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西弗拉穿过房间来到塞里蒙身边,平静地对他说:"我真希望你今晚不来。""为什么不来?你的邀请可当真?"
  "当然。可在你的专栏里,你对我们冷嘲热讽,你刻薄、残忍--""还有不负责任,你用的这个词。"塞里蒙说。
  她脸一下红了。"对,还有那个词。我没想到,你说了阿瑟那么多,居然还能面对他。""我不仅要面对他。如果最后他那可怕的预言变成了现实,我宁愿给他跪下,请求他的谅解。""可如果他的预言最终没有成功,怎么办?"
  "那他就会需要我,"塞里蒙说,"你们全都需要我。这儿是我今晚应该呆的地方。"西弗拉吃惊地看了记者一眼。他的话总是出人意料。她不想去了解这个人,她不喜欢他,当然--这不言而喻。他所有的一切,包括他的职业,他说话的方式,他常穿的那种俗气的服装等等,她都觉得俗不可耐,平淡无奇。在她看来,他整个人就象征了校园外面那个她一直憎恶的世界:粗鲁,庸俗,单调,平淡,让人反感。
  不过,不过,不过--
  尽管如此,这个塞里蒙身上的某些品质却赢得了她对他的好感,虽然她很不情愿。他很坚定,比如,在追逐自己想要的任何东西时,他绝不会半途而废。她很欣赏他这一点。他很直率,甚至未免有些迟钝:跟校园里纠缠在她周围那些油腔滑调、善于操纵别人、追名逐利的学院派人物相比,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照。他也很有头脑,这一点不容置疑,即使他选择了把自己的聪明才智献身于新闻报纸这样无聊的行业。她同样欣赏他充满活力的健壮体魄:高大,结实,健康。对胆小怕事的人西弗拉从不敢恭维,她很谨慎,努力不让自己成为这类人。
  说实话,她意识到--这有点不可能,同时也使她很不自在--自己在某些方面吸引着他。她想,这难道是异性相吸?对,对,这是最准确的解释。不过,不完全是。西弗拉知道,虽然她和塞里蒙表面上有不同之处,但也有一些她不愿承认的相同点。
  她极不自然地望着窗外。"外面天空已开始变暗了。"她说,"比我以前看到的还要黑。""害怕了吗?"塞里蒙问道。
  "害怕黑暗?不怕,真的不怕。可我害怕的是黑暗过后的情况。你也会象我一样怕的。""黑暗过后会是这样,"他说,"奥纳斯会升上天空,我猜另外那几个太阳也会发光,一切都照旧。""听起来你对此很有信心。"
  塞里蒙笑了。"奥纳斯在我生命中的每一个黎明里升起,我为什么要相信明天它不会照常升起呢?"西弗拉摇了摇头。他又开始用他的顽固来惹她生气了。真不可思议,仅仅几分钟前她还告诉自己她发现他还算有魅力。
  她冷冷地说:"奥纳斯明天会升上天空,俯瞰世界遭受摧毁的一幕,你这种缺乏想象力的人显然不可能做出这样的预言。""你是说一切都陷于一片火海之中?当城市燃烧时,每个人都稀奇古怪地四处逛游,叽哩咕噜地满嘴胡说?""从考古得来的证据表明--"
  "大火,是的,多次反复的劫难,不过只是在离这里几千里远,几千年前的一个小地方。"塞里蒙听了,眼睛一亮。"那儿有考古证据可以证明大家会顿失理智?是从这些大火推断得来的吧?你又怎么能断定他们不纯粹是某种仪式上用的火焰呢?这些火焰由完全神志清醒的男男女女们高高举起,他们希望能够拽回太阳,赶走黑暗。每次大火失去控制,便会引发很大范围的破坏,当然,大火同民众们精神上的伤害毫不相干。"她逼视着他。"还有考古学证据,我是说,来证明大范围的精神上的伤害。""有吗?"
  "土简上的文字。今早我们才将它们全部键入,与火焰派提供的文献资料进行对照--"塞里蒙纵声大笑。"火焰派信徒!太好了!那你也是一个信徒!太可笑了,西弗拉,像你这样一位名女人,从现在起得穿上他们那种又肥又大,毫无款式可言的罩衣把自己裹起来了--""啊。"她大喊起来,一阵厌恶和愤怒突然让她一下子喘不过气来,"你除了讽刺挖苦,还知道什么?你这么相信自己正确,甚至在你面对事实时,也要把人奚落一番才行。啊,你,你真让人受不了--"西弗拉转过身,飞快走到房间的另一面。
  "西弗拉-- 西弗拉,等等--"
  她没理睬他,气得心怦怦直跳。她意识到自己犯了个严重的错误,竟把塞里蒙这种人邀来观看今晚的日食。实际上,这个错误跟一个人有关。
  这就是比尼,她这么想。一切都是比尼的错。
  毕竟是比尼介绍他们俩相识的。那是数月前的一天,在教工俱乐部。新闻记者和年轻的天文家显然相识已久。塞里蒙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跟比尼商讨,嗅出科学界哪些事件具有新闻价值。
  那次有新闻价值的是蒙迪尔71的预言--这就是整个世界会在9月19日这一天毁灭。这一天是接近年末的一个日子。当然,大学里谁也不把蒙迪尔和他的信徒们放在眼里,不过,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比尼公布了他的观察结果--卡尔盖什的运行轨道明显不规则;西弗拉也在报告中称她在汤姆博山发现了2000年以前的火种。以上两种发现理所当然增强了信徒们信仰的可信性,更加使人惊恐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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