么?入口应当是在这一边。”

  “向导曾谈到有一条通向浅盐湖的地下阶梯,但现在我从这里看去见不到一个浅盐湖或任何一个有水的地方。因此应当能在山的另一边找到它。”

  “对的!我们绕着这座山走!”

  我们转向右面。白天已不长了,而我们必须在黑夜来临之前有结果,因此我们尽可能地驱赶着牲口快跑。这些牲口用加倍的速度载着我们围着山转,山在这里有许多裂缝和沟壑。当我们到达山中时,发现了一个峡谷,无论如何我们要沿着它走。我们拐了进去,现在到了山中间的一个岩石盆地。谷底的大部分为盐水所占,盐水漫到它的岸边,因为只有极少的阳光能照到这里,所以不会像在平坦的沙漠上那样快速蒸发,形成盆地的四周岩石几乎是垂直向上高耸入云。而就在上面,正对着我们,我们见到了城堡。

  “很险峻!”埃默利抱怨地说。

  “我们无法在不被那边发觉的情况下到那里去。”

  “最多也就是一个或二个善于蹑脚潜行的人。”

  “我们不可能在这里等到黑夜来临,我想试探一下。”

  “好,我也去。”

  我们从鞍座上下来,井吩咐其他人都退回到峡谷,不让敌人能从城堡窥见到他们。科恩德费尔怕我有危险而要陪我同行,我费了很大力气才说服他留下来,但那个勇敢的、顺从的哈桑则没有拒绝留在那里。

  峡谷的岩壁上有足够的凸出处和凹进处,我们需要小心时可以躲藏。我们开始行动,一会儿慢慢爬行,一会儿再快速跳跃向前,不知不觉地到达一条狭窄、深入地切入正在城堡之下山中的裂缝。从这个山缝出去应当是通往高处的隐蔽的阶梯,不会再有别的可能了。

  我们挤入山缝,发现我们的猜测是正确的,因为还没有等我们顺着它走多远,就发现了在岩石中有一个低矮的门样的入口与通向上面的阶梯相连。

  “上去!”埃默利要求说。

  “还不能!”我否定了他的意见。“我们必须先知道,山缝通向哪里。”

  “好,那就继续走!”

  继续往前,可是这一缺口已不再往岩石中延伸了。但在它的终止处,一种意外的景象呈现在我们面前。在这里相互重造着好几英尺厚的人的骷髅和骨头堆。有明显的被鬣狗或豺狼和秃鹫等动物啃咬过的痕迹。其间混杂着被撕碎了的衣服破片,而有些破片则挂在我们上面的锐利的岩石棱角上,这就向我们说明了这些骨骼是怎样到这里来的。我们所在之处肯定是汉姜·贝的刑场,他把被他判以死刑的人从岩石投入山缝,这并不是一种罕见的事例,因为我们数了骷髅在20个以上。

  “这就是他的俘虏的命运!”埃默利低声说。

  “或许也有那些不服从他命令的自己部下。我想,这种事将不再发生!”

  “是的,除非他能够把我们也推下来。”

  “他做不到这一点,因为十个这样的汉姜·只还敌不过一个苏族①的酋长呢。现在到阶梯上去!”

  ①苏族是北美印第安人的一支。

  我们又找到了阶梯的人口。

  看来从前这里曾一度有地震袭击过岩石。我们利用着的裂缝大概就是地震的结果,现在登上的上坡路肯定也不是人工开出来而是大自然撕裂开,然后才被修成一连串阶梯来使用的。

  我们必须随时准备碰上来取水的强盗。因此我们只能小心地摸索着前进,避免发出任何响声。攀登的路是如此窄,我们只能一个跟一个地走。若与敌人相遇,我们相互帮助就不可能了;然而对我们有利的是,对方也只能一个人过来。梯级的高度相差极大,我们在经过较长时间的困难攀登才到了阶梯的尽头而未被发觉。

  由于沙漠里缺乏木料很难看到一扇门,但我们仍然发现入口是封闭的。入口前堵放着一块岩石,试探一下表明,要借助于某种我们看不见的装置才能往里移动。我们费尽了所有的努力想去移开它,但却徒劳。

  “现在怎么办?”博斯韦尔问道,“我们必须进去。”

  “或者我们从外面冲入城堡。”

  “只有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这样做,我们不知道里面有多少人,而且虽然我们骑得很快,也可能贝和他们匪帮已到达这里,用巧计要比公开强攻更好。”

  “那么在这里也可以借助于阿拉玛了。”

  “啊!用什么方式?”

