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歇尔·斯托戈夫不是瞎子,他的眼睛从来就没有瞎过。当费奥法-可汗的行刑者把炽热的刀刃从他眼前拖过时,一个既出自精神,又与肉体相关的原因拯救了他的视力。这可并不是上帝的庇佑。
我们还记得,当鞑靼人快要对他下手的时候,玛尔法·斯托戈夫站在那里,向儿子伸出双手,米歇尔·斯托戈夫凝视着母亲观方面”,即人的意识、人的主观性在马克思主义体系中的核,像所有的儿子一样,当想到这是最后一次看见母亲时,他心中的悲痛化为夺眶而出的泪水,这是他的傲气也不能制止的。正是这含在眼眶里的泪水,在行刑时蒸发成水汽,因此保住了他的角膜和视力——这一层水汽在刀刃和他的眼睛之间,从而抵消了灼热的铁器的刺激。这种现象和铸铁工在双手浸水之后能够触摸熔化的生铁而不受损害是同样的道理。
米歇尔·斯托戈夫立即明白,一旦让别人知道自己没有失明这个秘密,他将面临极大的危险。相反,将计就计,冒充盲人为世界上的一切都是由没有任何物质基础或客观内容的“纯,反而有助于他完成使命。因为,正是鞑靼人以为他已是瞎子才肯释放他,从那以后,他必须在所有人,甚至在娜佳面前装扮成盲人,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有一举一动引起别人的怀疑。他拿定了主意,即使冒生命危险也必须保守住这个秘密。我们已经看到他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只有他的母亲知道事实真相。在托木斯克的高地上,他俯下身来亲吻她,悄悄地在她耳边诉说了这一切。
这也就解释了另一件事,当伊万·奥加莱夫以为他已经失明,满怀嘲讽地把沙皇的信展露在他眼前时,他趁机阅读了这封揭露这名叛徒的罪恶计划的信。因此,他才会在后半程旅途中表现出极大的毅力,才会有不可动摇的意志赶赴伊尔库茨克以完成使命。他很清楚,叛徒要在城中施展阴谋,并威胁大公的性命!要拯救沙皇的弟弟和西伯利亚,他是唯一的希望。
米歇尔·斯托戈夫三言两语便向大公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同时满含深情地告诉大公娜佳所作的一切。
“这位姑娘是谁?”大公问道。
“是政治流放犯华西里·菲多尔的女儿。”
“菲多尔队长的女儿,”大公说道,“她的父亲已不是流放犯了。伊尔库茨克现在不再有流放犯了!”
娜佳在苦难中是那样的坚强,现在却承受不了这份欢乐,她跪倒在大公面前。大公一手扶起娜佳,另一只手则伸向米歇尔·斯托戈夫。
一个小时之后,娜佳回到了父亲的怀抱里。
米歇尔·斯托戈夫、娜佳和华西里·菲多尔团聚了。对他们三人来讲,这都是巨大的幸福和快乐。
鞑靼人发动的双重夹击被挫败了。华西里·费多尔和他的小分队粉碎了敌人对波尔卡亚城门的进攻。敌军以为城中的内应会打开城门,结果反而在进攻中损失惨重。华西里·菲多尔出于一种本能的预感,始终没有离开过这座城门。
当鞑靼人被击退的时候,城里的军民也控制住了火势。河面上漂浮的石油很快燃烧殆尽,岸上的大火也集中在河边的建筑,没有殃及城里其余地方。
天亮前,埃米尔的部队退回了大营,在城墙下留下大批尸体。
在死者中也有桑珈,她前来和伊万·奥加莱夫接头,不料反送了性命。
随后的两天里,鞑靼人始终没有重新攻城。伊万·奥加莱夫的死对他们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这个人是整个鞑靼军团的灵魂,他经过长期策划的一整套计略对可汗们有很大影响。没有他鞑靼人只是一些乌合之众,根本无法占领俄罗斯广阔的土地。
不过,伊尔库茨克的军民仍然坚守在阵地,敌人也没有撤退。
十月七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环绕伊尔库茨克的群山之间响起了隆隆的炮声。
这是吉斯列夫将军率领的俄罗斯援军赶到了,他们用炮声向大公通报这一消息。
鞑靼人没用多长时间就作出了决定,为了避免在城墙下与援军和守军决战,他们撤走了安加拉河畔的人马。
伊尔库茨克终于解围了。
跟随着首批入城的俄军,米歇尔·斯托戈夫那两位形影不离的朋友布朗特和若利韦也来到了城中。他们和其他的木筏上的逃亡者一起,从冰坝上逃到了右岸,避免了在木筏上葬身火海。若利韦在他的笔记本上这样总结他们的遭遇:
“我们差一点变成潘趣酒瓶中的柠檬。”
看到米歇尔·斯托戈夫和娜佳安然无恙,尤其是得知他们勇敢的同伴并没有失明,他们非常高兴。哈里·布朗特写下了这样的文字:
“烙铁也不能使他眼中的光芒黯淡。这真是奇迹!”
