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日奈儿之死
那一夜,降矢木一马变成了仇恨与愤怒的化身。
他抱着日奈儿那已经冷却的躯体,发疯似的做着人工呼吸,他一眼看见赶到的立花胜哉与金田一耕助,立刻连连发出咒语。
“瞧那老婆子干的好事!那老婆子到底把日奈儿杀死了!啊啊,日奈儿......日奈儿......”金田一耕助把咆哮着的降矢木一马推到一边,朝床上一望,只见日奈儿身穿睡衣躺在上面,躯体已经凉了。只须对他的脖子望一眼,便知道是什么东西夺去了他的生命。他的喉头上有个粗大的大拇指印,深深地陷到肉里。
“老婆子,那五百子老婆子......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报仇!我要敲碎月奈儿的脑袋......”立花胜哉和李卫大伯紧紧地抱住怒吼着的降矢木一马。
“降矢木先生,安静下来吧。夫人不是没上这儿来过吗?哎,医生就要来了,请安静下来吧!金田一先生,日奈儿有救吗?”
金田一耕助离开床边,脸色阴沉地摇了摇头。然后,他转向静立在一旁的家庭教师小坂早苗说:“小坂小姐,请您说话。冷静一点,好好地考虑,再回答我的问题。”
金田一耕助忽然想起这个姑娘曾再三崎的龙神馆有过偷听自己与降矢木一马的谈话的嫌疑,不过对她说话仍然十分和善。
“呵,您要问什么事情呢?”
小坂早苗两只手环抱在睡衣的胸前,胆怯地望着金田一耕助。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今天,不,确切地说是昨天十二点钟差一点的时候,加纳美奈子小姐到这儿来过吗?”
“呵,这个,我看见她来了。”
金田一耕助迅速地与立花胜哉对望一眼,又道:“当时,日奈儿还活着吗?”
“活着。这个......不过,加纳小姐只是在门口朝这房子里望了一下......”“那么,没把日奈儿叫醒吧?”
“呵,因为见他睡得很香......”
小坂早苗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
也许加纳美奈子领悟了金田一耕助挂来电话的意义,因此她认为事情肯定与孩子无关。
“呵,这么说,当时日奈儿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还是个疑问。”
“不过,我想是活着的。十点钟加纳小姐来试体温,完了以后马上就把他带到这间房里,照料他睡了,所以......”“加纳小姐十二点钟来访的时候,这房门的锁——”“呵,是这样的,”早苗又一次把眼泪咽了下去,“伯伯和我经常叮嘱日奈儿,叫他睡觉时千万要从里面把门锁上,可是看来他今晚又忘了锁门,加纳小姐来的时候我顺便用手推了推门,没想到门竟被推开了。所以,要是当时把日奈儿叫起来,嘱咐他注意锁门,那就好了,可是见他睡得那么熟,又不忍心......”说到这里,早苗用两手捂住脸蛋,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泪水从她两手的指缝里溢流出来,直往下滴。
成为问题的那把钥匙在床头小桌上的台灯旁边放着。
“这么说,刚才出来迎接了恩田先生以后,您才到这房里来叫他,对吗?”
“是呵。走来一看,他已经冰凉了,于是我......”小坂早苗抽嗒得更厉害了,双肩微微地颤抖起来。
“是她,是她,是那老婆子!”
降矢木一马又怒不可遏了。李卫大伯和立花胜哉拉住他,一边好言相劝。这时,恩田平造进来了。
“医生马上就到。我给警察署挂了电话。”
“恩田,那老婆子呢?五百子老婆子怎么样了?”
“夫人回西头地住宅去了。按照金田一先生的嘱咐,把门锁上了。”
“呵,对啦对啦,恩田先生!”金田一耕助想起了一件事,“您刚才是先到西头去的吧?”
“是的。”
“您去的时候,西头的门上了锁吗?”
