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所述的事件发生之后,奥尔良公爵顺利地回到保罗-卢雅尔宫,象往常一样安安稳稳地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他按平常的时间,也就是十一点左右,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公爵一向无忧无虑,这主要是因为他有勇敢和无视危险与死亡的精神。他平静的脸只是因寂寞而显得阴沉,一点也看不出昨夜事件引起的不安的痕迹。而且,他一觉醒来早已忘记了那件差一点要了他性命的事情。
①杜依里(约公元前三世纪):罗马的大将,于公元前264一241年第一次布匿战争中大胜迦太基人。
奥尔良公爵的办公室既是政治家的议政之所,又是科学家的实验室和艺术家的画室。在房子中间有一张大桌子,上面铺着绿色的呢绒。桌子上凌乱地放着各种文件,中间还有墨水和笔。乐谱架上摆着刚写了个头的歌剧总谱,在画架上铺着一幅没有画完的画。器皿架子上放着一只曲颈瓶,里面盛着半瓶液体。摄政王头脑机敏,他能从复杂的政治问题一下子跳到稀奇古怪的艺术幻想上去,能从抽象的化学计算转入奔放的欢歌或悲怆的乐曲中去。摄政王的大敌是寂寞,他一生不断地和这个敌人搏斗,而且从未获得过胜利。这个敌人在他紧张工作、进行科学研究或玩乐消遣的时候暂时退避一旁,但仍然时刻为摄政王所能感知,就象朗朗晴日天边的一朵乌云。因此,摄政王从不无聊闲坐,总是寻找各种事情去做。
在摄政王的办公室里两小时后就要召开国务会议。摄政王一进办公室先走到画架跟前。画架上是一幅尚未画完的画,那是《达弗尼萨与赫洛伊》的一个场面(当时最有名的画家安得兰应摄政王要求作了一组这个题材的版面)。他开始修饰前一天晚上因和浪荡朋友玩棒球戏没有画完的那幅画。那场棒球戏一开场就打输了,后来他们便在德·沙布朗夫人家里吃了晚饭。这时,有人来报告说,他的母亲伊丽莎白-夏尔洛特公爵夫人已经问过两次能不能见到他。摄政王对母亲普法里茨公爵夫人非常尊敬,他吩咐仆人去告诉她,如果方便的话他立刻就去见她。仆人跑去送信,摄政王又动手加工画上的细节。他觉得这些细节非常重要,所以拿出真正艺术家的激情来做。一分钟后,办公室的门开了,进来的不是报告结果的仆人,而是公爵夫人本人。
谁都知道,伊丽莎白-夏尔洛特是国王弟弟菲力浦一世的妻子。她是在英国昂利埃特突然惨死之后来到法国,接替了那位娴雅美丽的公爵夫人的位置。昂利埃特如同法国天边的一颗流星,一闪而坠。没有哪个公爵夫人能和昂利埃特媲美,而对于可怜的伊丽莎白-夏尔洛特来说就更加困难。如果关于她的容貌的传说可信,她生着一双小小的眼睛,一个又短又扁的鼻子,又宽又厚的嘴唇,两颊胖得下垂。照此看来,人们无法称她为美人。
伊丽莎白-夏尔洛特在宫里地位显赫。但她没有多大政治影响,这只是因为摄政王不允许女人干预政事。摄政王把母亲排除在政务以外,却给了她一种补偿,那就是让她全权管辖几个女儿,而奥尔良公爵夫人为人懒散,丝毫也不想去管这些琐事。但据回忆录记载,可怜的普法里茨公爵夫人在这方面并未得到什么好的结果。
摄政王一看见母亲,立刻猜到是几个任性的女儿又出了什么麻烦,以至让伊丽莎白-夏尔洛特如此伤心。不过,什么意外情况也不能使奥尔良公爵忽略礼节。他无论是在公开场合还是单独见面,对母亲总是彬彬有礼。因此,伊丽莎白-夏尔洛特刚一进门摄政王马上迎上前去,殷勤问候,还抓住她的手领她坐在沙发上,自己则站在她面前。
“怎么回事,我的儿子?”伊丽莎白-夏尔洛特舒服地坐在沙发上,用浓重的德国口音问道:“我又听见人家讲你胡闹的事情。昨儿晚上是怎么回事?”
“昨儿晚上?”摄政王反问一句,他竭力回忆昨天发生了什么事。
“是啊,是啊,”普法利茨公爵夫人说,“就是昨儿晚上,你从德·沙布朗家出来的时候。”
“噢,您说的不过是这个!”摄政王叫道。
“什么‘不过是’?……你的朋友西米昂到处讲有人要劫持你,你从房顶上爬回来才脱险。你能不承认,这对于法国摄政王来说实在是一条可怕的路吗?我怀疑,你的那些大臣们无论对你多么忠诚也不会追随你走这条路吧。”
“西米昂一定是疯了,妈妈,”摄政王答道,他对于母亲还象申斥孩子淘气一样数落他不禁笑了起来,“要抓我的那伙人并不是什么歹徒,不过是一群无所事事的家伙,可能是从双士岗那边酒馆里出来的,想在好伙伴街上玩闹一番而已。至于爬上房顶,那可不是逃跑,只是和醉鬼西米昂打个赌罢了。一定是他赌输了,讲我的坏话!”
