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柏特的客人来自世界各地,地域之广让人咋舌,名单前十二位是:福斯特夫妇(澳大利亚阿德莱德) 、肖贝格尔夫妇(海地) 、法瑞夫妇(斯大林格勒)、莫拉维亚夫妇(辛辛那提)、伊万夫妇(巴黎)、萨利文夫妇(东岛附近海底四公里)。虽然只邀请了三十人,却到了四十多,鲁柏特很得意,一切都和自己预料的一样,只是克诺斯夫妇有点让人失望,但那也是因为他们忘了国际日期变更线,整整晚了二十四小时才到。
将近中午时分,鲁柏特家附近的公园里停满了小飞机,后到的人只能停到更远的地方,再走回来。这天,晴空万里,气温华氏一百一十度,那段路显得格外漫长。小飞机像一个个小小的空中宫殿,如今,人们再也无法通过交通工具去判断一个人的社会地位了。
“真难看。”飞机正在盘旋下降,简·莫瑞尔俯视着鲁柏特的房子,“像只踩扁的盆子。”
乔治·格雷森还是不喜欢使用自动接置,他调节好下降速度,才回答: “从现在这个角度来评价一座房子不太公正,”他很理性,“在地面上看,它可能完全不同。天!”
“怎么啦?”
“福斯特也来了。在任伺地方我都能一眼认出他们举世无双的颜色搭配。”
“好了,如果不想和他们说话,不说就是了。鲁柏特的聚会就有这么个好处,你可以总躲在人群里。”
乔治看好地方,俯冲下去,降落在两架飞机之间,一架流星飞机,另一架不知什么机型,看上去速度很快,坐起来却不会舒服。简怀疑它是鲁柏特的某个技师朋友的杰作,只是私造飞机是违法的事。 一下飞机,一股热浪迎面扑来,似乎要吸干身上的全部水分,乔治觉得皮肤都要裂开了。这也怪他们自己,三个小时前离开阿拉斯加的时候就该注意调节舱里的温度。
“真不是人待的地方!”简喘着气,“我还以为这儿的气候也可以调节呢。”
“不错了。”乔治回答,“这里曾经是片沙漠,看看现在。快点进屋就好了。”
他们耳边突然响起鲁柏特兴高采烈的声音,他就站在飞机旁,一手端着一杯饮料,顽皮地俯视着他们,说俯视是因为他有十二英尺高。他的身体竟是半透明的,可以轻易看透。
“对客人也玩这种把戏!”乔治边说边伸手去抓那只刚刚可以够到的杯子,不料抓了个空,“我们进屋时,多给我们一点饮料!”
“别担心,”鲁柏特笑着,“你们要喝点什么,说吧,到时一定准备好。”
“两大杯液态气冷却的啤酒,”乔治不假思索地回答说, “我们马上就到。”
鲁柏特点点头,把杯子放到一个看不见的桌子上,按了按同样看不见的按钮,一切都消失了。
“哇! ”简说,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东西。鲁柏特怎么会有,我还以为只有外星人才有书呢。”
“你不知道他总喜欢新奇的东西吗?乔治回答,“又一个新玩意儿。有了它,就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在家里,跑遍半个非洲,没有炎热,没有蚊虫,不用费劲,而且——有一个冰箱伸手可及。不知道斯坦德利和莱文斯顿知道了会嫉妒成什么样子。”
太阳火辣辣的,两人都不再说话,一路走到鲁柏特房前。房门和玻璃墙浑然一体,好不容易才分辨出房门,他们走过去,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喇叭,门自动开了。简觉得那声喇叭会折磨自己一整天。
新的博伊斯太太站在凉爽的门厅里迎接他们。她是今天宾客济济的主要原因,只有一半的人想来看新房子,另一半人犹豫不决都是因为她——鲁柏特的新妻子才决定来的。
她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美得让人“神魂颠倒”。就算在美女如云的地方,她走进房间的刹那,也同样会吸引无数男士的目光。轮廓分明的希腊脸型,浓密的长发,丰盈的深色肌肤,用巧克力色来形容再恰当不过。从肤色可以看出她是个混血儿,乔治估计她有四分之一的黑人血统。