“上了锁。呵,对啦对啦,与此相反,东头这边倒是没上锁。呵!听,那是什么?”
恩田突然闭上了嘴巴。真的,就在这时,从主楼的内院里传来了可怕的喊叫声。
那是虎若虎藏的声音。
27 窗帘的束带
虎若虎藏的叫声从主楼的内院里传了过来。
金田一耕助、立花胜哉和恩田平造三人从东头回到主楼,立刻走到通向内院的门前。门锁着。恩田打开锁,金田一耕助和立花胜哉飞奔出去。
“加纳小姐,加纳小姐!醒一醒,醒一醒,您活着,一定还活着!”
这是那矮小男人虎若虎藏,他蹲在月光下狂怒地叫喊。看来,这人感情上受到了莫大的刺激,神经高度兴奋,竟然一反常态,连口齿也变得清晰了。
“虎若,怎么啦,怎么啦?”
三人近前去一看,只见穿着白衣的美奈子躺在地上,虎若越来越紧张地为她做人工呼吸。
“呵,虎若,加纳小姐还活着吗?”
立花胜哉见美奈子的脸色比她身穿的白衣还要白得厉害,连忙摸她的脉搏。
“谢天谢地!”
他从脉搏上感到了生命的轻微的跳动。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又道:“没危险啦,虎若!”
可是虎若并不答理,仍然专心致志地继续做人工呼吸。恩田平造靠近去,想帮帮他,可是他象狗一样喷着鼻子,把恩田赶开。
“哼哼,不要你!”
“恩田,别妨碍虎若。他对加纳小姐特别亲近,从前又学过做人工呼吸的本领。”
事实上,当时的虎若变成了另一个人。他那矮小的身材、跛足和丑陋的容貌倒与平时没什么不同,但看他骑跨在美奈子身上,两只手腕均匀准确地持续做着屈伸运动,所表现出来的热情,甚至令人有一种高尚之感。
金田一耕助俯视着美奈子的面孔,忽然,他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脖子上。在那里,有被带状的东西勒过以后留下的伤痕,有几处地方还渗出了血。
金田一耕助连忙朝四周一望,只见立花胜哉从地上拾起一根细绢带。那是一根用于扎束窗帘一类东西的束带,它的一端留下了被锐利的刃器割断的痕迹。
“虎若,加纳小姐是被这根呆子勒了脖子吗?”
“恩,恩!”
虎若象狗一样地响着鼻,连垂流欲滴的汗水也顾不上擦,不停地做着人工呼吸。
“专务先生,这有点儿象客厅窗帘的束带呀!”
“哼,它以后也许会成为证据,金田一先生,您保存着它吧!”
“呵,这么说,是客厅窗帘的束带喽?”
“是的——这件事以后再说吧!”
金田一耕助把绢带接到手里一看,见它长约一米,这尺寸用于绞人最合适,仿佛是定做的。刚才说过,有一端被锐利的刃器割断过;另一端呢,结着长长的缨穗。一点儿不错,是窗帘的带子。
金田一耕助把绢带卷起来,把它深深地收进衣袋的底部。正在这时候,美奈子突然喘了一口粗气,然后激烈地咳嗽了几下。
“太好了!”
