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佚名 八月的星空,一颗鹅黄色的星星在西南方向无声地移动…… 阿南和家驹躺在沙滩上,夏夜的海风吹得人好惬意。海浪喧腾着扑上沙滩又退了回去,发出有节奏的“哗哗”声。 阿南两眼望着夜空,星星又大又亮,一眨一眨地闪着,好像都是活的。“大星小星闹如沸”,他想,诗人说得可真形象啊!突然,一颗流星带着青光,像一条小龙似的摆着身躯从头上滑过,他为此惊得坐起来,凝神望着苍穹。“阿南,在想什么呢?”家驹问他。“真的很奇怪,其实看到天上的星星,就像看到地上的石头一样平常,可我却总有种激动的感觉。”阿南说,“也许这就是宇宙之神的力量吧!” 作为科学家,阿南从没认真想过“奇迹”这回事,可这次真的有了奇遇。当他刚离开沙滩走进林子,忽然听到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如同闷雷炸响。他眼前一花,失去了知觉。 家驹听到声音,一种异样的感觉在心头涌起。他爬起一看,一架银白色的飞行物贴着树梢缓缓移动——飞碟!飞碟发出柔和的光,所以看得很清楚,家驹跑了过去。 飞碟渐渐升高了,先是很慢,垂直地浮起,接着一下斜飞出去。当家驹跑过来时,已不见了踪影。家驹抬头看着飞碟消失的方向,沉思着。忽然他的脑袋闪过一个念头:阿南呢? “阿南!”家驹叫了起来,没有人回应。他向四面张望,但漆黑的夜,什么也看不见。一种不祥的感觉在家驹心头涌起,他跑回基地,乘着他的小飞机,利用生物搜寻仪,在小岛上搜寻着。家驹搜寻了整个小岛,但没有找到阿南,阿南就像被蒸发了一样,不留一丝痕迹。 阿南和家驹的基地坐落在南太平洋的一个小岛上,面积大约二十平方公里,唯一的建筑是一幢实验大楼。大楼面朝西北方向,楼前有一块草坪,每星期一早上,阿南和家驹都要在这里举行升旗仪式。大楼是一栋五层建筑:一楼是休息和待客的地方;二楼正中的大厅里有一台大型计算机——它和北京中科院的计算中心联网,使他们可以随时调用世界各地的信息资料;三楼是他们的卧室;其它两层和多余的房间放置着一些实验设备。 阿南和家驹此时从事的是a?爱因斯坦未尽的事业——统一场理论的研究。统一场理论是描述弱相互作用力、强相互作用力、电磁力和引力相互作用的理论,他们此时注重的是引力研究。这几个月来,他们的研究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在经过分析月面望远镜阵——联合国在月面建立的由射电望远镜和光学望远镜组成的月面天文基地——发回的信息过程中,似乎就有一个重大的宇宙秘密蕴藏在里面。然而这似乎是唾手可得的秘密,却总和他们隔着层面纱。这天阿南和家驹到海滩上去“放松放松头脑”,却没想到会出现这件事情。 因为阿南的失踪,家驹已停下工作一个星期了。祖国派来了航空母舰“太阳光辉”号,利用各种仪器在小岛及附近的海域搜索,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以基地为中心,方圆三百公里、深至海底的范围内,没有阿南教授存在的迹象。“我想,”家驹说,“他是被飞碟给带走了!”家驹凝视着海面,心如潮水般涌动。站在他旁边的是机器人厨师阿b。阿b说:“博士,我们回去吧,等一会中科院院长公冶无芳还要来。”二 当我醒来时,天灰蒙蒙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边想着先前的事情边四处查看,四周的环境我根本不认识。