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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身做千金
作者:林晓筠
档案密码:H876 类型:机密 任务:假扮盛儒昊的继妹
执行人:余晓乐〈座右铭:除了进食,嘴巴的任务就是说话。〉
当事人:盛儒昊〈原则:能用嗯、啊、喔结束,就不要废言。〉
任务目标:不能被赶走、不能被识破──得到赏金三十万。
自订目标:形影不离吵死他、烦死他──荣誉奖金开心百分百。
进度回报:Ok!我以当隐形人为条件成功进驻豪宅。
〈乐的百转千回os:给我一瓶胃肠药,跟这家伙吃饭好闷,这么下去我要得胃溃疡了啦!是该想想法子……〉
进度回报:很好,为了让我闭嘴,他已经能从字变词变句子。
〈乐的百转千回os:说真的,这家伙画画的时候好帅喔!〉
进度回报:男人的胃跟心果然相连,一手好菜他好像颇满意。
〈乐的百转千回os:趁机知道他的弱点──怕人卢、怕人哭〉
进度回报:增进感情的大好机会来了,两天一夜宜兰写生。
〈乐的百转千回os:啥咪,不让我跟喔,嘿,我有办法……〉
林晓筠→卖身做千金
美味分享 林晓筠
有记忆以来,不知道台湾可以热成这样,只不过是在泳池泡了不到两小时,隔天洗澡,身上有泳衣印,白色的,其他部份,晒到成了巧克力色,可见太阳有多毒。
出门即使有打伞,走不到几分钟,人已有些热晕,傍晚去公园跑没两下,已得坐下来喘气、流汗,或许……不是天气太热,是晓筠老了,想不服老都不行!
七月初去了趟台中鹿港玩,即使只有三天,但心情是超放松。印象中我是第一次去鹿港,在这里不是想介绍鹿港的美或是古迹、寺庙、文化那些,而是那里的蚵仔超大、超鲜美、超好吃,再回到台北吃蚵仔煎,看到那好像瘦身过度的小小蚵仔,忍不住回想起鹿港的蚵仔煎,好想再吃上个三、五盘,那才叫蚵仔!
写到这里,心已经飞到鹿港的那家店,难怪朋友要笑我没气质,心里、口里念着、惦记的都是吃,哪家的生鱼片值得一吃再吃,哪家东西美味,实在不像是“文字工作者”。
不过既然提到生鱼片,那么晓筠介绍大家去“汤布院”、“台南海鲜”,棒!没收广告费,我也不是股东哦,只是好吃!
林晓筠→卖身做千金
楔子
余晓乐很难形容眼前的这个女人,据她目测,顶多是三十多岁左右的年纪,有种在台湾女人身上找不到的雍容和雅致,皮肤白得像雪,好像她不曾在台湾过过夏天似的,细细的眉、微眯的小眼睛,很有女人味,可是……又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距离感和心机,这女人看人的眼神非常深奥……
能赚就赚是余晓乐的人生哲学,只要是正当的钱、只要是吃得下来的,她一毛钱都不会放弃!刚结束一份打工工作的她,接到经纪公司的来电,问她要不要赚外快,因为她之前就常接些跑龙套的角色。
所以她火速的赶到经纪公司,之前常有小明星或是小演员因为意外插柳的角色而大红大紫,说不定她有这种好运。
藤原缨子冷静而且沉稳的盯着穿着一件小洋装,头发披肩,薄施了些脂粉的女孩,这女孩真的和自己的女儿有些神似,她们都是清秀、慧黠,看来很有邻家女孩味道的女生,只是……自己的女儿向毒品靠拢,完全没有眼前这女孩的阳光气息。
“你叫余晓乐?”藤原缨子试图掌控整个场面,毕竟这关系着她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马虎不得。
“我是,请问你是──”余晓乐礼貌的反问。
“今年几岁?”对方没有让她说完,反而很权威、很速战速决的接着提问。
“二十三岁。”余晓乐马上进入状况,不再多啰唆一句,这女人和和善沾不上边。
“会日文?”
“一点点。”她有些心虚的回答,她的一点点可是非常、非常小的一点点,是最普通、最生活的基础对话能力。
“会演戏?”
“还好吧。”
“心脏够强吗?”藤原缨子没有一丝笑意的脸,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我确定我没有心脏病。”余晓乐忍不住自嘲,以她从小到大的人生经历,如果心脏不够强,怕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如果你决定接下这份工作,你必须和我签一份保密条款。”藤原缨子平淡的语气似乎透着诡异。
“保密条款?”现在是玩真的还是玩假的?“我是要演情报员还是什么不可告人的角色?如果泄密要赔钱吗?”
“你要演我的女儿。”她决定用这个女孩,这女孩有幽默感、乐观、反应快,应该能胜任这个角色吧,她可不能找个笨女孩来坏了大事。
“你有像我这么大的女儿了?”余晓乐纯粹出于本能反应。“你……你不像是四、五十岁的女人耶,你是用什么保养品啊?”
藤原缨子没有生气,把女孩的话当是赞美,抱着炫耀的心理,她高傲的抬起下巴,像是女皇一般。
“我三十九岁。”她骄傲的说出来。
“你这么早婚”
“我早不早婚和你有关吗?”
“我是说……”余晓乐有些讪讪然。“我们台湾的法律好像有明文规定……”
“我是日本人,我叫藤原缨子。”她不耐的打断她的话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余晓乐吐了吐舌头,她差点忘了,现在人结婚、生小孩可以“分段”进行,她最好别问太多。
“所以我不是要上电视或是拍电影?”余晓乐自动拉回重点。
“不上电视、不拍电影。”藤原缨子声音轻柔但是极有力道的说:“需要三个月的时间。”
“要我演你女儿……三个月?”
“我会付你三十万。”
“三十万?”她有些犹豫,世上没有容易赚的钱,除非走旁门歪道。“藤原小姐,我必须做些什么?”
“二十三岁的女孩会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不会这么好赚吧”余晓乐不是活在玻璃屋里的女孩,国中时,父母欠债跑路,她曾经跟着四处搬家好一阵子,后来父母又将她托给亲戚,一个亲人换过一个。
她比别人更早看清现实面,也明白生活是艰难的,但天性乐观的她,学会凡事要坚强面对,不然要怎样呢?把自己逼死吗?快乐是一天,痛苦也是一天。
“你有别墅可以住、美食可以吃,只要你答应,你可以过三个月千金小姐的日子。”藤原缨子现在更相信这个女孩可以胜任这个工作。
“当千金小姐?”余晓乐怕这是玩笑一场。
“你不是在作梦。”
“有钱拿又可以当千金小姐”这下她更迟疑了。
“我不是诈骗集团。”
“我……不用出卖自己的肉体吧?”余晓乐一脸严肃的说:“日子再苦我都不干这种事,我绝不会允许自己堕落到这个地步。”
藤原缨子第一次在她的面前笑了。“我是要你演我女儿,不是要你演妓女。”
“那……”再不答应就是脑被癌细胞侵袭。“我愿意!”
林晓筠→卖身做千金
第一章
“儒昊,有事和你商量。”盛穆天知道每星期一儿子必定到公司听取简报,所以特地挑这一天和自己儿子碰头。
盛儒昊看着他不语,坐在总裁椅子上的他是一派淡漠,叫人很难看出他这会的情绪。
一年前他接下了“盛天财团”总裁的位子,个性使然加上有先见之明,一开始就聘请了好几个专业经理人来帮他赚钱,他只需要参加公司里的重大决策,做出最后定夺就可以,三十岁的他已过着半退休的生活。
出身传统豪门世家的盛儒昊是盛天财团的唯一继承人,但是他并不是父亲唯一的儿子,盛穆天多金、风流,共有一妻四妾,小老婆生的儿女成群,但因为他的母亲是盛穆天的正室,所以只有他才有资格接下总裁一位。
他二十岁那年,母亲因病去世,他父亲从此四处轮流住小老婆家,于是像是一座足球场那么大的豪宅,只住了他、管家、佣人们,谈不上有家庭温暖,于是渐渐的,他变了!
变得寡言、变得不喜欢和人接触,更不善于和人沟通,他有了自己的保护色、自己的世界,成了商场上惜字如金的“铁血总裁”。
盛穆天再看儿子一眼,不说话是认可吗?他真的很无奈,明明是老子,但是在儿子面前,他居然有些紧张。
“你知道……在我四个小老婆里面,我最疼、最喜欢的是缨子。”盛穆天自顾说了起来。
盛儒昊转了转眼珠子没插话。
“你妈也过世十年了……我想给缨子一个名份,扶正她。”他小心的说,有点担心儿子的反应。
盛儒昊耸了耸肩,沉默十秒,接着换了个坐姿,叫人感到有些不安。
“你也知道缨子和我没有生下一男半女,但是在她的上一段婚姻里,她有个女儿,为了替自己留后路……你也知道女人的。”盛穆天干笑。“怕东怕西,成天就是怕老、怕发胖、怕后半辈子没有依靠,反正怕个没完,为了安心,她想让她的女儿入籍盛家。”
盛儒昊眉毛一挑仍是没开口。
“你说呢?”盛穆天像在等圣旨。
“随便。”
“意思是……好”他松了一口气。
“随便。”反正他不在乎,父亲其实早已不在他的世界里。
“还有,”盛穆天真希望这会是由他坐着,儿子站着听他说话,这样他会比较有权威一些,可是一想到儿子超高的身形,那还是算了,至少他现在站着比坐着的儿子高。“我想让缨子的女儿到你身边。”
“不懂。”
“我希望她搬去和你一起住。”盛穆天一口气说完,表情坚持。
“不。”盛儒昊冷冷拒绝。
“反正屋子那么大……”
“不准!”
“那是我给你的!”盛穆天抗议。
“找别的地方。”他已习惯了那间屋子,那是他的天地、他的世界,有他熟悉的人,他不想多个人搅局。“我付钱!”
“不是钱的问题!”
“不可能。”盛儒昊冰般的目光投射到父亲身上。
“缨子希望她女儿能跟在你身边,你可以带她进入社交界,结识那些社交名流、名媛淑女,算是帮她正名,给她一个身份。”
“你就可以这么做!”盛儒昊气到话多了。
“现在当家作主的人是你。”
“不。”站了起来,盛儒昊超过一九○的身高的确给人压迫感。“我可以说几十遍。”
“我是你老爸。”
“我不要一个累赘在身边。”
“她不是累赘,她是你缨子阿姨的女儿,起码你要尊重这一点。”盛穆天义正词严。“我只要你给那个女孩一个房间,偶尔带她露一下脸,这过份吗?如果真入了籍,办了领养手续,改了姓,她也算是你妹妹。”
“不是亲妹妹。”他傲然一句。
“总是妹妹。”
“你说的。”
“而我说了算。”
“你是在逼我吗?”
“难道你要我求你”摆低姿态,盛穆天整张脸有些苍老。“我是你老爸啊!虽然现在整个财团是由你来掌舵,可这总是我打下的江山,你起码给我一个面子,再说为人子女的,总希望老爸过得快乐吧?缨子可以给我快乐,我也要给她快乐,我一定要帮她达成心愿。”
盛儒昊的眼中闪过复杂情绪。
“而且又不是一辈子,很快的她会嫁人搬走。”盛穆天找对自己有利的说。
他有点动摇。
“儿子,拜托!”
“先见面。”盛儒昊先让到这里。
“谢了,儿子。”盛穆天已乐翻天。
余晓乐不知道自己走什么狗运,居然有机会住到像是好莱坞大明星家的豪宅,不光是游泳池、篮球场、大片草坪,客厅更像是华丽的小型博物馆,处处是财力的彰显、贵气的派头,她发现自己有可能是到了片厂,而不是住家。
藤原缨子挽着她的手臂,一副“护女心切”的表情,用手肘撞了撞她的身侧。
“叫哥哥。”
“哥哥──”
“不!”站在客厅正中央的盛儒昊寒着一张脸,冷冷的视线扫过了他父亲、藤原缨子、还有这个……妹妹。“别这么叫。”
“妈……”余晓乐一脸“哀伤”的看着她的“母亲”,本来她想用日文叫,可是又怕有天日文被抓包,更何况藤原缨子是嫁台湾老公,她“父亲”是台湾人,所以她干脆一律说国语。
“穆天……”藤原缨子向自己的男人搬救兵。“你不是都说好了吗?”
“儒昊!”盛穆天看着儿子。“你是存心要给我难看,叫我下不了台吗?”
盛儒昊没有反驳或是为自己辩护。
“她叫美晴,生父姓汤,但是因为很快会改姓我们盛,所以就叫她美晴好了。”盛穆天强迫推销。
“叫我小乐好了!”怕搞混、怕穿帮、怕自己一时反应不过来,余晓乐早想到了办法。“这是我的小名,大家都这么叫我。”
“是啊!叫小乐!”藤原缨子也附和。“她从小就很会带给大家快乐,所以大家都这么叫,很少叫她美晴。”
“小乐。”盛穆天马上改口。
盛儒昊的反应还是……没有反应。
“我叫唐叔帮小乐安排住所。”盛穆天决定“造成事实”。唐叔是这个大宅的管家,掌管所有的佣人和杂务。
“等等。”盛儒昊反对。
“儿子,我们讲好了。”
“我没有点头。”
“我点头了。”盛穆天吼出。
“如果不方便就算了!”余晓乐看了看藤原缨子。“妈,我没有这个命,我认了,谢谢你的好意,其实我在爸爸的身边也很好、很开心,虽然住的是破公寓,虽然只得温饱,可是起码是自己的家,我不必来这里讨人厌、惹人嫌,我们走吧。”
“小乐……”藤原缨子演技精湛,马上拥着“女儿”,一副苦情母女的样子。“不能怪人家,毕竟你和姓盛的没有关系,我帮不了你、照顾不了你,我很惭愧,生下你却无法给你最好的一切。”
盛儒昊露出厌恶的眼神,这算什么?
“小乐哪里都不去,她会在这里住下来!”盛穆天发火了。“你听到了吗?”
“她想走。”
“因为你没有留她!”
“她想走就走。”盛儒昊的态度强硬。
“她没有,她会留下来。”
“她要回她爸爸那里。”他耐心的说,毫无所惧的看着父亲。“不是吗?”
“小乐,你自己说。”盛穆天已经把她当是自己的女儿了。“说你要留下来。”
“我……”余晓乐一副左右为难。
“我给你靠!”盛穆天拉着她的手臂。“这里也是你的家,你有资格住在这里,我说了算,如果儒昊不要你叫他哥哥,你就不叫。”
“是。”她恭敬的点头。
看着这女孩,盛儒昊讲不出哪里不对劲,但他就是觉得超诡异,再看看他父亲还有……父亲最爱的小老婆,他忽然扬起放弃的冷笑。
“随便你们。”
余晓乐发现真正的考验是在盛穆天和藤原缨子离开之后,她知道自己是处于单打独斗的情况,没有人会帮她,也没有人可以帮她,所幸她自认演技不错,现在该是她发挥、表现的时候了。
“你希望我怎么叫你?”她被盛儒昊盯得浑身不自在,只差没有起鸡皮疙瘩,偏偏他一直不出声,只好由她先开口了。
盛儒昊还在观察这个女孩,实在很难想像她和藤原缨子是母女,虽说她们的长相有些相似之处,但气质完全不同,不是总说女儿是妈妈的翻版,可是这对母女很不一样。
藤原缨子阴柔、深沉,感觉很会算计。
但是这个叫小乐的,看起来是大剌剌、随和、傻大姊的模样,除非她是装的。
问题是,她是装的吗?
“你连话都不想跟我说吗?”余晓乐再开口,总要有人讲话啊。
“说什么?”他用冷然的黑眼珠看她。
“你一定想要说些什么的。”
“没有!”
“一句话都没有”
“没有就是没有。”
如果知道自己未来三个月是要面对这样的哑巴,那么她觉得让藤原缨子花三十万元真是太廉价了,虽然自己不是绝世美女,但好歹也四肢健全,长得清新又脱俗,没有几个人讨厌她,可是这个盛天财团的总裁却当她是挥之不去的苍蝇。
“客套的话都没有一句?”她试着装可怜,不是大家都同情弱者吗?
“我们不熟。”他有些不屑的口吻。
“我是你妹妹。”
“哪里来的妹妹?”
“我们将是兄妹。”怕他脑筋转不过来,她继续长篇大论。“你爸爸要娶我妈妈,我会变成……盛美晴,那时我们就同姓,你姓盛,我也姓盛,在法律上,我们是兄妹。”
盛儒昊的表情不太好看。
“我知道你还有其他弟妹,虽然和你同父不同母,但既然你都能接受他们了,为什么不能接受我?”余晓乐采哀兵姿态。
“谁接受他们了?”盛儒昊淡问。
“你没有吗?”
“干你何事?”
当然是不干她的事,但是看盛儒昊的反应,他对父亲一妻四妾的行为显然很不能认同,加上他母亲又早逝,心里一定有很多不为人知的酸楚,只是不说出来而已。
一想到这层缘故,余晓乐比较不会怪他,虽然她父母欠债跑路,让她的日子不好过,可起码她只有一个爸爸、一个妈妈。
“那你是决定要赶我出去,不给我住了?”她说出最坏、最糟的结果。
“你有爸爸。”
“我是有。”
“你没缺手缺脚,可以靠自己吧。”
“是。”
“那你赖在这里做什么?”
眼睛里有泪珠打转,余晓乐一张苦旦脸,她跑过不少龙套,被导演骂哭过、被大牌演员气哭过,所以挤出一点眼泪不算什么难事。
“你不要我叫你哥哥,那我叫你盛先生。”她装出一个有骨气的表情。“我不是乞丐、不是要来你这讨饭的,我从小跟着爸爸,过的都是苦日子,因为妈妈始终只是人家的小老婆,不敢要求也不敢奢望太多,更不能真给我什么好日子过。
“如今,你父亲愿意让她成为盛太太,也愿意给我一个比较好的生活、一条好的出路,这对你而言有被剥削或是被伤害的感觉吗?”
盛儒昊瞄她一眼,不予置评。
“我只会待一阵子,不是要在这里住到死。”余晓乐说得更白,“说不定三个月……三个月我就会离开这里了。”
“三个月”
她很想回他一句“不然呢”?她也不过拿三个月的钱,瞧他这不近人情、冰冷寡言的德行,她一天都不会多演的。
“我保证不会久待,只是想过一下什么是千金小姐的生活而已。”她嘴唇颤抖、眼带企盼,呵呵,她可真是好演员。
“这么想当千金小姐?”他投去不屑的眼神。
“一下下就好。”
“我最讨厌人家烦我。”他开始妥协。
“我会和你保持十公尺以上的距离,”余晓乐差点欢呼尖叫。“你甚至感觉不到我的存在。”
“你不是隐形人。”
“我会离你远些。”
“直接叫我盛儒昊。”他又冷冷的说。
“这不太好,我该叫你哥哥或是比较尊重的叫法,连名带姓有点……”余晓乐不敢。
“就是盛儒昊!”他更冷的打断她。
“好。”
“有事你找唐叔。”
“唐叔……”她点点头。
“除非和生死有关的事,不然别来烦我。”盛儒昊瞪着她。“都懂了吗?小乐。”
余晓乐表面谦卑,但心里笑歪了,因为她已经赢了第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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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一眼余晓乐就不喜欢这个六十出头的唐叔,他长得瘦削、冷峻,眼神非常犀利,好像已看透一切的事,没有任何邪恶可以逃过他的法眼,还有一点,他的话和盛儒昊一样的少,难怪这对主仆能合得来。
由她多年的打工经验得知,看起来像是好人的人不见得就是好人,而看起来像是坏人的人不见得就是坏人,有些人面恶心善,有些人则是披着羊皮的狼,第一眼的印象不是很准的。
既然要在这里住下来,不得不和这里的人建立良好关系,她可不想度日如年,像是待在监狱,这明明是豪宅一幢,她要过得像是公主。
“唐叔,我不会一直赖在这里。”她跟着唐叔四处参观屋子,来到花园旁的一座温室花屋时,她决定主动出击。
唐叔的脚步停了下来,但是仍沉默无言的看她。
“而且请你叫我小乐,不要叫我小姐,因为我不是。”余晓乐笑笑。“你心里也没真当我是。”
唐叔一个讶异的眼神。
“没关系,我了的。”她拍了拍他的肩。“你不用喜欢我,但起码也不要讨厌我。”
“我没有……讨厌你。”
“看得出你和盛儒昊是一国的,如果他不喜欢我,你又怎么可能喜欢。”她仍是微笑。“我年纪不大,但我懂得将心比心。”
“小姐……”唐叔有点不好意思。
“叫我小乐。”
“这不太好吧”
“哪有什么不好。”余晓乐直爽的道:“他也不准我叫他哥哥,他要我直接叫他盛儒昊,我只不过是有样学样,你叫我小乐,他绝不会吭一句。”
唐叔微点下头,不知道接什么好。
“是我妈妈硬要我来住一阵子,看看能不能让盛儒昊带我打进社交圈。”
“少爷平日很少应酬。”
“我看也是。”
“而且他……”
“沉默寡言。”她抢先一步说出。
“你看出来了”
“能不看出来吗?”余晓乐俏皮的朝他眨了眨眼睛。“除了少言还有冷淡吧,我看他血管里流着的不是温热的血液,而是冰冷的水,只是他是对我才这样,还是对每一个人都如此?”