“唉,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普法里茨公爵夫人摇摇头长叹道:“你就是不相信什么叫危险。你也该知道,你的敌人是有本事的。信我的话吧,那些天天骂你的人至死也不会变老实的。”
“请您原谅,妈妈,”摄政王继续微笑地说,“您难到不是虔诚的天主教徒吗,怎么不相信命运呢?您知道,我是个相信命运的人。您干吗叫我为了防范危险而白伤脑筋呢?就算碰上危险,那也是命中注定。不,妈妈,提心吊胆也没用,只能使日子过得不痛快。贪生怕死是那些暴君的本性,我却是圣西门所说的那种自从好心路易以来法国最宽容的统治者。我怕什么?”
“天啊,”普法里茨公爵夫人抓过公爵的手,用她一双小眼睛所能表示出来的母亲的深情看着他说:“要是别人都象我一样了解你的善良,我亲爱的孩子,你也就没有什么可怕了,你太善良了,甚至不仇恨你的敌人。你有点象亨利四世,他也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但还是有拉瓦尔雅克①。唉,我的上帝!”公爵夫人老是在法语里夹杂德语词,“总是好国王被杀害,而暴君会防备,刺客的刀是碰不上他们的。我的儿子,你出门可不能不带卫队。我倒是不需要,你出门千万要带侍卫。”
“妈妈”,摄政王微笑地说,“我给您讲个故事,愿意听吗?”
“当然,”普法里茨公爵夫人答道,“你总是能讲得津津有味。”
“古罗马时候,我记不得是共和国的哪一年了,有一位很勇敢的执政官。不幸的是他也有象亨利四世和我一样的毛病:爱夜里出去闲逛。有一次,他被派去和迦太基人打仗。他发明一种新的战车,称为‘攻城车’②,因而在罗马历史上第一次打赢了海战。他战后回国,心里喜滋滋地等着新的胜利给他带来新的荣誉。他的指望没有落空。全城的人都出来欢迎他,然后又列队游行到卡皮托利,元老院在那里迎接英雄到来。元老院通知他,为了表彰他的功勋,元老院决定授予他一种特殊的荣誉:为英雄执政官派一名笛师,在他出行时吹奏开路,让过往行人知道征服迦太基的胜利者杜依里大将驾到……。您一定想象得到,妈妈,执政官该是多么喜出望外。他昂首挺胸走回家去,乐师在他前面吹奏笛子,人们高呼:‘杜依里万岁!征服迎太基的胜利者万岁!罗马的救星万岁!’这种排场使他踌躇满志,但也差一点要了他的命。
①拉瓦尔雅克:是1610年刺死法王亨利四世的狂热的天主教徒。
②实际上杜依里发明的并不是“攻城车”,而是一种登陆桥。
“他这一天毫无来由地出门两次,只是为了享受元老院授给他的特权,听听凯旋乐和人群的欢呼,真有说不尽的荣跃!到了晚上,凯旋归来的执政官想起了他的情妇,也就是象德·沙布朗夫人那样的人,不同的是那个女人的丈夫太爱吃醋,而咱们这位宫廷大臣,您知道,却没有这种可笑的弱点。不消说,杜依里急着想去看她。
“就这样,执政官洗了澡,换了衣服,喷了香水,当砂漏指到十一点时他就踞起脚尖悄悄走出门来,准备去苏布拉街幽会。但他忘了还有吹笛的乐师。杜依里还未迈出几步二昼夜值班的乐师就从小凳子上跳起来。执政官一出门他就跑到前面大声地吹起笛子。街上的行人立刻转过身来;回到家里的人又来到街上,躺下的也爬了起来,从窗子里面向外张望。大家齐声欢呼:‘杜依里执政官驾到!杜依里万岁!征服迦太基的胜利者万岁!罗马的救星万岁!……’听这种欢呼是叫人开心的,可惜时辰不对。执政官下令叫乐师停止吹奏。但乐师声称他奉元老院之命,只要执政官出门就一分钟也不能停奏。他为吹笛每年领到一万银币,因此他活一天就得吹一天。执政官看出跟元老院派来的人争论没有用处,于是撒腿便跑,想要摆脱掉这个奏乐的侍从。