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救援行动

 



  这是一次无目的的跃迁。
  当“壁虎号”重新物质化,星星重新变得可见时,星座的位置已经改变。望着一个也不认识的星座,塞缪尔·格里邦德马上开始骂开了。
  “这个该死的探子!为了他的缘故我们得重新改变航向?难道我们是为了要在宇宙中拉一条之字线而活在世界上的吗?”
  雷克斯·克纳特布尔安慰地挥了挥手。“不要这么激动,塞缪。我们马上就会知道现在的位置在何处。然后我们算出新的跃迁数据。最主要的是,这些家伙没能逮住我们。我真想见见少校的那张蠢脸。”
  格里邦德张口哈哈大笑,笑声震人。想到让那个军官扑了个空,他的恼怒也就消失了。
  “就得这样教训那些穿军装的人,”他说。“这些人贩子!宇宙是大家的。每个人都可以决定他想干什么,和谁一起干。这才是真正的民主。对!”
  “民主万岁!每个人都可以死!”斗牛士拍着翅胳嘶哑地叫着。
  格里邦德对它快速扫了一眼。
  “这它可从来没说过,”他对雷克斯解释。“它从哪里学来的?”
  雷克斯寻找着一个合适的回答。但没等他来得及把答案告诉船长,亨利·史密斯又晃着双手激动地叫道:
  “无线电讯号!超强无线电收报机响了!”
  格里邦德脸上一阵涨红。“什么?又来了?这不可能。我一直以为宇宙够大了……”
  “这是一次短促的呼救讯号,长官。它仅持续了几秒钟。我是完全无意地收到它的。”
  格里邦德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这个瘦瘦的、以仔细周到闻名的亨利·史密斯。
  “蠢货!”他接着说道。“你不能不要去管你那恩宠的机器吗?现在我们也被迫去管别人的闲事了,脉冲来自哪里?”
  史密斯吓了一跳。他站在机器旁,没有完全弄懂他主人的意思。
  “脉冲从哪里来的,我问你!”
  格里邦德的声音预示着一场风暴。
  史密斯镇定下来。“方向和距离还没有确定,长官,这不那么简单……”
  “我要10分钟内知道呼救船的方位。如果他们给我们设下一个陷阱,魔鬼会来给你刮胡子。”
  史密斯手足无措地点点头。
  雷克斯大声笑了起来,高高地拍了一下大腿。
  “是个怪物,这个报务员。但他是个行家。”
  “但愿我也教过他!”格里邦德沉思地注视着成群的星座,皱了皱眉头。“也许你有一点模糊的感觉,我们在哪里?看一下那些图。”
  他们向着星空图俯下身,检查着每个可能的地区,但确定不了任何一个星座位置。
  “我们必须重新跃迁,”雷克斯建议。“我们没有其他选择。让我来干,塞缪。这像玩儿一样。”
  “尽你的力干吧。”老头同意道。
  “民主!”斗牛士称赞地说,并把什么东西弄了下来。
  格盟邦德不高兴地看了看那不十分光洁的金属地板上的白点,然后愤愤地看着他的八哥。
  “你这个脏鬼,”他骂着慢慢站起身。“这难道也同民主有关,如果你……”
  斗牛士把头缩了回去,仅用从羽毛中露出来的双眼向外窥视。显然它知道自己有罪。
  格里邦德像一只被激怒的野兽那样吼叫着,把它一把从肩上抓下。他没有再多说一句,就把它塞进笼子小心地锁上了。他的食指点着鸟笼底上弄脏了的沙子。一个再清楚不过的手势。
  然后他转向史密斯。“怎么样?结果呢?”
  “马上就好,长官。测向天线指到了错误的方向,所以延误了。我必须重新计算脉冲强度并且……”
  “不要用你那专业废话耽误我,你这个毛孩子,”格里邦德教训着他。“毛孩子”对他来说还是一个爱称。“我要知道方向和距离。”
  史密斯重又工作。
  雷克斯·克纳特布尔从自己的座位上叫道:“嘿!塞缪!我想我成功了。见鬼,我们看来跳了好大一步!”
  “怎么?我们现在陷在哪里啦?”
  “看这儿,塞缪。我们—下跃出了大约两万光年。这条破船倒也挺住了……”
  格里邦德的声音打断了他。话声表现出了他的愤想以及被伤害的自尊。“你说什么?破船?你大概是说我们亲爱的‘壁虎号’?你再说一句,我把你扔出去!”