“是简和乔治吧?”她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来,“很高兴见到你们。鲁柏特正在准备饮料来,我们去见见其他人。”
乔治感到她圆润的低音轻柔地抚过自己的脊背,痒酥酥的,脊柱好像变成了一把长笛被人轻轻吹着。他紧张地看看简,简挤出一丝笑容,就是不开口,他只得开口了:“很、很高兴见到你。我们一直盼着这次聚会。”
“鲁柏特总是举办一些很好的聚会。”简突然插嘴道,刻意强调了“总是”这个词,听的人都明白她心里想的是“他每次结婚的时候”。
乔治脸红了,瞪了她一眼。女主人似乎没有注意到里面的讽刺意味,依然友好地把他们让进一间大休闲室里,那儿已经站了半屋子客人,鲁柏特本人坐在一个酷似电视导播用的控制台前面,乔治怀疑他们刚才在外面看到的影子就是从这台机器发射出去的。鲁柏特正忙着给另两位新到的客人制造惊奇,只停下来和他们打了声招呼,抱歉把饮料给了别人。
“那边有很多的饮料,”他一只手向后挥了挥,另一只手调节着控制按钮,“随便点。这儿大多数客人你们都认识,别的人梅娅会给你们介绍。谢谢你们赏光。”
“谢谢你邀请我们。”简淡淡地说。乔治已经往吧台去了,她赶紧跟在后面,不时和认识的人打招呼,差不多四分之三的人都不认识,鲁柏特的聚会总是这样。
“我们去参观参观房子吧。”他们喝过饮料,感觉凉爽多了,和认识的人都一一打过招呼,简建议说。
乔治跟在她身后,却情不自禁地回头望了一眼梅娅,眼光柔柔的。简最不喜欢他用这样的眼神看别人,男人从本质上讲都是好色的,但话说回来,如果他们不是这样……是啊,也许还是这样比较好。
乔治很快回过神来,跟着简参观鲁柏特的新居。这幢房子对两个人来说太大了,但如果经常要接待这么多的客人,就很合适。房子有两层,上面一层比楼下大很多,往外突出,在底楼四周投下一片阴凉。房里机械化程度很高,厨房简直就像飞机的机舱样复杂。
“可怜的鲁比,”简说,“她肯定会喜欢这座新房子。”
“据我所知,”乔治一点也不同情鲁柏特的前妻, “她和澳大利亚男朋友在一起很开心。
这一点大家都知道,简无从反驳,便改变了话题。
“她很美,是不是?”
“对于喜欢浅黑肤色的人来说,”他淡淡地答道,“可能是。”
“你不喜欢吧,我想?”简甜蜜地说。
“不要嫉妒,亲爱的,”乔治轻声笑起来,抚摸着她浅黄色的头发,“我们到书房看看。你猜书房会在哪儿?”
“一定在楼上,楼下已经没有别的房间了。再说,吃饭、睡觉等等都在楼下,要符合房屋的整体设计,书房也只可能在楼上。看,这里是休闲区,游泳池建到楼上来了,亏他想得出!”
“这也有些道理,”乔治试着推开一扇房门,“鲁柏特建这座房子时,一定有人给他提了些好建议,他自己没这能耐。”
“到了。”乔治骄傲得像航海家靠了岸,“博伊斯家最得意的收藏,不知他自己究竟读过多少。”
书房横贯整栋房子,巨大的书柜把房间分成六个小隔间,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儿有一万五千册藏书,收藏了关于巫术、精神研究、占卜、心灵感应这类模糊学科研究,以及精神物理学名目下记录的各类玄妙现象的所有重要书籍。这种爱好在如今的年代绝无仅有,鲁柏特也许是借此逃避现实吧。
乔治一进去就闻到一股特别的味道,淡淡的,有点刺鼻,不太难闻,也不很怪。简也闻到了,皱起眉头仔细分辨着。乔治觉得这味道像醋酸,又不完全是。
书房尽头有个小小的空间,刚好容得下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和几个坐垫,鲁柏特平时大概就在那里看书。屋里光线很暗,却真的有人在看书。
简倒吸一口气,抓紧乔治的手,在电视里和在现实中看到外星人是两回事,难怪她如此吃惊。乔治很少因为什么事吃惊,看着眼前的景象也愣住了。