但乐师寸步不离,听差的是乐师,追不到执政官的前面,索性就跟在他身后。杜依里象兔子一样飞奔,象山羊一样窜跳,象野猪一样迅跑,但怎么也甩不掉笛师。全罗马的人都惊异地观看这一场竞走。人们都知道白天庆功的事,所以都跑出来站在门前或是从窗子里伸出头来欢呼:‘杜依里万岁!征服迦太基的胜利者万岁!罗马的救星万岁!……倒霉的功臣只剩下最后一个希望:如果情妇家的人都睡了,他就可以趁着混乱不知不觉地钻进门去。情妇答应给他留门。事情并不如此!喧闹声已惊动了苏布拉街。当执政官到达这所经常奉献花环的好客之家门前时,发现全家的人已被惊醒,情妇的丈夫正站在窗前,一看见执政官立即高呼:‘杜依里万岁!征服迦太基的胜利者万岁!罗马的救星万岁!’英雄大失所望,垂头丧气地走回家去。
“他希望第二天能摆脱笛师,但又失败了。又过了几天,他还是办不到。执政官看出他再也不能悄悄出门,于是又去了西西里。他怀着满腔的怒火再一次击败了迦太基人。这回干得更为彻底,一举结束了布匿战争。罗马为这次胜利欢呼雀跃,再次安排庆祝仪式,其隆重的程度赶上了建立城邦的周年纪念。罗马举行了比上一次更为盛大的庆功仪式迎接英雄。杜依里凯旋之前元老院开会研究怎样才能更好地奖励他的功绩。“有人建议为英雄修建纪念碑,元老们正要投票表决,外面忽然人声鼎沸,笛声大作。杜依里为了回避欢迎仪式出乎意外地突然归来。但是笛师使他无法不被人发现。欢腾的人民狂热地欢迎英雄。执政宫想到了元老院要给他新的荣誉,立刻赶到卡皮托里参加讨论。他到场时正巧赶上元老们持球在手,正要投票。他于是登上讲坛,向元老们讲道:
‘诸位元老,想必你们是在投票决定给我一种使我得到最大快乐的荣誉。’
‘我们想要使你成为天下最幸福的人,首席元老说。‘好吧,’杜依里接着说,‘那么请允许我要求一项我最想要的奖赏。’
‘请讲,请讲!’元老们齐声叫道。
‘诸位可愿意答应我的要求?’执政官胆怯地问。‘我们指天发誓,一定满足你的要求里’首席元老代表参加会议的全体元老答道。
‘如果诸位认为我对祖国有功,那就请为这第二次胜利撤回为上次胜利派给我的这个该死的吹笛者吧。’
“元老们对执政官的要求感到惊异,但已事先答应过了。那个时代还没有食言的习惯。乐师因忠于职守得到半薪的年金,而杜依里执政官总算摆脱掉乐师,能够愉快地钻进苏布拉街上那座小房子里去了。那扇在他第一次得胜之后关了那么久的门,现在又重新打开了。”
“你讲这个故事跟我替你安全担心有什么关系?”普法里茨公爵夫人问。
“这还用问,妈妈!”摄政王微笑地答道,“请原谅,如果一个吹笛者就使得杜布里执政官那么不快,试想,要给我派上一个近卫连会是什么滋味。”
“唉,菲力浦,菲力浦!”公爵夫人微微一笑,叹了一段气低声说:“你对于正经事总是随随便便。”
“绝对不是,妈妈,”摄政王答道,“为了向您证明,我正要听您找我想谈的正事,我一定认真回答您的问题。我想,您未必是单单为了责备我昨夜的行为才来的吧?”
“是的,你说的对,”公爵夫人说,“我的确是为另一件事来的。我想和你谈谈德·夏特小姐的事。”
“这就是了,妈妈,是为您宠爱的姑娘来的。不管您怎么否认,路易莎也是您宠爱的孩子。是不是又为她忍受不了您所痛恨的那几位叔叔?”
“不,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我承认,路易莎使我跟那几个杂种不相来往,我很高兴。要说路易莎天生的美貌,那我赶不上,不过她的性子简直跟我年轻时一模一样。她一身孩子脾气:爱玩狗,爱骑马,象炮兵似的爱弄火药,还做爆竹。猜猜看吧,她又干出了什么?”
“她要去参加近卫军团?”
“一点也不对。她要削发为尼!”
