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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利先生,真的是您吗?”听到近在身边的这个声音,年轻的爱尔兰人吓了一跳。
他转过身来。
在轮船公司的柜台前紧靠他站着的,是位留着两大撇小胡子、长了一个鸡蛋脑袋的小个子。
“也许您不记得我了?”
“您对自己可不公平,波洛先生。您可是个让人无法轻易忘记的人。”
他又转身朝等在柜台里的职员说了几句话。
那近在身边的声音低低地说问:“您要出国度假?”
“我才不是度假呢。您自己呢,波洛先生?但愿您不是要离开这个国家吧?”
赫克尔·波洛说:“有时候,我也回我的祖国——比利时去小住一下。”
“我要走得远多了”,赖利说,“我要去美国”,他又说,“而且,我想是不再回来了。”
“听您这么说真让人遗憾,赖利先生。您就抛下夏洛蒂皇后街的生意不管了?”
“您如果说是它抛弃了我,那倒更容易说到点子上去。”
“真的吗?太令人遗憾了。”
“我倒不在乎。当我想到可以从此把那些债务都扔在脑后不管了,心里可是高兴极了。”
他笑得很可爱。
“我才不是那种因为欠债就朝自己开枪的人。把它们统统抛在身后,然后,重新开始。我已经弄到了各种资格,要我自己说还是满不错的。”
波洛轻轻说道:“前些天我去见过莫利小姐。”
“这对您是一种愉快吗?在我却不是。从来没见过这么一脸酸相的女人。我总在想,她喝醉了酒会是什么样——但这谁都不会知道的。”
波洛问道:“您同意陪审法庭对您的合伙人之死所作的判决吗?”
“不。”赖利决然地回答。
“您认为他注射时不会出错吗?”
赖利说:“要是莫利真象他们讲的那样,给那希腊人注射了那么大的剂量的话,那他不是喝多了酒就是成心要杀死那个人。可我还没见过莫利喝酒呢。”
“那么您认为他是蓄意杀人了?”
“别这么说。这可是个严重的指控。说真的,我只是不相信罢了。”
“那总该有理由吧?”
“确实该有——可我没想过。”
波洛问:“您最后一次确切地看到莫利活着是什么时候?”
“让我想想,好久没人问我这事了。那该是前一天晚上——大概七点差一刻吧。”
“出事那天您没见过他?”
赖利摇摇头。
“您肯定吗?”波洛追问道。
“噢,我不敢肯定。我记不起了——”
“比方说,大约十一点三十五分,他那儿有个病人,这时候您上到他房里去了。”
“您说得对。我去过。我有一个技术上的问题要问他,是有关正在洽谈订货的几台器械的。他们给我打电话来了。但我只在那儿呆了一会儿,所以我不记得了。那时他是有个病人。”
波洛点点头,又说:“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您。您的病人雷克斯先生放弃预约走了。这半小时的空闲您都做什么了?”
“就像我一旦有空就会做的那样。给自己调上一杯酒。后来的情况我告诉过您了,我接了一个电话,然后上楼到莫利那儿去了一会儿。”
波洛说:“我还知道,自打巴恩斯先生离开以后,从十二点半到一点,您都没有病人。顺便问一下,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噢!刚过十二点半。”
“那以后您又做什么了?”
“跟以前一样。又给自己调了一杯酒!”
“然后又上楼去找莫利?”
赖利先生笑了。
“您的意思是我上楼杀了他?我很早以前就跟您说过了,我没有。您尽可以相信这是真话。”
波洛问:“您觉得那客厅女仆,阿格尼丝怎么样?”