“他对大家几乎都这样。”
“为什么?”
以唐叔的年纪和处世经验,绝不会在第一次就和一个几乎算是陌生的小女孩谈自己的主人,他更不是那种说三道四、在主人后面道长短的下人。
一看到他紧闭上嘴,余晓乐就知道自己别想听到什么闲话或是八卦。
“我问太多了?”她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少爷人很好。”唐叔只如此表示。
“只要不惹到他、不犯到他?”
“对,这样就会相安无事。”
“唐叔,你放心,光是看我的长相,你也该知道我不笨,我不会去招惹他的,我也会尽量不给大家带来麻烦。”她保证。
“不要怕给我们什么麻烦,我们是下人,本来就该伺候主人,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或是其他佣人,真的,我们是拿人薪水的。”话也不多的唐叔,起码表明了他的态度。
“大家都是人,什么下人、主人的。”余晓乐不敢有这种心态,其实她也是拿钱演戏。
“我们不一样。”
“一样。”
“小姐。”他还是极有分寸,“争论这个没有用,接下来我带你去参观健身房。”
“那不是盛儒昊专属的吗?”
“但如果少爷不在,你又想使用的话应该没问题。”
“如果他不在……”她叹了口气。“反正就还是次等公民,只有他不在时我才能像个小姐。”
唐叔不语。
“唐叔,你看起来有一点点凶凶的,但其实,”余晓乐逗起这个老人家。“你是豆腐心、刀子嘴,对不对?你是装凶的。”
诧异的看她,唐叔不知该怎么说才对。
“我会看人!”这点她很自豪。
“小姐……”
“而且很快你会喜欢上我,你会叫我小乐!”她更自豪的向他下了战帖。
唐叔的目光柔和了些,但没有表态。
“不信咱们走着瞧。”她充满了自信,浑身透着有如阳光般的温暖神采。“你一定会喜欢我。”
藤原缨子穿了套最近才买的金色性感薄纱睡衣,还喷了比平常份量多一倍的香水,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只要盛穆天给了她她想要的,她自然会回报他他想要的,这是公平,是男女之间的恐怖平衡。
虽然现在进入盛家豪宅的不是她真正的女儿,但是她已经做了安排,只要美晴把毒瘾戒了,可以像个正常女孩出现,那她这个做妈的可以马上把余晓乐这个问题解决,她一点都不担心。
现在只祈求余晓乐可以撑上三个月。
看到藤原缨子的打扮,盛穆天知道自己今夜可以很刺激、很精采,才五十五岁的他,觉得自己还是一尾活龙、还是勇士。
“缨子,上床来!”他拍拍床铺,想要立刻和她来场激战。
“你急什么啊。”她抛了个媚眼给他,好像是在承诺他今夜她一定会好好伺候他,不会令他失望的。“穆天,我有点担心小乐。”
“你担心她什么?”
“不知道儒昊会不会把她赶走?”
“除非他眼里没有我这个爸爸,不然我相信他还不至于这么做。”盛穆天的欲望降低了些,这绝不是会令人兴奋的话题。
“或许我不该这么贪心。”她一向知道怎么以退为进。“小乐和你们盛家毕竟没有关系。”
“她和你有关系!”他力挺自己心爱的女人。“只要和你有关系,她就和我有关系。”
得到她想要的答案,藤原缨子轻移莲步来到床边,优雅的上了床,一副我见犹怜的姿态躺到盛穆天的身侧,她不急着做爱,要先确定好保障她一辈子的东西。
“婚礼的日子选定了吗?”她轻声问。
“还在看。”盛穆天隔着轻薄的睡衣,揉搓她的酥胸。“不会拖太久的。”
“嗯……我不在乎去公证结婚。”
“那怎么行”他反对。“我答应过要给你一个风光、气派的婚礼,你也说过你要一吐怨气,当了我的小老婆这么多年,只有来场盛大、铺张的婚礼才能昭告世人你是我盛穆天的老婆。”
藤原缨子抿着唇笑,仿佛她终于苦尽甘来。
“所以交给我来安排一切。”
“但我怕。”
“怕什么?”他轻咬她的锁骨。
“怕夜长梦多。”她坦言。“怕计划赶不上变化、怕到头来白忙一场!”
“你真会胡思乱想!”他加重手上的力道。“会有什么变化?”
藤原缨子十六岁生下女儿,不得不为了女儿嫁给那个不成材的男人,然后离婚,又不得不放下女儿,自己出来混日子、讨生活,好不容易攀上了盛穆天,这之间的过程、辛酸、折磨,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人生之中的变化、变数太多,没有正式冠上盛这个夫姓,她还是可能到头来一场空,尤其是盛儒昊这个变数。
沉默寡言的男人才叫人猜不透、看不清,他似乎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但是能把盛天财团愈做愈大、每年有稳定的获利,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盛儒昊一定有他的能耐。
“缨子……”盛穆天脱掉她的睡衣,把不专心的她按到床上,翻个身压到她身上。“现在只准你想我,不准你再提其他事,专心和我做爱。”
“穆天……”她娇吟。看样子眼前只能先搞定这个老子!
不是特别要去注意那个女孩,而是眼角的余光不受控制,盛儒昊发现到小乐拿了一个便当盒在厨房里晃来晃去,她的举动令他非常不解,不知有几年了,他几乎没有看到过便当盒。
“唐叔,她在做什么?”用下巴指了指厨房的方向。在这个屋子里发生的事,全逃不过唐叔的眼睛。
“你是指小姐?”
“我是指小乐。”他更正。
“她在装便当。”唐叔简短回道。
“做什么?”
“吃。”
“给谁吃?”他当然知道是要吃。
“她自己。”
“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她要在家吃便当?
“你不在时,她会上餐桌吃饭,但如果你在家用餐,她就会装个便当回房间吃,想吃时才吃,少爷,你没有注意到她已经来了三天,却没有和你同桌吃过一顿饭吗?”唐叔有些像是在替她抱不平。
经唐叔这一提醒,盛儒昊发现到事实好像是如此,他真的没有和她一起用过餐,甚至……她好像没有在他眼前出现过。
“这三天她都在做什么?”
“大都关在房里弄电脑。”佣人是这么报告的。
“没做别的?”
“偶尔会看看新闻。”
“缨子有来过吗?”
“她们有通过电话。”唐叔一一报告。“我看不出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只聊了几分钟。”
“你觉得她怎样?”盛儒昊低沉问,他还在观察她。
“小乐?”他不确定。
“难道是缨子”
“我觉得她……很好。”唐叔亦是惜话如金。
“怎么好?”
“明理、体贴、不会给人找麻烦。”
“她没有对你们颐指气使?”
“没有,反而和我们打成一片。”
“才三天?”
“李嫂煮饭时,她会在一旁边看边学;阿英打扫房子时,她会帮忙先吸尘;老张在整理花园,她也会在一边和他聊天,她真的没有一点小姐的架子。”唐叔完全据实以告。
“你呢?”盛儒昊看着他的管家,其实他更像是他第二个爸爸。“她和你做什么?”
“她……她会陪我看重播的大陆剧。”唐叔有些害羞的低声说:“而且不觉得无聊。”
“所以我不在家时,你们真的打成一片?”
“小乐很好相处。”
“你喜欢她”
“她就像是……孙女一样。”话说出口,唐叔才觉得有些不恰当。“当然我不配当她的爷爷,只是她没有阶级观念,对我们这些下人都很客气,昨天她还烘焙了一些不太甜的饼干分大家吃。”
盛儒昊没料到小乐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收服了这么多人的心,连唐叔都站她那边。
他太低估她了。
“叫她和我一起吃饭。”他要知道她的本事。
“少爷,真的吗?”唐叔大感惊讶。
“和我吃饭可怕吗?”
“当然不会。”
“那你这么吃惊做什么?”
“因为以前总是……”
“只是吃饭。”他知道自己不擅与人相处,过得好像是隐士一般的生活,但他并不孤僻或是难搞吧?唐叔难道把他当是怪人?他只不过不想说太多话、不想应付太多人或事。
“对,吃饭!”唐叔却像是中了头奖般。“我去告诉小乐。”
“你不必这么开心吧”
“我有吗?”他还真是有些兴奋。
“去告诉她。”
“是。”
余晓乐可没有中头奖的感觉,因为唐叔说过盛儒昊喜欢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做事,他不喜欢有伴、不喜欢被打扰、不喜欢说话,这下他邀她一起吃饭,她觉得惶恐啊。
是鸿门宴?还是最后晚餐?他决定要把她赶出去吗?这顿饭她怎么吃得下去。
但既然主人已经开了口,她这个“客人”也不能不顺从,反正她吃饭的速度很快,说不定十分钟就可以吃完下桌,酷刑不会太久。
盛儒昊已经坐上饭桌,对她的出现,他既没有起身为她拉椅子,也没有微笑招呼她入座,只是定定的看着她,想看看她到底有多随和。
“不是我自己厚脸皮要和你吃饭。”她先强调。
“哦。”
“我有守信离你十公尺以上的距离,”她向他炫耀这几天的表现。“你是真的感觉不到我的存在吧?”
“你表现得很好。”
“那你找我吃饭……”看来不是想要惩罚她或是折磨她,所以她放心的拉开了椅子坐下,这应该不是最后晚餐吧。
“你不必像个小媳妇。”
“小媳妇”
“带便当到房里吃。”
“还好吧。”余晓乐不以为意。“我可以高兴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而且我都拿很多的菜,不会饿到自己,你不是习惯一个人吃吗?”
“只要不吵,你可以和我一起吃。”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会吵?”
“我是指……多话。”他瞄她一眼。
“你希望我像哑巴?”
“我希望你安静。”
“那多奇怪!”余晓乐反对,她的亲戚都说她的专长就是讲话,而且她也喜欢讲话,再平淡无奇的事她都可以说得活灵活现,这是多棒的本事啊,要她闭上嘴巴,除非是牙痛或是重感冒,不然她话匣子一开根本不可能停,叫她不说话?强人所难嘛!
“不说话奇怪”盛儒昊微愣。
“嘴巴就是要用来说话的,不然人长一张嘴做什么?”她和他持不同论调。“光是用来吃、用来接吻?那多无聊。”
“我没想到接吻。”不知道为什么他必须澄清。
“那更惨,只用来吃东西吗?”她送上一个悲哀的哭脸。“那每个人都会变成一头猪。”
“小乐,嘴巴也是可以闭上的。”
“当然,没有人可以永远张着嘴。”
“那么少说点话不好吗?”
“所以如果我要和你一起吃饭,除非是张口吃东西,否则我最好不要张开嘴?”她边说边看着一桌美食,又不是吃世界末日来临前的最后一餐,为什么要那么凝重、那么正经八百?
“如果你有重要的事要说……”
“如果没有呢?”
“闭上嘴。”他平静道。
余晓乐当然懂他的话,既然想要住在这里,也只好照他的意思,反正吃饭已经要动到嘴巴,不说话很合理,她可以做到,呃,应该吧。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当整个餐桌上只有筷子夹菜声,以及汤匙碰到碗的声音,那种气氛是窒人的。在她的世界里,用餐时应该有愉快的交谈、有彼此关心的话语,绝不是一片寂静。
这样会消化不良的。
“盛儒昊,你有胃溃疡吗?”她突然打破安静的气氛问。
“胃溃疡”他抓不到她问话的重点。
“你应该没有!”她自问自答。
“你到底想说什么?”
“和你一起吃饭的人会有。”
盛儒昊的反应是错愕。
“你总不希望和你一起吃饭的人得胃溃疡吧”
“当然不希望。”
“那就说点话。”
“说什么?”
“你有嘴巴,随便说什么都好。”
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也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小乐绝对是第一个,而且她的态度是那么的理直气壮,好像她的话是真理,他真的犯了罪。
“你一定没有参加过演讲比赛。”余晓乐不知道这算不算自取灭亡,但她就是无法闭嘴。
“是没有。”
“辩论社?”
“不曾。”
“我就说嘛!”一副自己料事如神,她一定是肾上腺素分泌过旺,不然她怎这么不知死活,把一个如此冷酷又凶巴巴的男人给激怒。“你的嘴只有装饰功能吗?”
盛儒昊眼盯着她的嘴,如果她不是他的妹妹,或许他会让她知道他的嘴还有什么功能,但这会他只是冷瞪着她。
“我是不是该下桌了?”余晓乐有自知之明,这男人的眼光此刻非常的不文明、不友善。
“你吃饱了吗?”
“饱了。”
“那你可以下桌了。”
“你……没有生气吧?”她的嘴又失控了,反正屋子里有管家、有佣人,她相信他还不至于把她吞下肚去,他没这么好的胃口吧
“我有什么气好生?”他努力不为所动。
“果然你不会得胃溃疡。”
“下次别再带便当进房里吃。”他出乎意料的交代。
“你是说……”她指了指自己和他。“我们还要再一起吃饭吗?”
“家人不都是一起吃饭。”他说得有些别扭。
“那我向你保证,”余晓乐的血液里就是有不怕死的因子。“我不会得胃溃疡。”
盛儒昊对她没辙,一等她从视线中消失,他不禁疑惑,自己居然同意往后让这只麻雀陪他吃饭?
林晓筠→卖身做千金
第三章
余晓乐不是总窝在盛家的豪宅内,毕竟豪宅再大、再富丽堂皇,也总有她逛腻、看腻的时候,加上想尽量避开盛儒昊,喜欢冒险、新鲜的她,有空就会去豪宅的后山走走。
晃着、晃着,在小碎石步道尽头有个颀长的身形,似乎是在写生作画,她本来不想靠近打扰,可是当她认真、仔细的看了下那个作画的人……分明就是盛儒昊。
脚步不由自主的朝他走去,当然她可以在他发现她之前走开,可是好歹她现在演他的妹妹,她要敬业一些,藤原缨子那三十万可不是白送她的。
盛儒昊常在这作画,把这里当是自己的秘密基地,是一个他可以做自己,不理世事,让心灵沉淀的地方,逐渐接近的脚步声并没有使他回头,反而是那停下不再前进的静寂令他微微转头。
“是我。”余晓乐亲切的问候。
盛儒昊的反应是转回头,拿着水彩笔的手继续做着他的事,连招呼都没有。
这种对待,任哪个有理性、有自尊的女生都会掉头走开,可是余晓乐没有。
在她想识趣的走开之前,瞥到了他脸上那一闪而逝的落寞、孤寂,好像他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人,但明明他是天之骄子,是盛天财团的总裁,他可以拥有全世界啊!
“画画”连路上流浪猫、狗都会关心的她,是不可能狠心的走开。
“还需要问吗?”她又不是瞎子,有眼睛可以看。
“画得不错。”
“你懂画?”
“我是门外汉。”她刻意装不懂,这叫谦虚。
“那你是在奉承了?”他是无心的,但常不自觉叫人下不了台。
“我这是礼貌。”她喊冤。
“可笑!”他低斥一句。
“你的字典里一定没有‘友善’这两个字。”余晓乐忍不住批评。“当人家说你画得不错时,你可以简单回一句‘谢谢’。”
“即使说这话的人是完全不懂画的门外汉?”
“对,人很多时候都得说一些客套话、场面话,让宾主尽欢、让大家都面子十足,这就是社会、这就是人际关系,一句好话可以让人心头暖上一天,反之,可以叫人一天心情超差。”她顺便讲道理。
“你是在给我上课?”
“不,说几句真心话!”
“多余。”
“我的话多余?”
“你以为我不懂这些无聊的事?”
“那你的反应可真叫人灰心。”
“你太闲。”他冷言。
“你是在骂我多管闲事?”
盛儒昊在调色盘上换了另一种颜色,好像和她交谈是一件他最不想做的事,他已经让她住了进来,能忍受和她一起同桌吃饭、住在同一个屋子里,可是在这里,他希望完全不受打扰。
真是面子扫地,余晓乐从来不觉得自己这么没有人缘、这么没有魅力,就算他不喜欢她的身份,但好歹她本人没这么差吧?
“你常出来写生?”她偏不走,在一颗突起的大石头上潇洒坐下。“你这个总裁很会安排时间嘛,很多总裁可是忙到过劳死哦。”
盛儒昊平静的扫了她一眼。
“你算聪明,懂得把工作和兴趣分配好,既然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笑的好处,你脸上的笑容该多一些的。”余晓乐自顾自的说着。
“你很吵!”他的声音没有起伏,但听得出隐忍意味。
“你光听不说,当然觉得我吵。”
“我有邀请你留下来吗?”
“这里是公共空间。”
“那你坐远一点。”
“不然你要叫警察赶我走吗?”她并没有被吓到,至少他回话了。“如果我不说话,可以留下来吗?”
“留下来做什么?”
“看你画画啊。”
“没有什么好看!”盛儒昊这下无心作画了,当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他看时,怎么可能静下心下笔,她又不是有智能障碍,难道感受不到他的不自在吗?
余晓乐当然看得出他生硬的反应和冷傲的表情,可她就是不走,要比耐力,她绝对没有问题。双手放在口袋里玩着,忽然摸到了一包口香糖,顺手拿了出来。
“我有口香糖,要不要?”她很热情的推销。
“不要。”
“嚼嚼口香糖可以让口气清新,脸部适度运动。”她不放弃的继续“鲁”。
“我不要。”他多加了个“我”字加重语气。
“别客气!”
“你耳朵对纯正国语有接受障碍?”
“我知道你一手拿水彩笔、一手拿调色盘不方便。”说着她主动拿出一粒口香糖。“你只要张开嘴巴,我放进你嘴巴里。”
盛儒昊脸上的表情大骇,好像她是在提议一件多大胆、多荒诞不经的事似的。
“你的表情好像是见鬼了。”她委屈的眨眨眼,跑龙套的把戏又出炉。
“小乐,你一向这么……”
“怎么?”
“我行我素?”盛儒昊还算温和的说。
“只是请你吃一颗口香糖。”
“我说了不要。”
“但我不希望自己的好意被拒绝,哥哥。”余晓乐一副很有理由的样子,其实她也不懂自己干么那么爱找他麻烦。“既然你都愿意和我同桌吃饭了,表示你有把我当妹妹看,那么吃我一颗口香糖,和我和平相处有什么难的?”
盛儒昊真心希望自己可以比她说上更多的话,偏偏他对她有满肚子想法、满脑子意见,却不习惯也不想那么多嘴,不过,他起码可以和她谈条件。
“如果我吃了,你会离开?”
“好嘛!”她知道适可而止。
“别黄牛。”虽然带着很勉强、很不悦、很想把她踹下山似的表情,但他张开了口等着。
余晓乐温柔又满意的把口香糖放进他的嘴里,接着对他嫣然一笑。
“蓝莓口味的。”她好像怕他吃不出来似的强调。
“可以离开了吗?”他边嚼着口香糖,边非常不自在的说:“走。”
“祝你画画顺利哦!”她挥挥手走人。
看着她守信离去的背影,盛儒昊的心意外的有股暖意,这就是妹妹吗?有妹妹就是会这样吗?那或许有个妹妹也不是那么可怕的事。
真把唐叔当是自己的爷爷,余晓乐不只是陪他看重播的大陆剧,还会沏上一杯好茶给他,为他剥花生,这不是谄媚,而是唐叔果然就如她第二印象所发现的,是个面冷心热的老好人。
“小乐,你真看得下这些大陆剧?”唐叔不希望她勉强自己。
“重温历史啊。”她啃着瓜子。“大陆剧起码比台湾的偶像剧有内涵、有血有泪。”
“那你可以看日剧或是韩剧。”唐叔好意的建议。“这家里面多得是电视,你不用和我耗。”
“唐叔,你也觉得我烦吗?”她有些受伤的反问。“你希望一个人?”