“这是什么地方?”我下意识抬手看看表,表停在二十一点半——我记得我和家驹在海边的时候也就是二十一点多。我想起了郑文光的科幻小说《天梯》中关于时空隧道的描述,难道我也有这样的奇遇,到了世界的另一个地方? 真的,这决不是基地的后山,这些树,这些草,长得奇形怪状,我都不认识!我朝着远处的那个小山包跑去,想爬上那棵最高的小树找到回去的方向。我一边跑一边想着,这个地方太陌生了,莫名的陌生。一个意识掠过头脑,我蓦地立定,再没有力气跑半步了,因为我终于明白,这种陌生,并不仅是身处异地,而是——它不属于我们的时代啊! 我拖着步子走到小树下,又倒在地上昏睡了过去。当我醒来时,四周已是漆黑一片,恐惧使我爬上了身边这棵小树。对目前的处境,我真的有些不知所措,我没有惹过时间,可它却来捉弄我。“会有什么结果呢?”我心想。这时,饥饿像一只嗜血的野兽啮噬着我,如果在基地,我想我早就吃过晚餐了。我习惯性地又抬手看表,表真的停了。我仔细地端*曜潘*,这表是去年瑞士劳力士公司受世界科学技术联合委员会的委托所特制,为表彰我和家驹的贡献而奖励给我们的。它真的很漂亮:表壳和链带是纯金的,刻度盘镶着一圈钻石,而指针和刻字则是由夜明珠镶制而成,上面罩着一个玻璃钢片。表是二十四小时制,松紧式的链带套在手腕上可以自动收紧。当时劳力士公司的总裁h先生曾亲口对我和家驹说:“这种款式豪华的手表世界上唯有两块!它在一万年内误差不到一秒,这是我们的信誉!” 我是多么的喜欢这块表,可在需要它的时候它却停了。“时间对我来说已毫无意义,我还要它来干什么?”我心里涌起了一股恼怒,摘下它狠狠地摔下去。 突然,我感到手臂一阵钻心的疼痛,忙“啪”的一声拍了一把。这下闯了大祸,只听到一阵“嗡嗡”声,一大群怪异的蚊虫围着我转了起来。“这是什么世纪的蚊子?”我感到一阵恐慌,扭动着身子,可赶走蚊子太困难了。我急忙折一枝树枝,可没有想到这棵树太脆弱了:先是我脚下的树枝“啪”的折断声,接着是我重重摔在地上的声音。由于被树枝绊了一下,我那极不科学的落地方式——先是右手掌着地,接着是肩、头,然后才是脚——让我尝够了苦头。虽然树相当矮,地上也有厚厚的草,但我还是扭伤了手腕,火辣辣的,很疼,我甚至感到了它的肿胀。我无力地呻吟两声,然而上帝还没有把我折磨够,我感到有什么东西从我脸上流过,用手一摸,凭着感觉我知道是血,刚才脑袋一定碰到石头了。我支撑着站起来走了两步,看到一个闪亮的东西,我的表,我把它抓在了手里。 “也许,这是我的机遇!”我安慰自己,决定明天到各处走走看看,一定要了解这是什么地方。我的手疼痛减轻了,但额头却越来越疼,血已经不流了,脑袋却像砸穿了似的,微微的风吹着也会疼到心里。这时,风又渐渐大了起来,吹得草沙沙地响,我脱下衣服把头蒙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可我隐约感觉有野兽出现,并且越来越近。我一动不动地躺着,等到它走到足够近的时候,我倏地一下跳了起来。这只野兽的身影只停顿了一下,接着猛地向我扑来。我往旁边一闪——看清了,一只斑斓大豹!我惊出了一身冷汗,拔腿就跑。野牛都跑不过豹子,更何况我!然而我跑了十多步,却不见豹子扑过来。我回头一看,惊呆了——一个人影此时正和豹子搏斗在一起!我心念一转,冲过去想帮忙。然而我还未靠近,豹子又掉头向我扑来。我感到胸口一阵剧痛,晕了过去…… 迷糊中,我闻到一股香味,好香啊!我把眼睁开一条缝,看到一大块肉喂在我眼前,就挣扎着咬了一口。这一下牵动得胸口好疼,我又闭上眼,等缓了一口气,才又睁开眼睛打量着这地方。