赖利盯着他,“这个问题够可笑的。”
“但我想知道。”
“那我就告诉您吧。我从来没想到过她。乔治娜对女仆们看得很严——也挺有道理。这姑娘从来没正眼看过我一次——这可是她那方面不讲礼貌。”
“我有一种感觉”,赫克尔·波洛说,“那姑娘知道点什么事。”
他探询地望着赖利先生。后者微笑着摇头。
“别问我”,他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帮不了您的忙。”
他收起放在他面前的票,点点头,笑一笑就走了。
波洛对失望的办事员解释,他决定还是不参加北方都市游了。
波洛又造访了汉普斯特德。亚当斯太太也许见了他有些吃惊。说起来,虽然苏格兰场的那位侦探长曾担保过波洛身孚众望,她还是把他当作一个“古怪的外国小个儿”,对他此行也并不看重。但是,她很愿意说说话。
在有关尸体检验的第一批轰动性报道之后,寻查工作很少公诸于众。验尸结果有误——查普曼夫人的尸体被错定为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的。社会上就只知道这些。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可能是见到不幸的查普曼夫人活着的最后一个人,这个事实并没有被过分强调。新闻界也没有暗示塞恩斯伯里西尔可能会因涉嫌犯罪而被警方通缉。
亚当斯太太听说那具戏剧性地发现的尸体并不是她的朋友,她感到由衷的欣慰。看来她不觉得梅贝尔塞恩斯伯里西尔有任何可疑之处。
“但是她像这样失踪太奇怪了。波洛先生,我可以肯定,她准是丧失记忆了。”
波洛回答说这很有可能。他听说过这种案例。
“是的——我想起我表妹的一个朋友,有很多人看护她,为她牵肠挂肚,可还是发生了这种事。记忆缺失,我想他们是这么叫的。”
波洛说他相信这是个学术名词。
停了一会儿,他又问亚当斯太太是否曾听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谈起过一位叫阿尔伯特查普曼的夫人。
没有,亚当斯太太不记得她的朋友提到过这么个人。但是,当然啦,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未见得会把她结识的所有人都说出来。这位查普曼夫人是个什么人?官方一点都不知道是谁杀了她吗?
“这仍然是个谜,太太”。波洛摇摇头,又问是不是亚当斯太太向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推荐的莫利先生。
亚当斯太太作了否定的答复。她自己看牙是找哈里大街的弗伦奇先生,要是梅贝尔问起她牙医的事,她会让她去找他的。
波洛认为,也许,正是这个查普曼夫人把莫利介绍给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的。
亚当斯太太同意说这也有可能。难道他们在牙医那儿没有查清楚吗?
但波洛已经询问过内维尔小姐这个问题,而内维尔小姐并不知道或是记不起了。她记得查普曼夫人,却认为后者从来没提到过一个什么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这名字很古怪,以前要是听说过,她会记得的。
波洛刨根问底地提着问题。
亚当斯太太最早是在印度认识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的,是不是?亚当斯太太说是这样。
亚当斯太太知道在印度的时候,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见过布伦特先生或夫人呢?
“哦,我可不这么想,波洛先生。你说的是那个大银行家?他们好些年前去过那儿,是跟总督住在一块的,可我相信要是梅贝尔真的见过他们,她会谈起这事或是提到他们的。”
亚当斯太太脸上露出若隐若现的笑容,又补充说:“恐怕人们总爱经常提起那些重要人物。我们内心深处都是势利的。”
“她从来没提到过布伦特夫妇——特别是布伦特夫人吗?”
“从来没有。”
“如果她是布伦特夫人的好朋友,也许您会知道的吧?”
“啊,是的。但我不相信她会认识那种人。梅贝尔的朋友都很平常——就像我们俩。”
“太太,这,恕我不敢苟同”。波洛勇气十足地说。
亚当斯太太就象人们谈论一个刚死去的朋友那样谈着梅贝尔塞恩斯伯里西尔。她回忆起梅贝尔的一切:她做的好事、她的善良、她为社团干的工作、她的热心、她的真诚。
赫克尔·波洛聆听着。正像杰普说过的那样,梅贝尔塞恩斯伯里西尔是个实实在在的人。她曾住在加尔各答,教人演讲,在当地人中工作。她是个可尊敬的人,动机纯正,也许有一点大惊小怪,有一点傻乎乎的,但是仍然可称作是有一颗金子般的心的女人。
亚当斯太太喋喋不休地讲着:“她对什么都太热情了,波洛先生。她发现人们实在是冷漠——很难唤醒他们的感情。要从人们手里弄点捐款太难了——而且由于所得税上调,生活开销增大等等原因,募捐一年比一年更难了。有一次她对我说,‘当一个人知道钱有多大用处——知道用它可以做成多少奇妙的好事的时候——噢,说真的,爱丽丝,有时候我真觉得为了得到它我可以不惜犯罪’,波洛先生,这难道不能说明她的感受有多么深切吗?”