“我是怕你觉得无聊。”
“我不会啊。”
以他的年纪和社会经验,看得出小乐不是那种言行不一的人,她真的是和每个人都处得来,真诚、率直、愿意主动付出关心,这屋子里有她,相信对每一个人都是好事。
“小乐,下个星期可能要麻烦你一整个星期了。”他决定把少爷交给她。
“怎么了?”
“每半年少爷都会放家里的佣人们和我一个星期的长假,让大家回去探视家人或是度个假,这一个星期……可能要麻烦你了。”
“那盛儒昊之前怎么过这一星期?”
“他能自给自足。”唐叔打趣道。“我问过他怎么解决吃的问题,他说都是叫外卖解决。”
“真不营养又不健康。”余晓乐嘀咕。
“我也是这么说。”
“交给我!”她自告奋勇。
“小乐,你可以独当一面弄吃的?”
“如果你了解我的打工经验,你会相信我在弄吃的方面完全没有问题。”她可是很骄傲的。“我在西餐厅打过工,也在中式自助餐馆工作过,还有Pizza店、蚵仔面线店、油炸东西的小摊、速食店……”
“你有这么多工作经验?”唐叔颇意外。
“命苦嘛!”她自嘲。
“但是你妈妈是缨子,她……”
余晓乐知道自己露了太多馅,于是马上打岔道:“唐叔,我不会让盛儒昊饿死的,如果你只是烦恼吃的问题,那么包在我身上,我不会让他饿着一顿。”
“这下我真的放心了。”唐叔笑开。
“我可以弄吃的给他,但是他最好要知道感恩,不要摆阎王脸给我看!”余晓乐趁机抱怨。
“小乐,别和他计较,多点包容。”
“唐叔,我已经有够‘慈悲为怀’了。”
“想想少爷的成长背景吧!”唐叔把她当自己人,无限感慨的说:“他虽然贵为大老婆的孩子,是唯一的盛天财团继承人,但是他爸爸有那么多的女人,再加上妈妈又早逝,他心中的孤独、失落,我想不是一个才成年的孩子能承受的。”
余晓乐以轻叹回应。
“少爷话不多不代表他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我在盛家二、三十年,等于是看着他长大的,他明明有一颗温暖的心,是环境令他不得不以沉默来保护自己、安顿自己。”唐叔幽幽道来。
“他没有女朋友吗?”莫名的她想知道。
“没见他带女人回来过。”
“那多不正常!”余晓乐急着问:“他有三十岁了吧?他是正常男人吧”
“小乐,你可别这么直接问他。”唐叔连忙叮咛。
“为什么?他不正常?”如果是真的,她很意外。
“他正常。”唐叔保证。“但是你不能这么直来直往的问。”
“我得拐弯抹角问?”这个她不能习惯。
唐叔摇头,觉得小乐实在可爱,她似乎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那类女孩,不耍心机、不会工于心计,和她妈妈有很大的不同。
“小乐,少爷有他自己的生活方式、应对方式,他其实不难搞,只要你了解他。”唐叔对盛儒昊只有好话。
“他肯让人家了解吗?”余晓乐觉得很棘手。“我都讲了十句话,只怕他还没有说出半句。”
“他慢热。”
“错,唐叔,他根本是冷!”她没有好气的碎念。“除了他妈妈,我看他根本无法对任何人真正的敞开心胸,问题是他妈妈已经作古。”
“所以他更需要懂他的人。”
“唐叔,你就懂他啊。”
“我算什么,我只是个老管家。”唐叔给她一个暗示。“他需要的是一个好女孩。”
“以他这德行……”余晓乐鼻子一哼。“别傻了,没有女孩敢自找死路。”
“少爷很好。”
“希特勒也有人当他是偶像!”
“你是他妹妹,你可以多关心他,我看得出你和他其他妹妹们不一样。”唐叔给了她一个打气的笑容。“小乐,你不一样。”
当然!她严格说来算是骗子,是被雇来演戏的,当然不一样,只是……她能全身而退吗?她演技真有这么好?
盛儒昊开完每星期一次的会议回到家已近午夜,屋里静得有些反常,因为平日再晚,唐叔都会等到他回家,打点好他之后才去睡,这静悄悄代表……每半年一次的佣人假期到来。
他怎么会忘了
偏偏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咕噜叫,从中午到现在,除了白开水和咖啡,他还没有吃任何食物下肚,现在已近半夜,要打电话去哪叫外食,或许唐叔会在冰箱或是餐桌上放食物……
先换个衣服!他告诉自己,总找得到吃的,一幢大豪宅里,不可能没有吃的。
余晓乐知道盛儒昊回来了,因为她很专心注意这屋子的任何声响,既然答应唐叔,会把他打点好,她说到做到。
挑好了时间,当盛儒昊经过她的房门前,她猛的把门打开,很有精神的说了一句,“回来了!”
盛儒昊没有被吓到,也没有忘记这屋子里还有她,因为她不是佣人,不会有一个星期的假,一想到这一星期他和她得独处……
他开始有点怕了。
“还没睡?”他嘴上说着,但决定对她视而不见的朝自己的房间继续走。
“你吃了没有?”她喊道。
“我会自己解决。”他头也不回。
“你会变魔术吗?”她对着他的背嘲弄。
“总有吃的。”他不担心。
“有一锅炖牛肉。”她的语气带点炫耀。
“很好。”
“本姑娘炖的。”
“你”盛儒昊在房间前站定,转了个身,和她隔着一段距离对看,再次确认,“你炖的”
“你这一个星期要靠我了!”她沾沾自喜。
“靠你”他冒冷汗。
“我答应唐叔要负责你这一星期的吃喝!”
“我有很多外送店家的电话。”盛儒昊这辈子不想靠任何人,只相信自己。“小乐,你刁难不倒我,我不靠你。”
“但现在都半夜了,你要叫什么外卖?”她的身躯斜倚着门框,好像猫抓到老鼠般得意。“哥哥,别和自己过不去。”
“一餐不吃不会死。”
“当然了,才一顿不吃顶多是饿到睡不着,不过我的牛肉整整炖了两个小时,还放了洋葱、萝卜、马铃薯、独门香料,不管你是要下面或是拌饭,都是好吃到不行,怎样?想流口水了吗?”余晓乐自己都快流下口水,她也饿了。
“你一定当过推销员。”他淡淡说着,但口气已经放软。
“你怎么知道?”她惊喜。
“你的口才令人赞叹。”
“是吗?”她乐歪了。
“我要面。”他不和自己的胃过不去,那违反人性,而且他让她在这白吃白住,就算吃她亲手煮的东西也不过份,合理得很。
“我马上去弄!”余晓乐差一点跳起来,这表示他已经可以接受她这个妹妹了吗?
“我冲个澡就来。”他旋开房门。
“盛儒昊……”她却突然叫住他。
他不解的转回身,不知道她还有哪里搞不清楚,他已经快要饿坏了。
“你忘了说什么?”她很认真。
“什么?”
“谢谢!”余晓乐纠正他。“就算我是你请的佣人,你也应该有点礼貌,现在快十二点了,我好意为你准备吃的,你该知恩图报,更何况我还不是你的仆人,我是妹妹。”
“谢谢!”盛儒昊没有迟疑的说了,的确,这是做人最基本的礼貌。
“不客气。”她心花朵朵开的回他。
发现这个女孩没有夸大事实,她的炖牛肉真的好吃,入口即化,盛儒昊吃完了一大碗面之后,忍不住又要求她再下一些面条,他不知道自己有这么饿,还是她的炖牛肉有放什么开胃的东西。
余晓乐陪他吃了一些,当他要求再多下些面时,她的那个得意劲,真不是言语能形容的,难怪有些女人甘心把自己放在厨房里,想要以控制一个男人的胃来控制他的心。
“没盖你吧”她沾沾自喜,这会正一副高傲模样的喝着咖啡。
“你令人刮目相看。”他不得不说。
“我还会自己包水饺。”她忍不住自我夸耀。
“厉害。”
“自己做Pizza。”
“很棒。”
“普通的家常菜色都难不倒我!”
“要我为你鼓掌吗?”盛儒昊真心的问,如果她点头,他真的会为她拍手,这年头要找一个这样十八般武艺都会的女孩,有些困难,缨子的女儿以前都在做什么?为什么如此多才多艺?
“鼓掌不用,感恩就好。”她忽然谦虚了起来。
“你为什么会这么多?”
“因为我四处打工啊。”
“你真的是过四处打工的生活?”盛儒昊有点怜惜起她,难道缨子都不管女儿的生活?她应该有从他爸爸那里挖不少钱吧?
余晓乐一时忘了自己在扮演的角色。“我十几岁开始就到处打工,你想得到的正当行业,我大概都做过,连发海报、洗碗我也没漏,吃的行业更是不管中式、西式、法式、欧式,我都略知一、二。”
“是吗?”他听得很专注。
“大一暑假时,每小时八十元的钟点工人也做过,反正只是打扫、清洁,不用花什么脑力,晚上又可以累到倒头就睡,没有失眠的困扰。”她乐观道。
盛儒昊难得对她笑了。
“我从小就对钱没有安全感,一直觉得自己要拚命努力赚钱才行,只要是课余时间,就会接很多工作,但偏偏我又是个喜欢及时行乐的人,所以并没有存下太多的钱。”她懊恼的叹了口气,很想揍自己的样子。
“这有点矛盾。”他插上一句。
“超矛盾!”她毫不留情的骂着自己,“我只能怨自己,如果我可以省吃俭用,或许可以当个小富婆,但我留不住钱。”
“缨子阿姨没有帮你分担一些生活费?”盛儒昊问了,虽然不干他的事。
“她为什么要──”她猛的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份不是余晓乐。“我不想让她困扰,我担心你爸爸会有意见。”
“只是钱而已。”
“我妈……或许不方便。”她支支吾吾。
“再怎么不方便,你总是她女儿。”盛儒昊站在她这一边,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想为她争取。“不是吗?”
“反正我很独立。”她笑道。
“难怪她现在想要补偿你。”
“我不需要补偿。”余晓乐敬业的演下去,“其实我也不是真的需要你为我做什么或是给我什么,我只是不忍违背我妈和你爸爸的好意。”
不想去扯到和他爸爸或是缨子有关的事,盛儒昊转移话题。
“再说说你其他的打工经验。”他的手撑着下巴,一副自在的表情,全然不觉现在已经过了半夜。
“你真的有兴趣听?”
“好听。”
“不会吧”余晓乐做出了个他在耍她的表情。
但盛儒昊是真的很喜欢听她滔滔不绝的说着新鲜事,一方面这让不擅言词的他不用找话讲,一方面他开始觉得和她相处很自然,没有压迫感,这个女孩令他可以很自在的当自己。
余晓乐发现盛儒昊不像是在耍她,好像真的对她的经历非常好奇。
“和你的世界不同,对不对?”她对他抬抬下巴。
“我没打过工。”他承认。
“所以你是天之骄子嘛。”
“我是吗?”他感伤、落寞的问。
“好啦!”她马上转移这悲凉的味道。“我告诉你我在‘制服店’打工的经验……”
林晓筠→卖身做千金
第四章
余晓乐开始觉得自己和盛儒昊的关系有进展,所以当他说要到宜兰一带写生,而且要去两天一夜时,她说什么都要跟。
“你不能丢下我!”她抓着他的手臂。“这样太不人道了。”
“人道?”盛儒昊在思考这个字眼。
“唐叔不在、佣人们下在,如果你再不在,这么大的屋子里只有我,万一我被鬼吓破了胆、万一有歹徒侵入、万一外星人打到地球,怎么办?”她其实还可以说出上百个理由。
“有点好笑。”他回她。
“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她强调,抓着他手的力道更加使劲。“真的!”
“也可能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他不想带她去,不喜欢两人如影随形的亲密感,毕竟他才不当他们是什么兄妹,她只是缨子的女儿。
“你又不能保证。”
“这屋子的保全系统──”
“我不敢一个人!”她打岔。
“我是去画画。”他想把她的手拿开,不希望场面搞得好像是生离死别。“而且只过一夜,我明天就会回来了。”
“那就带我去啊!”她紧抓着他的手臂不放,哪怕他已经很努力想要扳开她的手指。“我不会烦你,会很安静的。”
“小乐,我习惯一个人。”
“我还可以当你画画时的模特儿,免费!”
“我不需要人体模特儿。”
“我总有用处。”余晓乐怎么都不肯放弃,知道自己有些死皮赖脸、有些死缠烂打,可是她真的不想一个人,太恐怖了。
“我的手臂快要被你扯断了。”他有点无奈的抗议。
“那为了救你的手臂,你快说好。”她几乎是强迫中奖。“这年头独臂会很不方便。”
“不好笑。”
“我要跟!”她扬高声调。
“你不受……欢迎。”他坦白。
“我有煮饭给你吃!”她讨人情。
“那是两回事。”
有些男人是吃软不吃硬,就她的观察,她相信盛儒昊是这种男人,所以余晓乐不再像是机关枪猛扫射、猛说话,她只是眨着最单纯、最无辜、最可怜的泪眼,默默的瞅着他,好像他是没肝没肺的大暴徒,而自己是全宇宙最无助的一朵小花。
“你想干么?”盛儒昊没哄过女人,不知道她接下来要怎么整他。
“你看过女生哭吧?!”她哽咽的说,夹杂着鼻音。
“你打算在我面前哭?”
“对!”她事先宣告。
“我不会管你。”
“你会。”
“小乐,”照理他的情绪不是那么容易受到波动,可是──“你当一点眼泪可以令我……”
“当我是你可怜的妹妹吧!”她啜泣的声音打断他。“我不会在你耳边唠叨、不会找你麻烦,我会像个哑巴,除非你先开口和我说话,否则我会在嘴上装拉链,闭紧嘴巴。”
“眼泪呢?”他知道自己又心软了。
“真要我哭?!”她嘟嘴。
“确定不烦我?”
“我会让你几乎感觉不到我的存在!”她哪哭得出来,这会都要把眼睛笑眯了,因为她知道自己成功了,“别叫我哭了。”
“希望我不会后悔。”他自言自语。
“你当然不会!”她直到这一刻才松开抓他的手臂,放过他。“绝对不会。”
回答她的是一声叹息。
武荖坑属于新城溪水域,展现出特有山水交融的绮丽风光,昔称“武荖林泉”,是“新兰阳八景”之一,两岸坡地氤温有利茶作,茶味特别清香甜美,使武荖茗茶盛名遐迩。
区内林木苍郁、草坡翠绿、溪水潺潺,这里适合盛夏游览,有分露营烤肉区和风景区,自然盛儒昊不是来烤肉或是露营,他找了一条看起来非常清澈的溪水边,这里是作画的好地方。
余晓乐发现今天盛儒昊是要素描,他没有带太多用品,只是一些铅笔、炭笔、单色水彩、炭精笔。
“素描?!”她聪明的猜测。
“有意见?!”他准备着东西。
“我也在画廊打过工。”
“是吗?”他夸张的语气明摆着不信。“总统府打过工没?”
“没有!”她难得认真的看他。“总统府也会要工读生吗?我倒是没有想过。”
盛儒昊没再搭腔,他希望她的话能少一些,为什么她的嘴巴不会累?
“我知道素描分为静物素描、风景素描、石膏像素描、人物素描、创作素描……”她如数家珍,好像真的懂。
“你不是唬人的?!”他讶异。
“我在画廊待过嘛。”
“那你对素描有兴趣没?”
“我只对赚钱有兴趣。”
“市侩。”
“哼!如果我是盛天财团的女总裁,我也会吃鲍没事四处写生画画!”这不是挖苦,而是血淋淋的事实。“我得先填饱肚子,才能去想兴趣那种玩意儿。”
盛儒昊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但没有再多说,拿起炭笔开始作画。
余晓乐知道自己最好不要太烦他,不然他说不定会把她赶出武荖坑,她打算拿相机拍些东西自娱,双手伸进大包包里摸了半天,突然她惨叫一声。
“糟了!”
“什么事?”盛儒昊瞄了她一眼,手中的炭笔差一点掉落到地上。
“我忘了带数位相机。”她颇懊恼。
“又怎样?”
“那我就无法把这里的美景拍下来。”
“你可以把美景‘拍’进心里。”
“哈!我层次没有你高。”
“你的手机总有照相功能吧?!”他想办法替她解决,希望她不要在他身边大呼小叫或是干扰他。“你不会连手机都没带吧?!”
余晓乐有带手机,但她觉得用手机猛照很奇怪,又不是在拍什么证物或是证据的,她不太满意的摇头晃脑,忽然看着他的画纸和炭笔,马上有了灵感。
“我们可以画下来!”她高兴的大叫。
“我们?!”
“你啦。”
“你要我画下──”他都还没有讲完话就被截断。
“盛儒昊,我没带相机,但是你却可以画下这一张张的风景,再说你一定学过人物素描,而我可以站着不动,当你画里的模特儿,这样我们一起出来玩的回忆就有了,你说棒不棒?!”她眉飞色舞的提议。
“我为什么要这么辛苦的画下一张张有你在里面的风景素描?”他不客气的问她。
“当回忆。”她鼓动三寸不烂之舌。“我要留起来当做纪念,哪天你若成为业余名画家,那我手上的画就值钱了,你说对不对?”
盛儒昊无动于衷的睨她一眼。
“不行吗?”她转而撒娇。
他还是不回答。
余晓乐知道怎么对付他,她又赖到了他的身侧,然后摇着他的手臂。“哥哥,我又不是要你做什么你做不到的事,素描是你拿手的,至于我,你不用把我画得太漂亮,我会不好意思。”
“你的字典里不会有‘不好意思’这四个宇。”盛儒昊居然和她开起玩笑,以前他从不开玩笑,更何况是和一个女生。
“那你说,”她比他更有毅力。“怎样你才肯画我?”
“我考你个问题,如果你答得出来,我就画。”盛儒昊微微一笑。
“你要刁难我?!”
“你不是在画廊打过工?”
“那你问嘛!”她一副胸有成竹。
“素描的基础你随便说出五样来。”他只考她这么一题。
在画廊打工可不是白混的,她透出骄傲的眼神。“光线立体规律、空间感塑造、明暗布局分配、构图原则、质感把握要领,五个了还要不要我再继续说几个呢?”
“你是真懂一些。”盛儒昊不解。“那天在后山,你为什么要说你是门外汉?”
“我是啊。”
“但你说得出这么多东西。”
“我是说得‘一口好画’。”她俏皮的打趣。“像你话少,但有内涵,我话多,看起来什么都会盖两句,但其实都不精,只知道皮毛而已。”
“你至少很坦白。”他话里有隐约的欣赏。
“所以你答应了?!”
“我拗得过你吗?”他无奈的答应。
“把我画得漂亮一些。”她命令。
“但你才说不用太认真画你。”他笑道。
“我现在说的才算。”
“画丑的话呢?”盛儒昊想知道。
“我会烦死你!”
“……”
坐落于幽静的冬山河畔,恍若十三世纪时的德国罗腾堡,近一百株八米高的落羽松、樱花以及枫树,更衬托出这家民宿有如英国都铎式建筑的浪漫休闲风情,而环绕庄园的渠道,更凸显了它的特色。
盛儒昊不是随便挑一家民宿,和小乐相处一天下来,他发现她其实非常有意思,对她甚至有一种知心同好的感觉,和她交谈不难,把她画入画作之中更是轻而易举,他发现自己画得很乐意、很开心,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所以他为她挑了一家最棒、最新颖、最舒适的庄园式民宿,他想给她最好的。
可问题来了!
盛儒昊和余晓乐站在民宿的柜台前,对方有礼而且客气。
“我们只剩下一间房。”柜台小姐微笑。
“我愿意多付一点钱。”盛儒昊暗示。
“但我们的确只剩下一间景观双人套房。”柜台小姐继续温婉的说。
“真的没有办法?”
“或许我帮您连络其他民宿?”
