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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请问为什么吗?”
波洛考虑着答案,他可以感到面前那张枯槁瘦小的脸上,正用一对精明非常的灰眼睛打量着他。
这里是吉里斯派大厦顶楼的五八四号房,这是专供职业妇女居住的小公寓。
席西丽·威廉小姐就住在这个兼卧室、起居室、餐厅以及厨房的小房间里,另外还有一间小浴室。
环境虽然很简陋,威廉小姐却使这地方具有她个人的特色。
墙壁是浅灰色的,上面挂着各种复制品。但丁在一座桥上遇见碧翠丝---有个孩子曾经形容那幅画是“一个瞎女孩坐在一棵橘子树上,不知道为什么喊道:‘希望’。另外还有两幅威尼斯的水彩画和一幅意大利画家包提柴里的复制名画。
矮衣柜上面,是一大堆褪色的照片,从发型看来,应该是二三十年前的东西了。
地毯上的毛已经脱光,家具都倾斜了,质料也很差。波洛一眼就可以看出,席西丽·威廉的生活环境非常差,这里没有烤牛肉,这只小猪什么都没有。
威廉小姐用清楚、机敏、鲜明的声音说:“你要我回忆柯雷尔的案子?我可以请问原因吗?”
波洛有些朋友曾经在他惹得他们最火大的时候说,他喜欢说谎话胜过实话,甚至不惜费心编些谎话来达到他的目的。
可是这一回他却立刻做了决定,像很多小男孩子被老师问到:“你今天早上刷牙了吗,安东尼?”的时候,想到过要撒谎,但却迅速否定了这个念头,可怜兮兮地答道:“没有,威廉小姐。”
威廉小姐就有那种每位成功的儿童教师所有的神秘特性---威严!如果她说:“琼安,去洗洗手。”或者“回去看看有关伊莉莎白时期诗人的这一章,希望下次能回答我的问题。”孩子就一定会服从。威廉小姐从来也没有想到有人会不服从她的命令。
所以波洛这一次也没提到那本什么有关过去罪案的书,只简单说明了卡拉·李马倩找他的经过。
那位穿着整齐旧衣服的瘦小、上年纪的女士专心地听着,她说:“我很想知道那孩子的消息,不知道她现在变成什么模样。”
“她现在是个漂亮、迷人的小姐,很有勇气和头脑。”
“很好。”威廉小姐简单说。
“而且也相当固执,像她那种人,很不容易拒绝或者推却。”
往日的家庭教师沉思着点点头,问道:“她有艺术天分吗?”
“我想没有。”
威廉小姐冷冷说:“那倒要感谢老天。”她显然对艺术家毫无好感。
她又说:“照你的说法,我想她应该比较像母亲,而不像父亲。”
“很可能,等你见到她之后就可以告诉我了。你愿意见她吗?”
“我确实很想见她。看看从前认识的孩子长大的模样,的确很有意思。”
“我想,你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很小吧?”
“五岁半,是个很可爱的孩子---也许太过于沉默了。很爱思考,常常自己一个人玩,不需要别人帮忙。很自然,没被惯坏。”
波洛说:“幸好她当时还小。”
“是啊,要是再大一点,那场悲剧可能会对她有很不好的影响。”
“不过,”波洛说,“不管孩子懂得的有多少,当时一定免不了有一种神秘和逃避的气氛,而且也一定会要他突然离开,这些对孩子都不大好吧?”
威廉小姐若有所思地答道:“也许不如你所想的那么严重。”
波洛说:“说到卡拉·李马倩---也就是卡拉·柯雷尔,我还有件事想请教你。要是有人能解释这件事的话,我想就是你了。”
“什么事?”她的口气并不带有许诺的意味。
波洛一边用手势表达他的意思,一边说:“我觉得,每当我提到这个孩子的时候,她好像都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问到的人都多少有点意外,好像忘了还有她存在一样。女士,这当然不是正常的现象。对吗?在那种情形下,孩子应该是很重要的,并不是说她本身重要,而是因为她是关键。安雅有他放弃或者不放弃妻子的理由,可是通常婚姻破裂的时候,孩子都是个重点。可是这孩子却好像没什么分量,我觉得很---奇怪。”
威廉小姐迅速说:“你说到重点了,波洛先生。一部分也是为了这个原因,所以我刚才说,把她送到另外一个环境,对她也许有些好处。你知道,等她长大之后,家庭生活中也许会缺少某些东西。”
她俯身向前,谨慎而缓慢地说:“当然,在我的工作当中,曾经看过很多亲子之间的问题。很多孩子---应该说大部分孩子---都受到父母太多的照顾,他们太爱孩子,太注意孩子了,所以孩子在潜意识中就很想挣脱束缚,不受人注意。独子或者独女尤其有这种情形。这种婚姻常常很不幸,做丈夫的不愿居于第二位,就会向其他地方寻求安慰或者注意力,迟早会走上离婚的路。我相信对孩子来说,最好是父母双方都适当地放松子女。人口多,经济不好的家庭,这种情形就很普遍。孩子之所以被忽视,是因为母亲实在没有时间多费心。孩子都知道她喜欢他们,所以也不一定要她表现什么。不过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有时候由于夫妻双方太过于关切对方,孩子反而好像不属于两人之中的任何一个。在这种情形下,孩子就会憎恨这种事实,觉得受到冷落。你知道,我的意思并不是指‘疏忽’,譬如说,柯雷尔太太可以称得上是非常好的母亲,她很注意卡拉的利益和健康---在适当的时候和她一起玩,而且始终都很亲切,很愉快。可是尽管这样,柯雷尔太太还是整个心都系在丈夫身上,可以说完全是为他而活。”威廉小姐顿了顿,然后平静地说:“我想就是这个原因使她最后做出那种事。”
波洛说:“你是说他们像情侣而不像夫妻?”