“先生,希望没打搅你,”他彬彬有礼地说,“我们不知道这儿有人。鲁柏特也没告诉我们……”
那个外星人放下书,打量了一下他们,又开始继续读书了。这样的举动对一个能够一边读书一边和人交谈、同时还能干好几件事的人来说,不能算不礼貌,只是那情景看上去足以让人精神分裂。
“我叫瑞沙维莱克。”外星人倒很友好,“我恐怕显得有点不合群,只是这个书房确实是个不能错过的好地方。”
简虽然很紧张,看着外星人的样子,却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来。因为外星人说话的同时,正以两秒一页的速度读着书,他肯定看懂了书中的每一个字,只是不知道他两只眼睛能不能同时阅读不同的内容,如果再学点盲文,手也可以阅读的话……那场面实在太滑稽了,她不敢再往下想,便竭力忍住笑,和他交谈起来,毕竟不是每天都能碰上这样的人。
乔治介绍过自己之后,便不再多说,任由简和那个外星人交谈,只是希望她别谈些不合时宜的话。他们都是第一次遇到外星人,尽管外星人和政府官员、科学家以及相关的生意伙伴都有交往,但从没听说他们参加私人聚会,由此可见,今天的聚会不同寻常,鲁柏特的那台仪器说明了这一点。乔治开始琢磨究竟是怎么回事,一定要找时间好好问问鲁柏特。
对瑞沙维莱克的体型而言,椅子太小了,他干脆坐在地上,也没有用一米外的那些坐垫,显然觉得这样坐更舒服。他的头距离地面两米,乔治可以借此良机好好观察一下这个外星生命,可惜连地球上的生物他都知道得很少,自然不会有什么新发现,除了那股特殊的酸味。不知道这些外星人闻到的人类又是什么味道,但愿不难闻。
瑞沙维莱克完全没有一点人的形状,以原始人类那点可怜的知识和恐惧的心理,把他们看成鸟人也合情合理,传说中的魔王就是这种形象。近距离的观察让一切都变得真实。那对角小小的,不知作什么用?身体既不像人也不像地球上已知的其他任何生物;既不是哺乳动物,也不是昆虫,更不是爬行动物,就连是不是脊椎动物都难以界定,表层的厚壳可能就是他们身体的支架。
一双翅膀收在身后,看不见,尾巴像一根裹着坚硬外壳的水管,卷曲在身下,尾巴顶端的倒钩不太像人们说的那样呈箭头状,更像一个扁平的大菱形,它的作用和鸟尾巴一样,用来保持平衡,人们已经普遍接受了这种推测。根据这些特征,科学家们推测外星人可能生活在一个引力小、空气密度大的世界里。
鲁柏特的声音从一个隐藏的喇叭里传出来。
“简、乔治,你们在哪儿?下来吧,聚会就要开始了。”
“也许我也该去看看。”瑞沙维莱克一边说着,一边轻松地把书放回书架,根本没有起身。乔治这才注意到他居然长着两个相对的大拇指,中间五个手指,如果他们用的是十四进制,计算起来真够麻烦。
瑞沙维莱克站起身来,那场面真是难得的奇观,他必须弯着身子,才能不撞到天花板上,如此看来,他们要和人类打成一片,确实存在不少问题。
过去的半个小时,又陆续到了不少客人,房间拥挤起来了,瑞沙维莱克的出现使房间更拥挤了,隔壁几间房里的客人全跑来了。鲁柏特对这种轰动效应很得意,简和乔治却不高兴了,没有人理会他们,事实上他们站在瑞沙维莱克身后,别人几乎看不到他俩。
“过来,瑞沙,见见这些朋友。”鲁柏特大声喊道,“坐沙发上过米,就碰不到天花板了。”
瑞沙把尾巴挂在肩上,俨如一艘破冰船小心地在人群中驶过。
等他在鲁柏特身边坐下,房间又显得宽松了许多,乔治也舒了口气。
“他站着,我感到自己像患了幽闭症。不知鲁柏特怎么把他给请到了,这场聚会很有意思。”
“更不可思议的是,鲁柏特当着众人的面那么亲热地喊他,他好像一点也不介意,好奇怪。”
“他肯定介意,我敢打赌。鲁柏特就是太爱出风头,而且不讲方式方法,就像你问问题一样。”
“什么问题?”
“‘你到地球上多久了?’‘你和卡瑞林相处得怎样?’‘你喜欢地球吗?’真是的,亲爱的,你不该和一个外星人这样讲话!”
