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穿着白上衣的男人,一左一右的拖着我走过长长的走廊。
“送到哪里?”其中一人问道。
“第九栋。”
“呀,第九栋!这么年轻多可惜!”笑着说。
“废话少说!”
到了室外,藉着月光我看清楚了周遭的环境。这是个自然风貌的森林,林子深处还隐隐约约地闪着黄灯。
这儿大概是医院的庭院吧!
“马上到了。”其中一位说道。
其实,我大致手脚都可以自由活动了。不过,我还是装得全身软绵绵地,让他们拖着走。
因为,我想找机会逃开。
这一切我都知道了,是叔叔他们的阴谋。
他们在我的咖啡里下了药,趁我失去意识的时候杀了高木律师,然后嫁祸于我,又把我囚禁到这个鬼地方来,还打算让我一辈子待在这里呢!
金钱实在是罪恶之源哪!如果我失踪了,叔叔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继承那一大笔遗产了。为了钱,竟然狠心对我下这种毒手。唉!
从这两名彪形大汉的手中,我逃得出去吗?
“放下来吧!”
“放到板凳上去。”
眼前是一座黑黝黝的、好像是教堂一样的建筑物。我就被搁在入口前石阶上的板凳上。
“叫门。”
其中一名走上前去,用力地敲那扇大木门。我偷偷地抬起头看这幢大屋子。
夜里,这房子看起来叫人打心底发毛。大门上写着个“九”字。
这里大概就是所谓的第九栋吧!我想到刚才他们的对话,“这么年轻。多可惜呀!”天哪,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里面在干嘛!”那个人不耐烦地敲打着门。
“搞什么鬼呀!”另一个也去敲门,“喂!快来呀,开门哪!”
嗯,好机会!我跳起来,往林子奔过去。
“呀,跑掉了!”
糟糕,被发现了!我死命地冲进林子里去。
我是很能跑的。不过,大概药力还没有退尽吧,才没几步,脚就不听使唤,倒下来了。
咬着牙,撑起身子,正想跑开的时候,手电筒的亮光照得我几乎睁不开眼睛。
“臭婆娘,看你往那儿逃!”
一个好像吃了炸药似的男人,狠狠地往我的小腹揍了一拳。刹那间,眼前全黑了,我想我大概死定了。
之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觉得怎么样?”一睁开眼,身边竟然是个陌生的男子。
我平躺在床上,下腹的疼痛使我皱紧了眉。
“那家伙揍了你,是不是?真过分!我去帮你弄个冰毛巾来,好不好?”
“不用了,谢谢你!”我说,“这是什么地方?”
“第九栋里面。”那男子答道。
往前一看,哇!好宽敞的房间哪!
“这里是医院吗?”
“说是这么说,其实,是个终生监禁的地方!”
“可是难道没有病房呀什么的吗?”
“这里整栋建筑物就是间病房。门窗都是堵死了的,完完全全与外界隔离。大门还有警卫,时间一到就送饭进来。还拿着枪,全副武装呢!”
“好过分!简直就是监牢嘛!”
“不过,在这幢屋子里倒是挺自由的,”男子答道。“吃得也不错。我想,送咱们进来的那些人,大概也花了不少钱吧!因为在里面如果待遇不好,自然就会想逃走,如此一来,久米院长对外就无法交代了。所以,只要安安分分的,不打逃走的主意。他都尽可能地让我们舒舒服服的!”
“可是我还年轻哪!难道你要我一辈子待在这里面?我不要!”
眼前这位男士,看起来四十五、六岁左右,穿一件苏格兰风味的斜纹呢料上衣,十分稳重。
听了我这么“冲”的回话,他抿了抿嘴,肩一缩。手一摊,表现出无可奈何的模样!
“对不起!”我抱歉地说,“我不该对你发脾气的”
“没关系,我了解你的心情。”他点了点头。“好了!打起精神来。站得起来吗?我带你到你的房间去。”
“谢谢!”我慢慢起身,肚子好像好多了。
“女生的房间。在二楼的最里侧。”
“这里也有女生吗?”
“当然有。不过,有些挺别扭的。”
“别扭?”
“就是不怎么好相处啦。你嘛,大概可以跟南丁格尔处得不错!”
“南丁格尔?是当护士那位南丁格尔吗?”
“是呀!你很清楚嘛!”
“这个,大家都知道的呀!在克里米亚战争中,她满腔热血地去照顾受伤官兵”
“对对对。她呀。现在就住在这里。”
“啊!”我怀疑地盯着他看;但是他一本正经地,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样子。
“那,其他还有些什么女生呢?”
“哦。女明星玛丽莲梦露啦、海伦凯勒啦,还有维多利亚女王也在,不过,她不怎么好相处,架子大得不得了!”
“喔……”
遇到这么一位绅士,我还以为得救了呢,没想到。唉!
“对不起,”我说,“还没请问您的大名呢!”
“我呀!”他风度翩翩地步上楼梯,微微偏着头说:“我叫福尔摩斯,请多多指教。”
我的房间,比一般旅馆的单人房还稍微窄一点,设备大致还可以;但是,窗子都被石头给堵死了,感觉好冷清,有点像监狱一样。
福尔摩斯先生走了以后,我呆坐在床上,一股山穷水尽的绝望感涌上心头。
那位福尔摩斯先生人是不错,但是脑筋不怎么正常。唉!难道没有人能救我出去吗?
难道我就注定要在这里,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老死在这个鬼地方吗?
