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又慢慢地退回到过去。
阿伦睁开眼,幻觉中。看到一张脸,“爷爷?”他喃喃地喊着,那张脸抽动着,说着什么,但是,他没听清,声音像是从走廊的尽头传过来的一样。一只模样非常熟悉的恐龙好像坐在爷爷的胸口上,朝爷爷肩上喷火,阿伦看不清爷爷身体的其它部位。
他喊着:“快滚!丑八怪!”
那只恐龙没有动。
阿伦不知不觉地又闭上了双眼。
当阿伦再一次睁开眼时,那张模糊的脸和恐龙都从眼前消失了。他看到的是时航机的顶部,好像嘴里塞满了刚摘的棉花。他在后面的一个座位上,这个座位已经放平成为一张弹簧床,他想坐起来,可是弹簧太软,他使不上劲,一下子就又躺了下去。他模模糊糊地记起,好像一个世纪以前被枪击中过,他想应该抬胳膊试试,看看是否真地曾经受过伤。
他勉强抬起胳膊,大约有四五寸那么高,眼前一黑,顿时,又晕了过去。
第三次醒来时,特拉维斯坐在身旁,看见他醒过来,就说:“你不是最勇敢的孩子,但是,你很顽强。”
阿伦想坐起来,但是,特拉维斯轻轻按住他说:“别动。”
“爷爷在哪儿?”
特拉维斯咯咯一笑说:“你想在满脑子只有爷爷。你现在是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特拉维斯,现在还开玩笑?”
“好‘好,好。说正经的,他们把你爷爷带走了,地点我也不太清楚,只见他们往格林镇方向开会。当时,你血流不止,我也没办法甩下你不管,所以只好向前到咱们出发的那个时间,把子弹取出,又止住血,处理好伤口,现在你看上去没事儿了。”
阿伦看出,在他受伤期间,特拉绍斯在精心照顾他。
“多久了?”
特拉维斯耸耸肩:“一周左右。”“一周?刚才咱们一点一点地往前往后跳,时间早已与原来速度不同了,你说呢?”
特拉维斯若有所思地说:“也不完全不同。”
“你这是什么意思?”
特拉维斯又耸耸肩说:“我们—直在跳,时航机的能源是有限的,现在,我们已经越来越慢了。”
“有多慢?”
“照明和取暖需要的能源没问题,尽管,准确来讲这不是一个速度精灵,但是,我们能在空间自由飞行,而穿越时间的变化飞行只能进行一二次。如果运气好的话,也可能是三次。一切都取决于我们前、后,上、下分别想到达的时代,也就是说,我们飞得不离现在太远,也不能太频繁。”
阿伦用一只胳膊肘撑着身体,舔舔嘴唇,得了清嗓子,慢慢地说:“特拉维斯,咱们回到刚才的那个时间,行吗?”
特拉维斯冲阿伦一笑,“真固执,我早猜出你会这么想的。好吧,我们再冒一次险,不过,不是现在。当你这只受伤的左手能够着脑袋了,咱们就出发。”
这样又过了三个星期。
时航机像一条得了心脏病的鲸鱼呻吟着,在两个时代交叉的时候;窗户的玻璃由于排出的白雾状冷气,而变得模糊不清,一会儿雾散天开,他们又看到那天晚上阿伦家门前的那片空地。
“我们目前处于你爷爷被带走的十五分钟之后。刚好错开自相矛盾的时间差。”说着,特拉维斯解开安全带,走到机舱门口。
他递给阿伦一支手枪,这一次,阿伦毫不犹豫地接过来。
门前并不像他们预料的那么空旷。
车道旁边,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他俩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个男人躺在地上,就是和警长一同来他家的那个男人。这个人还活着,严重失血;白色的衬衣被鲜血染红,看见有人过来,他睁开眼,嘴里喃喃地说:
“……动不了……受伤……”他俩把耳朵凑到他嘴边,才听清他说的这几个字。
“特拉维斯,快!”
“知道,我这就去拿药箱。”说着,他飞奔跑回时航机。
阿伦把枪放在草地上,跪在他身边,看得出来,这个男人已经不行了,眼睛一动不动,直勾勾地盯着夜空,阿伦尽可能轻柔地问:“我爷爷在哪儿?快告诉我,他们把他带四儿去了?”
“……救救我……”
“特拉维斯已经去拿止痛片和止血夹,别担心,他马上就会来的,你会……没事的。但是,你必须告诉我,他们把我爷爷带哪儿去了,”
“……不能……”
‘你必须告诉我,求你了。我才是你们要找的人,我是阿伦,只有我才知道这一切奇怪现象的原因,只有我才能解释这一切。首先我必须知道我爷爷在哪儿,必须弄清他是否安全。求你了。”
这个男人好像叹了一口气,喉咙咕噜着,咳嗽了几下,满嘴血泡,“……集……中……营……”
“是河流下游的那个旧院子吗?”
“那儿,你就能……”这个男人的手在空气中乱抓了一把,阿伦马上伸手握住他那只伸出来的手,他真的快要咽气了。突然,周围变得非常寂静,阿伦只能听见自己心脏的跳动声,他缓慢地把这个男人的手放回原地,就在这时,特拉维斯拿着药箱,气喘着跑过来。
“太晚了。”阿伦还在随着,他伸手想替这个男人合上那瞪圆的双眼,但是,又有点儿怕这具尸体。特拉维斯一看,放下药箱,蹲下身,给这个男人合上双眼。
“你没事儿吧?”
“不,没事儿,我从未见过……”
“死亡。我见得多了,只要有战争,就会有死亡。以后,你就习惯了。”
阿伦点点头,站起身,看着远方,尽量不低头,不看死尸。“他告诉我爷爷在哪儿。”
“那儿?”