  雷克斯咧嘴笑了。“对不起,我只是说漏了嘴。你看——我们现在大约在这里。星座聚集的区域。但从这里可以去格拉特拉。”
  啊,是的。生意。格里邦德差点把生意忘了。但那里还有呼救讯号。对此他不能置之不理。对待法律他并不那么顶真,他是一个搞些“副业”的商人,但如果别人处于危急之中,他得伸出救援之手。这是他自己的法律。他在一生中从未为此而退缩过。即便这会使他失去自己的最后一件衬衫。
  “等一下,”他对大副说。“我们得先知道,遇难信号来自何方。”他转回身。“嘿,你这无聊的报务员家伙!你还没干完吗?我们可不能在这里度假。你得快些干!”他接着又面对雷克斯说,“仔细重建我们的跃迁,以便我们正好出现在我们碰到巡洋舰的地方。这样可以更好地识别方向。”
  “马上就好,头儿。”雷克斯咧着嘴笑。他看了看无线电设备的方向。“这家伙真的花了好长时间。要我去帮他一把吗?”
  “我有了!”正在这时亨利·史密斯叫着跳起身来。他满脸喜悦。“距离大约3光年,方向正好在至今飞行航线的左舷五度。”
  格里邦德气得满脸通红。
  “大约?”他愤怒地大叫,把斗牛士在自己的笼子里吓得直缩脖子。“这算什么——大约?我要精确地知道,以便能进行一次跃迁。你明白了吗?你这不合格的报务员。’
  史密斯激动地挥舞着一张纸条。他利用空隙赶快叫出声:“距离己准确地定出了,长官。我说‘大约’,因为它稍少于3光年。数据在这里。”
  他把纸条递给格里邦德。红胡子接了过来,朝上看了一眼,笑了。“这就对了,我的孩子。你干得不错。”他对着他看了约10秒钟,然后又愤怒地叫道:“滚开!”
  史密斯无声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雷克斯从格里邦德手中接过纸条研究起来。“那么是2.87光年。无线电脉冲应该够强的,不然我们收不到它。”
  “如果那是舰队的哪一艘无赖巡洋舰,我们马上重新离开。我可没有理出帮他们。”
  格里邦德当然不是真的这样想。他会帮助任何陷于困境的人,包括他最讨厌的敌人。有一句古老的谚语对他来说是合适的。这就是:外表粗鲁者常是好人。
  “我们可以查看一下。”雷克斯建议。
  “你难道不是这么想?”他问。“不管看不看——看也是出于好奇。”
  导航电脑大约用了20分钟时间,算出了必要的数据。然后格里邦德把“壁虎号”调整到准确的航线,开始启动跃迁。
  通过船内通讯设备他向船员们通报了情况并且命令,准备好那伪装得很好的火炮,以备急需。他不想被别人耍弄。如果呼救信号是一个陷阱,那么,那些呼叫者将会为这只陈旧的“壁虎号”的奇特能力大吃一惊。
  跃迁开始了。
  屏幕上出现了新的星图,边上又出现了一个带有行星的很近的太阳。这时,史密所的声音又响路 “又是遇难讯号!源点——20光分!”
  格里邦德皱了皱眉。
  看来他弄错了。求救讯号不是来自一腔在太空飘浮无助的飞船,而是来自近处的太阳系,甚至也许来自这个系统的一颗行星。也许是搁浅的人,希望被带走。
  一想到用自己的船装陌生人并放弃自己的生意,格里邦德心中一阵老不大愿意。他开始暗暗责骂。首先骂的是收发报员,尽管他只是尽了自己的责任而已,别无其他。
  “那里有人被困住了。”雷克斯简短地说。
  格里邦德有了一个主意:“大概还有别人收到了呼救讯号,现在也在路上。我们等一会儿。如能免去我们的麻烦,那可太好了。如果我们关上发动机绕着这个系统转,没人会发现我们。怎么样,你觉得如何?”
  雷克斯·克纳特布尔同样要比他的名声好上许多。他有些疑虑。“也可能他们处于极度危险之中,每种犹豫都可能意味着他们的死亡。我不知底我们是否有责任……”
  “呸!责任!我替我的人负责,我的船和我的货。如果我帮助他们,那么是自愿的。哼……”
  他陷入了沉思。雷文斯利用这个间隙把“壁虎号”调整到准确的航向。它现在直接飞问近处的太阳。速度只有0.3光时。
  格里邦德在这段时间中作出了决定。“我们至少可以去看一看这件事。如果他们不值得救,我们及时撤身。”
  雷克斯点头赞同。这是一种妥协,借此可以做些什么,如果有人陷于困境,这个老红胡子知道他该做什么。
  半小时后他们已确定,这个太阳有四颗行星。里面那颗不可能,但另外三颗都可能是乘船遇难者的避难岛。
  “史密斯!”
