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现在就把吊灯打开了,不浪费电吗?”
埃鲁斯帕特老夫人一边嘴不饶人地讲着,一边进了屋。她虽然已年逾古稀,却精神矍铄,身着黑色的丧服,颀长的裙子下露出长简皮靴,手里拿着《蒂利报》,每走一步皮靴便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象随从人员一样跟在太太后面的柯林医生赶紧熄灭了灯。
“还是开着吧,不然太暗了。你瞧,什么也看不见了。阿伦·康白尔和凯瑟琳·康白尔在哪儿?””
柯林介绍了他俩之后;埃鲁斯拍特老夫人用敏锐的目光打量着他们,端详着他俩的长相,然后似乎挺满意地点点头说:
“你们两人的确继承了康白尔家的血统,是康白尔家族的人!”
接着,她指指壁炉上安格斯老人的遗像说:
“我过世的丈夫康白尔曾说,只要继承有康白尔家的血统,哪怕他混杂在万人的队伍里,他也能把他辨认出来。阿伦,请问你的教祖是谁呢?”
阿伦为这出乎意料的提问,不知所措地怔住了。
“那……我想是英国自教吧!”
“我想?你呀,连自己的教祖也不知道呀!”
“不,我知道,是英国的国教派。”
“那么,凯瑟琳,你的教派跟他一样吗?”
“对,是的。”
凯瑟琳说完,老夫人十分轻蔑地用鼻子哼了一声。
“算了吧!从今天起,你们就收起英国国教会派那套骗人的把戏,改信苏格兰教会派吧!因为这是康白尔家世世代代的教派,知道吗?”
埃鲁斯帕特老夫人用手按住摆在桌子上的《圣经》,用命令的口吻严厉地训斥着他俩。犹如一个暴君,态度十分蛮横。接着她话题一转,冲着斯旺记者说:
“喂,你是干什么的?”
斯旺记者早已做好了准备,一直等待着她的询问。因此,老夫人的话音一落,他便满脸堆笑地向前迈了一步说:
“康白尔夫人,我是您手里拿着的《蒂利报》报社的记者,我们报社的总编辑收到并拜读了您的来信,心情非常激动,在遥远的苏格兰地区能有我们报纸的爱好者,实为可贵,令人兴奋。此外,据来信称,您知道古城里发生的事件之真相,我们《蒂利报》打算对此事件作大篇幅报道,务必请披露事实真相。”
“什么?事实真相?”
发出这一惊叹的是树林大夫。他转过脸看着嫂子埃鲁斯帕特老夫人。而夫人却始终盯着斯旺记者说:
“啊,你不是英国人吧?”
“对,我生在加拿大。”
“那你信仰那种教派?”
“我是无神论者。”
记者斯旺不假思索地回答了老夫人之后,突然意识到不妥,但话已出口,改口已来不及了。只见埃鲁斯帕特老夫人的双眼燃起了愤怒的火焰。
“什么,你是无神论者?我丈夫尸骨未寒,你闯进居丧人家,竟然无动于衷地高谈什么不信鬼神,我岂能容你!纵然你是《蒂利报》的记者,也不能踏进我家的门槛,出去,快出去!”
埃鲁斯拍特老太太勃然大怒,不仅斯旺记者,就连阿伦和凯瑟琳也校吓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不过,信不信鬼神,这是个人的自由……”
斯旺的分辨更加激起老太太的怒火,她暴跳起来,跺得地板啪啪响,同时把手中的《蒂利报》掷向斯旺,吼叫着说:
“别在这里胡说八道了,快该出去!”
她那嚣张的气掐,使斯旺恐慌万状,慌慌张张地走出房门。
“哼,这算个什么家庭?!”
凯瑟琳厌恶地嘟囔道。
“嗅,凯瑟琳,你竟敢发我的牢骚?”
“啊,夫人,你想听听我的真实想法吗?你简直成了个古里古怪的妖婆了!是你自己写信邀请人家来的,结果又把人家撵出去,这样做太过分了。你要做得出的话,就把我也撵走吧!”
不服输的凯瑟琳倔强的争辩,几乎把阿伦气炸了肺。这下埃鲁斯赖特的肝火堆得象炸药一样爆炸不可,谁知她却出乎人们意料地笑了起来:
“凯瑟琳小姐,你是个倔强的女学者!我很喜欢你。你的这种性格,正是我们康白尔家族值得自豪的。阿伦,你也认为我是个妖怪吗?”
“不,我不那么认为,不过,我感到以那种方式赶走记者是不妥当的。这样做的后果,可能会导致他编造出令康白尔家族不痛快的所谓新闻软事来。”
柯林医生插话说:
“对,那倒也是。那就赶快把他叫回来,今天晚上用夏伊拉城的名酒招待他一下吧!”