“她说过那种话?”波洛若有所思地说。
接着,他轻描淡写地问,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是什么时候说的这句话,回答是大约三个月以前。
他离开这所房子,缓步走着,沉浸在思绪之中。
他在思考着梅贝尔塞恩斯伯里西尔的性格。
一个好人——热情而又善良——体面正派的女人。而正是在这种类型的人当中,巴恩斯先生认为可以找到暗藏的罪人。
她和安伯里奥兹先生同乘一船从印度回来。而且有理由相信她曾和他在萨瓦旅馆吃过午饭。
她曾找阿里斯泰尔布伦特套过近乎,说是认识他,还自称同他妻子很熟。
她曾两次去利奥波德国王公寓,后来在那儿发现了一具穿着她的衣服、并与她的手提包放在一起以便于人们辨认的尸体。
可这也未免太便于了!
同警方谈过话以后,她突然离开了格伦戈威尔宫廷旅馆。
赫克尔·波洛自信是正确的那个猜想能说明和解释这一切吗?
他认为是能的。
回家的路上,波洛的全部身心都被这种沉思所占据,一直到他走到了雷津公园。他决定先徒步横穿公园走上一段路,然后再叫出租车。按照以往的经验,他知道每当他穿上这双漂亮的皮鞋,走到脚开始隐隐作痛的时候,总能享受一个美妙的时刻。
这是一个可爱的夏日,波洛宽容地看着那些谈恋爱的保姆和她们的情人,他们时而哈哈大笑,时而咯咯傻笑,而保姆们的疏忽使她们看管的小孩儿得到了好处。
狗儿在欢叫,在蹦跳嬉戏。
小男孩们划着船。
而在几乎每棵树下,都有一对男女挨坐在一起。
“啊!Jeunesse,jeunesse(法语:青春啊,青春)”,波洛口里念叨着,他被眼前这令人愉悦的景象深深地感染了。
她们真潇洒,这些伦敦姑娘。她们带点儿卖弄地穿着花哨艳丽的衣裙。
但是,他却伤心地感到她们的身材有着缺欠。从前那使爱慕者赏心悦目的丰满曲线和娇娆体态到哪里去了呢?
他,赫克尔·波洛,想起了女人。特别是一个女人——那是一个多么高贵的生命啊——一只天堂里的极乐鸟——一位维纳斯——
当今这些漂亮的毛丫头里面,有哪一个能跟维拉罗斯科夫女伯爵相比呢?一位纯粹血统的俄罗斯贵族,地地道道的贵族!他还记得她是一位彻头彻尾的大盗——一位天才——
波洛叹了一口气,把自己的思绪从美丽的梦幻中猛然驱散。
他注意到,雷津公园的绿树底下,不仅仅只有那些小保姆和正向她们大献殷勤的情人们。
在那棵欧椴树下,就有一位衣装华贵的姑娘,一个年轻人低头紧靠向她,他正热情地恳求着。
人绝不能就这样屈服!他希望那姑娘能明白这个,追逐的愉悦必须尽其可能地延续下去——
他的眼睛仍然慈爱地注视着他们,突然,他意识到这两人有些眼熟。
这么说,珍妮奥莉维亚是到雷津公园来会她年轻的美国革命家来了?
他的脸色突然显出些许的悲哀,而且变得相当严峻了。
只经过短暂的犹豫,他还是穿过草地,来到他们身旁。
他用演戏似的的动作摘下帽子,说道:“Bonjour,mademoiselle(法语:您好,小姐)”
他觉得,珍妮奥莉维亚见到他还不算太不高兴。
相反,霍华德雷克斯对他的出现却非常恼火。
他嚷道:“这么说又是你!”
“下午好,波洛先生”,珍妮说,“真是出人意料啊,您老这么突然跳出来吗?”
“就跟个玩偶匣似的”,雷克斯道。他仍旧以极其冷淡的眼光看着波洛。
“我没打扰到你们吧?”波洛担心地问。
珍妮奥莉维亚善意地说:“没有没有。”
霍华德雷克斯未置可否。
“你们在这儿可真是找了个好地方。”波洛说。
“本来是不错的。”雷克斯先生道。
珍妮说:“别说话,霍华德。你需要学会讲礼貌。”
霍华德雷克斯嗤之以鼻:“礼貌顶什么用?”