一个野人,是他给我喂的肉!他看我醒来,便把我抱起放在背后的树下,然后走过去拨弄火堆。我这才看清楚,火堆上烤着一只野兽——他把那只豹子杀了!野人把火堆弄亮,又扯了一块肉给我递来。我仔细地打量着他——他肌肉发达,体格健壮,头发很长,看不清脸,下身处围着一块豹皮——是他救了我!我对他没有恐惧,反而充满好感,接过他递来的肉,慢慢地吃起来。 当我吃饱了,精力也恢复了许多,才仔细检查着自己的伤口,似乎断了两根肋骨,还有很严重的外伤。由于流了很多血,我感到虚弱,渴得十分难受。我强打精神,对着坐在一旁的野人笑了笑,试图和他沟通。野人也咧嘴笑了笑,“啊呜”了两声。难道这是他们的语言?我一点也没听懂。 我仔细地观察他,觉得他是属于旧石器时代的人——那时候的语言,我当然听不懂了。我放弃了和他沟通的努力,长叹了口气,又把表拿出来玩。野人就坐在我旁边,他看到了我的表,立即对这个东西表示了莫大的兴趣,凑了上来。我把表递给他,他接过去,认真地看着。我对他的好奇宽容地一笑,闭上眼睛休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睁开眼睛,然而又一幕奇迹让我惊呆了:我看到他——那个野人——正在朝我走来,可忽然他的身体拉长了,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脑袋闪电般地反应过来——时空畸变!三 太阳好大,没有风。我昏沉沉地往前走,感到很渴,嗓子干得冒烟。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没有一棵树一棵草,只有一片黄沙。我的四肢发软,胸口像裂开一样很疼,我支持不住了。但没有谁能帮助我,我只能靠自己,哪怕是爬,我也要爬上眼前这座沙坡。“我需要食物和水,也许那边都有吧!”我鼓励自己。但我真的很疲倦了,连拖动一下脚步都十分困难,全身像散了架一样,一个念头总在缠着我:也许我该休息一会!眼皮好重,强烈的阳光更刺得我睁不开眼,我倒下了…… 这天,在兰州市人民医院里,护士杨小姐匆匆忙忙地跑到胡夫教授面前:“教授,来了一个很严重的病人,需要马上动手术!”胡夫教授站起来,边离开办公室边问:“什么样的病人?”杨小姐回答:“刚由几个人送来的,说是什么教授。”胡夫教授赶到急诊室,一看病人,惊叫:“快,送手术室!”顿时几个医务人员用小车把病人推向手术室。胡夫教授一边走一边对杨小姐说:“通知院长,这个病人是两年前失踪的阿南教授!” “教授,教授,病人心脏停止跳动!”杨小姐望着心跳监测屏幕上跳动的线变直了,惊慌得大声叫了起来。手术台旁一阵骚动,胡夫教授立即命令:“注射心脏复苏针剂!” 这一天家驹起得很早,他洗漱完后,阿b端来了一碗米线,家驹放进了许多辣椒。家驹这几天心情很奇怪,总怀念在云南读书的日子。他这几天都让阿b给他做米线,云南的过桥米线。 家驹一边吃着米线一边看电视,这是昨晚阿b录下的,家驹一直都保持着看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的习惯。家驹吃完米线,到他的工作室去了。这段时间,他正忙着验证一个刚得到的公式,公式是用来表达大尺度空间中两个物体之间存在的超距离作用力的相互关系的。月面这一时期传来的信息表明,在南十字星座方向有异常的“力”在活动。 “砰砰砰”,三下敲门声后,阿b推门进来,它走到家驹身边,说:“博士,中科院武汉分院的朱狂教授传呼您。”