  报务员吓得差点把机器从墙上扯下来。听到船长的咆哮,他急忙跳了起来。
  “长官有什么吩咐?”他结结巴巴地问。
  “定向报告!无线电讯号是从哪里来的?”
  史密斯站直了身体。“长官——讯号中断。但我可以测定准确方位。我正在计算。”
  “快拿来!”
  史密斯给船长递上一条塑料纸带。“这只是初步计算,长官——希望您能看懂。”
  “方向对吗?”
  “方向是肯定的,至于距离……”
  “这现在没什么用处,”格里邦德对他说。“请您留在接收机旁。一旦听见最轻微的声音就马上告诉我。明白吗?”
  “明白,长官。”史密斯嘟哝着继续自己的工作。事实上他对格里邦德充满敬意。他也没在意他对自己的责骂,因为他得到的报酬很好。自从他因为一次小小的过失离开了太阳舰队后,能在格里邦德这儿找到一份工作,已经很满意了。
  他不在乎人们的过去。人们只要会点儿什么就好。
  格里邦德把带有数字的纸条递给雷克斯。“方向应该十分清楚。”
  大副把这些数据同导航电脑屏幕上的数字相比较,点点头。“是第二颗行星,没错。如果有无线电讯号发出,只能来自第二颗行星。我们去查看一下吗?”
  “当然去看—下。难道我们还有其他什么打算?”
  雷克斯一边咧着嘴笑一边摇摇头。
  交谈间出现了一会儿沉默。寂静中斗牛士嘶哑地叫了起来:“我要从这里出去!”
  格里邦德头也不回:“闭嘴!我们正忙着。”
  回答快捷而难确:“懒虫!伪君子!无赖!”
  格里邦德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自己那一对粗笨的拳头说:“我知道,你们这两位亲爱的。你们现在都想把这只恬不知耻的鸟儿那肮脏的脖子拧下来。我理解你们。我甚至想自己干。不过它对自己的愚蠢也没办法。它的父母住在广岛附近,这你们必须知道。这个畜牲也生在那里。这是一只突变八哥,这使它没有理智。它比其他八哥更能说话。它以为,自己是一个突变体。但实际上它除了是只愚富饶舌的八哥外,什么都不是,不是吗,现在你们对它有更多的耐心了?同我一样。”
  雷克斯没有让人打扰他的工作。他已经习惯于格里邦德的自言自语——或者像现在那样,同自巴的手说话。这时斗牛士也终于闭上了嘴巴,像是受了委屈。雷克斯很快结束了自己的计算。
  “很清楚,是第二颗行星,我们几分钟后就进入大气层。如果我们的仪器运转正常,我可以说,大气正常并且能呼吸。”
  格里邦德目光中闪现出一丝怀疑。“这个系统被登记了吗?”
  雷克斯摇摇头,“没有,目录中没有记录。为什么?”
  “但愿我们有本发现贵重的矿石或原料。这样我们至少就不是白白飞过来了。”
  雷克思重又看了看仪器。“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精确的实测数值。行星表面很难进行视觉鉴定,似乎它不存在。看不到大陆。像是一块单一的土地。”
  “那好,”格里邦德高兴道。“如果我们摔机着陆,那至少不会被淹死。”
  “你怎么会有这么个无聊的念头?”
  “只是开个玩笑,”老头咧着嘴笑。他注视着屏幕,上面这颗行星清晰可见。“看上去非常奇怪,你不觉得吗?分析器说什么?”
  “现在正是,”雷克斯嘟哝着,顺序读着刻度盘上的数据。“可以确定一大批物质,但没有一种无机物。一颗行星不可能仅仅由有机化合物组成。”
  格里邦德抬起头惊愕地看着他。“你刚才说什么?有机?整个行星的表面由有机物组成?”他摇摇头。“不可能。”
  “我知道这不可能。但仪器会说谎?它们会弄错?我们难道是疯了?”
  “有机!”格里邦德不能平静。“或许它人口密集,分析测定射线不能穿越,而只是马上反射回来。”
  雷克斯马上否定了这个荒谬的理论。“展示的数值部分来自表层下两百米深处。你能向我解释,这怎么可能……”
  “好了,好了,”格里邦德用手一挥,心不在焉地呆呆看着屏幕。“这仅是我的一个想法而已。”
  行星变得大起来。其反照本看来很低,阳光几乎没有在地表上得到反射。
  “一切都是灰色的,而且没有轮廓,”雷克斯自言自语。“这我可从未见过。没有高山低谷,没有河流和森林——更没有植物。但一切都是有机的,我觉得事实上不可能。”
  格里邦德站起身。
  “史密斯!”他叫道,“再也没有讯号了吗?”