“爸爸!爸爸……”口中喃喃唤着爸爸,却早已是热泪满腮了。
突然,眼前递来了一条手帕。猛一抬头,竟然站了位蓄着小胡子的男士。
他很年轻约莫三十岁左右。很帅,给人感觉好舒服!虽然留着小胡子,但是整理得很好,反倒觉得更加出色。
“有什么困难我可以帮忙的吗?小姐。”他问。
“……”
“你好像是新面孔嘛!不过,我的教养告诉我,不能坐视年轻的小姐伤心、哭泣。请告诉我,你受了什么委屈?”
“你是?”我怯怯地问。
“我专为弱者伸张正义,我是正义之剑!”他拍拍胸脯,器宇轩昂地说。
“是怪侠罗宾汉吗?”
他百般委屈地反驳说:“不,我是达尔塔尼安!”
(法国小说家大仲马笔下的传奇剑客,见《三个火枪手》)
我一边擦着泪,一边忍不住地噗哧笑了出来。
“原来如此,”他手叉着腰,在我的房里踱来踱去。
“可恶的家伙!也就是说,你的叔叔婶婶为了谋夺你所继承的遗产,所以把你关进这里来的,是不是?”
“嗯!”
“而且,他们还为此杀了人!”
“嗯!”
“简直无法无天嘛!我要教训教训他们!”他义愤填膺地挥着拳头说道。
一副像是法国大革命时,人权斗士的演说神情。
“谢谢你。虽然没办法做什么,但是能够说出来,透透气,我就很高兴了。”我说。
“你说什么?只是说出来,透透气,没办法做什么?”达尔塔尼安紧凑着我的脸说。
我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以为我是光说不练的人吗?你还不够了解我!达尔塔尼安是有名的行动派哪!我要用这双手,让那些恶徒受到该得的惩罚!”
光在这房子里挥拳踢脚的还不是白搭!不过,难得他这么热心!说出来透透气我就很满足了。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我说。
他却好像没听到我的话。
“等一等!”说着便冲了出去。
我赶忙也跟着他冲出了走廊。只见他身轻如燕地顺着楼梯的扶手滑了下去,而在中途又像弹簧似地一跃而起,刹那间便站定在一楼的楼梯口了。
他抬头对我笑了笑,作了个手势招呼我下去。
说起来也奇怪,我竟然毫不考虑地就跟着他下来了。
达尔塔尼安一直往一楼的最里侧走去。两侧是一扇又一扇的房门,好冷清的长廊呀!就在那最里侧,有一扇石门,门一开,哇!竟然有石阶直通地下。
“地下室吗?”
“正是。这里虽然阴冷潮湿,空气污浊。但还是有些有趣好玩的事物呀!”
“要下去吗?”
“对!请跟我来。”
地下室很宽,没有隔间。角落零乱地堆积着一大堆旧箱子、破椅子。墙上烛台闪着幽幽的烛光。
就在这烛光下,坐着一个长发长须的男子。
“这位是?”我问道。
“爱德蒙·邓蒂斯!”
好耳热的名字呀!是谁呢?我偏着头拼命想。
“啊!基度山恩仇记的基度山伯爵!”
“那是后来的事,目前他仍是阶下囚,所以是爱德蒙·邓蒂斯!”
虽然长发长须,但还真的是挺年轻的。瞧他一副披头散发的模样,倒真像爱德蒙.邓蒂斯哪!
“你们在干嘛?”楼梯处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嗨,老哥!”达尔塔尼安说。
“叫我福尔摩斯侦探!”福尔摩斯先生皱了皱眉。
他们三人愉快地打招呼。
身置其间的我也觉得心情开朗了不少。哎!杜鹘窝里也有魅人的春天哪!
“我一定要为这位小姐讨回公道。”达尔塔尼安说。
“我也帮忙!”福尔摩斯道:“被人陷以杀人罪嫌囚禁到这里来,神探福尔摩斯我岂能坐视不顾!”
“哇你很清楚嘛!”
“你的袖子上有血迹,”福尔摩斯道:“但是,你并没有受伤,可见是沾到了别人的血。但是,你又不像有置人于死的力气,所以,可能是别人故意让你沾上的。那么,那人的目的是为了钱!一定是嫉妒你继承大笔遗产的叔叔或婶婶干的。怎么样,我大胆的假设对吗?”
“哇塞!正是如此呢!”我真的是吓了一跳。
“这只是我的推测啦,没有什么根据啦!”福尔摩斯不好意思地说。
“能不能请你从头再讲一次?”
我又再次地描述了一番。福尔摩斯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你是在意识被药物控制住时,被嫁祸杀人的。这一点没问题。不过,他们杀死高木律师,就只为了要嫁祸于你吗?这一点理由倒是有点牵强。何况你叔叔也不是什么万恶之徒,不可能随便下得了手的。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其他的原因?什么原因?”
“这我就不知道了。”福尔摩斯摇摇头。“得调查看看才晓得。”
我叹了口气。
“调查!一辈子都得关在这里了,到那里去调查?唉!一切都免谈了……”
福尔摩斯看了达尔塔尼安一眼。
“不到最后关头,切勿轻言放弃!”达尔塔尼安说。
“只要你想出去,我们就能让你走!”
“啊?”
我睁眼一看,达尔塔尼安捅了捅静坐在一张毛毯上的爱德蒙·邓蒂斯。邓蒂斯有点不耐烦地站了起来,达尔塔尼安很快地掀开那张毛毯,朝着毛毯下的石地板用力一按。
说时迟那时快,重似千斤的石地板突然“卡”一声转动了。地板上出现了一个大洞。我呆呆地盯着那个大洞,半天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