家驹在想问题的时候是最不愿意别人打扰的,他没有理会阿b,继续想他的问题。阿b接着说:“博士,他说必须见您,是关于阿南教授的事。”家驹没听清,问了句:“什么?”阿b把话重复了一遍。家驹听完,思维凝固了,阿南失踪了两年,他回来了吗?家驹跳了起来,说了声“快看看”就疾步下楼去了。 家驹听说过朱狂教授,他是一个考古学家——刚才还在“新闻联播”里看到他,报道他发现了一个旧石器时代遗址。家驹走到多媒体屏幕前,和朱狂打了个招呼,朱教授也不多话,就对家驹拉开了正题。 事情是这样的,朱狂教授领导的考古队,在对新近发现的湖北长阳县旧石器时代遗址进行发掘的第二天——就是昨天下午时,他离开营地到遗址——那个山洞去。教授刚走到洞口,就发现一个野人正试图拿起一把供在神位上的石斧。教授十分震惊激动,悄悄退了回去,到营地叫上了几个人,带着武器,把野人给俘获了。非常令人惊奇的是,野人手腕上竟然戴着一块表,教授取下来,看到表壳背面刻着“阿南”字样,他想起了两年前的事,于是便和家驹联系。 朱教授讲完了事情的经过,取出表递到屏幕前,家驹眼前的屏幕上顿时出现了表的不同角度的特写,而朱教授的影像则缩到了屏幕一角。家驹一眼就看出这是阿南的表,他自己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只是表壳背面刻的是“家驹”字样。家驹问:“那野人呢,有他的信息吗?”朱教授回答:“有的。”随即屏幕上出现了野人的各种特写镜头。朱教授说:“人已被送到科学院武汉分院去了。”这确实是个野人:高高的眉骨和颧骨,几乎没有额头,却有一个突出的下巴。家驹看后重重叹口气,对朱狂教授说:“朱教授,我马上到武汉来一趟!” 家驹到武汉分院见到朱狂教授和武汉分院院长汪达,还没顾得上休息,就提出要见野人。于是朱教授和汪达陪着家驹到一间房里。房子里有一面玻璃屏,透过去可以看到一个人坐在另一间房子里。汪达对家驹说:“看,那就是他!”由于玻璃屏是单向透视的,那边的野人并不能看到这间房子的人。野人瑟缩地蹲在一角,双目失神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正好和家驹面对面。家驹仔细地分辨他,试图找出一点有关阿南的线索,然而,他失败了。家驹无奈地叹了口气,便和朱狂、汪达出来了。汪达刚把家驹和朱狂引往休息室,工作人员小万急急来报告:“汪院长,中科院院长公冶无芳来传呼,说有事要见家驹博士。” “教授,教授!” 一缕声音从天际飘来,我眼前的黑幕渐渐退去,发觉眼前站了好些人。我的意识和记忆也随着清晰,看着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我明白自己是在医院里。忽然一种很强的意识让我感到回到了自己所属的时代,我心里一激动,问:“这——是在哪儿?”我是如此的虚弱,以致声音也很微弱。“这是医院,在兰州。”一位教授模样的人说,接着,我又闭上了眼睛。 我再次醒来已是第二天,胡夫教授来看我时,我精神很好。胡教授告诉我,我是在兰州市郊被发现的,当时我已严重脱水,不省人事。 胡教授还告诉我,在我住院的当天,市长就要求将我隔离护理,所以我的病房才这样安静,其实,医院门外早已等待了很多记者。而医院方面已经通知了家驹,大概今天他就会来。 在和胡教授交谈的过程中,我知道自己丢失了两年的时间。我清楚地记得,在前天——就是我失踪的那天,是2021年8月3日,而现在是2023年9月1日了。这就是说,那天在那个小山谷里,我呆了十多个小时等于呆了两年。 