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吃饱了!”吃完早餐,喝着热茶。
添田村长笑着说:
“要不要到村里走走?一会儿就走遍了呢!”
“好啊!我们两个去溜跶溜跶也好。除夕你们大概也相当忙吧!”
──风平浪静的早上。一走到村里,我再一次地惊讶这真是多么小的村庄!道路两旁并列着村家,一到路的尽头,就是森林,顺着路走进丢就是往后山的小径。
大概是除夕的关系吧!路上村人行色匆匆地来往着。跟我们擦身而过时,谁都会笑笑地打个招呼点头,可是他们脸上都有慌张失措的神情。
“他们大概都知道我们来的事了!”
“变成有名的人了嘛!”夕子笑着说。
“──这暂且不提,”我叹气地说:“昨晚你那睡迷糊的演技可真精彩呢!”
夕子恶作剧地耸耸肩。昨晚当夕子打开隔间纸门进来时,我紧张得脸发红,心想不知会变成怎样的局面?可是,夕子却闭着眼、撒娇地说着:
“叔叔……好冷喔,一起睡好不好?!”
含含糊糊地说着,就一头钻进村长夫人绚路正躺着的被窝里去。不出一会儿,发出规律的呼吸声。夫人绚路笑着说:“嗯……真可爱。还是小孩子。那么,我先离开了。请你跟你的侄女一起睡吧!”
穿回睡衣离开了。我安心地松了一口气,不用说,裹在睡衣里的夕子也张开了眼睛。
“如果不这样做啊!你早就跟那夫人睡了!”夕子一边走向村外一边说道。
“乱说!”
“哎唷!我还会不清楚吗?要是我没在纸门后头偷看而睡着的话,你有办法推得掉那诱惑啊!”
“当然有啦!”
我愤然地抗议着,可是总觉得自己理亏。
“算了吧!反正也没怎样,后来你也很加油……嗯!看在昨晚的份上,原谅你好了……”夕子说完就笑了起来,“可是,那种欢迎方式未免太过火了。”
“就是嘛!哪有客人一来,就叫太太去陪睡的道理嘛!”
“据说爱斯基摩人以前有这种习俗呢……”
“好奇怪的风俗!……咦?那是什么?”
我们已经在村外了。要往后山的入口处有一个广场,男人们正在用绳子绑木头,或是用钉子钉住,每个人都全神贯注地在工作。
“在做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
那样子有点像缩小了的迷你棒球场,直径大约十公尺左右的圆形土地,用二公尺高的木板围起来。楼梯似的座椅刚好可以从上头往下望。
“一定是祭典用的。”
“会是举行相扑大会吗?”
“──不要去打扰人家。走吧!”
我们信步走上羊肠小径往山走去。在树梢上残留点点雪迹的林间走了一阵子,突然眼前展开一大片视野。像是天然的瞭望台一样,冷彻的风阵阵吹来,站在上头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连接不断山峦的草草树树。
夕子往前走,在悬崖边缘往下望去:
“哇!好可怕喔!”
我也战战兢兢地走过去看,下头是充满岩石的溪流,这个悬崖至少也有五十公尺高。看得脚底发麻,我慌忙地往后退去。在附近的残株上坐下,“喂!危险!不要太靠近!”
“知道啦!”夕子闻言回来并肩坐下说:“这里可以成为自杀胜地呀!”
“不会有人自杀的,要不然怎么会有‘好人村’这个称号呢?”
“对哦!──在这样的深山村庄能安稳地生活,是可以好好活一辈子,没有人会想到自杀的。”
“在都市那种大海中追捉杀人凶手,也是一生的工作!……明年你毕业后有什么打算?”
“嗯!不知道!不工作也不行……。开一家侦探社,怎么?”
“不要做冒险的事,好不好?我会担心的。”
“哎哟!你自己呢?”