威廉小姐轻轻皱皱眉,似乎听不惯这种措词。
她说:“当然可以那么说。”“他像她爱他一样爱她吗?”
“他们彼此相爱,不过当然啦,他是个男人。”威廉小姐特别强调了最后两个字。
“男人哪---”威廉小姐没再说下去。
她的口气就像一个规规矩矩的家庭主妇说:“蟑螂!”
在她独身的家庭教师生涯中,已经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女性主义。任何人一听她说这个字眼的口气,就知道对威廉小姐来说,男人无疑就是她的敌人。
波洛说:“你不支持男人?”
她冷冷答道:“男人已经拥有世界上最好的一切了,但愿不会永远这样。”
波洛思索地看着她,他可以轻易地想象出威廉小姐为了反对男人,不惜坚定忍受一切的情形。
他暂时抛开一般男人,提到他们所谈的那个男人,说:“你不喜欢安雅?”
“当然不喜欢,也不赞成他的作风。如果我是他太太,早就离开他了。有些事,任何女人都不应该容忍的。”
“但是柯雷尔太太却容忍了?”
“是的。”
“你觉得她做错了?”
“对,做个女人,应该有适当的自尊,不必那么低声下气。”
“你有没有跟柯雷尔太太谈过这些事?”
“当然没有,那不适合我的身份。他们是请我去教安姬拉,不是自作主张地忠告柯雷尔太太。那么做就太鲁莽了。”
“你喜欢柯雷尔太太?”
“很喜欢。”干练的声音软化了,包含着亲切的感情,“非常喜欢她,也替她难过。”
“你的学生---安姬拉呢?” “她是个很有趣的女孩,可以说,是我所教过的最有意思的学生。头脑好、不成熟、性急,在很多方面都很难教,可是的确是个好人。”
她停一停,又说:“我一直希望她有所成就,现在果然实现了。你看过她那本有关撒哈拉沙漠的书吧?她还到埃及去挖掘过那些有趣的古墓呢!不错,我对她感到很骄傲。我在奥得柏利没有待多久---只有两年半,可是我一直很高兴我帮她启开心智,并且鼓励他对考古学方面的兴趣。”
波洛喃喃道:“据我所知,她后来被送到学校去继续念书,你一定很讨厌那个决定吧。”
“不,波洛先生,我完全赞成。”她顿了顿,继续说:“让我把话说清楚,波洛先生。安姬拉是个亲切的女孩,真的非常亲切,心地好,又很冲动---可是她也是个淘气的女孩,换句话说,像她那个年纪的女孩非常难管。女孩子总有一段时间对自己很没有自信,觉得自己既不像女孩,又不像女人。有时候她会很理智,很成熟,完全像个大人,可是说不定过一会儿她就会调皮捣蛋,既没礼貌,脾气又坏。你知道,那个年纪的女孩子非常敏感,跟她们说什么,她们都讨厌。她们讨厌被人看成小孩,可是又不好意思被当做大人。安姬拉就是这样。她常常喜怒不定,有时候好几天愁眉深锁,坐着发呆,有时候又淘气地爬树,和其他男孩子追逐嬉戏,谁的话也不听。”
停顿片刻之后,她又说:“对那个年纪女孩子,上学很有帮助。团体生活的健全纪律,可以帮助她成为社会中理智的一分子。安姬拉的家庭环境在我看来不够理想,譬如说,柯雷尔太太就太溺爱她,安姬拉有任何要求,她都一定支持她,弄得安姬拉以为她在姊姊心里应该占有最多时间和注意力,所以她常常因此跟柯雷尔先生发生冲突。柯雷尔先生当然觉得他才是最重要的。他确实很喜欢这女孩,也处得很好,可是有时候会忽然痛恨柯雷尔太太把注意力完全放在安姬拉身上,什么都以她优先。因为他跟所有男人一样,像个被宠坏的孩子,希望每个人都把他看得最重要。那时候,他和安姬拉就会真的吵起来,而柯雷尔太太通常都站在安姬拉那边,他就生气了。可是反过来,如果她支持‘他’,安姬拉又要生气了,变得非常孩子气,对他恶作剧。他习惯一口就把饮料喝光,有一次她放了一大把盐在他杯子里,他气得不得了。不过真正使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的导火线,是因为她放了一大堆蛞蝓到他床上。他对蛞蝓有一种奇怪的反感,所以气得不得了,坚持要把她送去上学,再也不愿意忍受这些无聊的恶作剧。安姬拉觉得很不安---其实她自己也有一两次表示愿意去上寄宿学校- --可是这时却抱怨不已。柯雷尔太太也不希望她去,可是最后还是听了我的劝告,我告诉她,这对安姬拉的好处很大。于是最后就决定秋天送她到南岸一所非常好的赫尔斯顿学校去。可是那些日子柯雷尔太太还是一直闷闷不乐,而安姬拉一想起这件事,就非常怨恨柯雷尔先生。你知道,波洛先生,其实那不是很严重的事,可是却对那年夏天的所有其他事都造成一股暗流。”
波洛说:“你是指……爱莎·葛理?”