  “接收机中一片平静。”他回答。
  格里邦德重新坐下。
  “他是个笨蛋,但他也没办法”他说。“我们怎样才能找到这些遇难者呢?”
  “或许他们的无线电台失灵了?”
  “可能。他们先是发射了一次超强脉冲讯号,那他们一定有一艘现代宇宙飞船。然后是普通讯号,同样又断了。我估计他们的全部无线电通讯没备都失灵了。但是为什么?”
  雷克斯没回答,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让“壁虎号”进入第二颗行星的环绕轨道,深深地沉入大气的海洋。分析器刻度盘上的数值没有改变。下面表层上没有任何无机物质。
  格里邦德心中升起一片模糊的疑云,但这如此让人难以置信,又把它否定了。但他还是不能抵御这个怀疑。唯一的逻辑解释不断出现,这是可以从测定结果中得出的。
  突然间,他那只八哥那嘶哑的声音把他从冥思苦想中惊醒了,“你是对的,你这个红发怪物!”
  格里邦德甚至没去理会这种公然的侮辱。他像是没有听到。仅仅这个就表明了他现在所经受的心理平衡障碍。
  “你会阅读思想?”他只是吼叫了—声,倒入座椅,绝望地注视着雷克斯。“这可能吗?这颗行星是有机的?它……活着……”
  大副是一个十分实际的人,他不相信一些超自然的东西。他当然知道,在宇宙的无限中会遇到奇迹,遇到以一般人类知识难以解释的现象。他也知道有外星生命形式存在,对此人们以前是不能想象的。但就他所知,这一切生命形式具有一种一定的亲属关系,总是存在着一种对应。
  “一个活着的行星?”雷克斯开始哈哈大笑。“不,这还没有过。它怎么能够产生呢?”他的目光无意中落在分析仪上,眉头皱了皱。“嗯,”他咽住了话头,心中也嘀咕起来。

  现在可以清楚地看到灰色单调的表面。从上往下看这像是一个突然凝固的大海,没有白色浪花.只有通过放大才看得见的平坦丘陵和浅浅山谷。
  格里邦德朗下面指指。
  “这是活的?”他开始怀疑自己的理论。
  “正是。”雷克斯礼貌地应声到。
  但仪器表明的恰恰相反。
  史密斯抬起头问:“我是否应该发射信号?大概他们会通报。”
  “你敢!”格里邦德被从沉思中惊起。“你不会想把绳子勒在自己脖子上吧?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这是一出什么戏。另外我们现在还有其他问题。乖乖地等着,直到你得到命令。明白吗?”
  “明白,头儿。”他回答。
  斗牛士的脑袋缩进了羽毛中。可以听见它模糊的自言自语。像是在说:“救命警察来了。”或诸如此类的话。显然它决定,睡觉度过下半个小时。
  “如果他们降落了,我们一定能找到他们的船。至少这不是由单一的有机物组成的。”雷克斯找到了一个办法。“分析仪马上会作出反应并显示出来。”
  “完全正确,”格里邦德同意他的话。“我们先找一下这只船看看。”
  有关这颗行星“活着的”问题暂时退到了后面,尽管没有完全被忘记。
  他们低空飞越行星表面。在阴暗面一边是一片漆黑,因为恒星的光线几乎没有反射,而大部分被吞没了。然后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天空重新放亮。找不到一艘搁浅的船。
  这颗行星同地球一般大小,重力关系也大致相同。把整个行星表面搜索一遍,这需要很多时间。
  雷克斯突然从漫不经心的姿态中猛然一振,向前指着屏幕。“那儿!这是什么?”
  格里邦德象是从梦中惊醒。“哪里?”
  “正是在飞行方向中。我减低速度飞慢些。难道这是他们?”
  “谁——乘船遇难者?”
  格里邦德早已看到雷克斯指的是什么。那里在起伏的平地上移动着几个身形。七个或八个。是人。毫无疑问。
  但他们身上总有些什么不对头。
  雷克斯操纵着“壁虎号”准确地飞向这队形体并打开抗重力场。现在飞船没有驱动地飘浮过这些人的头顶——如果这些是人。
  格里邦德渐生疑窦。先是出自一种模糊的感觉,然后出于逻辑思考。
  这些形体对飞船的出现根本没有反应。如果是他们发射了求救讯号,至少这是不正常的。
  “再下去一些!”
  “壁虎号”对着这队人降了下去。格里邦德紧紧盯着这些形体不放。他们停住不动了。
  格里邦德这才看到,它们没有脸。



《佩利·罗丹科幻系列》之七《目标星座》作者:[德] K·H·舍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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