“当警官是我的工作啊!──过世的老婆她就很神经质,她常说不要做危险的工作,还是辞职回来在家里待着吧!她却因车祸去世。”
“人,不知下一刻钟会变成怎样呢!”夕子严肃地说完这一句话后,神情一变,笑着说:“所以,我都不计划要做什么,想做一件事就去做。”突然转向我,“──吻我吧!”
勉强地在这小树根上转身面对面,我温柔地拥她入怀。
“──哎呀!”夕子喊了一声推开我。
我回头一看,是那位在火车上偷听我们谈话的年轻人,他靦腆地站在那儿。
“抱歉,打扰了你们。”
年轻人搔着头道歉。
“不需要抱歉,是我们妨害风化喔!”
“你们住在好人村?”
“对呀!我叫宇野,她是永井夕子。”
“你好!你是东京人吗?”
“是啊!我叫做山上。”
年轻人坐在附近的岩石上,“事实上,并不是要来打扰你们二位的。──一年以前,我哥哥死在这里。”
“啊!死在好人村?”
“不是,我是说这里──从这个悬崖坠落死掉的。”
“好危险哦!”我摇头说道:“连个棚栏都没有。”
“对呀!当我接到消息赶来看时,我也是这么想!我也拜托过村长设个棚栏。”
“添田村长吗?”
“对,就是那个人。他曾对我保证会做个棚栏,可是今天来看,根本没做,还是这样子。”
“贫穷村落嘛……”
“事实上,我会再来这里并不只是为这个原因而已。”
“怎么说呢?”
“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心想再来一趟,说不定会发现什么。”
“什么事呢?”
这年轻人犹豫了一下,说道:
“我认为我哥哥不是失足坠落的。”
我和夕子不约而同地互望一眼。山上继续说道:
“听了你们在火车上的谈话,你好像是刑警组长……。”
“嗯──没错。”
“那么,能不能帮我想想看?!我哥哥他有惧高症。即使是只有二、三公尺高的地方,他就会怕得脚发软。我想不通他为什么会来这个断崖绝壁!”
“原来如此。那你是在想,会不会他在往下看的时候,眼一花被人推下去的?”
“我是这么想过。可是,为什么选这个地方把我哥哥推下去呢?我觉得不太自然。”
夕子问道:
“你有什么理由,认为你哥哥是被害的呢?”
“嗯……。事实上,我将哥哥的尸骨运回东京的时候,刚好接到哥哥死前寄出的信,他是在元旦那一天死的,十二月三十一日寄出这封信的。”
“那一定写了些什么吧,有没有写会被杀掉之类的?”
“倒是没这么写。──我哥哥是一位杂志社记者,他常到处游走采访资料。可能是来这附近取材而住在这里。曾写到受村民的热烈欢迎,完完全全符合好人村这个村名,很热情地款待他。”
“那就──”
“若只是这样我就不会觉得奇怪,可是,对于那种欢迎方式,他写得很奇怪……”
“怎么说?”
“他写说村长的太太每天晚上都去找他。”
我和夕子互看一眼。
“哥哥也真是的。那种乱来的事拒绝了就没事,他却自认为是花花公子,长得很帅,还写说哪有拒绝自己送上门的女子的道理?他好像过得很快活似地。写说村长太太相当不错,拥有丰满的身材。可是,哪有村长叫自己的太太去做那种事情的,你们能相信吗?”
“然后呢?”
“我就利用暑假调查这个地方的风俗习惯之类的。可是,都没有记载有将妻子借给客人的风俗。──我觉得就是这一点奇怪。我哥哥那样写,就表示他和村长的太太有不正常的关系。我想是他们背着村长幽会,然后被村长知道了,就……”
“你是说村长嫉妒,将你哥哥从这里推下去?”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我点头说道,“可是,你哥哥的事已经以意外事件而解决了吧!你现在才来调查,如果没有找到确实的证据,你也没办法替你哥哥洗冤啊!”
“这我知道。我也不太有自信,因为太难调查了。可是,这一年来都在想这件事情,就下定决心再来一次,看看能不能查出些什么。”
此时,从森林小径上,传来呼喊声。
“宇野先生!”