威廉小姐尖声说:“一点也没错。”说完立刻闭紧双唇。
“你对爱莎的看法如何?”
“我对他一点看法都没有。她是个一点原则都没有的年轻女人。”
“她当时很年轻。”
“已经大得该懂事了,我觉得她根本没有任何借口。”
“她爱上了他,我想---”威廉小姐不屑地打断他的话,说:“爱上他倒是真的。不过我觉得,波洛先生,不管我们内心有什么感受,都应该适当加以节制,这样就能控制自己的行为。那个女孩没有一点道德观念。柯雷尔先生是个已婚男人这件事,对她一点意义也没有,她根本不觉得可耻---冷静而又有信心。也许她没什么家教---我只能替她想出这个借口。”
“柯雷尔先生的死,一定使她受了很大的刺激。”
“喔,对,可是那完全是她自作自受。我不想把话题扯得太远,可是波洛先生,要是说有哪个女人快被逼疯了,那就是凯若琳。老实告诉你,有时候我真想亲自杀了他们两个人算了。把那个女孩放到自己太太面前炫耀,让她容忍那个女孩的傲慢无礼---她的确太傲慢了,波洛先生。安雅是罪有应得,任何像他那样对待妻子的人,都应该受到惩罚。他的死正是上天给他的惩罚。”
波洛说:“你很坚持---”他面前的瘦小女人用不屈服的灰眼珠凝视着他,说:“我对婚姻道德观确实很坚持。一个国家要是不尊重提倡这一点,就会越来越堕落。柯雷尔太太是个忠心,爱丈夫的妻子,但是她丈夫却故意愚弄她,把情妇带回家,所以我一点都不怪她那样做。”
波洛缓缓说:“我承认,他的行为的确很差劲。可是别忘了,他是个伟大的艺术家。”
威廉小姐用力哼了一声,说:“喔,是啊,我知道,现在的人老是拿这个做借口。艺术家!什么样的糜烂生活都拿它做幌子---酗酒,打架,奸淫……柯雷尔先生那种举止,算什么艺术家!他的画也许会暂时流行几年,受人欣赏,可是绝对不会持久,因为他根本就不会画画。他的透视画法太可怕了,连结构都不对。我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波洛先生,我学生时代曾经在佛罗伦斯学过一段时间绘画,对任何真正了解和欣赏艺术大师的人来说,柯雷尔先生那些拙劣的画实在太可笑了。就那么随便在纸上泼些颜料,既没有结构,也没仔细画。
哼,别想要我欣赏他的画。”
“有两幅可是保存在泰特美术馆喔。”波洛提醒她。
威廉小姐又哼了一声。
“也许,我想是一幅艾普斯坦的像。”
波洛暂时丢开艺术这个话题。
“柯雷尔太太发现尸体的时候,你和她在一起。”
“对,吃完午饭后,她和我一起离开屋子。安姬拉做完日光浴之后,可能把上衣忘在海滩,要不就是在船上。她老是不小心自己的东西。我和柯雷尔太太在贝特利园门口分手,可是她几乎马上叫住我。我想柯雷尔先生大约已经死了一个小时,他躺在画架旁边的长凳子上。”
“她发现尸体的时候,有没有很不安?”
“你到底指什么?波洛先生。”
“我只是请问你当时的印象如何?”
“喔,我懂了。对,我觉得她看起来很茫然。她要我打电话找医生,因为我们毕竟不能肯定他到底死了没有---也许只是全身僵硬。”
“是她这么说的?”