这两天我都住在医院里,但大物理学家阿南教授失踪两年又出现的消息仍然不胫而走,好多人都拥到医院来。市长派警车把我接到市政厅。下午,我感到精力恢复了,就在市政厅里会见了一部分记者,讲述了我的遭遇,我最后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我想这可能是时间畸变!” 家驹来了,他坐着那架经过自己改装过的小飞机,停在市政厅前的广场上。第二天,我们和市长及来送行的胡教授告别,登机回基地。 我的心情很激动,一种游子回乡的感觉在心中激荡着。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两年,想想真有些后怕。 飞机降落在基地门口。一下飞机,基地的一些细微变化我马上觉察到了。我问家驹:“旗杆是新刷过吗?”家驹说:“刷新半年了!”我站在院子中间,抬头敬仰地注视着飘扬的五星红旗。阿b出来了,这个相当原始的机器人走路的样子很笨拙。它站在走廊上大叫:“教授,你终于回来了!”接着从体内放出一些音乐来表示它的喜悦。我和家驹相视哈哈大笑起来,家驹对阿b说:“快去准备准备,我们要喝酒!”阿b把左手背在背后,右手横在胸前,答了个“是”,响着音乐进去了。 “家驹,你认为这是怎么回事呢,我想你一定有什么看法吧?”餐桌上,我问家驹。桌上摆满了鸡鸭鱼肉,阿b虽然是个很憨的机器人,但做菜很有一手。家驹还开了一瓶1995年的陈酿米酒——这是昨天中科院院长公冶无芳亲自送来的。 家驹的心情特别好,他已连喝了两杯,现在第三杯也快见底了。他把筷子一撂,说:“对了,我给你看样东西!”说完他上楼去了。阿b看着家驹已空的杯子,提着酒瓶给他倒满了。 家驹回来后,把握在手里的东西朝我一递。我接过一看,惊呆了,这不正是我的手表吗?我脑子飞速地转动着,疑惑地看着家驹,说:“家驹,你怎么会拿到它?难道,你看到一个野人?” 家驹一愣,忙问:“你真的遇到一个野人?”我说:“是的,这块表就是我给他的。”家驹说:“我明白了,你一定是和野人同时离开时空陷阱的。”但他随即把头一沉,自语道,“不对,怎么两人不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呢?”我随即明白了,说:“他比我先出来!”于是我就把我在那几天的经过十分详细地告诉了他。家驹用手扶了扶额头,说:“原来如此!”接着家驹把见朱狂和去武汉的事告诉了我,当我知道野人在武汉不吃不喝很可怜时,我说:“我必须马上到武汉去。说起来野人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哩!” 第二天,我和家驹又远渡重洋,飞到武汉科分院。院长汪达接待了我们。我们直接到了那间房子。院长对我说:“他自己不吃东西,我们又不能靠近他!只能靠催眠后给他注射营养针剂。”透过玻璃镜我看见屋子里一片狼藉,一张桌子和床被野人捣成碎片,野人坐在房角,抱膝垂头,神情十分沮丧。我对汪院长说:“我必须进去一趟!”汪院长说:“他非常野蛮,你进去,怕被伤害!”我说:“他救过我,我去看看能否和他沟通!”但院长和家驹不放心,叫了几个工作人员拿着麻醉枪守在门口,然后把钥匙交给我,他们则仍旧在隔壁观察。门锁一响,野人马上跳起来,警惕地看着门。我闪身进去把门锁上,先对着野人“啊呜”了两声。虽然我换了衣服,但他立即认出我,也报以两声“啊呜”。我走到他身边,拍着他的肩膀,和他席地而坐。可我和他终究语言不通,我也只能这么陪他坐着。毕竟我是他唯一认识的人,他对我态度十分友善,神情也好多了。