“我坚决反对。我拒绝把不信神的人带进我家。”
埃鲁斯帕特老夫人斩钉裁铁地说。
“但是,当初不是你给那家报社发的信吗?你在信里写了些什么?他说,关于这个事件,他知道了些什么真相……”
“柯林,这里的主人是我,请你照我说的办。请把阿伦带上塔,让他知道我丈夫是怎么死的。凯瑟琳和我留在这里,给我介绍一下女子大学的情况,我们女的在一起聊聊天。”
对埃鲁斯帕特老夫人的命令,小叔柯林也不敢违抗。他带着阿伦走出会客厅的旁门,邓肯律师和查普虽调查员刚才也是从这个小门出去的。
这个小门直通一层塔房。这是一问圆形的、散发着霉味的房子,房内是泥土地,石砌的螺旋形楼梯通向塔顶,面向里院的墙壁上安有木制的窗户。
“木窗上虽然安着弹子锁,但从来也没锁过。因此,无论什么人都可以从外面潜入塔内,真是太粗心大意了。喂,阿伦,老太太好象知道一些这个事件的秘密。但是,在事关可否得到三万五干英镑的关键问题上,她却缄默不语,连我也不透露。”
“她连警察也不告诉吗?”
柯林耸耸肩膀,表示没有,并说:
“这个顽固老太太,根本不把警察故在眼里!二、三年前因被盗了一头牛。和警察大闹了一场。从那以后,她坚信警察和小偷是串通一气的,因而此事件发生后,她根本不相信警察,而是直接给报社写信。”
柯林医生点燃烟斗,深深地吸了一口,接着说:
“我也老了,而且还背着债,埃鲁斯帕特也一文不文,清贫如洗。倘若领不到安格斯的保险金,我们就束手无策了。到那时,老太太就只好把康白尔家族相传几百年的古城卖掉了。可有没有人愿意购买这小小的旧城就……”
“遗产是不是由你和埃鲁斯帕特平分呢?”
“是的。安格斯虽说贪财,但他很喜欢我,所以把遗产的一半留给了我。走,咱们到顶上看看。这个塔共六层,楼梯有104阶。”
阿伦随着柯林大夫开始攀登这螺旋形的楼梯。塔的背面,也就是与湖相反的一侧,每一层都有一个采光小窗。尽管如此,仅凭借近黄昏的余光,塔里仍显得很暗,尤其在高低不平的楼梯上行走,更是格外艰难。两人只好摸索着发了霉的墙壁往上攀登。
“安格斯老人每天晚上都在这么高的塔顶上睡觉吗?”
“是的。他喜欢在塔顶眺望湖水,因此就在这里下榻。要是让我上、下这么高的塔,我可受不了。哎呀,喘不上气来了,我们休息一下好吗?”
柯林在中途的舞厅里坐下,阿伦从这里的小窗户向外眺望,晚霞映红了半边天,景色非常壮观。从这个角度往下看,湖水已离开了视野,展现在眼下的是一条通往英伯拉勒村的大道。举目远望,远处的半山坡上有座很大的城堡,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阿加依尔城。如在雨天里眺望城中的四座塔,它们会呈现出各不相同的色彩,这是该城的一大奇观。在苏格兰地区,象这样富有传说而又有浓厚迷信色彩的古城堡并不鲜见。
“阿莱克·霍布斯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阿伦坐在楼梯上,点燃一支烟向柯林问道。
“他是几年前搬进村于里的酒鬼、吹牛大王。他和安格斯一起创办了个冰淇淋厂。两家联合经营就不可能办好。果然不出所料,后来赔了个精光。破产了。他说受了安格斯的骗,安格斯说上了他的当,两人闹得不欢而散。”
“听说出事的那天晚上,他还来这里吵架,是真的吗?当时你在场吗?”
“我在伦敦行医,当然不在场。那天晚上霍布斯喝得醉醺醺地来到塔顶,好象和安格斯吵了架。埃鲁斯帕特夫人和女佣闻声赶来,霍布斯已跑得无影无踪。我哥哥虽已上了年纪,但力气还不小,好象是他一个人把霍布斯赶走的。之后,两位妇女放心地回去
了。我哥哥反锁上门,上了门栓,就上床休息了。这天夜里便发生了这个事件。据法医讲,死亡的时间在十至十一点之间。他肯定是在十点之后死的,因为老夫人和女佣人上楼见到他时是十点钟。”
“怎么知道他已经就寝了呢?”
“因为发现尸体时,他穿着睡衣,而且床上的被褥不整,有就寝的痕迹。再说灯已熄灭,防止灯光外漏的黑幕已经摘下。如果他还没有就寝,就不会摘下黑幕。”
阿伦听到这里,不禁一惊,这才意识到眼下正处在战争时期。
“不过,楼道里的小窗户可没安上黑幕呀1”
“这么小的窗户如果也安上黑幕,大白天塔里也会漆黑一片,上下十分不便。而塔顶那间房子,晚上打开灯,几公里外也可以看到,所以专为那间房子的窗子安装了黑幕。”
“阿伦,我看你简直象侦探一样,什么都刨根问底,你想弄明白,就登上塔顶,亲眼看看那间房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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