立花胜哉喜悦地叫了一声,把身子弯得低低地观察美奈子的面容。这时,从远处传来了一阵铃声。
“呵,是医生来了吧?要不就是警察——”“专务先生,我去看看。”
“好的,你去应酬,这里没问题。”
金田一耕助目送着恩田平造急匆匆地从后门走进主楼以后,又重新巡视四周,结果,他又一次被双玉庄的奇特构造弄得愕然。
此刻美奈子躺着的这个内院只附属于主楼,它与东翼和西翼之间都隔着高高的院墙。
美奈子此刻躺倒的地方,是附属于主楼的内院的尽头处,旁边有个小库房。她躺在那库房前面,金田一耕助往四周一看,只见东头与西头二楼的窗口有人朝这边窥望,身影象电影一样在窗框里浮动。
从东头向这边窥探的是降矢木一马,西头的不消说是一马的妻子五百子。
那两个人眼睁睁地瞧着撒满了月光的主楼内院里的情景,这期间,大约降矢木一马根据金田一耕助的举止猜测处西头窗口有人,他把身子探出窗口,一眼瞧见了五百子的身影。
这一下子,咒骂声象放机关枪似的从一马的口中飞了出来。
“老婆子,上这儿来!到这儿来看看日奈儿的模样!你平日鼓起眼睛瞪他,现在叫你来看!我马上就要扭断月奈儿的脖子!你这老婆子,鬼老婆子!”
降矢木一马顿足垂胸,挥舞双拳,那光景活象发了疯。
对于那些咒骂,五百子的脸上象超脱的神人一般毫无表情,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冷漠、无动于衷。她的眼光凝注在主楼内院里,纹丝不动。
金田一耕助又一次为充斥于双玉庄中的仇恨和敌意的深度感到恐怖,他想到事情远远不会就此了结,禁不住浑身象通了电似的颤栗起来。
28 等等力警部登场
应金田一耕助的邀请,警视厅的等等力警部于早晨九点钟赶到了现常“金田一先生,好戏终于开场啦!”
在双玉庄主楼的客厅里,见到金田一耕助,等等力警部劈头来了这么一句。
警部不说事情终于发生了,而是说事情终于开了个头,这样看来,照他的想法,这件事决非即此伊始更非结尾。等等力警部似乎也担心这是一连串流血事件的开始。
“哎,实在是!”
金田一耕助昨晚几乎没睡,只是借用立花胜哉的卧室假寐了三个钟头,因此眼睛布满了血丝,脸上胡子拉撒。他本来就不怎么健康,加上这么一折腾,脸色显得更加憔悴。
不用说,当时,管辖当地的武藏野警察署已派来了大批警官,此外还有报社记者,住宅内外乱糟糟的,拥挤不堪。担任侦查主任的日下部警部补也过来迎接等等力警部。他略带逊意地说道:“警部先生,得仰仗您的大力了,这案子似乎很棘手——”“哪里哪里,照金田一先生的意思办好了。金田一先生从一开始就和本案有接触。哦,金田一先生向你介绍过案情了吗?”
“呵,还没有说,先生说,为了免得再说第二遍,索性等警部先生来了以后再说。刚才我们一直在等您呢。”
“哦,原来是这样!那么,金田一先生,为了日下部先生的缘故,请您从那奇异的遗嘱谈起吧。然后,再请谈咱们分手以后的经过。”
“好吧。”
于是,金田一耕助把东海林龙太郎留下的那份不可思议的遗嘱的内容说了一遍,然后谈了一下围绕着它的历史背景等等,日下部侦查主任听得惊诧万分。
“先生,这不等于鼓励那些人互相残杀吗?”
“就是呀!金田一先生担心的就是这件事。先生,现在请您讲讲昨夜的经过好吗?”
“好的。”
接下去,金田一耕助从昨晚与等等力警部分手以后回到住所撞见盗贼开始,讲到日奈儿被害、加纳美奈子被发现处于濒死的状态等等。听到这些事情,日下部警部自不待说,就连十分冷静的等等力警部也涨红了脸。这说明金田一耕助讲述的这段故事使他兴奋起来了。
“金田一先生,这么说,加纳美奈子听过您的电话以后,首先上东头去查明那儿的人在不在家,对吗?”
“看起来是这样。我还灭有直接问过加纳子小姐。”
“可是,当时东头的那些人,从降矢木一马起,还有李卫老人和小坂早苗家庭教师,不是都在家吗?”
提这问题的是日下部警部补。
“根据早苗姑娘所说,是这样的。”
“那么,潜入您住所的盗贼,如果是这屋里的什么人,决不会是东头的那些人——可以这么说吗?”