过了一会,我扭头冲着镜子作了一个吃的动作,意思是叫家驹他们去弄些吃的。他们明白了。过了一会儿,房门开了,家驹端着一盘烤鸡出现在门口。我迎了上去,把鸡拿在手里,家驹仍旧出去,把门带上。我扯下一只鸡腿,塞到口里,把余下的送到我的救命恩人面前,“啊呜”了两声。这声我自己觉得没有什么意思的话,却和野 人达成了默契,他接过那半只鸡,大口啃了起来。我得意地朝镜子方向一笑,继续和野人分享着美味。 以后几天,每到吃饭时间我就出现在野人面前,给他带去不同的食物。刚开始他非常害怕我的离去,到后来也就习惯了。也许是从来没有尝过现代的烹饪技术,他一吃就上瘾了,胃口格外地好,几天就见胖起来。 野人渐渐驯服了,我们在武汉科分院给野人做了一项测验,即利用脑波复原仪测试野人曾经历过的事情。脑波复原仪的原理概括是这样:人经历过了一些事情,就会在大脑里留下一定的记忆。而这记忆在一定的情况下(如梦中),会激活并以脑波的形式表现出来,脑波复原仪则将之转换成图像,监测人员就可以像看电影一样看到此人经历过的一些事情了。也许野人对他进入时空陷阱的记忆十分深刻,我们在监测仪上时断时续地看到了这样一组镜头:浓密的树林,野人在往前走……很多人,似乎是整个部落正在迁徙,为了新的食物来源,他们必须迁往一个新的地方。已经来到现代的这个野人正挥动石斧,在丛林中为族人开路。忽然,一头野猪冒了出来,迅即被包围起来。野猪见无路可逃,一低头,亮着白森森的獠牙,向首领冲去。野人一看,把石斧向野猪掷去,野猪倒在地上。野人捡起石斧,又是几下,野猪哼哼几声,便一动不动了。族人们欢呼起来,首领也笑了。野人痛惜地看着石斧上新崩出的缺口……接下来,图像开始混乱…… “录像了吗?”我问,在一旁操作脑波复原仪的小李说:“录下来了。” 我让小李重放一遍,在野人脑波混乱,外界景物变形那一段,我根据自身的经历,说:“刚才景物的变形,我估计是他陷入时空陷阱前一瞬间看到的外界的情况。” 朱狂教授在他的挖掘基地,通过可视电话参加了测试过程,他要求把刚才的录像再重放一遍。在野人高高举起石斧时,朱狂叫定格,他激动地说:“目前我们的这个考古基地,是属于长阳人的一个支系遗址。而根据早先我们对这个野人的骨骼、牙齿、大脑容量等数据的分析,判定他是属于四五十万年前旧石器时代的人,特别是他的各项数据和我们此时挖掘的‘长阳人’头颅化石的数据惊人的相似。我们开初觉得他是这个部落的支系成员,而现在我有证据证明,他是这个部落的先民。”朱狂举起手中的一把石斧,说,“看这个缺口,就是录像里的那把斧!”我们仔细对比录像里的那把石斧和朱狂手里的那把石斧,果然一模一样,只是一新一旧罢了。朱狂教授继续说:“这样我们就可以解释这个野人为什么会拿那把石斧了,特别是这个部落为什么会以斧做图腾了——我想叫他野人不合适,应该叫‘长阳先人’为好。我想这个‘长阳先人’失踪后,他的部落发生了下面的故事—— “这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失踪了,但留下了他的武器,就是这把石斧。我想他在部落里应该是比较有名的。由于‘长阳先人’部族对自然的认识非常有限,部落的其他成员就很自然的以为这是神的遁去,而那把斧,自然就是神器了。于是他们就对神斧顶礼膜拜,渐渐演变为他们部落的图腾。”朱教授停了一下,接着说,“而这个古人这次又凑巧回到他的老家,转来转去看到了他的石斧,就拿了起来。到后来,就被我们给抓住了。” 我们听了连连点点头,感慨于这个奇迹。汪院长说:“真不知这古人在时空陷阱里呆了多久。