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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奇怪,我又在想刘皓,对这个抓我又差点打死我的人,我竟毫无怨恨,倒觉得他很可爱。这就是缘吧。不知他现在怎样,是走马上任了,还是在东奔西走地抓我──对了,我到底是怎么到这儿的?
  真是“想”曹操,曹操到。刘皓正好迈进了门。
  难道他也是太阳社的?
  他微微有些歉意地望着我,道:“我没跟你商量就……”
  我只希望他能对我说实话,问道:“你怎么把我弄到这里的?牢里边怎么交代?”
  他笑了笑:“对于他们来说,你已经因为内伤过重而亡。”
  “哈。”我不由苦笑,我确实已经死了。
  他又笑笑道:“我给你喝的酒里有一些特别的‘调料’,让你处于一种假死状态。”
  难怪我会醉。但那种感觉,却又那么清晰,那真是死的滋味?那阎王爷的审判,又是不是真的?
  “你是官府的人,怎么也加入……这种民间组织?”
  “不,我不是太阳社的人,但我同他们中好多人都认识,包括李先生,也包括杨光。”
  “我一直认为你是个一本正经的死心眼,没想道……”我笑着摇头,为自己眼睛“近视”的可以。
  “当捕头自然免不了同强盗打交道,也自然免不了受伤,所以自然经常去看大夫。”
  “是你让他们把我弄出来的?”
  他摇摇头,道:“是他们提出的,我只不过帮了一下忙而已。”
  看的出,他是很乐意帮这个忙的。但仍有很多问号堵在我心中,却又拿不准该不该问,最终还是问道:“他们为什么要救我?”
  刘皓盯着我,有些不解地看着我:“他们说你象一个三百多年前的人。”
  我不禁笑了,道:“是他们有毛病,还是我看上去象傻瓜。”
  刘皓也笑道:“太阳社有时确实很奇怪,她更象一种宗教,有着自己的鬼神,自己的传说。就因为这种神秘色彩,所以我才没有加入。”
  我不禁轻叹一声:“人总是喜欢弄一些神神秘秘的东西来骗人。”
  刘皓望着我,道:“我想让你帮我个忙。”
  “说。”
  “证明我没有错,你,绝不是坏人!”他的目光很坚定。
  我的心里一暖,但忽地,一丝阴影笼伤我的心头,轻叹一声,道:“错误是注定的,幷不是你不想错就不错的。”
  “你信命?”他似乎有些失望。
  我微微一笑:“我信缘。”
  缘──不论你承认不承认,她主宰着你的一生。
  缘到了,你我相遇,相识,相知,从陌路到生死相许,碰撞出生命的火花。
  缘尽了,任凭痛心疾首,苦不堪言,却终又天各一方,也许今生不再相见,只在记忆深处留下一方美好的往昔。
  我不禁陷入沉思。小贝壳,刘皓,李先生,小豆子……在我黯淡的生命之河中掀起一串串缘的涟漪,激荡着我生命的浪花,但浪花的美丽却似乎只稍稍一现,便又归于平淡。
  不知何时,安爷爷走了进来,道:“我要讲一个故事给你听。”
  在浩瀚无垠的宇宙中,存在着“正”与“邪”两道气。
  这不兼容的两道气在荒宇中飞驰着,冲突着,才有了星辰,才有了围绕我们的这一切。
  万物都由“正邪”两道气主持着,就是标榜高等的“人”也不例外。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着“善”的一面,也有着“恶”的一面。
  在这里,在这人间,正义之气化为了“生命之源”,她带给人们以“生”的能量与幸福。
  邪恶之气化成了“死亡之神”──幷不是掌管生死存亡的“死神”,而是世界一切罪恶的源头,他使人心中的善良天性被扼制、被抹杀,而恶的一面完全显露出来。
  因此,世上才会有偷窃,有抢劫,有谣言,有欺骗,有杀戮,有战争……
  死亡之神是要把美好、善良的一切都消灭,让世界变为黑暗而恐怖的死亡国度。
  每隔一段时间──当人世间不再平静、安宁,人心中不再是友爱而是欺诈──死亡之神的使者便会复活,让世界变得血雨腥风。
  与此同时,生命之源的使者也会降临人间,她的使命就是消灭死亡使者,让世界重新充满和平,然后随风而去……
  讲完这些,安爷爷便盯着我,目不转睛。
  我不自然地笑笑,道:“这些都是骗小孩子的东西,而我已不是小孩子了。”安爷爷很严肃地道:“大约在三百六十五年前,就曾经进行过这样一场正邪之间的大战,而太阳社就是在那场大战之后才成立的。只可惜关于这场决斗的记载都封在一个山洞里,而祖师爷留给我们的只有两把剑。”
  他将一个木头盒子放到桌上,看上去很象七巧盒。
  安爷爷用命令的口气道:“打开。”
  我不加思索地打开了盒子,正如我所想,里面是一把剑。看着微微散发着金光的剑鞘,我不由伸手去抚摸,一股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似乎是一种亲人的温暖,又似乎是一种伤痛。这正是我记忆中时常出现的那把剑。
  安爷爷看着我,嘴角似乎有一抹微笑。
  刘皓惊叹着:“这,这剑,是……”
  “金乌。”这个名字不自觉地从我口中溜出。
  “金乌?!”刘皓有些吃惊:“这就是与‘血剑’同被称为天下至尊的‘金乌’?”