“你会发现这对你有益的”,珍妮说,“虽然我自己也没从中得到什么好处,但这并不打紧。首先我有钱,长得还一般,而且我还有很多有影响力的朋友——没有一个是现在的广告宣传里到处谈说的毫没能耐的可怜虫。我没有礼貌照样能过下去。”
雷克斯说:“我可没心情来聊这些家常,珍妮。我想我要走了。”
他站起身来,草草地对波洛一点头,大步离开了。
珍妮奥莉维亚注视着他远去的背影,手掌托着下巴。
波洛叹道:“天哪,那条谚语真是千真万确。恋爱的时候,两人成伴,三人不欢,不是吗?”
珍妮说:“恋爱?瞧您这话说的!”
“难道不是吗?这词儿正合适。一个小伙子向一个年轻姑娘求婚之前追求她,人们不是把他们称作是一对恋人吗?”
“您周围的人们大概总是说些可笑的东西。”
赫克尔·波洛唱歌似地轻声念道:“一十三,一十四,少女怀春动情丝。您瞧,我们身边的人都在干这事儿呢。”
珍妮伶牙利齿地回答:“就算吧——我认为我也不过是一群人中间的一个而已——”
她突然转身面向波洛。
“我想向您道歉。那天我弄错了。我以为您钻了进来,还跑到爱夏庄,只是为了侦察霍华德。可后来阿里斯泰尔姨公告诉我,的确是他邀请了您,因为他想要您搞清那个失踪女人的事——就是塞恩斯伯里西尔。就这么回事,对不对?”
“完全正确。”
“因此我对那天晚上所说的话感到抱歉。可您知道,的确看起来很像那么回事。我是说——就好像您真是在跟踪霍华德,而且在监视我们俩。”
“即便这是真的,小姐——我仍然是个极好的证人,我看到了雷克斯先生勇敢地救了您姨公的命,他扑向谋杀者,使您的姨公免遭了第二次射击。”
“您说话的方式很奇怪,波洛先生。我从来弄不清楚您什么时候是当真的,什么时候不是。”
波洛严肃地说:“这时候我是非常认真的,奥莉维亚小姐。”
珍妮的声音有些颤抖:“您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就好像——好像您在为我感到难过似的?”
“小姐,也许那是因为我对很快不得不做的事情感到难过——”
“啊,那就——别做吧!”
“哎呀,小姐,但我必须——”
她审视他片刻,然后说:“您——找到那个女人了?”
波洛道:“让我们这么说好了——我知道她在哪儿了。”
“她死了吗?”
“我可没这么说。”
“那么她还活着?”
“我也不曾这么讲。”
珍妮恼怒地望着他。她嚷嚷道:“啊,她总得二者居其一吧,对不对?”
“实际上并不这么简单。”
“我相信您真是喜欢故意把事情弄得很复杂!”
“是有人怎么说我。”赫克尔·波洛承认。
珍妮哆嗦了一下。她说:“您说怪不怪?天气这么暖和——我却突然觉得冷起来了——”
“也许您最好起来走走,小姐。”
珍妮站起身来。她犹豫了一阵子,突然说道:“霍华德要我嫁给他。马上,不让任何人知道。他说——他说对我来讲别无选择——因为我太软弱——”,她突然打住了话头,用惊人的力气紧紧抓住波洛的胳臂,“我该怎么办,波洛先生?”
“为什么要我替您出主意呢?您还有更亲近的人呀!”
“妈妈?这种直截了当的念头会让她把房顶都叫塌下来!阿里斯泰尔姨公?他会慢条斯理、拖声拖气地说,‘有的是时间嘛,亲爱的。你要知道,凡事非到烂熟于胸不可妄为。那家伙有点古怪——就是你那年轻人。匆忙行事是要失策的——’”
“那您的朋友们呢?”波洛建议。
“我没有朋友。只有一群直冒傻气的、一起喝酒、跳舞、再谈些空对空的时髦话的人!霍华德是我结识的唯一真正的人。”
“可是——究竟为什么非要问我呢,奥莉维亚小姐?”
珍妮道:“因为您脸上那种奇怪的表情——好象您在为什么事难过——好象您知道一些什么事情——一些——即将——发生的——”
她停了下来。
“呃”,她问,“您怎么说?”