“盛儒昊,人家就是只剩一间房间,你到底要她怎么样?凭空变出一个空房吗?”余晓乐不想为难人。“就要这一间吧。”
“我们一起住?”他的声音有些怪。
“有困难吗?”她完全没有异样。
“我们是孤男寡女。”
“我们是兄妹。”
“我们不是真的兄妹。”
“但有差别吗?”她不解。
“如果传出去……”
“谁会传?你还是我?”
盛儒昊看她那一副坦荡荡的模样,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太多、操心太多,只是一个晚上,睡个觉而已。
“好!我们要这间房。”他决定了。
余晓乐马上用拳头捶了他的眉头一下,好像他们是好哥儿们,一起住一间房对她来说没什么了不得的,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会觉得别人都是一肚子坏水。
接着由专人带他们来到景观套房,房中布置现代、古典兼具,有一张大双人床、液晶电视,推开落地窗望出去,还真有点像是置身在十几世纪的古堡、庄园似的。
“真美!”余晓乐忍不住的说:“令人心旷神怡,什么烦恼都没了。”
“你有什么烦恼?”盛儒昊来到她身边,在此夕阳余晖美景中,有她在身边,他竟感到有一丝甜蜜的感受,这对吗?
“只要是人都有烦恼。”
“那说出来啊。”
“你先说。”
“你可真会转移话题。”他看着这一片美景。“其实我没有什么烦恼。”
“没有?!”她才不信。
“我是盛天财团的总裁,要什么有什么,我烦什么?”他自嘲的说,发现和她相处愈久,他的话就愈多,且愈说愈流利,完全不像平日的他,平常他亦不会自我解嘲。
“这话好酸。”她指着他笑。
“你的烦恼呢?”他反追问。
余晓乐一下子也说不上自己有什么烦恼,从她父母欠债落跑那天起,她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偏偏她是个乐观的人,习惯不带烦恼入眠,日子够苦了,干么连睡个觉这么简单的事都要折磨自己,所以她真的谈不上自己有哪些烦恼。
“小乐,你想混过去?!”
“我有烦恼,可是……好像又都不是烦恼,没有那种真正会让我过不去的,我总能在烦个二、三十分钟之后就释怀,这样的烦恼算是烦恼吗?”她以超级乐观的姿态表示。
盛儒昊佩服她的豁达和开朗,他居然可以从她的身上学到东西,这太叫他意外了。
“你已拥有很多别人所无法拥有的,你该满足。”她又补上。
“我没有不满足。”
“那太好了!”余晓乐马上趁机说:“那就当个阳光王子,别当忧郁王子。”
“我就是我。”他一句话打发。
“瞧你高傲的!”余晓乐俏鼻子一哼。“踩在云端上的人不懂平凡人的滋味。”
“画了一天了,我想早点休息。”他回头看了下房中的那张大床,眉头有点深锁。
“谁先洗澡?”
“女士优先。”
“你很有风度嘛。”
“我抢得过你吗?如果你决定先洗。”
回答他的是余晓乐得意的笑声。
余晓乐已经舒服的在大床上躺平,他们这间房有泡温泉的设施,所以她等于是好好的泡了个温泉,所有的疲劳全消,令她感到人生美好,处处充满希望,感谢藤原缨子找她来扮她的女儿,否则以余晓乐的身份,她只能过普通日子。
盛儒昊也泡好了温泉出来,但他似乎并不急着上床,打开液晶电视,然后整个人黏在椅子上,好像电视节目有多好看。
“你还不睡?”躺在床上的余晓乐鸡婆的问。
“你先睡。”
“你不是说你画了一天想早点休息?”
“我现在想看电视。”他的声音有点不悦。
“明天我们要逛宜兰市区一天,要体力哦!”
“我还没老。”
“只是好意提醒。”
“闭上嘴,请你。”“请你”是他后来加上的,他真的希望她快点睡。
不是没有见过素颜美女,但是当她从浴室走出来的那一刹那,他还是感到心脏小鹿乱跳,那红润、清新的脸庞,干净、甜美的气息,仿佛她是不受尘世污染的精灵,令人感到这世界是可以温馨、可以有期待的,那画面叫他整个人为之一震。
这一会要他躺在她身旁,虽说她算是妹妹,但毕竟两人没有一点血缘关系,他是个正常男人啊。
余晓乐本来不觉得有什么,只是一人占一半的床,然后好好睡上一觉,但是看看盛儒昊那一张好像床上有跳蚤的脸,有这么痛苦吗?
“你怕我会攻击你吗?”她怒声问。
“什么?”他愣了一愣。
“要不要把枕头放在中间?”
“做什么?”
“隔开我们两个啊!”她愈说愈气的坐了起来。“你不敢上床是怕我半夜会吃你豆腐吗?”
“你在鬼扯什么?”只要是热血男子都受不了这样的奚落、侮辱,她一点都不怕他对她“怎样”,反而认为他会怕她吃豆腐,这是什么世界啊?!
“不然你为什么不上床?”
“我还不困。”
“你还是可以上床休息。”
“这算‘邀请’吗?”盛儒昊回敬道。
余晓乐翻了翻白眼,明显不耐。“我知道你不是心术不正的人,所以我不会想歪,我保证不会攻击你,你也不会骚扰我,只是我不习惯有灯光、不习惯有声音,这样我没有办法睡觉。”
她都这么说了,他实在无法再ㄍㄧㄥ在椅子里。把电视关了,而当他走到大床边时,她也把电源开关给按掉,除了浴室里的微弱灯光,整个房间漆黑一片……
这种气氛和感觉是有些暧昧的,至少对盛儒昊来说是如此,他发现自己的动作明显僵硬,几乎像是机器人一样的上了床,接着像彊尸一样躺平。
余晓乐也躺平了,一开始她没有说话,好像是在适应黑暗,适应自己的身边有个男人躺着,这对她而言毕竟是第一次,虽然他是“哥哥”。
气氛真是愈来愈怪异。
盛儒昊有个冲动,他想跳下床,去睡楼下的大厅,和小乐同睡一床,他发现自己的心跳无法规律。
“你睡了吗?”她突然问。
“睡了。”他故作冷酷的答。
“好笑!睡了还回我话。”她笑出声。
“那你干么问?”
“想知道你睡了没啊。”
“我说‘睡了’,可以安静了吗?”
“但你明明是醒着的。”
“我想睡了!”他刻意装出不悦的声音。
“不聊一聊吗?”她谁不着。
“不。”他肯定的拒绝。
余晓乐知道自己是有些烦人,但如果两人一句话都不吭,就像两具彊尸一样的躺在黑暗中,那真的是非常、非常好笑。
“陪我讲讲话嘛。”
“如果你再这么多话,”盛儒昊威胁她。“下次别想我再带你出来。”
“还有下次?”她闻言乐不可支。
“如果你再说话,肯定没有下次。”
“我睡不着。”
“数羊。”
“我会愈数愈清醒,因为怕数错。”
“别想叫我讲故事给你听。”他刻意凶恶的说:“你不睡就不睡,我可不想明天早上有黑眼圈,小乐,别逼我把你丢到阳台上。”
“没人性!”她嚷嚷。“如果你是有绅士风度的男人,会礼貌的等你身边的女仕睡了之后才入睡,这也是骑士精神。”
“我是凡人,不是绅士、骑士。”盛儒昊没来由的想发脾气,他宁可发脾气也不能对她产生任何感觉,他提醒自己她是妹妹。
“哼!”她一个翻身背对他。
“晚安。”他亦翻身背对她,衷心希望这一夜能相安无事。
林晓筠→卖身做千金
第五章
的确是相安无事,至少第二天一早醒来时他们不是交缠的两具身躯,而是他睡他这一边,她睡她那一边,两人都没有越界,真是谢天谢地。
但是在床上四目相交再到起床的那一刹那,说没有一点尴尬和暧昧是唬人的,毕竟他们不是真正的兄妹,孤男寡女同在一张床上醒来,如果能睡得好,那真是奇迹。
可他们都没有在这一点上面揶揄对方或是取笑对方,退了房之后,他们开始第二天宜兰之旅,今天盛儒昊不写生,纯粹是开车闲逛,想停就停,哪里有好风景,他就在哪里停下。
今天让他发现了小乐的一大嗜好──血拚,她真的是超爱买。
对于好山、好水、好风景,她是一眼随便看过去,但是对于名产或是纪念品,她买起来一点也不手软,好像是要回去开艺品店或是名产店,不把钱当成钱来看,叫盛儒昊很想建议她去看看精神科。
余晓乐买翻了,好像这一辈子都不再来宜兰似的,牛舌饼、软心饼、蜜饯、羊羹、花生糖、鸭赏、红面制品,连路边在卖的温泉番茄、空心菜,她都要叫他停车让她买个够,她的行为叫盛儒昊又好笑又好气。
她知道自己花了很多钱,但是她很开心,虽然不是富翁,可是她懂花钱的乐趣,能花钱,表示自己身上还有钱。
“小乐,你找昊店面没?”盛儒昊不知道自己也有幽默感。“这很重要。”
“店面?”她茫然的看着开车的他。
“你买了一车的宜兰纪念品、名产,连传统服饰、包包都买了,你不是要回去开店是什么?”他面带笑容的说。
“原来你在挖苦我。”余晓乐故意装凶的狠瞪他一眼。“花钱买东西又不犯法。”
“是不犯法,问题是你买得也太多了,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他还在逗她,心情有一种说不出的解放和愉悦。
“我当然没有目的!”她喊冤。
“那这些东西你有什么打算?”
“过两天唐叔和佣人们都会回来,我得送他们一些纪念品、名产,让他们知道我去过宜兰,也让他们知道我有把他们放在心上,这是一种礼貌和尊重。”余晓乐贴心的表示。
“但你不必让他们知道你去过宜兰,他们也不会知道。”盛儒昊摇头。
“给他们知道没关系啊!”
“当然没关系,但问题是你又不用向他们报告你的行踪。”他不能理解的是这一点。
余晓乐瞄瞄他,可以了解他对家庭和感情这两种东西淡薄或是不在乎的原因。
“盛儒昊,人与人之间会交谈、会互相关心,好比唐叔回来后,他一定会为你带点小东西或是纪念品,只是你从来没有放心上或是在意过,其他佣人也一样。”
她在对他说一些他可能从不曾注意到的事。“我和唐叔会聊天,我会告诉他这星期我和你大概都做了什么,我和你去过宜兰,买了些名产,我要送给屋子里的每一个人,这不是什么多珍贵或是多有价值的东西,可这是一份心意,‘心意’!你懂吗?”
盛儒昊在咀嚼她的话,一边看似专心的开着车,其实他更加专心在想她的话。
“当然我不会提我们共用一个房间、共睡一张床的事。”她怕他担心,特别强调。
“随便你!”
“随便我什么?”
“随便你提不提。”
“我才不会提!”
“我无所谓。”
“你当然无所谓,你是男人嘛!”余晓乐笑着斜睨了他一眼,好像两人之间多有默契。“我才不会这么笨,把自己的名声放在地上踩,你也别提。”
“你认为我会提?”他亦偏过头看她一眼。
余晓乐干笑,他当然不会提,即使是对唐叔,他也不可能讲这么私密的事。
“我想太多了。”她很有风度的承认。“你巴不得这趟宜兰之旅彻底的从你的记忆中消失。”
“或许。”他故意呕她。
“随便!”她学他的口吻,然后专心的看着车窗外,他想怎么处理他的回忆是他的权利。
盛儒昊怎么可能让这段回忆消失,这趟宜兰之旅会在他的心灵深处发酵,他从未敞开心胸接受女性走进他心里,而她却在不知不觉之中让他卸下心防,撤掉了那道隔绝他和其他人的栅栏。
“我想分摊一半的钱。”他突然说出。
“不用啦,我付得起。”她是没钱,但也不差这一点小钱。
“东西不是你一个人送的,还有我。”盛儒昊表情淡淡的,说的却是以前没想过的话。
“你是说我们两个合送?”
“不行吗?”
“当然行!”余晓乐很乐意。“只是本来我以为你会认为我很无聊。”
“你不无聊。”他意有所指的说:“我发现你是一个有想法的女孩,并不无聊。”
“真的吗?”她乐坏了。“盛儒昊,其实你也没那么枯燥乏味,真的!”
“少得意忘形。”
“我偏要!你咬我啊。”她真的忘形了。
盛儒昊投给她一个很深的凝视,但什么话都没有回,车子即将进入雪山隧道,他要小心开车,反正来日方长,他有得是时间……
没有预期小乐会走进他的生命中,可她闯了进来,他能如何?
只有举双手投降了,他边想边微笑开车。
余晓乐正在挑一把昨天从宜兰贯回来的空心菜,心想一会炒的时候要加多少辣椒,她嗜辣,只要有辣,就能多吃一碗饭,如果盛儒昊怕辣,那她可要好好开始训练他。
忽然她的手机有简讯铃声响起,她放下空心菜,拿起手机,当她看完内容,差一点吐起来,连晚饭的胃口都被破坏了,心想他怎么敢传这样的简讯给她。
盛儒昊已经在画室画了一下午的画,他走出来动动四肢,顺便喝点冰水,当他经过饭桌,看她对着手机做出作呕的反应时,忍不住多管闲事的停下脚步。
“你不舒服?”他关切的问。
“好恶心!”她向他报告,没打算隐瞒。
“什么东西恶心?”他好奇。
“这通简讯。”她吐舌头。“想看吗?”
盛儒昊当然想看,但是他装出一副自己不是那么爱看的表情,故作漫不经心的接过她的手机,下巴微抬的开始看简讯内容──
每一个清晨……想你。
每一个白天……念你。
每一个黄昏……爱你。
每一个夜里……想像拥你在怀。
你是我的空气、我的阳光、我的泉水,我活在你的每一道呼吸申、你的每一声心跳里,乐……
我永远的爱
我此生的灵魂
我无价的珍宝
你的挚爱
看完没有恶心、反胃的样子,他反而静静的把手机还给她,眼神中闪烁的是一抹不易令人察觉的愤怒,他不认为这件事好笑、低级或是怎样,只想知道这简讯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你知道是谁传来的吗?”他不自觉用质问的口吻,因为简讯里只署名你的挚爱。
“知道。”余晓乐一副不堪其扰的模样。“我上一个工作的同事。”
“你上一个工作是什么?”
“日式烤肉店的服务生,他是大厨,一个连成语都不太会用的男人。”绝没有轻视的意思,她是觉得好玩、无法置信。“不晓得他是从哪里抄来的,还是谁教他的!”
“你是说不可能是他的肺腑之言?”
“这么恶心巴拉的东西?!”余晓乐摸摸自己的皮肤,想看看有没有起鸡皮疙瘩。“现代人没有人会这么写、这么说。”
“没有吗?”他真的不清楚。
“这一定是从什么情书大全或是网路上抄来的。”她做出了删除的动作。“早知道我就不留手机号码给他了。”
“他喜欢你?”盛儒昊的表情有些古怪。
“应该吧。”
“你不能确定?”他不太高兴了。
“之前我听说也有其他女同事接过这种简讯。他虽然连成语都不太会用,但是却会自夸自己是个情书大王,只要是他传的内容,都可以叫女生们对他佩服到‘五体投地’。”她说得讽刺。
“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他没听出她的嘲弄,只觉得胸口有一股闷气,话就脱口了。
“那你会传这种简讯给女生吗?”她口气嚣张。“错!我该这么问──你写得出这样的东西吗?”
“你是说我不会写情书?”他知道她在挑战他。
“你会?”
“我做得到!”
“你‘认为’你做得到。”余晓乐火上加油。“盛儒昊,我既没有和你打赌,也没有要和你比赛,你不必勉强,这年头不会写情书没什么,不是丢脸的事,你不必死要面子。”
“你等着!”他受不了激,转身要走。
“喂,我和你说着玩的!”她知道自己的玩笑过头了。
“我不是和你说着玩。”他头也不回的走开。
都已经把晚饭煮好了,却还没有见到盛儒昊出来,余晓乐实在有些良心不安,她不该那么激他,想也知道像他那样既冷硬又像木头的男人,根本写不出什么天花乱坠的情书来,她却……
终于按捺不住的去敲了书房的门,她只是想逗逗他,不想饿死他,不然她即使有九条命也无法向唐叔交代。
盛儒昊不是大大方方的开门走出来,他是用“闪”的,然后迅速关上他身后的书房门,好像书房里有什么天大的秘密般,非常诡异。
“搞什么神秘?!”她超好奇。
“我的事。”
“吃饭了。”她微笑。
“不饿。”
“盛儒昊,你知道我是随便说说的吧?!”
“我只是想证明这件事难不倒我。”盛儒昊是个很典型的大男人,他认为天底下没有什么难事,没有他真正做不到的事,更何况只是写写情书,有什么难的?!他只要把对像想成是……她。
非常简单的一件事。
“好,难不倒你,我相信,可以去吃饭了吗?”余晓乐拜托他。“我用温泉番茄炒蛋,还有辣椒空心菜,再加上炸里肌猪排、山药排骨汤,你不觉得你该趁热快点来吃吗?如果凉了的话──”
“事情做完我就会去吃。”他给她钉子碰。“现在不要烦我。”
“如果你明天早上才能把事情做完呢?”
“我明天早上再吃。”
“如果你永远完成不了呢?”她很恐惧,因为这是有可能的。“这不像是画画、写生或是主管会议,不是你能驾轻就熟的事,不能勉强。”
他不语的看着她,原来她对他是这么没有信心。
“连我,”她指着自己。“连我都没有写过情书,也确信写不出来。”
“只要你想,你就可以。”
“那……”她退而求其次。“你先吃完晚饭再继续你的‘大作’好吗?”
“你先吃。”他命令她。
“我会食不下咽。”
“我给你特赦,你不要再婆婆妈妈了。”急于回到书房的盛儒昊,要挑战不可能,他也可以成为写情书的高手。
照说余晓乐不会对这种固执、顽强又说不通的男人感兴趣,但是他的坚持令她觉得他非常迷人、非常有魅力。
败给他了,她认输了。
“我等你。”她无奈道。
“你先吃。”
“不,这么不讲道义的事我做不出来。”
“可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完成。”
“所以我等啊!”她告诉自己一餐不吃不会死,只要多喝点水、早点睡,她可以撑到明天早上,只是可惜了那些菜。
盛儒昊望着她,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停止,他发现自己的心充满柔情与温馨,好像从懂事以来的所有不快、冰冷都消失了,看着她,他发现一切可以变美好。
她不是没有被男人这么看过,可是他的眼神是那么专注、那么坚定、那么深刻,好像……他会好好珍惜她。
但这是一场戏!
余晓乐马上捏了自己的大腿一把,她是藤原缨子雇来演戏的,不能动情。
“不耽误你了。”她想要逃。逃脱这迷幻的氛围。
盛儒昊却出其不意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小乐,我可以。”他不知道想要强调或是暗示什么的一句,叫人听了心慌。
“是。”
“不难。”
“对。”
“你要对我有信心。”
余晓乐相信他办得到,只是他们之间只有欺骗和谎言,像他这么认真、严肃的男人一旦发现她只是个“演员”,他会怎么恨她、怎么羞辱她,她无法想像,甚至是唐叔,只怕都会不齿她。
使出吃奶力气抽回了被他扣住的手,她的手腕已红肿一片,可见他多来劲,而他是想向她证明些什么呢?
“你忙吧。”她挤出笑容。
“很快。”
“都好。”如果她聪明,该现在就抽身,可是那三十万对她而言是大数目。
“再耐心等一下。”
余晓乐耐心的等了。
她耐心的拿了一个空盘子,把那盘辣椒空心菜一根一根的由这个盘子夹到另一个盘子,算算到底有多少根空心菜,来来回回,她数了不只一次,真不知道她还要数上几次。
终于,她听到盛儒昊“兴奋”的脚步声,想必他的大作已经出炉,她可以解脱了。放下筷子,不敢也不想再看那些空心菜,她转过头,用一个灿烂的笑容迎接他。
盛儒昊拿着一叠用A4纸张列印出来的报告给她,叫她傻眼。
“这是情书?!”她还以为是财务报表。
“你看啊。”
“这么多?”
“我用了心。”
余晓乐觉得有趣,准备细心研究,但是当她发现这是一份分析表,他自己做的SWOT分析表,她差一点从椅子上跌下,这家伙的情书竟是这东西?!
