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你说欠我个人情,如果需要帮助只管开口。这真是太好了。
  现在我的手头有点紧,降为三等兵以后,我的薪水要想像中还要少。我们俩这么熬,如果向你借钱你一定不会介意的。
  这儿的事情都很怪,不过什么时候又正常过呢?对了,至于那个接管我的第十五小队昀孩子嘛,她已经江河日下了。
  不管怎么说,我既需要钱又需要祝愿。在我们这儿爱情已经泛滥成灾了。

  ——摘自希恩·菲利普斯致友人比利的一封信

  黛娜把缪西卡带进基地和兵营并不困难,ATAC小队的成员们虽然对诺娃心存戒心,但当他们看见鲍伊和缪西卡拥抱在一起的时候,就把这个顾虑抛到九霄云外了。
  幸好我们还有些空余的军舍。
  黛娜想道。她想了很多,这些天来希恩也调整了降级后的心态,希望自己被免职后也能够开开心心。鲍伊和缪西卡排除万难聚到了一起,他们的结局仿佛证明冒冒险还是很值得的。
  附近传来一阵喧闹声,她循声望去,却发现佐尔正漫无目的地游走,安吉洛则紧随其后。
  “你说自己应该待在母舰,这话是什么意思?”
  佐尔背靠着一棵大树。双手抱胸看着那片草地。他低声回答:“那才是我应该待的地方。”
  “那样你就会被杀死。”安吉洛把握成拳头的双手放在他的臀部。他根本没有注意到ATAC小队的其他成员以及缪西卡都赶了过来。
  “我正是这个意思。另外,他们还会把我当做英雄一般举行一场葬礼,不是吗?这也正是你们用泪水缅怀战友、表现哀悼之情的大好机会,事实就是如此。”
  安吉洛内心涌起一股被出卖的感觉,一开始他就对佐尔有所怀疑,并且亲眼目睹了他的叛变——后来佐尔才再次恢复理智重新回到了这一边。但后来,他曾亲自扛着佐尔把他救了下来,就像佐尔救过他那样。
  佐尔是第十五小队的一名成员,但安吉洛却始终不予认可,甚至越连勉强认可的表示都没有。观在,佐尔竟然又说出这样背信弃义的话来耍弄中士。
  但比这还要糟糕的是,佐尔说安吉洛喜欢为死者哀悼,这句话戳到了中士的痛处,令他无比反感。他不但污辱了安吉洛,更过分的是,他同样污辱了壮烈牺牲的男女勇士。
  不到一分钟,安吉洛的脖子和脸就涨得通红,接着佐尔就被他打倒在地,连嘴唇都开裂了。
  黛脚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派不上用场,于是她挡在安吉洛的前面,朝这个士兵的胸膛来了一记直直的右拳,就像打在巴士轮胎上一样,但这一拳——与其说是疼痛,倒不如说是因为震惊把他挡了下来。
  “站起来。你这点伤痛算什么。”安吉洛告诉佐尔。
  佐尔站了起来,揉了揉他的下巴,“那么,明天我还能活着出去杀人或是被杀,我该为此感到高兴吗?”
  黛娜趁着安吉洛还没再一次扑到佐尔身上,忙一把他拉开。
  “都给我退后!这是命令!”她听见缪西卡跑到一边哭泣的声音,接着鲍伊也跟着追了出去。不过黛娜这会儿没空理睬这点小插曲。
  她正对着佐尔。“你以为让我们都痛恨你会让你好受些吗?根本不会!别再责难你自己,也别再诱使安吉这么对付你了!不管你的过去如何,它都已经结束了!再说,你也无法左右自己的行为,这些我们都知道。佐尔,现在应该忘掉过去,重新开始。”
  他低下头看着她,就像第一次她到她那样:她只是一个未开化的微缩人,在洛波特统治者眼里,她和一只野兽并没有多大区别。她是从哪儿找来过些话的?这种睿智的源泉又是什么?
  但他内心的痛苦给了他抗拒的力量,“开始什么?黛娜,到处都是一样!和其他人一样,这具肉体就是对我的惩罚!我甚至无法相信自己的意识,我已经厌倦了。我对所有的一切都厌倦透了!”
  他甚至不如道自己为什么要在旗舰爆炸的最后一瞬间逃离飞船。一些残存的回忆再次出现在脑海中,他现在感到很后悔。
  他摆脱了这个念头。当安吉洛扯着嗓子怒斥他的时候,他大声地回敬:“别再来烦我了!这是我的问题,我要自己解决。”