赫克尔·波洛缓缓地摇着头。
波洛刚进家门,乔治就说:“先生,杰普侦探长来了。”
当波洛走进房间时,杰普带点沮丧地朝他咧嘴笑着。
“我来了。老伙计。是跑来对你说,难道你不是个奇人吗?你究竟是怎么干的?你怎么会想到这些事情的?”
“就为这个?但是对不起,先喝点饮料吧?葡萄酒?要不还是来点威士忌?”
“威士忌就满好了。”
几分钟以后,他举起酒杯祝道:“为永远正确的赫克尔·波洛干杯!”
“不,不,mon
ami(法语:我的朋友)。”
“我们这儿有一桩可爱的自杀案。赫克尔·波洛说是谋杀——他希望是谋杀——真该死,还真就成了谋杀!”
“啊,这么说你终于同意了?”
“哦,谁也不能说我愚顽不化吧。我并不是不看证据,问题是以前根本就没有证据。”
“现在有了吗?”
“是的,我就是来象你们所说的amende
honorable(法语:公开道歉)的,也可以说是给你带点趣闻来下酒。”
“我全身心地渴望着,我的好杰普。”
“好吧,这就讲给你听。星期六弗兰克卡特用来打布伦特的手枪跟杀死莫利的那把是一对!”
波洛瞪直了眼:“可这太离谱了!”
“是的,这使弗兰克先生处境相当不妙。”
“并不能由此就下定论啊。”
“是的,但它足以让我们重新考虑那个自杀的裁定。那是一对外国造的手枪,这可非同寻常啊!”
赫克尔·波洛睁大了双眼,他的眉毛弯得跟新月似的,许久才说出一句:“弗兰克卡特?不——决不会的!”
杰普生气地长叹一声。
“你怎么了,波洛?起初你坚持说莫利是被谋杀的而不是自杀。现在我来告诉你我们同意你的看法了,你却嗯嗯啊啊的,好象对此不满意起来了。”
“你们真的相信莫利是弗兰克卡特杀死的?”
“这挺合理呀。卡特一直对莫利怀恨在心——这点我们完全清楚。他那天上午去了夏洛蒂皇后街——他后来撒谎说是去告诉他的姑娘他找到工作了——但现在我们发现那时他根本没有找到事做。直到那天晚些时候他才得到那份差事的。现在他承认了。所以这就有了第一号谎言。他讲不清楚十二点二十五分以后他在哪儿,据他自己说是在马利勒波恩路上散步,但能得到证实的头一件事是,他一点零五分在一家小酒馆里面喝酒。据酒吧的招待说,他的神态很不正常——他的手在发抖,他的脸白得象纸一样!”
赫克尔·波洛叹息着摇头,他咕哝道:“这跟我的看法不一致。”
“那么你的看法又是怎么样的呢?”
“你告诉我的事真把我给弄迷糊了。这实在太搅人了。因为,你瞧,假设你是对的——”
门轻轻地开了,乔治恭敬地小声说:“对不起,先生,可是——”
他没能说下去,格拉迪丝内维尔小姐把他拨到一旁,风急火燎地冲进屋来。她在哭。
“噢,波洛先生——”
“我走了。”杰普连忙说。
他仓皇地离开了房间。
格拉迪丝内维尔朝着他的背影恶狠狠地一瞪。
“就是这个人——这可恶的苏格兰场的侦探——就是他把什么都载到可怜的弗兰克身上。”
“呃,呃,您别着急。”
“可是他在着急呀。他们指控他杀了可怜的莫利不算,还要诬陷他想杀死布伦特先生。”
赫克尔·波洛清清嗓子说:“您要知道,当布伦特遭到枪击的时候,我就在现场,在爱夏庄。”
格拉迪丝内维尔说话有些颠三倒四了:“可就算弗兰克真的——真的干了这种蠢事——他也不过是个仇犹分子,您知道——他们也就扛着旗帜游游行、敬敬怪里怪气的礼,当然了,我也认为布伦特先生的妻子确实是个杰出的犹太人,但是这些可怜的年轻人只是受人煽动的呀——都象是弗兰克一样的对社会毫无危害的小伙子——别人让他们相信自己是在做着美好的、爱国的事情。”
“这是卡特先生的辩词吗?”赫克尔·波洛问道。
“噢,不是的。弗兰克只是发誓说他什么都没干,他以前从来没见过那把枪。当然,我没同他谈过话——他们不让——他有个律师为他办案,是他把弗兰克说的话告诉我的。弗兰克只是说这纯属诬陷。”
波洛轻声咕哝道:“律师是不是还认为他的当事人应该编一个更合理一点的故事呢?”