“整中营。那是一座击者古老的被废弃的大院子……”说到这儿,他们突然听见从树林那边传来汽车马达轰隆隆驶过来的声音;越来越近。
“快!”随着话一出口,他俩飞跑向时航机,特拉维斯一手提药箱,一手拿枪,他们刚到时航机门口,就看见第一辆车轧着碎石路,亮着大灯开过来。
阿伦忙问:“特拉维斯,咱们走吗?”
“不,既然来了,就不走了。你坐好,我把时航机开到树林里。”
就在车大灯照过来的时候,时航机轰轰地起飞奔向树林,由于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太大,所以,没有人注意到时航机。阿伦和特拉维斯小心翼翼地在树尖左右移功。
“后视镜!”特拉维斯命令。机器人的声音:“打开后视镜。”只见在后面的角落里打开了一个像照相机大小的机器,通过监视屏幕,他俩看见总共有四辆汽车,在车灯的照耀下,人影朝地上躺着的那具尸体跑过去。
特拉维斯说:“真快。我以为他们早晨才能回来,没想到这么快。看到地上躺着他们的人的尸体,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一定会搜索这一带。”
“但是,是他们先开的枪。”
“战争一旦开始,人们就不会再去追查谁先开的第一枪,当你看到你的朋友死在你面前时,你根本不会想是谁先打的第一枪,谁对谁错。你本能的反应就是开枪攻击对方。尽管这样做解决不了问题,但是,人人都会那么做的。咱们得找个地方把这机器停下来,在树尖上很容易被他们发现。”
“这片树林很浓密,他们一直没找到上次我踏乘的那节轨道。”
“好,我们还降落在上次的那个地方。现在得想想,下一步该干什么。”
特拉维斯停好时航机,又前后左右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说:“在这儿,离那节轨道也不远,一旦他们找到时航机,我们还可以跑到轨道上;”说完,他坐在座位上,紧合上嘴,闭着双眼,就不说话了。
这么过了好一会儿,阿伦忍不住了,“特拉维斯?”
特拉维斯睁开双眼,吃力地坐直身子,说:“对不起,我刚才有点儿累。”
特拉维斯从座位上站起来,爬到控制台后他示意阿伦也爬过去,阿伦看着他从控制台的主板下面拿出一个闪光发亮的像信用长般大小的小圆盘,对阿伦说:“这是年历软盘的一部分,如果没有这个盘,时航机就不能进入时空航行状态。看见盘上的槽了吗?”
“看见了。你让我看这个干什么?”
特拉维斯耸耸肩,又咳嗽起来,听起来非常严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告诉你这一切。我无意中把你卷入这场麻烦,我知道我不是最好的朋友,尽管如此,你对我照顾得非肃好。刚才,你们家门口的那帮人已经知道咱们有一台时航机,这么多年以来,他们一直不知道周围的变化到底是什么引起的,现在,我不想一个完好无损的时航机落入他们手中,那样的话,也许他们的做法比埃克尔所有过之而无不及。”
特拉维斯把盘交给阿伦说:“现在,我把盘交给你,你已经学会如何驾驶时航机,你来做出最后的决定,来考虑何时起飞,飞往哪个时代方向。”他的嘴角房出一丝苦笑,“现在看来,时航机再飞到我的时代,已经没有意义了。”
特拉维斯站起身,走到门口,掏出一支枪,说:“你呆在这儿,开着门,外面一旦有动静就能听见了。我去外面转一圈。”
特拉维斯走出悬在树枝之间的时航机,当阿伦站起身看的时候,他已经消失在树下浓密的黑影之中,一点声音都没有,只看到树枝在摇摆。这时,阿伦才领教了特拉维斯作为远征狩猎队向导的不凡身子。
阿伦坐在时航机门口,腿伸在外边,脚够着树叶。夜很静,树林里传来蟋蟀的叫声,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远处偶尔传来不知是哪种动物的叫喊声,河上还传过汽笛声声。在这个时代,他已经有点习惯了,没有电,也没有飞机,更谈不上空中旅行了。
他一边用轻根拨弄着树叶,一边想,这样也不错,没有污……
一个白乎乎的东西尖叫一声扑向阿伦,一把将阿伦从时航机上揪下来,一个毛茸茸的身体把他打翻在地。阿伦就势来了个前滚翻,在地上滚了两圈,才站稳脚。
树林中的枝叶沾满了一身,刚愈合的胳膊还隐隐作痛,左臂使不上劲儿,那个白影子也很稳健地站在离他十英尺的地方,阿伦一看是芒多。
这个猿人比以前更加瘦削了,右臂受了伤,雪白的茸毛被撕掉了一块,露出了肉色,伤口是新的,还有血迹。芒多一看见阿伦,连比划带嚷地说。
“你把我留在这儿等死,你骗我,你想杀了我,还用……枪打我。”说着,用手捂着伤口。
“芒多,不是我朝你开枪,他们也朝我开枪,我也受伤了,你看。”啊伦指指自己的肩膀。
“你又撒谎。你那是旧伤,早己痊愈了。”
“真的是新伤口,而且还是同一伙人:只不过……”阿伦摇摇头,解释了芒多也不懂,于是说:“好了,不说了。我不是向你开枪的人,我真的以为是到达你的时代,我真心诚意地想把你送回家。”
阿伦判断着时航祝的方向,他离时航机比芒多距离时航机要近一些,如果他要是能抢先一步跨进去,关上门……
芒多的大扁平鼻子一皱一皱,愤怒地红眼睛一眯,它也在朝时航机方向移动。
芒多的动作比阿伦想象的要快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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