“SWOT分析表?!”她吓得口齿不太清。
“超炫吧。”
“但是……”她当然知道SWOT分析表,它可以作为投资时了解某一产业与企业的参考,S代表的是Strength优势,w代表的是WeakneSS劣势,O则是Opportunity机会,T则代表Threat威胁,可是……
“SWOT也可以用在个人身上,作为分析个人竞争力与生涯规划的基础架构,我做完之后对自己有了更深的了解。”盛儒昊似乎不觉得有哪里不太妥,反而沾沾自喜。
“这和情书有什么关系?”她说得小声。
“看看S。”他指了指A4纸上列印的东西。
“优势──健康、多金、正直、有内涵……”余晓乐很配合的念了出来。
“再看w。”他又指示。
“劣势──寡言、不喜欢人群、冷漠。”她笑道:“这不太算是劣势,只能说是人格特质,很多人都是如此,甚至比你更糟。”
“随便。”盛儒昊不以为意。“念O出来。”
“机会……等待中?!”她不解。
“大家都有机会,包括我和任何人在内。”他给她一个她应该懂的表情。
“最后是威胁……”她认真的看着。“没有?”
“我不认为有什么威胁。”这一点上是非常自信。
分析表加上一堆图表,余晓乐发现想要忍住笑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她快要崩溃了,这居然是情书,盛儒昊居然要靠这一叠的A4纸打动女人的心,他到底有没有搞懂情书的意义啊?
“哪里好笑?”他直接问。
“我……”她笑到说不出话。
“还是哪里有错吗?”
“这是分析表。”
“一目了然不是吗?”
“女人是要看情书,不是分析表。”
“但这很实际。”不对吗?难不成要作成Powerpoint比较好理解?
“女人不要实际!”她这才确定盛儒昊有个水泥脑筋,他真的是木头人,而且是“朽木”。
“所以我失败了?”他一副不信自己吃败仗的样子。
“也不是失败,而是……”她想着怎么安慰他。
“打动不了你?!”
“或许可以打动其他女人。”她笑个不停。“看看你的优势──健康、多金、正直……”
“小乐,你是在讽刺吗?”
“不!只是……”她咬着唇,发现自己很难自圆其说。“吃饭吧。”
他哪里吃得下去,愤怒的转身,没想到自己呕心沥血的杰作被她说得好像是一堆废纸,他真的是绞尽脑汁,头皮只怕也抓出了伤口,她却是这种快笑破肚皮的反应。
赶忙起身拦住他,她抓着他的手臂。“别生气,你很有创意。”
“又是挖苦?!”
“不,你可能引领风潮!”她逼自己要很严肃的表情。“大家都看腻了之前那些老套、八股的东西,既肉麻又叫人恶心,你的SWOT分析表一出来,叫大家耳目一新、备受震撼。”
盛儒昊有点被说动了。
“你是第一个走在前面的人,盛儒昊,我给你拍手鼓掌,你出乎我的意料,比我期待、想像的更棒。”她噙着眼泪,感动的说。
“没这么好吧?!”他有了笑容。
“你有这么好!”她昧着良心。
“我也是这么想……”他回过身,看着餐桌上的菜。“我好饿。”
“我来盛饭。”她忍着笑。
“大碗一点。”他坐下。
余晓乐告诉自己一会她一定要把这叠“情书”收藏好,这算是千古奇文,这种情书可以让作者扬名立万,流芳百世。
另一方面,她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情愫在上升,对这个木头人她居然充满了感情和依恋,想抱着他的SWOT分析表和他永远在一起。
林晓筠→卖身做千金
第六章
唐叔及放完假回来的佣人都可以明显的感觉到少爷变了,变得开朗、和蔼、有笑容、懂得关怀与问候,话更是先前的两倍多。
他们更眼尖的发现到少爷和小乐小姐之间那不经意流露而且是超自然的互动,再没有冷漠、疏离,他们看起来就像是天作之合。
趁盛儒昊去公司开会,余晓乐回去探望她的阿姨、姨丈,她得让他们知道她还活在世上,并没有搞失踪,一些该缴的帐单也得缴一缴,因为她终究得回到原来的世界。
唐叔一见她回来就笑呵呵,并且替她盛好了冰凉的绿豆汤,真把她当是孙女。
“唐叔,你也喝啊。”余晓乐招呼。
“我喝过了,而且还是搭你从宜兰买回来给我的羊羹,一点都不甜也不腻。”唐叔抢着说。
“我试吃过,不是太甜。”
“你真有心。”他颇感动。
“只是一点小东西和名产,盛儒昊也出了钱,你别再谢了,我会脸红。”
“有你真好!”唐叔由衷的一句。
“唐叔……”
“你看看少爷多大的改变。”他不是空口说白话。“他整个人像是活过来一样。”
“他只是活泼了一些。”她不敢居功。“我很会烦他,他被我烦得受不了,只好和我当朋友,我只是缠功了得。”
“小乐,如果夫人在世,她一定会喜欢你。”唐叔忽然眼眶一红。“她就是没有那个命。”
“你当她上了天堂,正在享福过好日子。”她一向如此安慰人。“唐叔,死有时是一种解脱,大妈会那么年轻就走,想必有她放弃和死神对抗的原因。”
唐叔迟疑了下,没有接腔。
“你想说什么?”
“你母亲要被扶正了,你应该很高兴吧?”唐叔试探着她,有些话留在肚子里。
“还好。”她没什么好高兴的。
“到时你真的是小姐了。”
“我还是小乐。”
“你母亲一旦成为盛夫人,一切都会不同。”唐叔轻轻一叹。
余晓乐不敢和唐叔说出实情,不然戏演不下去。趁她在发呆时,唐叔又为她盛了一碗绿豆汤,她一看,露出吃不下去的模样。“唐叔,我只有一个胃。”
“喝绿豆汤可以消暑。”他半强迫、半怜爱的逼她喝。“幸好你和少爷没有血缘关系。”
“你不要想太多。”
“你们可以结婚。”
“唐叔……”
“我们大家就可以像现在这样生活在一起。”
“我和盛儒昊根本──”她想要辩解。
“我必须再说一句。”唐叔知道自己老了,没有什么豁不出去的。“小乐,幸好你和你母亲一点都不像。”
“我……”她只能当哑巴了。
“你善良、单纯、无私,是真的在关心少爷,不像你母亲或是少爷其他的手足,他们都只是想从少爷的身上弄到钱而已。”唐叔有些气愤。
“谁叫盛儒昊接下盛天财团总裁的位子。”余晓乐随口应付。
“要钱也没关系,但他们多少要表现出一点亲情吧。”他不满的是这个。
她耸耸肩。
“反而是你这个没有一点血缘的妹妹有心。”
“唐叔……”
“一定是死去的夫人有保佑。”
余晓乐不敢回答,当真相曝光,她一定会被乱棒打死,现在情况愈来愈棘手,她抽得了身吗?
她很怀疑。
藤原缨子拿出大门钥匙,打开这老旧公寓的破门,在女儿“像样”之前,她也只能把她安顿在这里。唉,要不是女儿现在的情况她不敢让盛穆天知道,她又何必去找余晓乐。
汤美晴即使努力戒毒,却仍是一副毒虫的模样,她的双眼凹陷、皮肤粗糙、头发油腻,看起来非常颓废、肮脏,好像有一、两个月没有洗澡似的,她的目光呆滞、空洞,似乎人生已经绝望,再也不可能有新的火花出现。
没有伤心的感觉,藤原缨子只感到愤怒,她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儿?!她的女儿怎么会是这个德行?她的身上难道没有流着她的血吗?
狠狠给了女儿一个巴掌,如果巴掌真能让女儿清醒,她一定多赏她几个。
“汤美晴。”她吼。
现在对痛的感觉其实并不敏锐的汤美晴,知道有东西挥上脸颊,可是没有太多反应,她只想要毒品,她要可以让她High翻天的东西。
“美晴。”藤原缨子又吼。
“我没有聋。”她冷冷回了一句。
“你多久没有洗澡了?”藤原缨子流露厌恶的表情,女儿身上的恶臭令她想要掩鼻。
“没洗澡又不会死。”
“你是女生,难道你都不注意卫生?”
“你是妈妈,你真心爱过自己的女儿没?”
像是被人狠甩了一个耳光,有那么一下下,她整个人甚至是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美晴,我可以让你过好日子,我现在可以了,但是你看看你自己现在这样子。”藤原缨子痛心又着急。
“你太爱慕虚荣!”汤美晴不以为然的指责。
“我只是想过更好的生活。”
“你抛夫弃女。”
“不得已啊。”
“你满嘴藉口。”
“美晴,那是过去的事了,现在……”藤原缨子的目光犀利。“我可以弥补过去所犯的错,不管你现在想要什么奢华的物质享受和生活,我都可以给你,我要当盛夫人了。”
“你要当慈母已经来不及了。”汤美晴冷笑。
藤原缨子的头已经洗了一半不能放弃,她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只要她天天在盛穆天身上下工夫,说不定到最后连盛天财团都会是她们母女的,盛儒昊是斗不过她的。
“美晴,你现在可以当千金小姐,难道你会笨到选择当毒虫吗?”她打了女儿的头一下。“我藤原缨子的女儿没有长脑吗?”
“我就要当毒虫。”
“你要做千金小姐!”藤原缨子以无比的决心说道:“你要当盛天财团的公王,我要帮你,我会帮你,美晴,我不会再丢下你不管,但是你必须和我合作,我要你的合作才能成功!”
汤美晴突然哭了出来,变得脆弱无比,当她需要一个母亲的时候,这个女人在哪里?当她需要母亲的指引、关心时,这个女人又在哪里?现在才来扮演天使,她当她是什么?!
“你走,我恨你!”她哭叫。
“那就恨吧!”
蓝天财团将举办慈善晚会,盛儒昊这个总裁想躲也躲不掉,他一向不太爱和人群打交道,但今天是他的场子,他不只参加还得致词,心情难免有些紧张,可今晚亦是介绍小乐给大家认识的好机会,他要求小乐当他的女伴,和他一起出席。
唐叔安排了精品服饰店送了适合正式场合的礼服来让小乐挑,说什么他都要让她以公主姿态完美出现。
余晓乐选了一套黑色小礼服,因为她知道这款礼服绝不会出错、绝不会糗到,而且唐叔还交给她一套珍珠饰品,有耳环、手链、项链、戒指,看起来不便宜,叫她戴起来有些提心吊胆。
“小乐……”盛儒昊求救的声音扬起。
因为声音是来自他的卧房,余晓乐只好循声找去,他一定是需要帮忙。
他都打点妥当,只除了一条领带,似乎怎么打都打不好,之前唐叔会帮他,现在他可以找小乐,也相信她可以做得更好。
“你哪里搞不定?”走进他的房间,余晓乐来到他面前。
“领带。”他指了指。
“我也不是很会啊!”她烦恼。
“以你的冰雪聪明,你一定可以!”
“你刚才吃糖了?!”余晓乐开始弄这条领带,她以前是没有打领带的经验,但应该不难吧,如果一般男人都会做的事,她怎么可能不会。
“你这么穿很高雅。”盛儒昊不吝夸赞。
“不会丢你的脸?”
“太完美了!”他很满意。
“没这么完美吧?!”她懂得谦虚。
盛儒昊没再多说,要求自己不能露出太多的爱慕之意,一切才刚开始,他甚至无法预料父亲和缨子的反应,他们是希望他把她带入社交界,可没有要他们俩谈起恋爱,目前还是保密比较好。
“好了!”余晓乐最后扯了扯领带。“我只能做到这个样子了。”
“比我好。”他给了她一个笑容。
“今晚你要致词,会紧张吗?”
“有一点点。”
“其实你不用紧张,只要把台下在听你致词的来宾都当是雕像就好了。”她给他出主意。“雕像没有生命,不会有反应。”
“了解。”
“你是个有内涵的人,致词的内容一定很引人人胜,大家都会被震慑住,而不会去注意你到底是不是紧张。”余晓乐夸大了一些些。
“小乐,这话有点假。”
“会吗?”她是装无车高手。
“不过我比较不紧张了。”盛儒昊必须说她像是他的定心丸。“因为有你。”
“我没有什么作用。”
“你当然有!”他将她耳边的发丝往后勾。“有你在,我好像什么都不怕。”
余晓乐凝视他,无法回答什么。
“你好像有一种让人心神镇定的效果。”
“当我是镇静剂?!”
“你比镇静剂有用。”先不管自己的紧张,他担心的问她。“你呢?”
既然他提了,余晓乐也不客气。“今晚可不可以不要介绍我是你妹妹?”
“为什么?”
“我不可能今天就融入你们所谓的上流社会,也不可能今天就适应,我需要一点时间观察、学习、了解。”她其实是想到了自己的假身份,她是不折不扣的余晓乐,永远不会是名媛千金。
虽然当初藤原缨子并没有告知她,要她假扮汤美晴的原因,但有特定提醒两点──跟盛儒昊打好关系,不能被赶出去,还有避免以汤美晴的身份出席公众场合。
“你害怕了?!”盛儒昊捏了捏她的脸颊,很自然流露的小动作,完全不需思考。
“这毕竟不是我熟悉的世界。”
“上流社会并没有那么可怕。”
“因为你已是其中一份子。”而她知道自己永远也不可能是。“所以给我一点时间,也许下一次……下一次我就知道该如何应对。”
“小乐,缨子将你托给我,不就为了这个?”他真的不懂。
“我……我知道,但能不能不要这次?”能逃过一次是一次。“今晚就让我以你的朋友出现,好不好?”
“女朋友吗?”他眼睛一眯。
“不好啦!”
“但大家都会以为你是我的女朋友。”
“那不是害你被误会?”她马上觉得不妥。“说我是你的特助好了。”
“我已有特肋,是个男的!”盛儒昊自信的笑。“总之今晚你是我的女伴。”
如果要选出盛天财团慈善晚会上最受注目、最耀眼的一对,那真的非盛儒昊和余晓乐莫属,他们这郎才女貌的一对,是会场上大家私下八卦的焦点。
盛儒昊并不刻意强调她的身份,而余晓乐从他致词之后,大都紧跟在他身边,他们像是一对无法切割的连体婴,使得许多对盛儒昊有意思的女士和对余晓乐有兴趣的男士,都在犹豫自己该不该展开攻势,会不会自讨没趣。
余晓乐心里自然是七上八下,但是她力持镇定,除非别人先开口,否则她一律以微笑回应,微笑总不会出错。
“小乐,你表现得很好!”盛儒昊在她的耳边低语。
“我全身在冒汗……”
“看不出来。”
“我觉得自己好像没穿衣服,大家都在看我们。”她的声音有一点点颤抖。
“他们当然会看我们,因为我们值得看。”盛儒昊不再搞自闭、不再惜宇如金,他发现自己其实是可以畅所欲言的。
“我配得上你?!”余晓乐有些晕陶陶的。
“你当然配得上我。”
“但是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孩。”
“你哪里平凡?”
“我少了……”她看看会场里这些珠光宝气的名媛、千金。“贵气。”
“贵气是钱堆彻出来的。”
“你说得容易。”
“小乐,容我说句比较不客气的话。”他瞅着她。“想想你母亲。”
“我妈?”她一下子摸不着头绪。
“卸下了那精致的彩妆,拿掉了她身上的那些珠宝,脱去她一身名牌的华服,还有她手臂上挽着的我爸爸的手,如果没有了这些,她也是一个平凡的女人,你懂吗?”他一针见血的表示。
“所以如果没有你,我就什么都不是?”余晓乐思考的正是这一点。
“你和你母亲不一样!”他立刻说。
“哪里不一样?”
“你比她多了一点人味。”
“人味?!”
“如果你和你母亲是一样的,那么今晚,我不会把你当是我的影子一般带在身边,我会向大家介绍你,然后马上走开,好像你是传染病源头,你了解吗?”盛儒昊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你这么不喜欢我妈?”余晓乐刺探。
“她太有野心。”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你有吗?”他目光炯炯有神的问:“你的野心是什么?”
“我……”她总不能告诉他她的野心就是把三十万赚到手,然后希望他不要恨她,因为当他知道她根本不是缨子的女儿,只是来得到他信任的女演员时,他不会高兴的。
“不知道还是不敢讲?”
“反正不是成为盛夫人。”余晓乐很聪明的反击。“你怕的是这个吧?”
“我为什么要伯这个?”
“你不是认为每个人都想从你身上捞好处?”
“你不会!”
“你对我评价这么高?”
盛儒昊知道会场里的男男女女在明在暗的观察他们,可是他不在乎大家怎么看,他抓起了小乐的手,投注含情的眼神,他不怕全世界知道他喜欢这个小乐。
“你想从我身上捞什么好处就捞吧,我给你!”他大方表示。
“我才不要你什么好处。”她很有自尊的说。
“我就说嘛。”
“我对你没有妄想。”
“是我对你有妄想。”盛儒昊自行承认。“可以吗?”
“但……如果有天你发现我欺骗你,”余晓乐深吸一口气。“如果我并不是你现在认为的这个小乐,你会怎样?”
“你有理由欺骗我吗?”盛儒昊理智的先问。
“我或许有理由。”
“那我或许会原谅你。”
“盛儒昊,你变坏、变贼了。”
“如果你有理由欺骗我,那我当然会原谅你,但是小乐……”他不是在开玩笑。“你现在有在欺骗我什么吗?”
这会会场里正在放一首适合跳探戈的舞,余晓乐不想费神再去聊什么欺骗的事,今朝有酒今朝醉,干么去想一些尚未发生的事。
“跳舞吗?”她邀他。
“我不会。”他带着歉意和遗憾。
“我教你!”
“我怕出糗。”
“就算出糗……”她把他带进了舞池。“也是我们俩一起出糗,有伴。”
林晓筠→卖身做千金
第七章
趁着盛儒昊外出参加公司的股东会,余晓乐偷偷溜进他的画室,打算来个大探险,一向他喜欢一个人作画,不喜欢被打扰。
不想做得太明显,她大都只用眼睛浏览,忽然瞥到了几本放置于桌上的素描本,一时好奇心大起,她想知道他的素描本里有什么。
一打开,她吓了一跳,第一张映入眼帘的竟是她的画像,再翻第二张、第三张、第四张……竟然全都是她!
推算了一下时间,看画中她的穿着、神韵,应该是他们一起去宜兰玩开始的,回来之后,他趁她不注意或是根本没有发现的情况下,偷偷画她,果然他是喜欢她的,而且比她想像的还要多。
正在得意时画室的门被推开,吓得她手中的素描本掉落到地上。
盛儒昊折回来拿一些资料,却遍寻不着她,经唐叔指点,才知道她在画室,结果一推开门就看她拿着素描本,既然无法保密,她倒也不介意提前拉近两人关系。
“被我逮到了。”他佯装生气。
“我只是……”她超尴尬的,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并不值得鼓励。
“你想看可以直接问我。”
“我以为你去开股东会了。”
“然后你就溜进来?”他大步的走向她,存心吓她。“你犯法了。”
“哪有。”
“你私闯别人的画室。”
“我又不是不认识你。”她抗议。
“但你没有经过我的同意。”
“那你的行为呢?”余晓乐也抓着他的把柄,不是只有他可以咄咄逼人,她也可以。“你未经过我的同意,偷偷画我的画像,你也犯法了。”
“我犯什么法?”他笑咧着问。
“你没听过肖像权利金吗?”
“你是说你有肖像权?”
“当然,但我是无价的!”
“那现在怎么办?”他还不想结束这亲密的斗嘴。“我画了这么多你的肖像,你又说你无价,那这笔钱要怎么和你算呢?”
“是不好算!”她的双手扠在腰上。“但是……考量到你一向对本姑娘不错,而且是初犯,所以我就不和你计较,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赶尽杀绝,怎么样?我是不是很有胸襟?”
“既然你如此有胸襟,看来我也不能小家子气,我不可以和你计较了!”盛儒昊摇摇头,“咱们扯平如何?我不抓你私闯画室,你也别给我讨什么权利金。”
“一言为定。”她伸出手。
他微笑的握住了她的手。
“小乐,我这么喜欢你会令你困扰吗?”他认真、皱眉的问,握着她的手竟有些颤抖。
“受宠若惊。”
“那你呢?”他也要答案。
“我……”余晓乐抽回手。“盛儒昊,像你这么有自信的男人,不需要我这个小女子说些甜言蜜语来哄你开心吧。”
“不用甜言蜜语,我要真心话。”
“我……”她在闪躲。“你不是要去开股东会吗?你在这里浪费时间,当心一会那些小股东发飙,找你的碴,快走吧。”
“小乐,我只是要你回答一个简单的问题。”
“这问题不简单。”
“你需要好好的想吗?”