“我不记得了。”
“于是你就去打电话?”
威廉小姐用直率冷淡的声音说:“我在半路碰到麦瑞迪,就请他去打电话。我又回到柯雷尔太太身边。你知道,我想她也许会支撑不住而崩溃,那种情形下,男人没什么用。”
“她有没有崩溃?”
威廉小姐冷淡地说:“柯雷尔太太很有自制力,她和葛理小姐完全不同,后者表现得非常歇斯底里,弄得大家很不愉快。”
“为什么?”
“她想打柯雷尔太太。”
“你是说她知道柯雷尔太太应该对柯雷尔先生的死负责?”
威廉小姐考虑了一会儿。
“不,她没办法肯定。那种---可怕的事可能还没有人想到。葛理小姐只是大声喊:‘都是你做的好事,凯若琳,你杀了他,都是你的错。’她并没说‘你毒死他了’。不过我想她一定是那么想。”“柯雷尔太太呢?”威廉小姐不安地动了动。“我们一定要那么伪善吗?
波洛先生,我没办法告诉你她当时有什么感觉或者怎么想,不知道是不是恐惧---”“看起来像那样吗?”“不---不,不能那么说。很震惊,对---而且我想也很害怕。对,我肯定是害怕,不过那是很自然的事。”波洛用不满意的声音说:“对,也许那很自然…她对警方怎么解释她丈夫的死?”
“自杀,她一开始就很肯定地说,一定是自杀。”
“她私下是不是也这么跟你说?或者另有解释?” “不,她---她---努力要我相信柯雷尔先生一定是自杀。”
威廉小姐似乎很尴尬。
“你怎么说呢?”
“说真的,波洛先生,我说什么有关系吗?”
“是的,我想有关系。”
“我不懂为什么---”可是他期待的沉默仿佛对她有催眠作用似的,她不情愿地说: “我想我说:‘当然,柯雷尔太太,他一定是自杀。’”“你心里相信吗?“威廉小姐抬起头,坚定地说:“不,我不相信。可是请你了解,波洛先生,我完全站在柯雷尔太太这边。
我很同情她。”
“你希望看到她开释?”
威廉小姐用挑战的口气说:“不错,我希望她能被开释。”
波洛说:“那你一定也同情他女儿的感受了?”“我非常同情卡拉。”
“那么,你不反对替我写一份有关这场悲剧的详细报告吧?”
“给她看的?”
“是的。”
“嗯,我不反对。她决心要调查这件事,是吗?”
“对,我相信他如果不知道事实还好一点---”威廉小姐打断他的话:“不,人还是面对事实比较好,玩弄事实来逃避不快乐是没有用的。卡拉知道事实的时候,一定很震惊。现在她希望知道这场悲剧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我觉得一个勇敢的年轻女孩就应该这样。只要她明白这一切,就会慢慢淡忘掉,过她自己的生活。”
“也许你说得对。”
“我相信自己没错。”
“可是你知道,事情不只是这样,她不但想知道事情的经过,还想证明她母亲是无辜的。”
威廉小姐说:“可怜的孩子。”
“那是你的想法,不是吗?”
威廉小姐说:“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说她根本不知道还好了,不过我还是觉得让她知道的好。她当然希望证明她母亲无辜---事实虽然很难接受,不过从你对她的形容,我相信她会勇敢地接受,而不会逃避。”
“你肯定事实就是这样?”
“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觉得柯雷尔太太不可能是无辜的?”
“我想没有人真的这么想过。”
“可是她本人却坚持他是自杀的?”
威廉小姐冷冷说:“那个可怜的女人总得找点借口。”
“你知不知道,柯雷尔太太临死之前留了一封信给她女儿,郑重表示她是无辜的?”
威廉小姐瞪大了眼睛,尖声说:“她不该这么做的。”
“喔?”
“不错,我相信你跟大多数男人一样,是个多愁善感……”
波洛生气地打断她的话:“我并不多愁善感。”
“可是你确实有一种错误的感觉。在那么郑重的时候,她何必还说谎呢?为了怕她孩子痛苦?对,很多女人都会那么做,可是我没想到柯雷尔太太也不能免俗。她本来是个勇敢、诚实的女人,我以为她宁可要她女儿别下任何判断。”
波洛有点生气地说:“你一点也不认为凯若琳有说实话的可能?”
“当然不可能!”“可是你承认爱她?”
“我确实爱她,也非常同情她。”
“好啊,那么---”威廉小姐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你不懂,波洛先生。事情都过了那么久了,我现在说也没有关系了。告诉你,我确实知道凯若琳有罪!”
“什么?”
“是真的。我不知道当时没说出来对不对---可是我确实隐瞒了一件事。你一定要相信我,波洛先生,我真的‘知道’凯若琳就是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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