  “鲍伊,我很抱歉。我觉得这都是我的错。”缪西卡说,她的眼泪从脸上滑落下来。
  “为我们活下来感到抱歉?缪西卡,为我们在一起而抱歉?”
  “噢,不!可是——为什么我感到很不开心?为什么我们身边有那么多的痛苦?”
  “因为我们双方的人民正在打仗。但是我们不会让战争把我们的爱分开!”
  他伸出手臂搂住她。因她的个子更高一些,便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我们俩跟他们不同,”他告诉她,“我们是仇恨和痛苦当中的和平小岛,我们将彼此拥有。”
  “她的名字叫缪西卡。你可以在ATAC部队第十五小队的营房里找到她。”
  诺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看了看电话听筒,仿佛那是一件来自外星的物品。在她的周围,繁忙的全球宪兵部队总部似乎也模糊起来。
  “你指的就是我在哈瓦那之月夜总会看到的姑娘?”
  “我建议你尽早逮捕她。”那个坚定的男声说道,“趁她还没有——”
  “等等。你是谁?”
  “你猜不出吗,诺娃?”
  “佐尔?听着,这到底是怎么——”
  但他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黛娜认为,现在得制定几套计划应付可能突发的事件,她正要敲自己宿舍的房门,忽然地停了下来,完全呆住了。
  这种声音轻得像空气一样。起先她都没有辨认出那是人的嗓音,后来她才明白这是缪西卡在唱歌,这位缪斯的歌声也和她的宇宙竖琴一样,不但庄严宏伟,而且带有催眠的效果。音符不断升高,勾起了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情感。
  “来吧,让我为你展示共同的纽带,我们因此像花儿一样生活;让我拥抱你,我们依靠的能量,你给了……”
  她的歌唱如同银河一样浩瀚和深邃、如同永世般长久,黛娜发现自己正看见星星在她眼前闪耀。缪西卡的嗓音如同汹涌洲的感情潮汐打动了她。使她看见了幻象。
  她感到一个伟大的新纪元已经开始,它跟佐尔和一个令人恐惧但又充满悲剧色彩的外星种族有关——此外,还有一些超出她理解之外的事物。
  “我们要保护好种子,否则我们都将凋零。生命之花。生命之花……”
  在外头,佐尔也转过身倾听这支妖魅的歌,接着他继续往前走,等待诺娃的到来。

  黛娜看见了其他星系的各种景象。她看到了奇迹和恐惧。从门的另外一边传来的这个声音仿佛一分为三,这三种声音几乎完全相同,它们协调得相当完美,没有一点瑕疵。
  她看到了自己睡梦和幻象中的某些东西:那是一种三片花瓣的珊瑚色小花,三朵花结成一组,它们拖着长长的雄性花蕊在空气中飘荡。这些花儿就是以三位一体的方式生长的。一朵花飘过,擦到她的面颊。她惊愕地向下一望,它正落在走廊的地面上。
  歌声渐渐淡去,花朵也消失了。就在黛娜眨巴眼睛恢复意识的时候,她所看到的幻象大多都消失在脑海当中,剩下的只有模糊的回忆。
  她冲进自己的房间。鲍伊坐在床上,缪西卡则靠在窗前。
  “那是什么?”黛娜突然问道,“缪西卡,你的歌和生命之花有关,对吗?”
  “是的,黛娜。你说得没错。”
  黛娜看着鲍伊,“我敢肯定,在SDF-1号的废墟中看到的就是生命之花!有一天我们悄悄地钻到里面看过,你记得吗?那些自己会动的植物?”
  他怎么会忘记呢?那是个邪恶的温室,它根本就不属于地球,无绝哪个正常的世界都不会有这种东西。“你认为它们之间有什么关联吗?”除了警觉,他的话音里没有一点兴奋的意味。
  “你认为有这个可能吗,缪西卡?”黛娜问道。“它会不会就是这场战争的根源?”
  “洛波特统治者什么都不让我们知道,黛娜。不过从你的角度考虑,我倒是希望这里没有生命之花。它们的出现通常都伴随着可怕的灾难,”
  路易·尼科尔斯冲进了房间,“大事不好了!诺娃和一大群凶恶的宪兵已经到了楼下,她想见你,黛娜。”
  “不会有事的。”黛娜告诉惊恐万状的缪西卡和满面愁容的鲍伊,“来吧,路易,让我们看看这群宪兵到底要干什么。”