“我当然要想!”她心里烦的事可多了,她不像他这么单纯、这么好处理,只要他喜欢的,可以不甩任何人,照自己的意思,但是她不同,她只不过是一个骗子。
“那你晚上给我回答。晚上我带你去外面吃,到时你要给我一个满意的答覆。”
“暴君。”她嘴里骂着,嘴角却勾起微笑。
“很帅、很冷傲的暴君吧。”
“臭美!”她推着他出画室。“别让那些可怜的小股东等了。”
盛儒昊前脚才刚出门,藤原缨子的电话就来了,她当然不是心血来潮想要见余晓乐,她是得确认余晓乐不会搞砸她的计划,因为她一大早就看到报纸上余晓乐和盛儒昊状似亲密的合照和报导。
“情况如何?”藤原缨子劈头就问。
“还好。”面对她,余晓乐的心情是忐忑的。
“你这‘还好’太含糊了,是代表情况很理想还是情况不是太理想?”
“他没想再赶我走,我的身份也没曝光。”她如实报告。
这不是她想听的,她才不在乎余晓乐的表现如何,反正她是另有计划,到最后她会把她打成冒牌货,叫她背黑锅。
“我想知道的是他对你怎样?”
“他……还算照顾我。”余晓乐留了一手的回道。
藤原缨子是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女人,以她对余晓乐的了解,事实绝非如此,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孩,她就知道她口齿伶俐,但是今天,她那不顺的话语证明了她有些心虚。
“余晓乐,你不会笨到喜欢上盛儒昊吧?!”她单刀直入的说:“你不会忘了你真正的任务和身份吧?”
余晓乐招架不住,所以一直没有回话。
“你想进到盛家?”
“我没有这么想!”
“那最好,我会是盛家以后的女主人,如果你有胆想要进入盛家,我会让你日子过不下去,不要以为你勾引上了盛儒昊,就可以高枕无忧。”藤原缨子更加挑明的说出,没有一点迂回。
“缨子小姐,我没有那么笨,所以可不可以请你停止攻击我?”余晓乐不想吃闷亏。
“我是在提醒你,怕你在那幢豪宅住太久了搞不清楚真实与幻境。”她恶毒道。
“我知道自己是谁。”
“那代表你还有点脑,我的三十万不会白花。”藤原缨子松了一口气。“我还真有点胆心你会和盛儒昊擦枪走火,那可不在我的计划中。”
余晓乐只是摇头。
“盛儒昊有没有和你这个妹妹谈他对我的感想?”她追问。“毕竟我要当上他的后母了。”
“我想他不在乎。”余晓乐有点冷淡的说。
“或许我会要回那幢豪宅。”
“但那是盛儒昊的──”
“哼!”藤原缨子非常气愤。“说来你或许不信,因为盛穆天有太多的小老婆,所以他给其他女人都是一层公寓而已,大家的日子可不像盛儒昊的妈妈那么尊祟、那么奢华,盛穆天对妻子和小老婆是有差别待遇的,而我早就发誓,总有一天,我要成为那幢豪宅的女王人!”
余晓乐心急,却无法说任何话。
“一旦我当上了那幢豪宅的女主人,我第一个要换掉的是唐叔,然后是那些佣人们和司机、园丁。”藤原缨子都想好了。
“可是他们都待了那么久!”
“干你屁事。”
“我只是……”
“你没有说话的资格。”藤原缨子不让她往下说。“主权在我。”
余晓乐此刻好后悔当初接下这份工作,现在她是骑虎难下,怎么做都不对,到时没有人会原谅她、同情她,只会恨死她。
盛儒昊觉得今晚的余晓乐超反常、超闷闷不乐,虽然和他一起置身在这非常浪漫、非常有气氛的法国餐厅里,可是她没有一点喜色,反而是心事重重、郁郁寡欢,眉头没有舒展开过。
“你不喜欢吃法国菜?”
“我什么都吃。”她没诚意的回答。
“那……是我吓到你?”
“你吓到我?”
“早上我告诉你我喜欢你,然后要求你晚上给我你的答覆,你肯定被我吓到了,不然这会你不会如此失常,完全不像平日的你。”他学会打趣。
余晓乐知道不是这样,问题比这大太多了,她有些手足无措的玩着餐巾。
“你不喜欢我也没有关系啊。”盛儒昊漾开一个他可以接受她拒绝的微笑。“不用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不是。”
“不是什么?”
“盛儒昊,情况……”她手绞着餐巾。“真希望一切可以重来。”
“为什么要一切重来?”盛儒昊完全无法理解。“我觉得一切都很好、很顺利,我从来没有这么愉快、轻松的感觉,为什么不继续下去?我不要重来,你听到没?”
余晓乐听到了,只是她不知道要怎么继续下去,藤原缨子一定起疑、有了戒心,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拆穿她的身份。
“今天白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事。”
“唐叔说你出去了。”
“你派唐叔监视我、调查我?”她心烦的借题发挥。“你要不要在屋子里装上电眼或是监视系统?”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盛儒昊是直心眼的人,马上大声澄清。“你不是犯人,我不需要派人监视你,我只是由唐叔的口中大概知道了你的作息,我喜欢你,这过份吗?”
余晓乐当然知道不过份,她分明是在制造冲突,看自己心里的罪恶感会不会少一些,看自己的脸皮可不可以再厚一些,盛儒昊什么错都没有,只错在喜欢上她。
“小乐,能解决的事,我帮你解决。”盛儒昊自愿当她的骑士,拯救她的。
“不能解决的呢?”
“我和你一起承担。”
“盛儒昊,你想骗我的眼泪吗?”
“不!我只想告诉你……”他的眼神如钢铁一般。“不论好事、坏事,我都会在你的身边。”
她的眼泪不是被骗的,是自动流出来的,和他相较之下,她显得奸诈、狡猾、有心机,她是为了钱才来到他身边,她骗取了他的一颗真心,如果她还有点人性,就该现在向他坦白一切。
默默的递上面纸给她,盛儒昊不知道自己问不问得出原因,他只知道她的眼泪令他揪心、令他五脏六腑翻搅个不停。
接过面纸的余晓乐只是静静擦着眼泪,她想向他自首,但缺了勇气。
“小乐……”盛儒昊的语气带点恳求。“别这样,这样解决不了问题。”
“我很坏。”她忽然说。
“你才不坏。”
“有天你会骂我狼心狗肺。”
“我才不会用这样的字眼骂你。”
“你是说……你会用更糟、更可怕、更没有一点情面的字眼?”她的心荡到了谷底。
“我是说……”他差点笑出来。“我不会骂你,不管是用什么字眼。”
“那是因为事情还没有发生。”这正是她的死穴。
“什么事情?”他已经用尽所有的耐心。“起码你要让我知道我即将面对的是什么,让我有心理准备,不要让我手无寸铁的上战场,不要叫我毫无防备的面对敌人。”
余晓乐已到嘴边的话又吞回肚子里,如果她现在说出来,那她和盛儒昊的这段感情现在就会结束,如果她不说,她还能再多拥有一些日子。
偷点时间。
留下美好。
余晓乐现在只有这个心情,于是她忽然整个脸色一变,看起来乐观、积极、愉快,又像是盛儒昊熟悉的那个她了,没有了眼泪,只有唇边一抹淡淡的、浅浅的笑容,看起来甜极了。
“我们吃大餐吧!”她宣布。
“小乐……”他错愕不已。
“我忽然胃口全开。”
“你这算变脸吗?”他颇迷惑。
“不,这算及时行乐。”
“你是说把握当下?”盛儒昊的想法正面一些,他不太会用及时行乐那样的字眼。
余晓乐马上给他拍拍手,一脸兴奋。“对!就是要把握住当下,因为说不定……我们一走出这家法国餐厅就被突然掉落的招牌砸死,或者是开车……莫名其妙发生了车祸死亡,也可能……一个飞碟刚好掉到我们的屋顶,害我们被吓死,更可能──”
“小乐。”他不得不打断她的话,因为再让她这么肆无忌惮的说下去,他和她搞不好真的下一分钟就蒙主宠召。
“可能嘛!”
“是没错,但……”
“干杯!”她拿起红酒。“什么不顺心、不如意的鸟事都抛到脑后,我们要尽情享受生命、享受现在,这才是聪明人。”
盛儒昊亦举起酒杯,不想费心再去捉摸她的反应、她的心情,他只想和她一样,好好的享受这一分、这一秒。
“你还是没有回答我。”
“晚一点。”她承诺。
“不会又耍我?!”
“那你可以直接宰了我。”
“好,再信你一次。”
回到家之后,余晓乐果然没有耍他,她兴匆匆的跑回自己的房间,拿了一叠的A4纸,又兴匆匆的跑回到他面前,将这叠A4纸塞到他的手里,要他自己看。
“这是……”盛儒昊低头一看,霎时觉得想找地洞钻。“这是我的……”
“你写的情书啊!”
“小乐……”他居然有点脸红了。
“看看我在上面批示了什么?”她催促他。
“你做了批示?”他觉得好笑。
“当然了。”
盛儒昊知道她一向花样多,于是他皮绷得紧紧的往纸上瞧去,果然见到她用红笔写下大大的──OK,Ido,这表示了……她的接受、她的满意、她的心境。
“小乐……”他又一次的笑咧嘴了。
“虽然你无趣又不浪漫,但是能写出这样的情书,也代表了你是一个踏实、有内涵、有深度的男人,所以……”她上前用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我愿意接受你的情书、接受你这个木头。”
“但这又不是为你写的。”盛儒昊送上一个她会错意的表情。
“什么?!”她大惊失色,连忙收回搂着他脖子的手。“我自作多情?!”
“你想太多了。”他一叹。
“盛儒昊……”她想找一扇窗子跳出去。
“骗你的啦!”轮到他笑开怀,总算整到她一次。“被我唬到了吧。”
“你……”她指着他的鼻子。“你居然敢要本姑娘?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向武松借了打老虎的勇气?你要我?!”
“偶尔我也要找点乐趣。”
“整我是乐趣?”
“小乐,让我虚荣一下好吗?”
当然好,总要让他的男性自尊适时得到抒发,但是她依然有整他的方法,于是带点撒娇的坐到他的身侧,整个人偎到他身上,像个小恶魔般笑着。
“盛儒昊,你画了多少张我的素描?”余晓乐用甜得可以腻死人的口吻问。
“三、四十张吧!做什么?”
“画了这么多?”她啧啧称奇,摇了摇头,好像很替他惋惜的样子。
“你又有什么鬼主意?”他开始“害怕”了。
“一张素描用一声‘我爱你’来换。”
“换什么?”
“换肖像权利金。”她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那不是扯平了……”他失笑抗议。
“后悔了不行吗?”她嘟起子嘴。“一张素描用一句‘我爱你’来抵,你不要考虑太多、太久哦,不然就改成一张素描要说两句的‘我爱你’。”
“小乐,你是土匪吗?”盛儒昊此刻的心是甜滋滋的,他乐意说上一千、一万遍,只是在这种被勒索、被恐吓的情况下,有点没面子。
“变成三句哦。”
“我可以报警吗?”他还想做困兽之斗。“我好像被人威胁了。”
“这种男女之间的纠纷,警察不受理。”
“你吃定了我。”
“说不说?”她下巴一抬,像是个女海盗的用手指指着他。“我又不是叫你在大庭广众的面前说,而是私底下,在我的面前或是耳边,轻轻的说出来就可以,我一个人听到就OK。”
“不能付钱?”
“我才不要钱。”
“好吧。”他认输了,他不是她的对手。“小乐,我爱你。”
“真心的吗?”她喉咙一紧。
“真心的。”
“再说一次!”
“我爱你。”
余晓乐激动万分,她听到的第一句“我爱你”是由这个她打心里喜欢的男人口中说出的,而且还不只一次,将来还有三、四十次,如果能一直听他这么说下去,她一定是全宇宙最快乐、最幸福的女孩。
“我是得一次都讲完,还是可以逐天慢慢的消化掉?”盛儒昊幽默的问她。
“我想想……”她还真的很认真的想了。“我觉得一天不要超过三句。”
“你会觉得腻?”
“不,我是怕你会觉得恶心。”
“但我说得很自然啊。”
“没真心。”她用拳头捶了他一下。“我才不要你常常说、天天说,我要你在有意义、有感觉、有纪念价值的情况下说,‘我爱你’这句话是很神圣、很崇高的。”
“我同意。”他握住了她的双手。“那现在是不是该轮到你说?”
“喂!我又没有偷画你的素描。”她耍赖。“写SWOT分析表的人也是你。”
“但是,”盛儒昊可是老神在在,完全不烦恼。“你私闯我的画室。”
“别小气了。”她笑到露出白牙。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私闯你的画室是给你面子哦!”余晓乐硬拗,但是看到他那坚定的眼神时,她投降了。“我……爱你。”
林晓筠→卖身做千金
第八章
登上高峰之后只能往下走,过着幸福、快乐日子的余晓乐开始烦恼三个月的限期将至。
灰姑娘一到午夜十二点,一切会被打回原形。
她呢?
她很想相信自己和盛儒昊或许会有未来,但随着时间的沙漏一点一滴的流光,她终究是要面对现实,自己并不是他一直以为的那个人。
盛儒昊不是没有注意到她的闷闷不乐,连唐叔和佣人们都会提醒他,要他注意一下小乐的心情,所以绝不是他想太多。
他近日更发现她常常一个人坐在花园的凉亭里发呆,天气实在炎热,他很怕她会热到中暑。
“屋子里有冷气,你待在这里是想做热的耐力考验吗?”他走进凉亭。
“我在想事情。”
“有冷气的地方想不出来?”
“我心里很烦。”余晓乐坦白。
“我会看不出来吗?”盛儒昊和她对面而坐,他不想坐她身边,不想被她搞得忘了自己要问的重点,只要她偎着他,他的理性和智慧都会出问题,无法做出正常的判断。
“是啊,我相信你看得出来。”她幽幽的说出,一张小脸非常落寞。
“所以是什么事?”他直截了当的问。
“我不想说!”她心烦意乱,“说了也没用。”
“和生死有没有关系?”
“生死?!”
“是人命关天的事吗?”盛儒昊抱着很严肃、很庄重的心情开口。
“拜托,和人命没有一点关系。”她白了他一眼。“没有人被杀,也没有人杀人,是很‘单纯’的事,只是……”
“既然不是无可挽回,既然不是已成定局,更何况没有人死、没有人犯下法律上不可饶恕的罪,那么你是在烦什么?你又不是全世界最高的人,即使天会塌下来,大概也要轮个几亿年才会轮到你来顶。”他现在很会说笑话了,而且笑口常开。
“不好笑!”她却笑不出来。
“到底什么事?”他正色的追问。
“反正……”她一个反正之后就不想再讲。
“反正怎样啊?!”
余晓乐吐了一大口气,反正时间已经不多,反正事情马上要出包,她这个假汤美晴很快要被判出局,她当初怎么会一口答应藤原缨子呢?她脑残吗?
“小乐。”盛儒昊已捺不住性子。
余晓乐惭愧又带着罪恶感的看他,她早晚要面对自己的良心,可是……
“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她含在嘴里似的,很小声的冒出了一句。
他听到了,他的听力一向很好。“你是在烦恼这个?”
“总有一天……”她苦恼,怕自己会成为过街老鼠,大家对她扔石头,因为她骗了很多人。
“就是为了这个?”
“问题很大。”
“简单!”他一脸轻松。
“简单?”
“我会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她怕怕的。“你知道我的烦恼是什么?!你知道?!”
“小乐,我没有那么木头。”
“你确定?!”
“我会让你成为世上最快乐的女孩。”他打包票。
“盛儒昊……”她更加不安了。
第二天一早盛儒昊找来了各大报的记者,宣布他和汤美晴订婚的讯息,他特别向记者简单的介绍了下汤美晴的背景,强调两人并没有血缘关系,因为情投意合,特此公诸于世。
当天的晚报就登出消息,唐叔向余晓乐恭喜时,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唐叔把晚报拿给她看时,她差一点昏倒,盛儒昊要订婚的人是汤美晴,不是她余晓乐啊!
来回在大厅中踱步,她真不知道要怎么向盛儒昊解释,自己并不是汤美晴。
盛儒昊回家一见到余晓乐,本以为她会兴奋的冲进他的怀里,但没有想到他猜错了,她居然是一脸惨白、不知所措,完全没有即将成为他新娘的喜悦,他不禁要纳闷……
他做错了吗?
“小乐,你看到报纸了吧?”盛儒昊向她献宝。“怎么样?是惊喜吧?”
“你为什么不先和我商量?”口气很差。“为什么要自作主张呢?”
“你不高兴?”
“你……”她吐出一个哀叹。“你不该这样一意孤行!”
“看起来你对于我们的订婚消息非常感冒。”他有种热脸去贴她冷屁股的尴尬。“是你自己说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我才会想要给你一个惊喜,难道这不是你要的?”
“我没有要订婚。”
“为什么?”
“因为……”她欲言又止。“因为时候还没有到,因为你连问都没有问过……我妈。”
“缨子?”盛儒昊还是状况外。“我不认为你母亲会反对。”
“缨子不会反对,可是……”可是她真正的妈妈不是缨子,这下令晓乐更加郁卒了,事情怎么会弄到这个地步?“盛儒昊,订婚是一件大事,你怎么能这么随随便便就公布。”
“这是我们俩的事。”
“这绝不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而已。”
盛儒昊真的猜不透了,他一直以为这样能讨她欢心,会令她喜极而泣,没有想到完全是反效果,她有如热锅上的蚂蚁般,见不到一丝欣喜。
“小乐,我做错了吗?”他心平气和的问,坚持不动怒。“我弄巧成拙了?”
余晓乐欲哭无泪,她该怎么跟他说呢?
“你担心缨子责备你?”
“情况比你想的复杂。”
“你亲生父亲的问题吗?”他先替她想到。“我们该先经过他的同意?”
“也不是。”她烦躁不已。
“那是什么?”
“我并不是……”几乎都要脱口而出她并不是汤美晴,她根本就是一个……冒牌货,他以为他和自己爱的女人订婚,但真相浮出,当大家知道这是一场闹剧时,很多人都会下不了台。
“小乐,你能不能一口气说完。”盛儒昊即使是圣人,这会也要抓狂了。
“我不能……”
“你不能怎么样?”
现在说出来,她马上就得打包东西离开这里,盛儒昊绝不会原谅她;她若现在不说,还可以再争取一点相处的时间,她并不想离开盛儒昊,她听他说过近百遍的“我爱你”,他现在素描的对象只有她,她……她很傻,鸵鸟的以为能拖过一天是一天。
“告诉我,”盛儒昊抓着她的双肩,不让她再像是一个游魂般的不知如何是好。“我们订婚是喜事一件。”
“才不是!”她向他咆哮。“是一个错误。”
“你给我解释清楚。”他摇晃着她的肩。“我真的要受不了了,你不要再卖关子。”
“我……明天给你答案好吗?”她向他讨饶。“拜托你给我一个晚上的时间,让我好好的思考我该如何处理这事,你不会知道这之中有多麻烦,我真的要静静的想一下。”
“我不知道一个晚上能改变什么。”
“我必须让自己的思绪清楚,才能告诉你一切。”
盛儒昊不再逼她,反正只不过是再多一晚,明天早上他就会要她全盘交代清楚,她不能再这样莫名其妙、举止怪异,结婚,该是他们俩都要的,他们要建立一个属于他们的家庭。
明天。
藤原缨子抓着晚报的手在颤抖,她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或是生气,因为盛天财团的总裁和汤美晴……她的亲生女儿订了婚,可是这个汤美晴却不是真的汤美晴,不是她真正的女儿,是个如假包换的冒牌货啊!
盛穆天看到消息的第一反应是想打电话骂儿子,儿子订婚的消息他居然是由报上得知,儿子竟没有先知会他一声,这算什么?!现在的小孩都这么目无尊长、无法无天吗?