大自然的力量真神奇,就这么眨眼的工夫,阿南教授到了甘肃,而这古人却留在湖北,而且那么巧,正在家门口!”我们感叹了一阵,谈到了古人的去留,最后决定,专门为他建立一个森林保护区,地点再请有关部门研究。有这么一个活化石,朱狂教授以后的考古工作就更好做了。 第二天一早,我和家驹与汪院长告别,登上飞机,回基地去了。 到基地后,我联系上了中科院院长公冶无芳。公冶院长正在开会,他对我说:“阿南教授,欢迎你回来,可惜接风酒我不能到场喝了!我现在正忙着和世界各地的科学机构联系,忙于家驹博士的设想。”我们和公冶院长谈后,就到了三楼办公室。家驹说:“关于你失踪这个事实,我倒有些看法了。你知道吗,在你消失的同时,有一架飞碟出现。”“难道你认为和飞碟有关?”我问。“不仅如此,”家驹说,“同时还可能有其它因素。在我心中有个假设,姑且称之为‘时空泡’吧。”我一愣,问:“时空泡?” “对,”家驹说,“关于这个假设,我是在这几天才得出的一个很模糊的概念。”我把椅子拖近来,坐在家驹面前。这时,阿b端了两杯茶进来,放在桌上又出去了。 看着茶杯,家驹说:“我们可以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来解释这个概念。”家驹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接着从拿杯子的手上取下了一枚戒指丢进了杯里。戒指“噗”的一声沉到了杯底,几个气泡从水里冒了出来,停在水面上。家驹说:“看,这是空间的泡,泡里外的各种物理性质都是一样的,但却是两个独立的空间实体。我在想,是否也存在一种‘时空泡’,泡里外也作为两个独立的实体存在。我想这个事实可以让我解释一下,即你觉得我们认为你失踪两年之久的时间才是半天;或者那个‘长阳先人’,在‘时空泡’里并不见得存在好多年,而我们的常规时间——姑且称我们此时表上的时间为常规时间吧——却过了几十万年。所以我说的‘时空泡’,和刚才杯子里的空间气泡不同,它不仅是一个独立的空间实体,还是一个独立的时间实体。由于涉及到时间这个抽象概念,所以被研究得不多。” 我点点头,对家驹说:“你说的我明白了,但我在想另一个问题,就是‘长阳先人’在‘时空泡’里的时间长短的问题……”“对,”家驹说,“关于这个问题,我也想过。真正这个‘时空泡’的概念,我们暂时不讨论。我想你可以看看这个。”家驹从桌面上取下一叠纸递给我,“我一直在继续统一场理论的研究。还记得你的前几天我们由于得不出结果而到海滩去吗?不久前我终于得到了一个公式,我用它来表示两个遥远大质量物体——比如两个星系团之间的超距离作用力的关系。而这几个月来,月面发回的信息极其丰富,这是详细的资料,你要赶紧看一看。我想你脱离‘时空泡’重新出现,可能还和这个现象有关。”我随手翻了翻,家驹接着说,“我想从气象、物理、天文等各方面了解当飞碟经过时飞行轨迹周围的时空状况,这是需要全球合作的课题,所以我请公冶院长主持这项工作,因为我觉得‘时空泡’的形成至少和那天那架飞碟的出现或经过有关。”我脑海中立刻想到了我进入“时空泡”前听到的“轰轰”声。 阿b上来了,他站在门口说:“家驹博士,公冶无芳院长传呼您。”我和家驹一起站起来,我对家驹说:“我现在就看这份资料。晚餐让阿b给我端来一盘烤鸡和一瓶啤酒。”家驹答应了一声,下楼去了。我把门关上,坐在椅子上看起资料来。 这份资料是家驹作为工作手册用的,前一部分是家驹写的关于他如何得出公式的论文。我仔细地看着公式的推导过程,力图把各个细节弄懂。这才发觉各门学科都在突飞猛进,我真的耽误了两年。