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听到他们走动,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谢林摇摇晃晃撞上了墙壁。
"阿瑟!"
"谢林,是你吗?"
"是我,是我。阿瑟吗?"
"怎么啦,谢林?"这是阿瑟的声音,没错。
"我想告诉你--不必担心那些暴徒--大门非常牢固,可以阻挡他们进来--""当然。"阿瑟喃喃地说。塞里蒙觉得这声音听上去像是从几英里远的地方传过来的,从几光年远的地方。
突然,他们中间一个身影飞快地动了起来,抡起胳膊一阵乱打。塞里蒙想那人也许是耶莫特或比尼。可当他摸到信徒外套粗糙的面料之后,他知道这人一定是弗利芒。
"星星!"弗利芒大声喊起来,"星星出现了!别拦着我!"塞里蒙意识到他是想设法靠近比尼,然后摧毁那台亵渎神明的望远镜。
"看--外面--"塞里蒙叫道,可是比尼仍缩在电脑前。当完全的黑暗笼罩整个天空时,电脑可打开照相机,并快速将这一瞬间拍摄下来。
塞里蒙伸出手抓住了弗利芒的外衣,使劲一拽,又拧了一下。突然有人紧紧卡住了他的喉咙,他身子不停地摇晃起来,面前只有影子,脚下像踏空了地板。一只膝盖狠狠朝他肚子一撞,疼得他头晕目眩。他哼了几声,几乎跌倒在地。
他愤怒地喘息着,缓过一口气之后,又浑身是劲儿。他一把抓住弗利芒的肩膀,使劲地摇晃,伸出一只胳膊勒住他的脖子。这时他听到比尼用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在喊:"我看到了!注意!准备拍照!"塞里蒙马上明白了一切。整个世界的景象快速驶过他那受到重创的大脑--一切都混乱不堪,所有的人都在恐惧中发出刺耳的尖叫。
接着他莫名其妙地感到最后一缕阳光已渐渐退去,踪影全无。
同时,他听见弗利芒最后一声吃力的喘气声,比尼惊愕而低沉的大叫声,以及谢林发出的怪叫声,一种刺耳的歇斯底里的笑声--
随后是一阵突然的寂静,从屋外袭来的、奇怪的、死一般的寂静。
塞里蒙松开双手,弗利芒打了个趔趄。塞里蒙注视着信徒茫然的两眼,只见他仰望着天空,眼中反射出火把微弱的黄光。他看到弗利芒嘴边布满白沫,听到他喉头发出动物似的呜咽声。
带着恐惧的心理,他抬起头来,把目光转向天空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黑暗。
透过黑暗,星星在闪闪发光。
不是比尼那个可怜的理论中所说的一打或两打星星,而是成千上万颗星星,一颗挨着一颗,一颗紧接着一颗,像一堵看不到尽头的墙。可怕的光亮布满天空,构成了一道让人目炫的屏障。成千上万颗强大的太阳,撒下能烧灼灵魂的光芒。此时,整个世界是一片寒冷、可怕和凄凉,寒风阵阵,让人颤栗。可星星那冷漠的光芒,更让人觉得可怕。
他们敲打他灵魂的深处,他们像连枷一样不停地击打着他的大脑,他们那冰冷、可怕的光亮就像百万只铜锣同时敲响。
天哪,他想。天哪,天哪,天哪!
但他的视线被定格得无法移动,只好仰起头,从圆屋顶的开口往外看。他全身肌肉僵硬,动弹不得,注视着布满天空的那道巨大的屏障,一脸的无助和恐惧。他觉得他的头脑在那个无止境的光亮的攻击下已经丧失了功能,他的脑髓变成了一颗玻璃弹子,在他空空如也的头颅里来回地滚动;他呼吸极不顺畅,体内的血液在血管里倒流。
终于,他能够开闭眼睛了。他发出哀伤的声音,喘着粗气,小声嘀咕着,竭力恢复自己的自制力。
塞里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喉咙紧抽,不能呼吸,他全身肌肉都由于极度的恐怖和难以抵御的恐惧而颤抖。他模模糊糊地感到西弗拉就在附近,可他必须努力回忆她是谁。他必须好好想一想他自己是谁。楼下传来一阵可怕的击打声,一阵不断打门的声音--像是一只千头怪兽,想往房间里闯--
无所谓了。
一切都无所谓了。
他知道,他要发疯了,可内心深处还有一点理智仍在呼喊,竭力想驱散如洪水般袭来的黑暗恐惧。发疯确实很可怕,知道自己要发疯就更可怕--片刻之后,你的肉体仍将存在,所有健全的理智将死亡,将被黑暗的疯狂所吞噬,知道这些,会更可怕。这就是黑暗三部曲--黑暗、寒冷和毁灭!明亮的宇宙之墙被粉碎了,那可怕的黑暗的断亘残壁正在倒塌,向他挤来、压来,把他淹没。
一个人匍匐着向塞里蒙爬来,推了他一下。塞里蒙挪动了一下,双手捂着僵硬的脖子,一瘸一拐地朝发光的火把走去;在他发疯的视觉中充满了火光。
"火光!"他尖叫着。
阿瑟正在一个角落里哭泣,呜咽声听上去十分可怕,像是一个受了极度惊吓的孩子。"星星--所有的星星--我们以前都不知道,我们以前什么也不知道。我们以前总认为6颗星星就是全宇宙,我们没有见过的星星就是永远永远的黑暗,墙倒了,我们不知道--我们无法知道--什么也--"有人去抓火把,火把倒下去熄灭了。就在那一瞬间,可怕而冷漠的寒星更逼近了,塞里蒙环顾四周,透过星星那可怕的光亮,看见科学家们惊得目瞪口呆,在恐惧中不停地徘徊。他设法来到走廊,敞开的窗户吹来一股刺骨的寒风,他站在那里,任凭寒风吹拂脸庞,嘲笑吹过来的冷气。
"塞里蒙?"身后有人在叫他,"塞里蒙?"
他继续大笑。
"看啊,"过了一会儿,他说,"这些就是星星。这就是火焰。"窗外的地平线上,在萨罗城那个方向,发出了猩红的光,光越来越亮,但那不是太阳的光。
长夜又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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