  “黑夜尚未来临,而我的坐骑跑得很快,我骑着到城堡去,从里面把它打开。”

  “天啊,太危险了!”

  “并不像想象的那么危险。你认为我应当害怕吗?”

  “呸!但你能知道将会遇到的情况和障碍吗?”

  “我有着珊瑚块和我的精良武器!”

  “好吧!但我陪你去!”

  “那不行,你要让我们的人没有领导吗?”

  “对的!这些阿拉伯人经验不足,使人无法对他们放心。”

  “科恩德费尔可陪我去。”

  “好的,真够大胆的。但我告诉你,如果贝和他们的无赖们敢动你一根毫毛,我也将把他们撕成碎片。”

  “我预感到不会有那些事情,到午夜我就会把所有的事都探听到了,然后你就和我们的人上来,我让你们进城堡。”

  “可是如果你未能成功呢?”

  “那么以后的事就完全听任你的判断了,对这种情况我无法事先确定。”

  “我在这里等候一小时。若你未打开入口,那么我们一小时后就会到达城堡前,我将用一声猫头鹰叫声作为给你的信号。如若你还未到来,那我就认为你已在危险中,并将冲进城堡。走!”

  我们又走下来并安全地会合了我们的人。当特布人听到我要和科恩德费尔到城堡去时,他要求允许他陪我去。我必须拒绝他这个愿望,因为他曾跟踪了沙漠匪帮,并曾被他们中的一些人看到过。因此,他可能会在城堡中被认出来,使我们行动的成功发生问题。

  我骑上了我的毕沙林骆驼,而约瑟夫则从埃默利那里拿了一匹默哈力骆驼,然后快速回到我们来的路上去。在马蹄铁形山的一个支脉我们拐了弯,向正前方的城堡骑去。

  当我们到达高耸的开放的大门时,太阳正好沉没在西面的天际下。尽管我们小心地观察着古老的废墟,但直到现在还没有窥见到有人,可我猜想我们的到来肯定已被发觉。正当我们要进入大门时,从边上柱墩后走出四个人并把他们的长猎枪对准我们。

  “站住!你们想做什么,陌生人?”

  “我们是旅游者,那里既无食品也无水,想在你们这里过夜并从你们这里买我们所缺的东西。”

  “你们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是谁告诉你们这里有人居住?”

  “我们在平原上看到了你们牲口的足迹,让我们进去吧!”

  他们投了一个有疑问的眼光,然后其中的一个用一种多少有些指望的脸色表示:

  “那就来吧!”

  “你们能以先知的名义给我们一个临时住宿处吗?”

  “来吧!”

  我们已经发现了他们的据点,那就休想活着离开城堡了。这一点从他们的脸部表情就可看出。这我很清楚,但为了试验他们就又进一步问道:

  “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我已告诉了你,你可以进来!”

  “在你们这里《古兰经》会保护我们吗?”

  “你把我们当作是杀害客人的强盗吗?”

  “是不是随你们的便!你们并未向我们致意问候,那我们还是再回去吧!”

  我转过我的骆驼,他们把枪又立即对准我们。

  “站住!这裹住着汉姜·贝。你们将再也看不到撒哈拉沙漠了!”

  我对他表示蔑视,握紧了我的一件武器。

  “你向我威胁不是瞎眼了吗?你没有看到我们所带的武器吗?或者是你认为我们只是和你们玩玩的?你不认识我所骑坐的牲口吗?真主给了你眼睛,可是你却什么都看不见!”

  现在他才认出了我的骆驼。

  “贝的毕沙林!是谁把它给你的?”

  “他自己。当他在离这里很远的地方,于午夜在等候他派往法国人的城市的穆赫穆德·本·穆斯塔法·阿伯德·伊勃拉欣·贾阿古勃·伊本·巴萨尔时,我把他从狮子的利爪下救了出来。看,这里是他的阿拉玛!”