我拿起笔仔细在稿纸上推算,以求了解它最深的内涵。渐渐地我为这个公式激动起来,这确实是一个了不起的公式,它使我们向统一场论又前进了一步!我打开计算机,仔细地输入一组组数据来验证家驹的公式。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轻轻地开了,家驹走了进来,阿b跟在后面,手里端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我此时正对着屏幕陷入沉思。家驹看我抬起头来,问了句:“怎么,一夜没睡?”我说:“是的。半夜里看完了,激动得睡不着,只在这儿等着天亮。怎么,你好像也没睡?”家驹说:“昨天和公冶院长谈得很晚,只在沙发上躺了一会。” 蛋汤面做得实在太好吃了。我先把四个荷包蛋吃下去,再三箸两箸把面捞干净,然后喝了个碗底朝天。 家驹左手拿着资料——我昨晚在上面加了许多东西——摆在腿上,右手支着扶手,几个手指习惯性地敲着额头问:“你以为这是从未出现过的现象?” 我把碗筷一撂,把椅子转过来对着家驹,说:“昨晚我在想这个问题。我认为确实是一种从未记载过的现象。因为我在分析月面望远镜阵发回的信息时,查询了中科院存储的各种有关信息资料,最后得出这个结论,即这种现象表现为以超引力作用的方式作用到包括我们银河系在内的这片宇宙区域,而这个源点所处的正是南十字星座的方向。特别是我把一些综合分析得出的指数代入你的公式,得出的结果更证实了我的想法。”我在纸上只记录了一部分我的想法,更多的在计算机上。我指着还在计算机上显示的程序对家驹说:“你来看看!” 家驹凑近来,逐行仔细地查检着程序,嘴里默默地念着一些数据。 半晌,他抬起头来,兴奋地说:“对,你说得很有道理!我想我们应该把这个公式和这些数据送往中科院,也让那些高能物理实验室和我们共同进行更深入的研究。” 我高兴地对家驹说:“我把我的遭遇和这些宇宙的异常情况联系起来考虑,有了一个想法。” 家驹说:“说来听听。”我说:“你昨天说的‘时空泡’对我启发很大。我想这个‘时空泡’,对于我们常规时间来说,是不稳定的。它可以比我们常规时间快或慢,甚至忽快忽慢没有规律。这可以说明我和长阳人在‘时空泡’中存在时间长短不成比例的问题。而关于它的起源,我脑子里总有这么一幅图景:在宇宙空间中,由于引力的作用,致使时间流动得不均匀,使某一部分空间里时间流动和周围的空间时间流动不一样,这就形成了两个时空区域,因此‘时空泡’就产生了。另外,一些特殊的现象也可能产生‘时空泡’,例如飞碟经过等,特别是这次特殊的宇宙学现象。我相信只要全球关注,一定还会发现更多的‘时空泡’产生或消失。这也是解开‘ 时空泡’之谜的一个契机。” “对对对!”家驹听得眼睛发亮,跳了起来,他说,“我十分同意这种设想。前一阵公冶院长已经召开各学科对飞碟现象进行专题研究,我想他们的资料将有助于验证我们的设想。”家驹把椅子拖开,接着说,“我们应该赶紧把这些资料整理好送过去。”家驹扬了扬手上的资料,同时把我拉了起来。我和家驹一块下楼,他一路上十分兴奋,说:“我想如果能揭开‘时空泡’这个谜,那么它必将是把打开宇宙之谜的钥匙。凭着科学家的直觉,我有信心!” 我们走进大厅,看到阿b憨乎乎地站在桌子旁,桌上摆着一盘鸡肉。家驹斟满两杯酒,递了一杯给我,说:“为我们的成果干杯,也为宇宙之神把你从‘时空泡’中救出来干杯!” 我把杯一举,说:“家驹,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