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瑟77感到疲劳正向他的全身袭来。这位天文台台长打乱了自己的作息时间,的确,他好象已经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呆了16个小时了。昨天是这样,前天也是--
总之,尼尔达是这么说的。几分钟前,他刚和她说过话。屏幕上,他夫人的脸绷得很紧,显得很紧张,显然是替他担心。
"难道不回家休息一下吗,阿瑟?你已经在桌子边坐了近24小时了。""是吗?"
"你要知道,你可不是青年人。"
"也不是中年人,尼尔达。可这是一项令人兴奋的工作。干了10年的批阅预算报告和阅读别人的论文的工作后,我又干起了真正的研究工作。我喜欢这样。"她看上去更担心了。"像你这把年纪,没必要再做研究工作了。阿瑟,你的声誉已经确立,谁也无法将它动摇!""哦?是吗?"
"在天文学历史上,你的名字将被人们铭记。""或声名狼藉。"他令人伤感地说道。
"阿瑟,我真不明白你这是为--"
"就让我这样吧,尼尔达。我不会昏倒在桌子边,相信我。做这个工作,我感到又恢复了青春活力。我惟一能做的只有工作了。如果这话听起来有些自负的话,就让它自负好了。但它的确很重要,我--"她叹了口气说道:"是的,当然。但不要干得太长,阿瑟。这是我惟一的要求。"干得真的过长吗?他感到很诧异。是的,是的,当然是有些过长,但又没别的法子。对这样的问题,又不能轻率地对待,必须全心全意地投入。他计算万有引力时,最后几个周,每天工作达16、18,甚至24小时,瞌睡来得很时,才稍事休息。打个盹后醒来又立即投入工作,头脑中总装着没有算完的方程。
但那时的年龄只有35岁左右,现在已经是快70岁的人了,不得不服老啊。口干、头昏、心跳,让人心烦。尽管办公室很暖和,常手指发僵,两膝发颤,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不听使唤。
他向自己保证,今天只稍延长一点时间,然后便回家。
只延长一小点时间。
提出第八个假设--
"先生?"
"什么?"他问道。
但是他一定把这一问题变成了一声怒吼,因为扭头时,他看见年轻的耶莫特正站在门道上,全身不断地抽搐,动作怪异,好像是舞蹈的余味未尽。年轻人的眼里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当然,耶莫特在台长身边,总表现出一副神色紧张的样子--不仅仅是研究生,每个人都是这样。而阿瑟也已习惯了这一切。阿瑟有些让人害怕,他也明白这一点。但这次却有一些不同,耶莫特看着他,眼睛里透露出明显的害怕和惊恐。
看得出,耶莫特用很大的劲才说出话来。他用嘶哑的声音说道:"这是您要的运算,先生--""呵,好,好。给我。"
阿瑟在接耶莫特递过来的打印材料时,手抖动得很厉害。看着这一幕,两人都不免吃惊。阿瑟那骨瘦如柴的手指白得像死人,其颤抖的程度,即使是以最容易产生神经质反应而著称的耶莫特,也无法与之相比。他想让手平静下来,但总是事与愿违。与其说是让手平静下来,倒不如说是希望奥纳斯能退回到空中。
他猛一用劲,将打印材料从耶莫特的手中夺了过来,啪的一声放在桌子上。
耶莫特问道:"需要我给您拿什么吗?"
"你是说药吗?你怎么敢提这样的建议?"
"我只是指某样吃的东西,或者一杯冷饮。"耶莫特几乎用听不见的声音咕哝道。他慢慢地后退着,仿佛觉得阿瑟会咆哮着跳起来,掐住他的喉咙。
"啊,啊,我明白了。不用,耶莫特,我很好,很好。""那好,再见,先生。"
学生耶莫特走了出去。阿瑟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他的工作已接近尾声,这一点他深信不疑。他让耶莫特为他计算的数据几乎可以肯定是最后的配备材料。现在的问题是,是他先结束工作,还是工作先结束他。
他睁开眼睛看着耶莫特的计算数据。
他面前的办公桌上放着三台显示屏。左边台屏幕显示的是,运用万有引力理论,按照常规的计算方法,计算出的卡尔盖什的运行轨道,所画线条为红色;右边台屏幕上显示的是,比尼运用新型计算机和近来对卡尔盖什所处位置的观察,得出的修订轨道,表示线条为黄色;中间台显示的是两种图形的重叠。在过去的五天里,阿瑟做了7种不同的假设,试图说明计算轨道和观察轨道的差别。只要敲击键盘上某个键,就能将7种假设中的任何一种调到屏幕上来。
问题是7种假设都毫无价值,他很明白这一点。每一种假设本质上都有其致命的缺陷--提出这一假设,不是因为要用计算去证明它,而是因为形势需要某种特殊的假设来证明他的数据是正确的。结果呢,什么也没有得到证明,什么也无法证明。似乎每次逻辑推理到某个节骨眼上,注定有某个飘然如仙的东西出来干预,将引力的相互作用改变,以适应产生偏差的理由。的确,阿瑟心里明白,这个仙女般的东西正是他需要找到的,但它必须是一个具体的东西。
现在,需要提出第八个假设--
他开始键入耶莫特的计算结果。好几次,手指都不听他的使唤,把数据输错。但他头脑却十分清醒,不时地提醒着自己输入的错误。每次输错,他都要倒回,将其纠正。由于工作精力过分集中,有两次眼睛发黑,几乎昏倒。但他仍强撑着,继续往下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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