  “军房里藏有未经授权就自行出入的人?”黛娜发挥出最好的演技朝诺娃睁大了眼睛,“你怎么会认为这里藏着那样的人?”
  “是佐尔告诉我的。”
  要想蒙混过关看来不太可能了,GMP的彪形大汉个个全副武装,而且在数量上也超过了手无寸铁的ATAC小队。也许安吉很快就会跟佐尔清算刚才那笔账。
  佐尔则站在一边凝视着地面,他早已做好准备接受——甚至是期待着他们的唾弃。黛娜怀疑,佐尔背信弃义的行为是否会导致他毫无价值地丧生,或是引发更加可怕的背叛。
  黛娜转过身面对诺娃,“她救了我们的命。在最危急的时候,是缪西卡救了整个舰队。”
  “把这话留给当官的说去吧。”
  “当然,诺娃,留到他们把电极粘在她的耳朵上①,或是像电子游戏里那样严刑拷打的时候再说也不迟。所以,我就是现在告诉你她和鲍伊正在热恋又有什么用呢?”
  【① 使用测谎仪盘问疑犯时,通常需要把电极附着在人体上,以获取心率、脉搏变动的数据。】
  黛娜知道这没有用——至少现在,当着周围那么多愚蠢的GMP目击者。但她要让诺娃知道,她的任何一个最微小的举动都会造成可怕的后果。
  “我一直在想,虽然你是个宪兵,但也还通点人情,诺娃。不过我现在看清楚了:你可真是铁面无私!来吧,我们走。”
  黛娜掉头带着诺娃和她的小队上了楼。她本希望自己可以把缪西卡藏好,直到罗尔夫·爱默森从ALUCE基地回来再作调解。现在,所有这些都没有希望了。也许黛娜应该到军队之外想想办法,直接向地球联合政府委员会呼吁。那么,她这一辈子可能就会毁在另一条路上了。
  佐尔就站在台阶旁边,黛娜冷冷地朝他迅速扫过一眼。“现在你总算有机会做点好事洗心革面了。它也许能让你的痛苦得到不少补偿,但你仔细考虑过了吗?”
  佐尔露出讥讽的表情,但她的话却像一把寒冰铸就的匕首扎进他的心窝。
  诺娃让她的手下各就各位,然后他们以SWAT特警小组惯用的战术,端着枪冲进了黛娜宿舍的大门。阳台的门敞开着,窗帘在夜晚的微风中轻轻地飘荡。
  宪兵们把这个地方搜了一遍,确信没有人躲在里面。不过很容易看出他们都很沮丧,因为差点就把嫌疑犯给抓住了。
  黛娜站在原地看着外面的黑夜,在心里问自已:在这样一个世界,鲍伊和缪西卡能在哪里找到藏身之处呢?