  我点头道:“金乌。有着太阳的名字,也有着太阳的光芒。”
  安爷爷的笑意更深。
  一片片旧日的情景又再涌现,由远及近,最终又消散如云烟般。
  但,一种隐约的感觉告诉我,还有一件事等着我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的希望之火又重新点燃。
  安爷爷终于笑了。
  “太阳社的人世世代代都在守卫着这两把剑,直到有一天一个叛徒偷走了其中一把──血剑。”
  我不由问:“难道,那个七巧盒?”
  安爷爷点头道:“因为血剑太残暴,所以才将它封在七巧盒中,一般的人是打不开的。”他又望着我,“而你却打开了它。”
  我笑笑,道:“我也不明白,似乎是一种本能的反应。不过,我却没看见里面的东西。”
  安爷爷道:“剑是放在夹层里的,所以即使打开,也看不见。”
  刘皓问道:“这‘血剑’到底是什么,要这样层层设防?”
  安爷爷道:“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我们这些老人也都没见过。”
  我又不由道:“那不是剑,那是魔鬼。它需要鲜血来激发它的能量,不是敌人的血,便是自己的血。”
  “什么?”刘皓和安爷爷都有些吃惊。
  一场充满鲜血的大战在我眼前时隐时现,那是段我不愿回忆的过去。
  刘皓道:“难怪要这样小心谨慎。可为什么又到了一个土财主王世德的手上?”
  安爷爷道:“这个王世德似乎同冥教有关系。”
  “冥教!”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似乎总是同我纠缠在一起。
  安爷爷道:“冥教教主的身份一直是个迷,杨光打入他们内部三个月,都没能见到教主的真面目。”
  刘皓道:“有些事,往往是你意想不到的……会不会就是那个王世德?”
  我奇怪地问:“王世德不是已经被我‘杀’了?”
  刘皓笑道:“你不是已经昭雪了吗?还提它干什么。”
  安爷爷点头道:“这也说不定。”
  刘皓若有所思地道:“不过,你说你去王家的时候,他还在和老婆说话。”
  “怎么?”
  “王世德没有老婆,他似乎天生讨厌女人。”
  这倒真是出乎意料。
  刘皓继续道:“所以,我开始怀疑……”
  “你怎么知道我说的就是实话?”
  刘皓道:“我也不知道,我总对你有一种好感,认为你的话很可信。”他傻傻地一笑,“王世德表面上虽然死了,但他的家业却仍在某个人的掌管之中,但这个人却从未露过面。”
  我想了一下道:“也许王世德德背后本来就有后台。”
  “这也很可能。”
  我问:“王世德是怎么死的?”
  刘皓道:“被人用刀砍中颈部,象杀鸡一样。”
  “那丁家二少呢?”
  “也是一样,只不过还被砍了一只手。”
  我不禁一笑。刘皓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我冲他做了个鬼脸,他笑了,很天真。安爷爷道:“这两个人还有一个共同的地方。”
  我和刘皓不约而同地道:“钱。”
  “对。他们的家产都落到了一个神秘人物的手中。”安爷爷微微皱着眉,“杨光已经开始调查这件事。”
  刘皓道:“可赵家庄二十多口却又是为什么被毒死?”
  我猜测着:“会不会是惩罚?”
  刘皓道:“为什么?赵家幷不是江湖人物,也不是很有钱。”
  我笑了笑:“表面上他家是不算富人,但他有很多宝贝,藏在一个秘密的地方。”
  刘皓奇怪地看着我:“既然是秘密的地方,你又怎么会知道?”
  我挠了挠耳朵,道:“因为我去过,还拿了一对夜明珠,至少有鸡蛋那么大。”我用眼角瞟了刘皓一下,做贼的多少有些心虚,“你不会又要抓我吧。”
  刘皓一本正经地道:“那要看你是否能够将功补过。”
  安爷爷道:“你的意思是,赵家是冥教的叛徒。”
  我点点头:“如果宝贝是他自己的,他就不应该这样小心谨慎,而且他藏宝贝的地方,机关重重,若不是他自己带路,我看是很难进去。”我顿了顿,“也许,正是冥教的人雇我去偷明珠,为了证明赵的身份……是我害了他的家人。”我不禁有些黯然。
  刘皓拍拍我的肩,道:“这幷不是你的错。”
  安爷爷道:“善良的人总要为邪恶的人承担罪责。”
  我望着安爷爷,体会着这句话──也许,善良的人因此而善良。
  刘皓道:“如果这样,冥教掌握了大量的钱财,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阴谋。”我心中隐约有一些不安,却又说不清是为什么。
  窗外的雨时而倾盆,时而淅沥,却总没有停的意思。
  而我可以感到体内的能量一点点地消耗,从没有过的一种渴望阳光照耀的感觉始终缠绕着我,可是为什么?