  这个长长的,他们很熟悉的名字以及珊瑚块使他们确信了。然而他们的脸色依然阴沉。

  “你属于哪个部族?”

  “我是德国人。”

  “一个异教徒?你到沙漠中来干什么?”

  “我是到贝这里作客的,我要和他交谈。”

  “那就留在这里!他来之前你不会出什么事的。”

  我让我的骆驼蹲下并从上面下来。约瑟夫也如此做了。城堡上面有只孤独的兀鹰在盘旋。难道它预感到会在山缝中找到我们作为食物吗?我拿起来复枪并把它射了下来。强盗们用他们的火枪是结果不了它的。他们很惊讶,而这正是我所需要的。

  “你们的嘴唇连向我们问一声好都不干。提防我们眼睛和我的子弹吧!”

  “你有这个标记却威胁我们?你这是偷来的!该死的异教徒。”

  说话的人拿枪瞄准,然而我的左轮枪比他的更快。我仅仅扳扣了二次,因为科恩德费尔的子弹已经击中了第三个,而第四个则被他的枪托所击倒。

  我们立即再装上子弹,然后等待着看是否会有新的敌人出现,但在大院中没有什么动静。难道汉姜·贝为守卫城堡只留下四个人?从所处位置的孤独和安全来看,这完全可以理解。我们还得再搜索一番。

  一半倒塌的建筑内部比外部好些。在我们面前是一个开着的、有柱子支撑着的大厅,边上似还毗连着许多房间。我们看到大厅是空的,就走了进去。边上的房间都没有门,而且同样空无一人,现在我们经过后面的一个出口到达第二个大院。这个建筑物肯定是在18世纪建立的,这正是强大的穆萨人涌入石质沙漠的时代。正当我要踏入这个大院时,科恩德费尔抓住了我的手臂。

  “等一下,先生!那边柱子后面还站着一个恶棍,他背朝我们,而且根本没有察觉到我们。”

  在我回答之前,强盗已转向我们,并立即开了枪,子弹擦过约瑟夫的手臂。

  “天啊,这家伙真不小心,他要射杀我多么容易呀!”

  随着这一声叫,施塔弗尔施泰因人阔步跳过院子并扼住了那个人的喉咙。、我快速跟着他,因而还能及时阻止他杀死那个人。

  “放开他!或许我们用得着他。”

  他把手从喉头拿开,但仍紧抓着他。

  “为什么你向一个汉姜·贝的客人射击?”我问这个俘虏。

  我已清楚,除他之外城堡内已无别人。他在回答之前深吸了一口气:

  “一个客人?那些等着你们的人在哪里?我听到了枪声,你们是谁?”

  “看这里的阿拉玛!城堡中有多少人?”

  “直至只回来是五个人。”

  “你错了!这里就是你一个人了,因为四个人已吃了我们的枪子儿,由于他们把我们当敌人接待。”

  “你们拿着珊瑚块却杀害贝的人!你们是谁?”

  “我是强盗杀手佩赫勒万·贝的兄弟,到这里来是接你们所拘禁的那个法国人的,他在哪里?”

  “你说的不是真话!一个人会是幽灵的兄弟?”

  “你问杀手自己吧!我一叫他,他就会来到。法国人在哪里?”

  “我不告诉你。”

  “我会找到他的,而你就将死去。”

  “只会为我报仇的。”

  “他不能为你报仇了。佩赫勒万·贝已打了他并打死了他的16个人,而他的兄弟和你们的头目,你们所等着的商队的向导,以及领队,都已死了。如果你不听从我,地狱也将会把你吞食掉。”

  “向我证明你说的都是真话;然后我会做你要我做的一切。”

  “那么来吧!我把杀手指给你看。”

  我攀登过一处城墙缺口到山谷边上,正对着埃默利所在的峡谷,那个被我解除了武装的人犹疑不决地跟着我。

  “哈啰—(口衣)一呵!”我向下呼喊着,埃默利就立即走到了前面。

  “上来吧!”

  “都弄妥了?”

  “城堡已属于我!”