“金田一先生,从绿丘街坐汽车到这儿需要多久?”
“这一说,我昨晚实验了一回。如果能够在大门口下车,直接进入这屋子,十五分钟就够了。不过,如果在别的某个地方下车,悄悄地潜入屋子,就得费时间,那么至少要花二十五分钟。”
“那么,从盗贼逃走起,到先生与加纳美奈子通电话为止,过了多久呢?”
“我看见盗贼从窗口逃走以后,立刻拿起了话筒。不过,可能这儿不能直通,是所谓市外通话,所以过了三分钟之久才接通。通到这里来之后,又过了两三分钟,美奈子小姐才接了电话。然后讲话又花了两三分钟,因此,算到美奈子小姐出发到东头时为止,已经过了十分钟左右。”
“这么说,当时盗贼是还在乘车急驶呢。我是说,假设那盗贼是这里的居民的话。”
“呃,看来是这样。”
“那么——”等等力警部一边扳着手指计算一边说道,“加纳美奈子按照金田一先生的吩咐,首先去查明东头的那些人在不在家。当时东头的那些人全在。只有一点,当时美奈子没有查明日奈儿是否还活着......”“是呵是呵,那是因为美奈子小姐满脑子想的是我的电话。我想,她一定从我的电话察觉到发生了什么事。因此,当时她全没注意日奈儿,所以她只从门外看了看日奈儿熟睡的模样,便已满足。”
“可是,此后她做了谢什么呢?走出东头,就回到了这主楼。接着,正想往西头去的时候,就被人勒住了脖子,这样说得通吗?”
“呵,这个还是问美奈子小姐吧。不知道她的身体状况是否受得住询问。”
正说到这儿,恩田平造进来了。
“金田一先生,得到医生的许可了。他说现在可以同加纳小姐谈话......”
29 钥匙
加纳美奈子的房间紧贴着金田一耕助曾经呆过的东海林龙太郎的房间。
东海林龙太郎咽气的那个房间,现在已经封闭了,不过从美奈子的房间还可以通过一扇门进去。当然,那扇门现在也关紧了。
金田一耕助、等等力警部和日下部侦查主任三人由恩田平造领着走进房里,只见虎若虎藏弓着背坐在美奈子的卧床的脚头。
看上去,虎若又与昨夜里的他判若两人了。给美奈子做人工呼吸时的那种生气勃勃的发光的眼神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显示智力低下的混沌的目光。
然而,正如立花胜哉昨晚说过的,虎若虽然智能迟钝,对于美奈子,却似乎有着一种献身的精神。他蜷缩在床脚,见到有两个不认识的人走进来,呆滞的眼睛刹时变得明亮。
“呵,金田一先生,昨晚稍微打了个盹吧?”
从美奈子得床边,传来了立花胜哉明朗的声音。他是个大汉子,精力充沛,尽管睡眠并不比金田一耕助多,仍然显得浑身充注着力量。
“哎,把您的床占了,真对不起。”
“哪里哪里,我睡在那里,休息得很好!”
立花胜哉说着,歪了一下脑袋示意。他指的是通往隔壁房间的那扇门。
这么说,立花胜哉昨晚是在东海林龙太郎咽气的那张床上歇了一阵。
这时,立花胜哉转向守侯在病人床头的高野医生问道:“医生,没问题吧?”
这位高野医生,就是东海林龙太郎的主治医生——那位癌症研究权威,他和今天到这儿来的法医不同,是立花胜哉请来的。
“呵,完全没问题。要知道,加纳小姐本来就很健康——金田一先生!”高野博士在深度眼睛后面眨了眨眼,说,“已故的东海林龙太郎先生的预感果然应验啦。看来还是少不了您施展身手呵!”
“唉,真是......”
“好吧,咱们失陪了。虎若,你野跟我们一起出去!”