他电话一拿起来就准备按下拨号键,藤原缨子立刻从他手中抢过电话,她现在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做,必须通盘想清楚才行。
“我要打电话骂儿子,你干么阻止我?”
“消息都登了,再骂来得及吗?”
“你同意?”
“反正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话虽如此,可是儒吴的手脚也未免太快了。”盛穆天心中难免疑惑。“当初他还不想要小乐去他那里住,结果……这会居然订婚了!”
“日久生情嘛。”藤原缨子把话筒放回去。“谁叫他们是年轻人,同一个屋檐下天天相处,感情自然发展得快。”
“你不会生气吗?”
她现在的感受是矛盾,因为盛儒昊订婚的女孩是“汤美晴”,真成的话,盛天财团的一切都会落入她们母女手中,可是这和她计划的不同,她担心这变数会带来麻烦。
“缨子,你不打个电话给小乐吗?”盛穆天觉得有些怪怪的。“你也是看了报纸才知道的吧?”
“我和你一样。”
“那你不骂骂她吗?”
“我为什么要骂她?”藤原缨子先护卫自己的女儿,故意不用“小乐”这小名,刻意叫“美晴”。“难道你认为我们美晴配不上你那宝贝儿子吗?美晴没资格进盛家吗?”
“我没这意思。”他马上堆起笑。“这算亲上加亲,我怎么会觉得她没有资格呢?”
“那我为什么要骂她呢?”
“因为她不尊重你啊。”
“尊重?”藤原缨子露出一个非常世故的表情。“只要女儿能幸福,先斩后奏也无所谓。”
“儒昊会给她幸福的。”
“希望如此。”藤原缨子这会忧心忡忡,她心里想着要怎么去拆穿余晓乐那冒睥货,而自己又能全身而退?那女孩不可能乖乖摸着鼻子走人吧?她和盛儒昊应该是有感情了。
“不如……我们两对的婚礼一起举行?”盛穆天觉得是双喜临门。
“我们的婚礼是在这个月底耶。”
“我相信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他们准备得及!”盛穆天似乎已决定要这么做。“更何况儒吴的个性你又不是不清楚,他是那种怕麻烦、怕折腾的人,一个星期来完成他的终身大事,我想他说不定会向我说‘谢谢’。”
这下藤原缨子头皮发麻了。
“不然我们现在就去找儒昊。”他是个急性子。“看看他打算怎么办。”
“不急。”她没有动。
“又怎么了?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明天再说吧。”
“明天?”
“今晚我还有些事。”她随口撒谎,“我和几个姊妹淘约好了。”
“你女儿的事比不上你和姊妹淘的聚会吗?”他有些怀疑。
“没有你的事。”婚礼的日期一确定之后,藤原缨子的气势就强多了,她不再像之前那么百依百顺,小女人的对盛穆天,她觉得自己稳坐宝位,可以嚣张了。
“缨子。”盛穆天反而变得比较敢怒不敢言。
“我要出去了。”
汤美晴瞪着母亲,对母亲带来的名牌服饰、皮包、皮鞋、配件,完全无动于衷,好像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明天一早我来接你,你最好给我穿戴整齐,我知道你现在已经脱离毒品!”藤原缨子命令女儿。
“你想接我去做什么?”汤美晴不带一丝感情的问:“演戏吗?”
“没错,你要和我去演一出戏。”
“你自己过得好就好,我实在不想和你有牵扯,你能不能不要来烦我。”汤美晴堕落惯了,她不想那么辛苦、活得那么累,她想照自己的意思活,不想被操纵。
“汤美晴,都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你最好不要和我唱反调。”藤原缨子语带警告。
“要去哪?”她懒散的问。
“去找盛儒昊。”
“然后呢?”
“然后都交给我。”藤原缨子已经有了一套说词,她反覆的想、反覆的沙盘推演,只要她一口咬定余晓乐是个骗子,连她这个做妈的都被骗了,余晓乐口才再好只怕也百口莫辩。
“我当哑巴吗?”汤美晴冷漠的笑了笑。
“你当汤美晴。”
“我本来就是汤美晴。”
“那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一整夜的失眠并无法帮余晓乐找到解决问题的方式,她想了又想,唯有坦白从宽,说出真相才能让她解脱,至于盛儒昊要不要原谅她,那又是另一回事,她不能再演下去了。
盛儒昊一早就在画室里作画,画画能让他心灵平静,他也几乎一夜没有阖眼,不知道小乐今天早上会告诉他多劲爆的消息。
拖着沉重的脚步来到画室,余晓乐除了面对还是面对,除了坚强还是坚强。
“早。”她嗫嚅的打招呼。
“早。”他放下画具。
“你……睡得好吗?因为我……”
“小乐,省去这些开场白,你就直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我睡不好,满脑子问号,现在我只要一个答案。”他超犀利的说。
“好吧,我要说我并不是──”
“她不是汤美晴!”藤原缨子带着女儿闯进画室,完全不理会跟在她身后年迈的唐叔的阻拦,她是硬闯进来的。
“少爷──”唐叔面有难色。
盛儒昊知道出了大乱子,但是他不能自乱阵脚,先是瞄了余晓乐一眼,然后看向唐叔。
“你先下去吧。”
“少爷,这情形……”
“我会处理。”他要唐叔带上画室的门。
当门阖上的那一刹那,整个画室静到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一种令人不舒服的气氛在扩散。
“儒昊,这个叫小乐的是冒牌货,她连我都骗了,她骗了我们每一个人!”藤原缨子先下手为强,做贼的先喊抓贼。
“你……”余晓乐是一脸的震惊,怎么会是她骗了每一个人?明明是藤原缨子花了三十万元雇她来演戏,她怎么可以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我很久没有和女儿见面,所以当这个小乐说她是美晴时,我就傻傻的相信了她。”她接着把女儿推到自己面前。“这个女孩才是汤美晴,是我委托征信社找到的。”
余晓乐想要开口,可是她发现藤原缨子根本不给她一点机会。
“当初就是因为怀疑,我才会找征信社。”藤原缨子语气哽咽、眼眶含泪。“当这个骗子找上我时,基于一种补偿的心理,我还是认了她,都怪我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我好几年都没有见过我女儿,这个骗子偏又和美晴有点像,我才会……中了她的计。”
“不是这样……”余晓乐只能猛摇头,一脸惊恐。“明明就不是这样……”
“你还敢说!”藤原缨子指着她的鼻子骂。“你是从哪里知道我和美晴的关系?”
“是你透过经纪公司──”
“你还要满口谎言?”她连忙打断。
“三十万的代价!”余晓乐吼。
“什么三十万?”藤原缨子死不认帐。“你拿到了三十万?你什么时候拿到了钱?”
“你预付了我十万元!”余晓乐看了盛儒昊一眼。“你说事成之后才会付另外的二十万。”
“证人呢?”
“经纪公司可以帮我证明。”
“那你现在马上打去问。”
余晓乐怔了下,忽然想通,即使她打了电话,大概也不会有人为她证明,藤原缨子一定先买通经纪公司,用钱封住了他们的嘴,她完全孤立无援了。
“打啊!不敢吗?”
“打了也没有用。”她对自己苦笑。
“你不敢打嘛。”
盛儒昊看着这情形,心中燃起了熊熊怒火,不管哪一边是真、哪一边是假,他都痛心极了,他只知道自己确定被耍了。
“我真正的女儿就在这里,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拿出你的身份证来。”藤原缨子胸有成竹的要求。
余晓乐这会像个木头人,她总算知道什么叫做“呆若木鸡”了。
盛儒昊看着她,他一直以为她姓汤,他一直都是叫着她的小名“小乐”,他爱上的女孩他竟然连她姓什么都不知道,太可笑了。
“你姓什么?”他酷酷的问她,先放下他们之间的谎言与恩怨情仇。
“余。”她麻木的道。
“名字呢?”
“晓乐,日尧晓,快乐的乐。”
“所以你的真名是余晓乐?”盛儒昊重复,他很想仰天长啸,不知道该怎样整理这混乱的思绪。“我居然被你骗了快三个月,我是不是心智有问题?”
“儒吴,这不是你的错!”藤原缨子马上介入。“连我都被骗了,所以不能
“出去!”他冷漠的打断她。
“你──”藤原缨子的脸色一变。
“带着你的女儿滚出去!”他大吼一句。
林晓筠→卖身做千金
第九章
当画室里只剩下盛儒昊和余晓乐单独在一起时,那气氛简直比世界末日将来临时更叫人喘不过气,余晓乐不太知道凌迟的感觉是怎样,但是心如刀割的滋味,她现在似乎可以体会。
盛儒昊发现自己此刻谈不上愤怒或是心寒,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似乎一部份、一部份的死去,他感觉不到痛,但是异常的沉重,好似他再也不是完整的人,只是一个会呼吸的傀儡。
“给我你的说法。”他此刻对待她的态度像是法官在询问嫌疑犯。
“你会相信我吗?”她实在不敢有此奢望。
“我不见得会相信你,但这是为了公平,总不能只相信藤原缨子的片面之词吧?”他又回到了起初的那个人,冷硬、苛刻,眼神始终带着一抹沉郁气息。
“我的确是藤原缨子花钱雇来的。”余晓乐讲出事实,不再有任何谎言。
“扮她女儿?原因呢?”
“她没有告诉我。”
“她花了三十万请你?”
“嗯,三个月三十万。”
“三个月……”盛儒昊扯开一抹轻蔑的笑。“吃喝玩乐三个月,再加上骗取对方感情,这三十万,不知道好赚还是不好赚。”
“我没有骗取你的感情!”这点她必须澄清。
“所以是我笨到自己爱上你?”他真想为自己的识人不清赏自己一巴掌。
“我没有说你笨。”他的语气好让她受伤。“很多事是自然就发生的。”
“多自然?”他质问她。
她不语,知道说什么都不对。
“唐叔和佣人们也真是瞎了眼,每一个人都被你骗了,每一个人都喜欢你。”他愈说愈不甘心、愈说愈气愤。
“我……并没有骗他们什么。”她低声辩驳。
“对!你只骗了我!”他凶恶的吼她。“余晓乐,你只骗了我。”
她一副小媳妇的样子,反正她现在说什么都是脱罪之词,他可以拿她说的每一句话来攻击她、羞辱她。
“所以你是专职骗子喽?”盛儒昊又逼问。
“我只是跑过龙套的演员。”她的回答简单,反正他现在问她什么,她就老实回答什么。
“你真正的工作是什么?”
“常换工作,没有一定。”
“你的那些打工经验呢?”
“都是真的。”
“都是真的?”他故意讥讽她。“居然都是真实的打工经验,你总算还有点良知,没有每一件事都说谎。”
“我只在我的身份上说谎。”她不得不反驳,他的指控,一字一句都像针一样插在她心头。
“就为了三十万?”
“盛儒昊,三十万对你来说或许是九牛一毛,你可能随便赚一下,一天就不只进帐这数目,更因为你是总裁、你是盛天财团的继承人,你不愁衣食,可是……”她必须讲几句良心话。“这三十万可能是我一年的生活费,我可能得靠这三十万省吃俭用很长一段时间,日子才能过得下去。”
“你父母呢?”盛儒昊没有原谅她,只是口气和缓了一些些。
“在我国中时欠债跑路了。”
“谁抚养你长大的?”
“阿姨、姨丈,还有一些亲戚。”
“所以你……”他的心忽然又充满了不舍和一股柔情,原来她也曾是一个心灵受创的孩子。
“别同情我,我过得很好。”她不喜欢别人的同情和可怜。
“但你没有自己的家。”
“我有很多个家。”余晓乐不认为自己有多惨、多可怜。“大家都对我不错,我自己也很认份,很早我就开始打工,努力不成为别人的负担,所以没有被虐待、被糟蹋的那些事。”
“你没有兄弟姊妹?”
“没有,我妈不喜欢小孩。”
“小乐……”盛儒昊很想拥她入怀,想要给她温暖,可是眼前这情景,他觉得很矛盾,她确实是欺骗了他啊。
“我真的不知道藤原缨子会反咬我一口!”她超无辜的。“我没有先欺骗她。”
“她没有叫你骗取我的感情吗?”
“没有!她还曾警告我别喜欢上你,别想进盛家的门。”余晓乐淡淡一笑,她之前不懂,但现在了解了,藤原缨子是怕她喜欢上盛儒昊后,会更难缠、更不想走,但其实……“其实我也不敢作这种梦,我只是……单纯的喜欢上你。”
“你没打算和我过一辈子?”他一张脸又凶恶了起来,这样还不叫骗他感情吗?
“我不敢这么奢望。”她垂下头。
“所以三个月一到你就会走人?”
不然我能一辈子扮汤美晴吗?
“你们家的家务事我无权过问,我只能对你说一句抱歉。”她眼眶泛红。“我是骗了你,为了三十万而假装成另一个女孩,对不起。”
盛儒昊沉默着,眼神很冷,他该怎么做?
“如果你要报警就报吧。”莫可奈何的语气。
“这种小事要劳烦警察?你太小题大做了。”
“那你原谅我了?”她带着一丝希望。
“你要我原谅你?!”原谅?可以吗?两人的心里不会有疙瘩吗?如果这又是一场骗局,他已经无法再承受了。“光是你的三言两语,你就要我原谅你?你真以为别人没有心不会痛,可以像狗一样的被你牵着鼻子走?”
他的话堵得她哑口无言。
“你没这么天真吧。”盛儒昊继续挖苦,他现在骂人、损人的功力简直令人赞叹。
“我没有。”
“那你还在等什么?”
“你要我……走?”余晓乐艰难的说出,她本来以为会有那么一点可能,他可以懂得她的处境,是她奢望了。“我去收拾行李。”
“愈快愈好。”他狠心道。
“盛儒昊,我……”
“滚就是了。”
当画室的门再度阖上,盛儒昊竟有些恨自己的无情,他错了吗?他只是不想让自己的心再次受伤,但是为什么闷痛没有消失?
以为自己已经很明确的叫藤原缨子母女滚蛋,但是当盛儒昊来到大厅时,不只她们母女仍在,连他父亲都被藤原缨子火速召来助阵,已经处于爆发边缘的情绪,这下更是益发严重。
他故意指责唐叔。“连送客你都不会了吗?唐叔,你是不是该退休了?”
“我是老了。”唐叔和他一搭一唱。
“那你下去休息吧。”
“这里不需要我了?”
“我就可以应付。”
唐叔乐得下去休息,他不想看主人争吵的画面,盛穆天一到,藤原缨子如虎添翼,可是正处于伤心、愤怒情绪的盛儒昊,可也不是好惹的,所以很可能是两败俱伤的场面。
盛穆天对儿子这种不太客气的表现,也不太愉快,再加上藤原缨子的扇风点火,他怎么可能沉住气,所以一开口也没有好话。
“那个骗子呢?”
“正在收拾东西。”盛儒昊轻描淡写,“爸爸,请不要称呼余晓乐是骗子,如果真要说到骗子……”他看着藤原缨子。
“你看我做什么?”她抬头挺胸。“我也是被骗了。”
“是不是被骗,大家心里有数。”盛儒昊至少对她维持着晚辈对长辈的尊重。“我希望事情到这里为止。”
“到此为止?”藤原缨子不可能就这样算了。“你是说你不追究那个骗子?”
“真要追究起来,”盛儒昊大剌剌的坐下。“很多人都脱不了干系。”
藤原缨子的脸色是一阵红、一阵青紫的,难道她占不到一点便宜,从头到尾都白花心思?白忙一场?
“你……”她一时词穷,对了,她还有盛穆天这一张王牌,她差一点气到忘了这家伙就在她身边,叫他来挺她、来替她出气的,她怎么会忘了。“穆天,你倒是说话啊。”
“要报警吗?”盛穆天很实际的问。
“不用报警,但是你看看儒昊……”
“儒昊!”他一个头两个大。“你知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清楚了。”
“所以呢?”
“所以请你带她们母女离开。”盛儒昊微笑。“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你可以自己问她们,至于问到的是不是事实,我就不敢保证了。”
“儒昊,你不要太过份,我未来将是盛夫人,你不要目中无人!”藤原缨子觉得不被尊重。“好歹我算是你的继母。”
“我已经不需要母亲。”
“你还是得尊重我。”
“尊重?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你自己做了什么事你知道,不要在这里一副受害人的姿态,或许你该学学你女儿。”盛儒昊看一眼一直很安静把自己当旁观者的汤美晴。“当然,希望你已经确定她真是你的女儿,不要又是鸟龙一场,搞错了人。”
藤原缨子气到全身发抖,却无力反击。
盛穆天是很宠藤原缨子,但是还不到是非不分的地步,毕竟他在儿子面前还要当老爸,不能太失格。
“儒昊,你没有搞错?”他决定相信儿子。
“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
“那个小乐……”
“顶多是从犯。”
“那么主犯……”他看着藤原缨子,直接问她比较快。“你一定不承认了。”
“穆天,”她开始哭天抢地。“你儿子不相信我,连你这个枕边人都不相信我?你是要逼我去死吗?我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是白活的吗?儒昊被那个小狐狸精迷得分不清东西南北,难道连你也搞不清楚吗?我是无辜的!”
“但是这个女孩出现的……”盛穆天又不是失智或老人痴呆,这个真正的汤美晴出现的时机也未免太巧合、太精准了。
“这只证明老天有眼,那个什么小乐的注定要失败。”藤原缨子哽咽,吸着鼻子说:“昨晚我和姊妹淘聚会,忽然接到美晴的电话……我才知道自己受骗。”
“缨子,你到底想要怎样?”他不想再听这些了,盛穆天打算息事宁人。“那个冒牌的女孩已经准备打包走人了,事情就到这里结束。”
“我不想追究她,反正也没有什么真正的伤害造成,但是我有个要求。”藤原缨子飙了半天,也有点累了,很高兴终于讲到重点。
“你要什么?”
“一切照旧。”
“什么照旧?”
“我要儒昊和美晴订婚!”她厚着脸皮说出。“既然订婚消息都已经刊出,大家都知道了,那就照儒昊的意思。”
盛儒昊摇头,一副不屑回应的样子,他的沉默、冷笑比言语更加伤人。
“儒昊根本不认识你的女儿。”盛穆天也感到不可思议。“你是气昏头了吗?”
“现在不就认识了。”
“但你问过你女儿没?”
“美晴一定愿意,她一定是──”
“我不愿意。”汤美晴说话了。“我不愿意和这个男人订婚,妈,我不愿意。”
“美晴?!”藤原缨子的眼珠子快要爆出来,不敢相信唯一的女儿会这么对她。
“妈,我们有必要这么作践自己?”
“美晴,你是不是毒品吸多了脑子已经不正常,居然……”惊觉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藤原缨子顿时承受不了,整个人昏了过去。
“缨子……”盛穆天立刻上前。
盛儒昊和汤美晴则互视一眼,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尽在不言中了。
唐叔端了饭菜来到画室,从大家都离开之俊,少爷是滴水未进,连一粒米饭也没吃,而他这个做仆人的总不能不闻不问,况且少爷心里的苦,他怎么会不知道。
“我不想吃。”盛儒昊头也没回的说。
“少爷,多多少少吃一点吧。”
“没有胃口。”
“我知道你一定没有胃口,但光是画画,也改变不了事实,你又何苦折磨自己,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唐叔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劝慰。
放下炭笔,当盛儒昊回过神,发现自己画的又是余晓乐时,他猛的扯下画纸,撕成碎片,好像自己做了一件多不堪、多窝囊的事。
他怎么就无法把她从他脑中赶走呢?
看在眼里的唐叔,一时也不知道说啥好,小乐是欺骗了大家,但她除了隐瞒自己真实的身份之外,也没有真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
“她有去向你告别吧?”盛儒昊忽然问。
“她向每一个人告别。”
“你们……有受骗的感觉吧?”
“还好。”
“讨厌她吧?”盛儒昊又问。
“不会。”
“不会?”
“少爷,小乐是怎样的人,我们都看在眼里,近三个月的相处下来,我们清楚她的为人,身份可以伪装,可是一个人的品行、个性是不可能装的。”唐叔微笑的说:“小乐是一个好女孩。”
“你还是认为她是一个好女孩?”
“她是。”
盛儒昊不知道她可以这么得人心,连面恶心善的唐叔都被她收服了,他更不敢相信的是自己竟然动摇了,其实冷静下来后,他不能否认自己还是爱她,也许他太冲动了,她是怎样的人,他最清楚不是吗?