“为什么不?该有人来问这些问题了。”
他们间的争辩还没有进一步升级,肖贝格尔夫妇走过来和他们讲话了。两位女士走到一边讨论博伊斯太太去了,两位先生则走到另一边当然也是讨论相同的话题,只是角度不同。本尼是乔治的老朋友,对这件事知道得很多。
“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他说,连露丝也不知道,是我把她介绍给鲁柏特的。”
“我看鲁柏特配不上她,”乔治有些嫉妒,可能隔不了多久,她就会厌烦的。”想到这儿,他的心情竟感觉好来了。
“你不知道,她不仅人长得漂亮,待人也不错,鲁柏特该有人来管管了,她正合适。”
此时鲁柏特和梅娅坐在瑞沙维莱克的两侧,风光地招待着客人。和以往一样,鲁柏特的聚会总是缺少一个焦点,通常都是六群人各自围成一圈,讨论自己感兴趣的话题。这次聚会就出现了两个焦点。乔治很替梅娅遗憾,今天本该是她的大好日子,却偏偏让瑞沙维莱克抢去不少风头。
“喂, ”乔治咬了口三明治,“鲁柏特究竟是怎样请到那个外星人的,我没听他说起过,看他那副没事的样儿,他请我们的时候都没提这事。”
本尼笑了起来。
“他的又一个惊奇。你最好还是问问他本人吧,不过外星人也不是第一次到地球上做客了。卡瑞林先后去过白宫、白金汉宫……”
“哎,那不同!鲁柏特只是个普通人。”
“瑞沙维莱克说不定也只是个普通外星人呢。你还是最好问问他吧。”
“我有时间会问的。”乔治说。
“那你等的时间可就长了。”
本尼说得对,但聚会逐渐热闹起来,时间也不觉得难熬。人们初见外星人的那份吃惊已经过去,除了一小群人,别的人都走开找到自己的圈子,一切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萨利文又在一边讲起自己的海底故事。
“我们还不知道, ”他说, “它们究竟能长多大。我们基地附近有个海底大峡谷,里面住着一个真正的庞然大物,我看到过一次,它的触须至少有三十米长。下周,我打算再去找找它。有人喜欢把它当成宠物养的奇特感觉吗?”
一个女人害怕地发出一声尖叫。
“哇!我一想起来就毛骨悚然!你真的好勇敢。”
萨利文有些吃惊。
“我以前也没想过。” 他说, “当然,我采取了适当的防范措施,不会有任何危险。那些鱿鱼知道它们不能吃我,只要不靠得太近,它们就根本注意不到我。只要不去打扰它们,绝大多数海洋生物都不会伤人。”
“但是,有人问,迟早总有一天你会遇到某种想吃掉你的生物。”
“对,”萨利文轻松地说,“随时可能。到那时,我尽量不去伤害它们,我只想和它们交个朋友。我可以把几个推进器同时开到最大,一两分钟就逃离危险了。如果我的实验太忙,不能离开,我可以释放出几股几百伏的电流,把它们电得痒痒的,它们自然就不会再来骚扰我了。”
鲁柏特的聚会上总有些有趣的人,乔治边想边往另一群人走去。鲁柏特的藏书很专业化,交友却很广,不用回头就能看到身后圈子里的是个著名的制片人,一个崭露头角的诗人,一个数学家,两个演员,一个原子能工程师,一个渔猎监督官,一个新闻周刊的编辑,一个世界银行的统计专家,一个小提琴演奏家,一个考古学教授,还有一个天文学家。乔治的专业和这些人都不同,他学的是电视演播室设计,如果想从商店里偷东西,他这个专业可以帮大忙。他喜欢自己的专业,实际上这个时代的人已经不再干自己不喜欢的工作了,但他不喜欢在闲暇时候还谈论自己的工作。
终于,在厨房里找到了鲁柏特,他正在为客人准备饮料,看到他兴奋的眼神,真是不忍心打搅他,但必要时就得狠下心来。
“你看,鲁柏特,”乔治边说边坐到最近的一张桌子上, “你好像该给我们一个解释。”
“唔, ”鲁柏特很谨慎,舌头在嘴里嘟哝不清,“我,我怕是喝多了。”
“别来这套,我知道你在装醉。你的外星人朋友到这儿来干什么?”
“我没说吗?我对大家讲过了,可能你当时不在。对了,那时你躲在书房里。”鲁柏特笑了起来,乔治觉得他的笑声很刺耳,“就是书房,瑞沙就是冲着书房来的。”
“稀奇!”
“为什么?”
乔治没有马上回答,问问题是要讲技巧的,鲁柏特不过是想炫耀自己的收藏品。
“既然你自己都承认外星人相信科学,我凭什么相信他们会对人类心理现象和无聊的类似东西感兴趣?”
“无聊也好,有聊也好,”鲁柏特回答说,“他们就是对人类心理学感兴趣,而我有这方面最好的藏书。我要搬到这里来之前,他们手下的人来找我,问我借最珍贵的那五十本书,说是不列颠博物图书馆的管理员给他们推荐的。当然,你能猜到我的答复是什么。”
“不知道。”
“我礼貌地回复他们说,我费了二十年工夫才收藏了这些书,他们要看,我很欢迎,但只能到这里来看,所以瑞沙就来了,他一天可以看二十本,不知道他从中学到了些什么。”
乔治仔细想了想,厌恶地耸耸肩。
“坦诚地说,我对他们的印象变坏了。他们应该花时间做些更有益的事。”
“你这个不可救药的唯物主义者,简和你就不一样。就算从你那个所谓的现实出发,也可以明白他们为什么要看这些书,你总要去了解和你打交道的那个原始种族的迷信吧。”
“也许吧。”乔治说。他没有被完全说服。桌子太硬了,他站起来。此时,鲁柏特已经调制好饮料,准备回到客人那边去,客人们也在大声嚷嚷催他快去。
“嘿,”乔治拦住了他,“在你离开之前,最后还有一个问题。你用来吓唬我们的那玩意儿是哪儿来的?”