高野博士向虎若招了招手,可是虎若不肯从床边站起身来。
立花胜哉强迫地催促了他几句,他才磨磨蹭蹭地站起来,恶狠狠地朝大家瞥了一眼,然后慢吞吞地仿佛在地上爬着,跟随高野博士和立花胜哉走了出去。
“金田一先生!”
目送那三个人出门以后,加纳美奈子微笑着转向金田一耕助,那笑容显得柔弱无力。
“昨晚实在对不起!”
“不不,是我害了您!我想听您亲口述说那以后地事情。您放下听筒以后,首先上东头去了吧?”
“是呵,我想东头顺序上在先。”
“当时,东翼那边没有异样吧?”
“没有,可是日奈儿他——”
美奈子说着,害怕地抱住了胸膛,本来就发白的脸更加失去了血色。
“是呵是呵,当时您只从门口看了看日奈儿熟睡的姿态,对吗?”
“对,我以为大概没必要会见日奈儿。您在电话里说,想查明一下大家在不在家,我想大约只与成人们有关。可是小坂小姐顺手推开了门,门开得不大,我就只在门口——”“当时日奈儿还活着吧?”
提问的是日下部警部补。
“呵——当然,我以为他是活着的,不过——”美奈子的脸色变得象一张白纸,嘴唇微微地颤抖起来。
“好吧,请您往下说。接着您出了东头,回到这主楼里来了,对吗?”
“对,我从东头回到这主楼里来了。可是正在那时,我发觉有汽车驶进里面来停住了。于是我想起了您的电话。我想,莫不是有谁偷偷地溜回来了?于是我打开后门,在后院里侧耳细听——”“后来呢?”
“冷不防有一块象是包袱皮似的东西从后面把我给包住了。我大吃一惊,刚叫了一声,脖子就被什么东西勒住勒——到此为止,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样看来,美奈子是在失去知觉以后才被拖到仓库旁边去的。
“可是,您的钥匙呢?”
“呵,我被勒住脖子的时候,手里还握着钥匙串。我是握着钥匙串失去知觉的。”
“您说的钥匙串是这个吧?”
等等力警部说着,从床上的枕头边拿起一串钥匙。那上面有许多把不同的钥匙,都穿在一只圆环上面。显然,通往东翼和西翼的门钥匙也混在里面。
“这串钥匙是在哪里——?”
“哦,警部先生,它是我找到的。它落在通向后院的那扇门的内侧。不过,我想问一问美奈子小姐——”金田一耕助说着,重新转向卧室,“您从东头出来时,把身后的门锁上了吗?也许——”“呵!”美奈子歪着头沉思了一会儿,“我是打算把门锁上的,不过也许——”“也许——怎么样?”
“是这么回事。我从东头出来时,把钥匙插进了身后的锁孔,可是因为听见了汽车刹住的声音,又慌忙把钥匙从锁孔里抽了出来。所以,当时我究竟转动了钥匙,还是没有转动,已经记不清了——”美奈子当时究竟是否上了锁,到后来成为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30 凶手是男人
对美奈子的询问完毕以后,三人回到原来那间客厅,等等力警部紧锁着眉头说道:“金田一先生,您有什么看法?我的意见是,本案的凶手有同谋犯。或者是两名凶手分别干出来的。如果美奈子所听到的汽车声音是偷袭先生住所的盗贼归来时弄出来的,那么到您的住所行窃的盗贼和袭击美奈子的凶手就分明不是同一个人。”
“可是,警部先生!”日下部侦查主任不同意警部的说法,从一旁插嘴道,“盗贼竟然在这住宅的顶里头下汽车,岂不奇怪么?我想,那歹徒恐怕是象金田一先生先前所说的那样,在别的某个地方下汽车,然后偷偷地溜回这里。金田一先生,您说呢?”