“律师们很难相处的。他们才不会直截了当地说什么。但我担心他受到谋杀指控。噢,波洛先生,我敢肯定弗兰克不可能杀莫利先生。我是说——他实在没有任何理由要这么做。”
波洛问:“那天上午他来的时候,是不是实际上根本就还没找到工作?”
“说真的,波洛先生,我看不出这会有什么区别。他到底是上午还是下午得到的那份工作并不重要。”
波洛道:“但他自称是来向您报告他的好运气的。现在看来,他那时候还没有交上好运气。那么,他干什么来了?”
“波洛先生,那可怜的人当时很沮丧、很烦躁,老实说,我想他还喝了点酒。可怜的弗兰克精神顶脆弱的——喝酒更让他心里不好受,于是他想要——想要吵闹一通,他就去了夏洛蒂皇后街找莫利先生,想说个明白。因为,您知道,弗兰克非常敏感,莫利先生对他的非难使得他心烦意乱,他说这种非难毒害了我的心。”
“于是他就准备在工作时间大闹一场了?”
“哦——是的——我觉得他就是这么想的。当然,弗兰克这么想的确不对。”
波洛沉思着看着面前这位泪光粼粼的金发姑娘。
他说:“您知道弗兰克卡特有一只——或是一对手枪吗?”
“噢,不,波洛先生。我发誓我不知道。我也不相信真有这种事。”
波洛困惑地缓缓摇着头。
“噢,波洛先生,帮帮我们吧。我觉得您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波洛说:“我不偏袒哪一方。我只站在事实一边。”
打发走那姑娘,波洛给苏格兰场挂了电话。杰普还没回去,但贝多斯警官很热情地提供了情况。
警方还没有找到任何证据来证明在爱夏庄的袭击之前手枪就在弗兰克卡特手里。
波洛若有所思地挂上听筒。这一点对卡特有利。但目前只有这么一点。
他还从贝多斯那里知道了更多的细节,是有关弗兰克卡特供述的他受雇在爱夏庄当园丁的情况的。他坚持他那从事秘密特工工作的说法。他得到一笔预付的工钱,并将按照他的园艺技术得到奖金。有人告诉他去找花园总管麦卡利斯特先生申请这个职位。他得到的命令是注意偷听其他园丁们的谈话并报告他们的“赤色”倾向,而且他自己也要装得“红”一点。来找他的是一个女人,她告诉他,她是Q.H.56,还说别人向她推荐说他是一个坚定的反共分子。她来找他谈话时光线很暗,他觉得即使以后再见到,他也认不出她来。她是个红头发的女人,化着浓妆。
波洛忍不住呻吟起来。菲利普斯奥本海默的味道又出现了。
他又想要找巴恩斯先生请教这个题目了。
正如巴恩斯先生的预言,这种事情发生了。
晚班邮件给他带来了更加扰人的东西。
廉价的信封上用稚气的笔迹写着地址,盖的是赫特福德谢尔的邮戳。
波洛拆开来读道:
亲爱的先生:
希望您能原谅给您添麻烦了,但我很担心,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实在一点儿也不愿意跟警察有什么牵连。我想也许以前我就该把自己知道的事说出来,可他们说先生是自杀的,我也就这么想了。而且我不愿意让内维尔小姐的年轻人遇到麻烦,也从来没真想过是他干的。但现在我听说他好像因为在乡下朝一位绅士开枪给抓起来了,也许他是脑子有些不正常。我本应该说出来但我觉得更愿意写信给您,因为您是女主人的朋友,那天又特别问过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当然现在我真希望那时就告诉您了。但我确实希望这不会跟警察掺和到一起,因为我不喜欢那样,我妈妈也不喜欢那样。她一向管我很严。
阿格尼丝弗莱彻敬上
波洛口中念念有词:“我早就知道这跟什么人有关。我猜错了人,就这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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