  能使我感到安慰的是,金乌在我的身边,它温柔的光使我体会到宁静。而那封闭的记忆的闸门也终于打开。
  但那些关于过去的回忆,却又让我迷惑。
  那里面总有一些奇怪的人和奇怪的东西,一闭上眼,便有红红绿绿的灯在我身边闪烁,让我不知道那到底真的是我的过去,还是不过是一场梦──不是有人说人生如梦吗?我只能苦笑。
  安爷爷经常来陪我聊天,还有小安,总是带着可爱的笑容在我目前晃来晃去,让我真的有了一些些家的感觉。
  我们谈论最多的还是“太阳社”。
  “我们这个组织没有严格的界限,只要愿意做好事、帮助别人的人都可以加入。无论我们做什么,都会时刻牢记‘除恶扬善,框扶正义’的宗旨。”
  我笑笑。在我心中,总觉得这种那种的组织都十分可笑,似乎总有把自己的思想强加于人的嫌疑。
  “我做乞丐是为了调查穷苦人中应该得到帮助的人。”
  是啊,有谁会想到一老一小的两个乞丐,竟是个神秘组织的秘密调查员。
  安爷爷轻轻叹了口气:“只是难为了小安,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正是爱打扮的时候,她却整天跟着我东跑西颠,有时还要受欺负。”
  我不禁问道:“你觉得这样值得吗?”
  安爷爷笑道:“每当看着贫穷而善良的人过上好日子,我便觉得这一切是十分值得的,小安也是这么说。”他望着我,“其实我很早就注意过你。”
  这倒使我颇感意外。
  “你经常把钱分给那些无家可归的人,可怎么看,你也不象一个家财万贯的财主。”
  我笑了。确实,有时我简直比乞丐还穷,但我很快就能解决问题。
  “花别人的钱,我总是很大方的。”
  老人也笑了,继续道:“但我们幷没特别注意过你,直到你在土地庙出现。”土地庙?难道也……
  “土地庙也是我们的一个组织,太阳社这样一个庞大的组织,自然要有可靠的财金来源。我们还有很多各种各样的买卖。”
  “包括杀人?”这又怎么与你们辉煌的宗旨相称。
  “你错了。土地庙从来不接不合原则的生意。”
  原则都是人订的。
  “后来你又救了杨光。我们才仔细对你做了一番调查,结果却让我们大吃一惊。”
  “因为我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安爷爷道:“更让我们吃惊的是,你和那个人,那个几近传说的人是那么相似。”
  我也不由暗自奇怪,在那些记忆里,确实有与那个传说极其相似的部分,但也许只是我的幻想,又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事,又怎么会真的有什么神鬼!
  安爷爷道:“三百六十年前,各地也是这样的阴雨连绵,洪水泛滥,灾祸此起彼伏。冥教便是在那个时候兴起的,背后的主使就是死亡使者。同时也出现了三个人,三个好朋友,其中一个就是没有过去的人,而且,也有刀枪不入的特殊体质。最后,金山一战,死亡使者以及这三个人都再无踪迹。”
  我又不禁暗暗吃惊,确实,连我也弄不清楚,为什么我能抵抗刀剑。渐渐,我不由也开始怀疑,也许,真的有轮回,真的有鬼神?
  “爷爷,有人闯进来了。”外面传来小安紧张的声音,“有五六个,都穿着黑衣。”
  老人的第一个反映:“冥教!”
  那种憎恨与不安交织的感觉又笼罩在我心头,我的手微微渗出冷汗。
  “他们不可能穿过那片树林的。”老人喃喃自语。
  我问:“林中有机关?”凡是机关,就有人能破。
  老人摇头道:“是阵法。”
  小安跑进来,道:“咱们还是快躲躲吧,他们人多。”
  老人道:“走地道。”
  那种感觉越来越浓,一个人影已映入我的眼睛,正是那天要杀刘皓的人。
  老人对小安道:“你们先走。”回身迎了上去。
  “不要去!”我大叫道。直觉告诉我,这个人太可怕,太危险。他就是死亡的化身。
  “走!”小安将我推入厨房。
  碗柜的后面居然是地道的入口。
  我们刚隐入黑暗的地道,似乎听到一声惊呼,而小安的眼角有泪光闪烁。我撑住金乌,想冲出去。
  小安紧紧拉住我,道:“你去了是白白送死。”她的声音呜咽,却又不敢哭出声来,我轻轻拍着她的肩,她便扑在我怀里,我们只能默默地流泪。
  金乌在我手中也似在微微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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