是植村刑警的声音。青年人一听到有人来,急忙地站了起来。
“我不想被村里的人看到,我告辞了。”
一说完就往森林的另一边跑去。他刚消失踪影,植村就出现了。
“啊!你们在这里啊!没看到你们,以为迷路了,就出来找你们。”
“不好意思!”
“那里。──怎么样?这里视线很棒吧!”他得意洋洋地说道。
“好恐怖的断崖喔!”夕子若无其事地说着:“太危险了吧!连个棚栏也没有。”
植村变得有点慌张失措地解释说:
“说得也是。经你这么一说……可是,我们都没有想到。因为至今也没有人从这儿掉下去,所以就没考虑要设棚栏。”
“如果植村所说的是真的,那位年轻人到底是谁呢?”
“可是他又不像在撒谎胡扯。”
“说不定植村不知道这件事吧!如果去年没回家过年的话……”
“可是,这么小的村落,发生那样大的事情,哪有不知道的道理!”
“说得也是。……啊,等一下。”
我走进这村内唯一的杂货店。
“有没有香烟?”
“来了来了!”
出来一位晒红着脸,胖胖健壮的妇人。
“有没有七星牌的?”
“哎呀!刚好没货呀!”
“那,其他的也可以。”
“抱歉,只有亮光牌,可以吗?”
“啊!没关系!”
“对不起……”
她这样地对不起道歉,我反而觉得不好意思,拿了香烟逃离这个小店。
“让你久等了。──在看什么?”
“啊?哦……,那个女孩子。”
“什么呢?”
“哎呀!你看那嘛!”
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在一家屋檐下,一位年轻女孩蹲在那儿。大概二十岁左右吧!瘦瘦的,脸色奇异地苍白。
“生病了吧!”
“可是……。眼神很奇怪。”
长长的头发像幽灵似地覆盖在脸上,张着大的眼睛发呆似地直盯着前面,一动也不动,脏兮兮的衣服套在身上,好像流浪汉的穿着,她就这样子蹲坐在那儿,静得令人生惧。
“──那个女孩子啊?她是很可怜的女孩啊!”
吃午饭的时候,添田村长回答夕子的问题,边叹气边说道:
“二年前吧!这儿靠这山的地方曾发生过山崩……。那阵子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雨,地盘松掉的关系吧!那女孩当时和她父母亲住在一起,因为山崩,整个房子被埋进土堆,人也被活埋在里面。出动村民去救他们的时候,那女孩幸好还活着,可是她的父母亲都已被活埋死掉了。可能是因为父母去世的打击跟被活埋的那种恐怖感觉,从那之后,她就一直是这样子,白天坐在路旁发呆,有时也开口说话,可是谁都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原来如此。”
和平的村庄还是有悲剧存在的。
“不要再提这件事了。今晚是除夕夜,虽然我们这村是很贫穷的村落,今晚也会做一年一度丰盛的晚餐的。有没有特别想吃什么呢?”
“没有。看你们方便吧!”
“你们若希望吃到什么食物,我们一定尽可能准备──。”
我笑着说:
“虽然是从东京来的,可不是来这种地方吃牛排的啊!不需要为我们特别煮些什么。请不要那么操心!”
“我知道了。既然你这么说,那也就好了。”
“啊,对了,刚刚看到村外好像在盖东西似的,那是干什么用的?”
“那个啊?”添田村长笑着说:“那只是用消遣用的……。明天你们就会知道了。”
他推托有事就先离开了。夫人绚路端茶进来。我一边喝着茶,一边怀疑这位相当沉着、文静的太太,会是昨晚在我眼前脱光裸身的一位太太吗?虽然是先生的命令,难道她不觉得这样委身于陌生男子是很可耻的吗?而且,隔天还装着什么事都没发生似地招待我们。──添田村长真的知道他妻子的所作所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