  现在商队的人也走了过来并响起了快乐的喊声。天还很亮,足以使人们清楚地看到所发生的一切。

  埃默利让照看牲口的三个人返回到浅盐湖去了,其中也有大个子哈桑。其他人前往阶梯入口。

  “你看到了,我说的都是真话吗?你听不听话?”

  “是的,老爷。”

  “那就把阶梯前的石头移开!”

  那个强盗进入一个窟穴,从里面拿来了火把,把它点燃,然后走进一个昏暗的小门。在我们第一次看到他时,他就是站在这个小门前守卫着的。梯级往下进入一间地下室,里面堆满了各种货物直至屋顶,汉姜·贝把抢来的货物贮藏在这里。在最外面的房角的两个滑轮上放着一块石头,石块用绳索固定在墙上。

  “这里是阶梯!”那个俘虏解释道。

  埃默利和我未能挪动石头原来是绳索的缘故。我打开了活结并把石块移到边上,几分钟后,商队就进入了城堡。我向博斯韦尔解释了几句后就转向了俘虏。

  “法国人在哪里?”

  “我一定要说吗?我们发过誓,要保持沉默。”

  “你必须说!站在这里的就是强盗杀手佩赫勒万·贝,如果你不听从,他就会要你的灵魂。”

  “那就来吧!”

  在窟穴的另一角上凿出了一座低矮深入的壁龛,用几捆货物代替门把它封闭着。里面的光秃的硬地上躺着一个被绳索捆紧了的人。

  “雷诺!”

  火把的光芒照在了英国人的高大身材上。

  “埃默利!”他大声欢呼。

  “出来,我的孩子,快!”

  快速几刀就松开了绑,然后朋友们就拥抱在一起了。

  半个小时后,我们已在火把的光照下把整个城堡搜寻了一遍,并派出一个人,去把我们的牲口拉过来,因为我们听那个俘虏说,匪帮将把他们的骆驼赶到浅盐湖,然后经阶梯登入城堡。

  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年轻人被解救出来的欢乐是巨大的,无法用语言表达他的感谢。我们坐在一起直至深夜,叙述着我们所经历的痛苦与欢乐。然后我们就休息了,因为所安置的岗哨会保护我们不受任何意外事件干扰。

  我第二天早上起身并走到院子中时,惊异地看到特布人在做一件可怕的事。他在夜里杀死了那个强盗,而现在则站在城堡的垛口,要把带血的尸体抛入山缝去。我质问他,但得到的回答不是别的,而是:

  “以血还血,以命抵命,老爷。我已经发过誓,我是遵守誓言的!”

  我们的牲口已经到来,这时大个子哈桑向我走来。

  “感谢真主,老爷,我们又在一起了,我很担心,因为没有我你就不……”他中断了说话,“你看到他们从那边走来了吗?”

  真的在下面平地上有一队阿拉伯人走了过来,他们是步行的,就是说他们的牲口已送到浅盐湖那边去了。他们将会发现一种出乎意料的接待。我派那个在战斗中还未用过的哈桑到城墙的凸处去,观察一下浅盐湖的情况。我和施塔弗尔施泰因人隐藏在紧靠大门石头堆后面。谁走进城堡,就不许再出去了。

  我们用不着等很久。虽然他们对于五个守卫未出来肯定会产生怀疑,但还是放心地进入了院子。他们一半人进入时,埃默利迎着他们慢慢地走了出来,他们惊呆了。

  “喂!我是强盗杀手。匪帮见鬼去吧!开火!”

  所有的武器一齐开火。

  “我不想长时间射击,我还是使拳头!”施塔强尔施泰因人喊叫着,抛开了武器,并立即和埃默利及特布人闯入了乱成一团的敌人中。我的短管猎枪没让一个人走出门去。十分钟后我们成了这个地方的主人。

  这时候响起了哈桑雷鸣般的声音:

  “真主伟大。老爷,他们是骑着牲口来的,而贝也在其间;我是从甲胄认出他来的。”

  我走了出去,看见骆驼站立在水中,在它们边上站着三个人,其中一人已扔下了带帽斗篷,他的链状甲胄像纯金那样闪烁着。他在洗澡,然后重新披上斗篷,并向他的随从示意跟着他走。他们走向阶梯斜坡处。

  “这个人归我所有,我要把他活捉!”博斯韦尔叫道,“你们躲到大厅中去!”