两名记者随后住在城里整理沿途的见闻,并把两篇关于鞑靼人入侵的生动的专栏文章发回伦敦和巴黎。报社对他们这少见的题材很感兴趣,只是在一些十分次要的细节上提出了疑问。
这场战争对埃米尔和他的盟友们来讲则是一场恶梦,这次入侵就和其他对俄国巨人发动的进攻一样令他们损失惨重。在回军途中他们受到沙皇军队的截击,占领的城镇也被俄国人相继收复,严酷的冬天也让他们大量减员。当他们回到鞑靼草原时,只剩下很少一部份人。
翻越乌拉尔山脉通往伊尔库茨克的大道重新开通了。大公急着要返回莫斯科,可他还是把动身的日子推迟,好参加一场在解围后几天举行的感人的仪式。
米歇尔·斯托戈夫找到娜佳,当着她的父亲的面问她:
“娜佳,我的妹妹,当你离开里加到伊尔库茨克来的时候,除了你的母亲,难道你就没有别的牵挂吗?”
“不,再没有了。”姑娘回答说。
“那么,你没有别的亲人留在那里吗?”
“没有的,哥哥。”
“那么,娜佳,”米歇尔·斯托戈夫说,“我相信,上帝让我们在一起,让我们一起经受这么多的磨难,就是为了让我们永远地结合。”
“啊!”娜佳喊着倒在米歇尔·斯托戈夫的怀里。
她又回头看着华西里·菲多尔:
“父亲!”她的脸变得通红。
婚礼在伊尔库茨克大教堂举行。仪式非常俭朴,但却因全城军民的参加而大为增色。人们对这一对新人表达最深切的感谢,在他们心目中,这对新人的经历富于传奇色彩。
阿尔西德·若利韦和哈里·布朗特自然也出席了婚礼,他们想继续为读者报导故事的结局。
“你难道不想仿效他们的榜样吗?”阿尔西德·若利韦问他的伙伴。
哈里·布朗特说道:
“当然,如果我和你一样,有一位表妹……”
“我的表妹可不再是待字闺中了!”阿尔西德·若利韦笑着说。
“那更好?”哈里·布朗特说,“人们都说从巴黎到北京不太容易——你不想去那里看看吗?”
“当然想,我亲爱的布朗特,”阿尔西德·若利韦喊道,“我正要对你提这个建议呢!”
两位朋友就这样去了中国。
婚礼之后几天,米歇尔·斯托戈夫和娜佳·斯托戈夫在华西里·菲多尔的陪伴下踏上了回返欧洲的旅途,来时的漫漫坎途此时变成了幸福之旅。他们的马车在西伯利亚的雪地上奔驰,就像是特别快车一样。
在了卡河岸和比尔斯科,他们特意停留了一天。
米歇尔·斯托戈夫找到了他埋葬尼古拉的地方,在他的坟头竖起一个十字架,娜佳最后一次在墓旁为这位善良而勇敢的朋友祈祷。他们永远忘不了他。
在鄂木斯克,老玛尔法在斯托戈夫家的小屋前等候着他们,她激动地拥抱了这位她在心中早已上百次地称为自己女儿的姑娘。这位勇敢的西伯利亚老妇在这一天终于可以与儿子相认,并且为他感到骄傲了。
在鄂木斯克小住几天以后,米歇尔和娜佳回到了欧洲。华西里·菲多尔在圣彼得堡定居下来,他的女儿和女婿只是在去看望老母亲时才离开他的身边。
年轻的信使受到了沙皇的召见。他被留在沙皇身边,而且获得了圣·乔治勋章。
米歇尔·斯托戈夫后来在帝国获得了很高的地位。不过,我们所要讲述的不是他成功的仕途,而是他曾经经历过的那些磨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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