“生意上谈来的。我说它对我的工作很有用,瑞沙就帮忙弄了一台。”
“斗胆问一下,你的新工作是什么?我想,和动物有关吧?”
“对,我是个超级兽医,照看一千万平方公里的丛林,既然病人不肯来见我,我只好自己找上门去。”
“是需要很多时间。”
“我的病人只是狮子、大象、犀牛之类的大型动物,不包括那些成群的小动物,那样太不切实际。每天早上,我把按钮设置在一百米的飞行高度,然后就坐在屏幕前,巡视整个丛林,一旦发现需要治疗的动物,我就坐小飞机赶过去,但愿我的治疗能管用。有时也有麻烦事,比如要从飞机上发射麻醉动物用的飞标,狮子之类的还好说,要碰上犀牛就麻烦了,刺破犀牛的皮可不容易。”
“鲁柏特!”有人在隔壁房里大声唤他。
“你看,我把那些客人都忘了,都怪你。你去端那个托盘,那些杯子里都加了苦艾酒,我不想把它们弄混了。”
乔治找到上屋顶的路时,正是日落时分心里想着好叫事,不免有些心烦、想离开喧闹嘈杂的聚会,找个地方静一静,简的舞跳的比他好,意犹未尽地不肯走,他又稍多喝了点酒,就赌气想一个人到星光下坐坐。
他先乘扶梯来到楼上,然后顺着空调进风通道外的螺旋形梯子往上爬,再钻过一道门,就来到了平坦空旷的屋顶上。鲁柏特的小飞机停在一边,正中间是个花坛,花草已经开始凋零了,其余地方都空荡荡的,只放着几把躺椅,乔治蓦地坐下,观望着周围的一切,居然有一种帝王般的感觉。
风景真不错,房子建在盆地边缘的高坡上,向东地势逐渐降低,五公里之外已经是一片沼泽地和湖泊了,向右则地势平坦,丛林几乎挨到了房子的后门口。五十公里之外丛林的边缘,绵延起伏的群山像一堵巨大的城墙往南北延伸,不见尽头,山峰上白雪皑皑,夕阳映得山头上的云彩像火一般红。看着这般景致,乔治清醒了。
就在太阳消失的片刻,星星出现了,全是些不认识的星座。他对天文知识几乎一无所知,只认得很少几个星座,他寻找着熟悉的南十字座,没有找到,不免有些失望。
丛林里传来各种怪声,近得让人害怕,新鲜空气也呼吸得差不多了,趁吸血蝙蝠之类的东西还没有出来,赶快回去吧。
他正要走,门口出现了一个人,光线已经很暗了,看不清是谁。他招呼说:“你好,在里面也受不了啦?”
那人笑了起来,“鲁柏特正在放他的那些电影,我全看过。”
“抽枝烟吧。”
“谢谢。”
乔治还是喜欢用打火机这种老古董,借着火光他看清了这位客人,一个非常英俊的年轻黑人,有人介绍过他,但转眼就把他的名字连同其他二十几位不认识的客人的名字一起忘得干干净净。他看上去很眼熟,乔治一下就明白了。
“我们还没有真正见过面,你是鲁柏特太太的弟弟吧?”
“是。我叫扬·罗得维克斯,别人都说梅娅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乔治不知该不该和他聊聊鲁柏特,想想还是算了吧,让这位可怜的年轻人自己去发现好了,再说鲁柏特这次说不定真的能安定下来。
“我叫乔治·格霍森。你是第一次参加他的聚会吧?”
“对,碰到很多陌生人。”
“不仅是一般的人,”乔治补充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外星人。 ”
扬犹豫了片刻没有回答,不知是不是触到了什么敏感之处,但他的回答却很自然: “我也没见过,除了在电视上。”
说到这里,他就再也没有说话,看来他是想一个人静静,外面也有些凉了,乔治起身离开,回到了聚会上。
丛林此时一片寂静,扬靠在进风通道的壁上,惟一能听到的就是空调运转发出的低低的声音。独自一人的清净找到了,一种强烈的挫败感却折磨起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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