  我快步走进大厅,以便把阶梯大门打开,然后再回到上面。

  雷诺·拉特劳蒙昨天已经向我索要了我的一支左轮手枪。现在我的目光在搜寻这个年轻人,但却未能找到他。现在已能听到脚步声。

  那个贝和他的两个随从由小门出来进入院子。空寂可能使他感到惊奇,他站住了。他与那个我在奥雷斯山脉遇到并在后来被打死的人长得完全一样。

  他那锐利的目光探索地扫视四周,而他的嘴唇张开后响起了吃惊的喊声。雷诺从柱子过道走出来向前靠近了他,手中握着左轮手枪。我预感到要出事,并举起了双筒来复枪。

  “停住,把他交给我!”埃默利要求着,此时他快速地从我前面跑过。

  “我已自由了。去死吧,强盗!”雷诺呼叫着并向贝扣动了扳机。

  子弹碰到甲胄反弹回来,而且立即用左手抓住了这个瘦弱的法国人,并向后略退准备用右手给以致命的一击。他还没有来得及做到,埃默利已从后面把他抓住了。现在所有事情都在快速演变着。那两个强盗看到所发生的事情就企图退回到小门去,可是他们已到不了那里了,我的两颗子弹已将他们击倒在地。

  埃默利用铁一样的臂膀紧紧地抓着贝。

  “你认识我吗,强盗?我就是强盗杀手佩赫勒万·贝!跟随你的受害者去吧!”

  可怕的一拳击到贝的前额上使他失去了知觉。然后英国人抓紧了他,把他拽到城墙,然后把这个凶手抛下深渊,在那里躺着被谋害者的遗骸。沙漠匪帮已被全部消灭。

  14天后我们穿越了石质沙漠,现在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幅非常可爱的景象。数千株棕榈昂着在细长树干上的叶状树冠,金色的阳光洒满了这些树冠。在这些树干下面的一个花园中有淡红色的桃花,白色的杏花和浅绿色的无花果树新叶,还有夜莺在歌唱。这就是我们幸运地把商队带到的地方,绿洲加特。

  在和他们一起停留几天后,特布人也要和我们分别了。

  “愿真主和你同在,老爷,”他在分别时说,“你使商队的人因城堡的战利品而变富了,可是你却什么也没有拿。我已经没有了儿子,但我有真主的赐福。带着我的祝福回到德国人的国家去吧!”

  数周之后我们进入了阿尔及尔,在那里我们受到了欢乐的拉特劳蒙全家无比高兴的接待。哈桑跟我们到这里为止,而施塔弗尔施泰因人却不愿意离开我。他与我和埃默利同行,而埃默利为了表示对我的友爱而改变了他的原来的旅行计划,一起到德国去,以便再一次去尝尝他的家乡的“发情的”饮料。对于拉特劳蒙以及他的一家,和我们分别确感很痛苦,而那个卡巴希人哈桑啼嘘得更厉害。

  “老爷,你走了,而我们将不能再见了,但你会在德国愉快而骄傲地想起哈桑·本·阿布菲达·伊本·豪卡尔·阿尔·沃迪·优素福·伊本·阿布·福斯兰·本·伊沙克·阿尔·杜利,而他经常自称大哈桑和杀手杰萨·贝,他曾帮助了你和佩赫勒万·贝打死了畜群杀手阿萨德·贝和商队杀手汉姜·贝。”

  “我也不会忘记你的,哈桑,”施塔弗尔施泰因人许诺着说,“然而在德国会叙述关于马·埃尔·托特·贝,那个酒精杀手!”

  “你的舌头布满毒物,没有人会相信你的;因为在德国人们会说:‘那边来的是优塞夫·库·埃尔·达尔卜·本·库·埃尔·达尔卜·伊本·库·埃尔·达尔卜·阿布·因·埃尔·达尔卜·埃尔·卡赫·埃尔·勃隆,那个诽谤者,那个豺狼!’我禁止你现在和将来说起我。但我们,老爷,会互相说起,而我的名字将在德国的所有的绿洲上空和在所有的帐篷中回响着。安宁与幸福与你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