“少爷,我建议你去找她回来。”唐叔大胆建议。
“找她回来?”
“她是你作画的灵感。”
“唐叔,你八成中了她的蛊。”盛儒昊嘴硬的不肯承认心软。
“少爷,我看着你长大,在盛家这么多年了,我会不了解你。看不出小乐对你的意义吗?你爱她,她也爱你,你们俩的感情和浓情蜜意,我们全都看在眼里,不要死撑了。”唐叔更干脆的说白了。
“可是这样多没面子。”
“面子一斤到底值多少钱?它能带给你快乐、幸福和人生伴侣吗?”唐叔已看过人生,过尽千帆,这点小领悟他是有的。
盛儒昊沉默以对。
他是想通了,但人是他狠心赶跑的,再追回有那么容易吗?
为了不让自己断炊,即使只是一家外商公司的小妹,余晓乐也接了,这年头工作不好找,而且外商公司的福利还OK,即使只是跑跑腿、买买便当,她都做得很认真,只要是正当、凭自己劳力的工作,这种钱她就赚。
她的办公桌就在公司的进门处,她被要求上班一定要稍做打扮,因为是公司的门面,于是本来不太花枝招展的她,也不得不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花瓶也要有花瓶的样子。
而一个漂亮、年轻、阳光、爽朗的女孩,本来就是会招蜂引蝶,才来上班不到一个星期,每天都有人要约她出去、请她吃饭,好像她下了班之后就没事要做,没地方可去,唉──
这不是她要的。
她要的只是平静、平凡的生活,陪着自己所爱的人一起画画,当他的模特儿,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只是天下从人愿。
她怎么老是想着、想着就又想到了盛儒昊,人家都已经把她踢出门了,她还在这里作白日梦,真是自找苦吃。
正当余晓乐将邮件分门别类,贴上不同价钱的邮票时,公司里最自命风流、最臭屁、最会夸大事实的小王又混到她的桌前来。
“今晚有空了吧?”他一副吊儿郎当的姿态。
“不行。”她为难的拒绝。
“你昨晚要去养老院探视你爷爷,那今晚呢?”
“我表妹生小孩,我要去医院看她。”余晓乐对找藉口很在行。
“我陪你去。”
“不方便吧,我可是要去妇产科病房。”
“那我们约吃消夜。”这个大情圣自认所向无敌,没有他泡不上的马子。
“吃消夜会肥,而且我不知道几点才能从医院离开,我表妹一向很依赖我,她一定会拖住我。”不想得罪任何人,尤其是那些嘴巴不牢、又爱吹牛的男人,他们通常一出口没有好话。
“那我给你我家钥匙。”他投给她一个暧昧、邪恶的眼神。
“不好吧,如果你家遭小偷,那我不是有嫌疑。”她笑着拒绝。
“那你哪天有空,你自己说。”小王败给她了,有些垂头丧气。
“她没有空!”有人替她回答了,而且就站在小王身后,似乎静静听了他们的对话有一会了。“永远都没有空。”
余晓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这分明是盛儒昊的声音,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小王则不爽的转身,一副痞子样,人家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家伙也未免太不长眼、太嚣张了。
“你是谁?”小王口气很凶的问。
“盛儒昊。”
“盛儒昊又是谁?”有眼无珠的小王口气很呛。
“盛天财团的总裁。”盛儒昊的口气始终平静,并没有刻意表现高不可攀的样子。
“怎么?拿钱压人啊。”
“钱是另一回事,你觉得‘未婚夫’这三个字怎么样?”他笑道。
“你是余晓乐的未婚夫?”
“你不知道她已经订婚?”
余晓乐摇头,一副自己是无辜的样子,这下她要怎么在这家外商公司混下去?给小王这一宣传或是夸大,她在这家公司铁定黑到底。
小王看看余晓乐。“你很有心机哦。”
“我其实……”她哑口无言。
“有未婚夫了还不安份。”
“谁不安份了?”余晓乐认为自己一定要说清楚。“都是你主动。”
“我以为你芳心寂寞啊。”
“我从来没有。”
“假仙。”
“你给我放尊重点!”
“算了!”小王看了盛儒昊那威严、器宇不凡的架式一眼,知道自己拚不过。“我惹不起你,我认输可以吧。”
“都是你自己在自说自话。”
小王哼了一声,拍拍屁股走人,一副很庆幸自己并没有受骗的模样。
“都是你!”她把矛头指向盛儒昊。“你为什么要说你是我的未婚夫?你并不是,现在被你这么一搅和,我在这里怎么待得下去。”
“你本来就不需要再待下去,跟我走。”
“我在上班。”她不想丢掉工作。“盛儒昊,你没有资格闯进这里,然后──”
“我叫你跟我走。”他平静的再说一次。
“我们已经──”
“你要我把你扛在肩上带出去吗?”他眯起眼威胁。
当然不,余晓乐只好乖乖拿起皮包跟他走了。
林晓筠→卖身做千金
第十章
跟着盛儒昊走进一家知名的连锁咖啡屋里,余晓乐这时的心情是忧喜参半,他一直口口声声说他是她的未婚夫,但事实上和他订婚的人明明是汤美晴,而且还是他把自己赶出盛家的,到底他想怎样?
在等待咖啡端上的期间,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谁先说话,谁就示弱似的,但她想到了盛儒昊谨言、寡言的臭脾气,如果她不先开这个口,搞不好他可以一天不吭一句。
“有什么我可以为你效劳的吗?”她故意以他赶走她时的冷清语气说话。“只要不犯法、不违反人性,我都乐意去赚这个钱,请你直接开口。”
“我需要一个未婚妻。”
“这好像不是花钱就可以买到的。”他是在嘲讽她吗?“除非你只需要三个月。”
“小乐,不瞒你说,我找了征信社查了一些事。”她的冷淡叫他的心微微的抽痛,但他知道是自己先伤了她。
“所以还我清白了吗?”
“我知道你说的话都是真的。”
“所以我们互不相欠了吗?”她想要快点了结这一件事,如果他只是来证明她的清白,那不需要!她在乎的不是这个,是不被信任的痛。
“不,我欠了你。”他的语气变得很柔。
“你欠我什么?”她讶异。
“在赶走你之后,我又画了很多张你的画像,虽然因为心情起伏太大,画得都不是太好,可是我们讲过画一张你的素描,肖像权利金是一声‘我爱你’,所以我大概还欠你十几句的‘我爱你’,小乐,对不起,我很笨伤了你,但是我真的……爱你。”盛儒昊带了感情道歉,想要她回头。
余晓乐鼻头一红,没想到他居然会说出这么甜的话来,这下她哪还生得了气?!
“现在还你,还是……”
“这里是公共场合!”她红着脸插嘴阻止他。“我可不想出这种风头。”
“你是说……私下还你?”盛儒昊学奸诈也有心情开玩笑了,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原谅他了。“那你得和我回去。”
“我还能回去吗?”
“为什么不能呢?”
“唐叔他们……”她不得不担心。
“就是他们一起写了一份陈情书,要求我一定要把你找回去,不然因为我让他们的日子生不如死,还有每天摆张臭脸像个阎王,他们考虑要集体请辞。”盛儒昊一脸无辜的打趣。
“工作不好找耶。”
“我也是这么告诉他们的。”
“但是……”她还是有烦恼。
“你担心我爸爸和藤原缨子那边?”
“他们是长辈,更何况……”
“他们的婚礼无限期延后了。”他笑笑,人算不如天算,藤原缨子处心积虑了半天,终究还是未能入籍,他只能同情她。“我想我爸爸也不是那么的愚昧,不至于是非不分。”
“但叫我以什么身份回去呢?”她有点头痛,但又立即表明态度。“我不是在逼婚哦,更没有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想要嫁你。”
“这问题是要解决。”他笑得从容。
“你怎么解决?”
“如果再登一次消息,就说婚事搞错了,会不会很丢脸?”盛儒昊忍住笑。
“丢脸不会,你会红。”
“那就红一次吧。”
余晓乐没想过峰回路转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一向没有这种好运,可是看盛儒昊的表现和诚意,叫她开始相信这件事有可能美梦成真,她有可能从灰姑娘变成王妃。
“盛儒昊……”她感动得红了眼眶。
“可不可以改个口,叫儒昊或是昊都行,不要这么连名带姓的。”他半命令半要求。
“好啦,但我总觉得事情还没有了,缨子那边……她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余晓乐不是没有碰过那种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人。
“交给我。”
“其实我也没有真受到什么伤害,而且反过来想想,藤原缨子还是我们的媒人,如果不是她,我们又怎么可能碰在一块呢?”余晓乐不是那种有仇非要报仇的人,她可以选择原谅,不过,她对盛儒昊是另有处置……
“你的心肠真软。”
“何必把人逼到死路。”
“晓乐,她的事我来解决就好。”他握住她放在玻璃桌上的手。“我要你尽快回来我身边。”
“唉,其实我这份工作才刚上手。”她故意愁容满面。“而且很受欢迎。”
“招蜂引蝶不等同于受欢迎。”他冷酷道。
“吃醋了?!”
“知道就好。”他口气真的很差。
“看来我以后得谨言慎行。”她挂上一张苦瓜脸。
“你最好是!”
没嫁成盛穆天,藤原缨子已经气到想要撞墙,这下连自己的女儿也捞不到好处,她怎么会甘心?!她只好硬闯盛儒昊的办公室要讨回公道,她不能两头空。
盛儒昊见状便告诉他的特助他不接电话、不再见客,要专心处理眼前的问题。
藤原缨子不想像个泼妇,但是她也绝不能就此放手。
“儒昊,你必须和我们美晴结婚。”她很坚持这点。“消息已经刊了。”
“一定要弄得这么难看吗?”他不太耐烦。“我已经很帮你留面子了。”
“我不管,你要娶美晴。”
她才不怕盛儒昊,没有她对付不了的人,更何况是只有三十岁的盛儒昊,她可以把他吃得死死的。
他不慌不忙的由抽屉里取出一份卷宗,平静的将卷宗放在办公桌上,要藤原缨子自己拿去看。
“这是什么?”她并不想看。
“我请人调查的资料。”
“调查什么?”
“调查汤美晴这个人,还有你真正的目的。”他起身,不再坐在办公椅里,他知道他的身高可以给人威胁跟压迫感。“你不要白费心机了,没有用的。”
“美晴已经把毒戒了。”
“这不是重点。”
“那什么是重点?”藤原缨子完全不怕他,反正死猪不怕开水烫,走到这地步了,她还有什么面子要守。“你又查出多少我过去不可告人的事?你想要拿此来威胁我吗?”
“我和你不一样。”盛儒昊摇头。
“那你想怎样?”
“只要你不再找我麻烦、不再苦苦纠缠,我会让这些资料永远消失。”他承诺。
“就这样?”
“当然了,你一定会要一笔钱。”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说个数目吧,我付给你,只要你开出的价码不会太离谱。”
“你这样就想摆脱我?”
“我不欠你。”盛儒昊的眼神变冷。“看过那些调查报告之后,我知道你找余晓乐做替身的原因是想要掩饰汤美晴吸毒的事实,不想影响她入籍的事,但现在已经没有意义了。”
“是余晓乐坏了我的大事。”藤原缨子破口大骂。“她居然勾引你!”
“不,是你自己坏了你的大事,是你挑中了小乐!”单就这件事,他是该感谢她。“我是为了感谢你,才愿意付钱。”
“如果我不照你的意思呢?”
“我盛儒昊一向不是个卑鄙的人,所以不要逼我做卑鄙的事。”他把话讲明。“这份卷宗如果在什么狗仔杂志刊登,汤美晴的未来就完了,我对她印象还不差,不想毁掉她。”
“那娶她──”
“别作梦!”盛儒昊很冷的打断。
“美晴可以做小的。”藤原缨子退而求其次。“她可以当你的小老婆。”
“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况且我也不是我爸爸。”他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母亲。“你可以考虑一下再回答我,但请你记住一件事,如果真的搞砸的话,丢脸的人绝不是我。”
“你……真狠。”藤原缨子知道自己没有一点胜算了,她必须拿钱了事。
“我已经给你留了退路。”
“我千算万算,居然没有算到余晓乐这个变数。”不,应该说是没算到盛儒昊的深情,她心灰意冷的叹了一口气。
“那我只能劝你想开一些。”
“幸好我还有你爸。”她自我安慰。
盛儒昊微笑不表示什么,因为这件事,他父亲决定疏离她,不过这不关他的事。
“价钱给你开,希望你开出的价钱能令我满意。”
余晓乐听了有关盛儒昊对藤原缨子使的手段之后,再一次确定不擅交际跟心思单纯是两回事,他骨子里根本是真正的生意人一个,当他想要达到目的时,大家就必须照他的意思,颇有“顺我者生,逆我者亡”的气势。
算了,反正她爱他,不管是心思单纯的他或是生意人的他。
余晓乐再一次回到盛家豪宅,再一次成为他的模特儿,当他素描的对象,在画室里,边画边聊天的盛儒昊忍不住又提起了订婚的事。
“晓乐,更正消息是刊了,但是新的消息你为什么还不点头?”
“我不想伤害汤美晴。”
“你根本不认识她。”
“我是不认识她。”余晓乐自有她一番道理。“但一定有其他人认识她,婚事搞错了没有什么,可如果同样的新郎,新娘的名字却换了,人家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对她不啻是一种羞辱,好像盛儒昊这个人迫不及待摆脱她和另一个女人订婚,这很伤人,所以过阵子等人家忘了这则消息再说吧。”
“你想太多了。”他心虚的反驳,但他觉得余晓乐真是一个厚道的女孩。
“你说她才戒毒成功,加上她又是藤原缨子的女儿,当她的女儿并不容易,汤美晴是个会令人心疼的女孩。”她感触良多。
“所以你不会这么快嫁给我?!”盛儒昊挫败得想要扔炭笔,他想马上拥有她,让她成为他的。
“不会。”她甜甜一笑。
“晓乐,你是想折磨我吗?”
“我从来不折磨人,耐心点。”她不否认对他赶走她的事,她有些小不爽,所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你……”他知道自己勉强不了她,她有一颗比他更固执的心。“好吧,但你别想出去找工作,我不准。”
“我现在也不想工作。”余晓乐俏皮的眨眨眼。“我未来的老公是盛天财团的总裁,我假什么清高,我才不要去工作呢。”
“那你有什么想法?”
“我要四处旅游。”
“旅游?!你一个人?”他不同意,他才不准她一个人出去玩,外面的诱惑和危险太多,她又是这么一个会吸引男人的女性,除非踩过他的尸体,她别想一个人出门。
“当然是和你。”她给了他一个卫生眼。
“但我有工作。”
“我又不是脑残,我当然知道你有工作。”她伸了伸懒腰,然后又维持原来的姿势。“是等你有空时一起去旅游。”
“那没有问题。”他安心了。
但盛儒昊似乎安心得太早,她早就想好一套计划,她不是随口说说,心中早有了一套自订旅程表,只等他加入。
“昊,我会嫁你,但是在一个条件之下。”她微笑。
“你也成了生意人了。”
“我的条件很简单。”
“多简单?说来听听。”他有些皮皮锉。
“你必须集满三十张我们在不同地方游玩的素描画,我才会嫁你。”她觉得自己的条件不苛啊。
“三十个地方?”他惊呼。
“才三十个地方。”
“那我要等到哪一年?”他抗议。
“我们还年轻,又不是七老八十了,而且这三十个地方、三十张素描,都是我们日后美好的回忆,是我们共同所拥有,多珍贵、多有价值、多有意义,没有几个人可以像我们这样。”余晓乐比谁都有理。
“话是如此……”他想,她是不是在整他啊?
“那你就不必抗议。”
“可是……”盛儒昊在有些方面是很传统、很守规矩的男人。“可是我是正常男人,如果这三十个地方要花五年、十年才能玩完,那时我可能都要近四十岁了。”
“sorry。”
“你会害死我。”
“我是在为我们制造回忆。”
“那想必你已经有了通盘计划。”他认输了,他是斗不过她的,这个小妮子花样多、鬼点子多,一直都是如此,相信以后也是如此。
“我已经想好我们的第一站。”她果然是做了准备。
“哪里?”
“澎湖。”
“澎湖?!”他本来以为她会说国外的热门旅游景点或是什么豪华邮轮之旅、北极探险之旅,没想到她的决定居然只是澎湖而已,他又跌破了一次眼镜。
“澎湖有花火节,可以海田踏浪、夜钓小管、浮潜、去吉贝岛,甚至可以什么都不做,只享受夏日的悠闲时光,更可以让你写生、素描到过瘾,三天两夜,不用太长时间,我上网查过了。”她如数家珍,似乎已经要踏上澎湖的上地了。
“你会不会连旅行社都找好了?”盛儒昊忍不住挪揄她。“你果然很有心机。”
“问了几家,总要你决定了才能订下来。”她这会又变小女人了。
“我决定?”他自嘲。“是你决定吧。”
“昊,你一定要明说出来吗?”她嘟嘴抗议。
“照你的意思吧。”他投降了。
“谢谢。”不当什么模特儿了,她冲到了他的怀里,差点把他撞倒。“你是全世界最棒的男人。”
“那嫁我。”
“不。”
“蠢。”他骂她兼吓唬她。“我跑掉了你别哭。”
“我会抓紧你。”她眨眼睛装可怜,嘻嘻,她可是跑过龙套的说。
林晓筠→卖身做千金
尾声
希腊,圣托里尼岛。
爱琴海上再没有比圣托里尼更神秘、更特别的岛屿了,它是传说中因火山爆发而失落的古文明──亚特兰提斯,所以岛上充满了火山地形。圣托里尼的沙滩不但美,还有特别的黑砾滩和黑沙滩,带来很不一样的爱琴海度假气氛。
圣托里尼是基克拉泽群岛中最南边的一座岛,面积七十三平方公里,岛上共有三个村落,总人口数约为七千人,不过这座欧洲著名的度假岛,一到了旅游旺季,岛上的人口就会激增十倍,可以说是希腊旅客密度最高的岛屿之一。
在这座小岛上,盛儒昊终于集满了第三十张的素描,其实在游历这三十个地方的过程中,他就拚命的想有什么可以让他和余晓乐闪电结婚的方式,但他一直想不出来,只能乖乖的和她一个地方玩过一个地方,然后又乖乖画下一张又一张的素描。
他真是比余晓乐笨。
这会趁着晓乐还在睡眠中,他拿出了这叠自己精心所画的素描观赏,从第一站的澎湖开始,然后是香港、日本……一直到这里,希腊的圣托里尼岛,他和她真的跑了三十个地方。
而他突然迟钝的发现──
余晓乐的脸颊是愈来愈丰腴,因为心情昊、心爱的男人又在身边,所以她是比刚到盛家大宅时胖了一些,当然这得仔细看,毕竟她的身材依然很好,小腹依然扁平,对厚,如果是胖在她的肚子上……
他真的是少根筋。
他真的是死脑袋。
他活该要跑这三十个地方。
他如果“奸巧”一些,余晓乐早就嫁给他了,是他太客气、太传统。
如果在起始的旅程中他就让她怀孕,那……
他该撞墙一百次。
他该赏自己一千个耳光。
他该跳入爱琴海里,活活淹死自己。
摇醒了正睡得香甜的余晓乐,他要问问她是否早知道他这么迟钝。
“晓乐。”
“做什么?”她迷迷糊糊的,眼睛还睁不开。“一大早你在嚷嚷什么?”
“我是不是很迟钝?”
“还好。”她又要睡了。
“如果我之前……我是说当我们决定要玩三十个地方,但可能我在第六个地方就让你怀孕了,你会不会嫁给我?”
“会。”她下意识的回答。
“你会?!”
“废话。”
“那如果在澎湖我就让你大肚子……”
“你很吵。”余晓乐超想睡,这两天在圣托里尼岛上,她都要玩疯了。
“我是白痴加智障加植物人。”
“别骂自己了,反正我们要结婚了。”
“对啊,因为已经玩了三十个地方……”
余晓乐笑得好贼、好得意、好开心,他居然到现在才发现,这么老实、单纯的老公……她这辈子有福了。
恨得牙痒痒的盛儒昊,这会撑到了余晓乐的身上,他决定要好好“报复”她、“修理”她,让她今天下不了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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