“路易莎?当尼姑?不,妈妈,绝不会的。这可能是那几个任性的姐妹们开玩笑。”
“不,我的老爷!”普法里茨公爵夫人反驳说,“我向你发誓,这件事一点也不是开玩笑。”
“真见鬼,她怎么忽然产生了宗教热情?”摄政王问道,他开始相信母亲的话是认真说的,因为最荒唐的事情往往是最常见的事情。”
“她怎么想到这个?”公爵夫人反间一句,“只有上帝或魔鬼才能回答。前天她还和妹妹骑马,用手枪射击,玩了一天。我从未见过她那样快活。晚上,她母亲奥尔良公爵夫人请我到她的办公室去。德·夏特小姐也在那儿。她跪在母亲面前,泪流满面,苦苦哀求放她到谢尔修道院去忏悔。我一进屋她母亲转回头问我:‘您看这件事怎么办?’我回答说.‘忏悔的地点无关紧要,在哪儿都一样。主要要看心诚不诚和忏悔的决心如何。’德·夏特小姐听我一说更加坚决地哀求我放她前去。我遂对她母亲说:‘你看着办吧,我的女儿。’公爵夫人于是答道:‘我没法拦住这可怜的孩子去忏悔。’‘那就放她去吧,’我回答说,‘这一次忏悔之行也是上帝的意旨。’德·夏特小姐又对我说:‘我向您发誓,夫人,我这次去谢尔修道院心里只有上帝,没有任何别的想法。’然后她吻了吻我们俩人,昨天一早七点就走了。”
“这我都知道呀。本来我要亲自送她去修道院的。”摄政王说,“难道以后又出了什么事吗?”
“出了这样的事,”公爵夫人答道,“路易莎昨天晚上把马车放了回来,让马车夫给你和她母亲还有我送来一封信。信里说她在修道院得到世间无法得到的心灵安宁,因此决心就此削发为尼。”
“她母亲听到这个消息怎么说?”摄政王问道,他伸手接过信去。
“她母亲?我看她很满意。她是喜欢寺院的,认为女儿出家是件大好事呢。依我看,人没志气能说得上什么好事。”
摄政王反复看信,仿佛要在字里行间找到德·夏特小姐留在谢尔修道院的神秘原因。好一会儿工夫,他的神情那么集中,就好象事关帝国的命运。后来他说: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心病。妈妈,您没听说路易莎爱上了什么人?”
普法里茨公爵失人向摄政王讲了在歌剧院里发生的事情,把德·夏特小姐听漂亮的男高音歌手唱歌欣喜若狂时说过的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真见鬼!”摄政王叫道,“后来您和奥尔良公爵夫人在家庭会议上怎么决定的?”
“我们撤下了科谢罗,禁止路易莎再上歌剧院去。此外别无他法。”
“这就全明白了,不必再动脑筋了,只有一件事可办,那就是尽快治好她的傻念头。”
“那你想怎么办呢,我的儿子?”
“我今天就去谢尔修道院和路易莎谈谈。如果只是任性,过些时候也就好了。有一年时间她就会听话的。我装作真正同意她的主意,等到削发时她会自己找我来帮她脱身。不过,如果她的决心是认真的,那就不大好办了。”
“不过你别忘了,我的儿子,”普法里茨公爵夫人起身说道,“那个穷鬼科谢罗还在这儿。这件事与他不相干,他甚至想不到他激起了路易莎的热情。”
“放心吧,妈妈,”摄政王说。他一想到普法里茨公爵夫人从莱因河彼岸带来的那种观点,把他的话加上了某种悲剧的意味就微笑起来,“我可不想重复圣庙式情人的悲剧,虽然出了这件事,科谢罗还要和从前一样,该怎么唱就怎么唱。丝毫也不要动他。要紧的不是一个小市民,而是贵族的血统!”
他非常恭敬地吻吻母亲的手,把她送到门旁。公爵夫人一走,奥尔良公爵又回到画架前面,口里哼着他和拉法尔合写的歌剧《潘特亚》中的咏叹调。普法里茨公爵夫人一出办公室就迎面碰上一个足登骑兵长靴的矮个子。他的脑袋埋在毛茸茸的无袖大衣的大领子里。他走过伊丽莎白-夏尔洛特公爵夫人身旁,从领子里露出一双带着嘲笑的小眼睛和一个尖尖的鼻子。这个人的脸型说不出是象貂还是象狐狸。
“哦,是您呀,神甫,”普法里茨公爵夫人说。“正是敝人,殿下。不必夸口,是敝人刚刚拯救了法国。”
“我已经听说过类似的话。有人还说,某些病是要用毒药治的。这您懂得,杜布亚,令尊不是卖药的吗?”
“夫人,”杜布亚以惯常的厚脸皮答道,“也许是的,我过去懂得,可现在忘了。可能殿下还记得我从小就丢开了家父的丸散膏丹,为的是全心全意教育好令郎。”“够了,够了。对于您的效劳我太满意了,杜布亚。如果摄政王需要派人出使中国或是波斯,我一定高兴为你谋得这个任命。
“殿下,您何不马上直接派我去月亮呢,或者,去太阳呢。那么一来,包您永远见不到我了。”
神甫躬身一礼,不顾平常的礼貌,未等普法里茨公爵夫人允许便转过身去,不经通报就径自走进摄政王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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