“是呀!”金田一耕助眼里露出了沉思的目光,“而且美奈子并没说她清楚地听见了汽车的声音。她只是说,她觉得有汽车开到里面来停住了。”
“哈——哈——哈!真是含蓄的语言!”
日下部警部补从喉咙里卡出那几声嘲弄的笑声,看起来,这位警官对美奈子怀有很深的怀疑。
不论怎么说,这位美奈子正是东海林龙太郎的遗嘱所指定的最后一位继承人。如果日奈儿和月奈儿都死了,那笔巨大的遗产就会掉进她的腰包。
金田一耕助在客厅里来回踱着步,沉思了一会儿之后,忽然站住不动,转向警部补说道:“日下部先生,麻烦您再一次把恩田平造叫到这儿来好吗?我想弄清几个问题。”
“行!”
日下部侦查主任对部下的刑警做了手势,不一会儿恩田平造就进来了。
“呵,有什么用得上我吗?”
仍然是军队中的语气。
“哦,恩田先生,我想再问您一遍。”金田一耕助平心静气地说道:“昨天夜里,您按照立花胜哉的命令,去叫东头和西头的人们,我想问一问那时的事情。”
“好的。”
“您说过,当时西头的那扇门是锁着的,而东头的门却没有锁,是吗?”
“是的。”
“没弄错吧?”
“绝对没有!”恩田平造使劲答道:“不仅没有上锁,而且门还开着一条细缝。”
“哦,是这样!”金田一耕助点了点头,“这么说绝对不会错,是吗?”
“是的。”
“下面还要问一个问题。加纳美奈子小姐这个人,难道从早到晚都穿着护士的制服吗?”
“是呵,一般是这样。”
“为什么?”
“因为加纳美奈子小姐留在这里,是为了不断地照料日奈儿与月奈儿的健康——这是她的任务。因此,她一日三次即上午十点钟一次,下午四点钟一次,最后是夜里十点钟一次为两个孩子量体温作记录。所以整天都穿着护士的制服。”
“可是,夜里十点钟以后呢?夜里十点钟试体温完毕以后,日奈儿和月奈儿都上了床,难道加纳小姐还穿着护士的制服吗?”
“呵,这个——一般到十点钟以后就换了常服,或者她自己也上了床——”日下部警部补很懂得金田一耕助询问这一点的意义。从他的眼光里可以看出,他对加纳美奈子的疑心越来越重了。
“可是,加纳小姐昨晚为什么没有换掉护士的制服呢?她被人勒住脖子,是在十二点钟以后,可是她仍然穿着制服。”
“呵,这个,这个——”恩田平造有点儿张口结舌了,“大概是——是等着立花专务回来吧?而且——对啦对啦!”恩田的眼睛刹时亮了起来,“因为不能比专务先洗澡,所以打算到入浴时再脱掉制服——”“哦,是这样,谢谢!”
金田一耕助爽快地点了点头,挥了挥右手。恩田平造有点儿不安,望着等等力警部和日下部侦查主任,不动地直立了一会儿,然后垂下头,从客厅立走了出去。
“金田一先生!”日下部侦查主任急促地呼吸着说,“这家伙想隐瞒什么呢!也许他是美奈子的同谋!”
“不,日下部先生。隐瞒着什么的,不单单是他一个人,这主楼里的居民都隐瞒着什么事情,立花胜哉也好,加纳美奈子也好,连智能有缺陷的虎若虎藏也——”“金田一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等等力警部刚刚转身向金田一耕助提出这个问题,只见法医弘濑先生和东海林龙太郎的主治医师高野博士一起走进了客厅。
“呵,日下部先生!”弘濑医师说着,向等等力警部行了注目礼,“刚才同高野先生会合再一次检视了被害的少年,断定被害者是被两只手捏住脖子掐死的。根据喉节骨折这一点看来,凶手的力量无疑很强大,此外根据脖子上留下的大拇指印,可以断定凶手是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