  鲍伊他们翻过一堵复合墙,横穿了一条马路,他猛地把缪西卡拉进灌木丛,避开GMP巡型兵突然投射过来的灯光。他们进入了树林的深处。
  他们手拉着手在黑暗中穿行,她的脚被割伤了,而且青一块、紫一块的,树枝和岩石就像专门躺在那里等着她一样,但她没有抱怨,已经有太多的事情让鲍伊操心了。
  缪西卡一直都住在洛波特统治者为他们搭建的的狭小的活动空间里,面对陌生的环境,她正尽力击退令她感到困扰的恐惧感。黑暗使她略微感到轻松一些,但她不知道太阳升起的时候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一道突如其来的闪光把整个世界照得只剩下黑色和刺目的白色,一声巨响如同宇宙的末日来临般震得地动山摇,也惊得她再次失去了平衡。她断定GMP使用了某种终极洛波特技术制造的武器,他们和洛波特统治者的最后一战已经开始,要不然就是地球人宁愿把他们的整颗星球夷为平地以换取她的性命。
  鲍伊把她扶了起来。“只是打雷和闪电罢了。”他说道,“那是对人没有丝毫害处的放电过程。”除非它打在我们身上或是我们附近的树上。他纠正道,但这丝毫不能让她宽心。他们继续向前跑。
  一只长着翅耪的生物发出可怕的呜叫,在第二道闪电乍现时飞到了天上。接着,令人惊讶的是,一滴滴冰凉的水从天上落到缪西卡的身上。她想了想,意识到水滴是水蒸气凝结而成的,但这毕竟是她抛第一次有到这种体验。
  看起来这颗行星的环境真是无比残酷,她似乎正跟着鲍伊走向地狱。但她的手握在他的手里,她回忆起没有他的日子生活是多么的黯淡和空洞。她的意志变得坚定起来,继续往前走去。

  “别指望我们为你干这件肮脏的活儿。”黛娜在战备室里告诉佐尔,密集的雨点击打着窗户。“如果想责罚你自己,那就自己去干好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揣测他的心理。其实,在她内心的某个地方还保存着对他的爱意,她憧憬着站在他的身边为他抚平心灵的伤痛。但他却显得自己无所不能,而且还要制止别人这么做。黛娜并不打算让他这么轻易地取胜使自己记恨他,但她又失望地感觉到,他很快就会取得胜利。
  “至少他记得自己的职责,中尉。”诺娃说着走了进来,一边甩掉斗篷上的雨水。她手下的宪兵们还在拨开灌木丛寻找那两个逃亡者,但她知道这只是徙劳,她必须采用更极端的手段。
  佐尔趁着她分心的机会溜到了外头,这时,黛娜和诺娃正在对峙,黛娜找了几条不错的理由为缪西卡辩解,可诺娃却以负责指挥ATAC部队的将军临时授予诺娃第十五小队的行动控制权为由,否决了她的意见。
  “等天一亮,你和你的小队就展开搜索行动,逮捕格兰特和那个外星人,把他们关起来。你听清楚了吗,斯特林?同时,我还要和军法署的军官商议把你和你的手下送交军事法庭。”

  缪西卡昏死在鲍伊的身边,倒在无边无际的森林中。正在这时,前方出现了几道亮光——那是一个偏远的军备库。鲍伊暂别她,很快便消失在雨中,等他回来的时候已骑上了一辆反重力悬浮摩托。

  他把她拉上了车,他们在大风大雨中飞驰。好几辆吉普车穷追不舍,车灯在身后不停地闪耀。即便打开了反重力悬浮摩托的前灯,在黑夜里的道路上也看不到什么东西。鲍伊对泥泞、湿滑的道路行车比较在行,可这辆地效交通工具却无法体现出他的优势。
  缪西卡却不习惯乘坐摩托,不知道在转弯的时候要改变一下重心以助他一臂之力。他们奔驰在大道的前头,后面跟着一大群人,他们只相隔一两个拐弯口。不过,就在他要展示一下自己在反重力悬浮摩托比赛中的非凡技巧的时候,他被一根树枝绊倒,几乎撞到了树上。
  他们在一丛灌木中掉了个方向,他驾驶不稳,反重力悬浮摩托摔倒在地,两个人都跌倒了。
  幸好他们伪装得不错,追踪而至的吉普车呼啸着开走了。鲍伊爬到缪西卡躺着的地方,大气不敢出一口,直到看见她安然无恙才放了心。
  他把她带到一棵树下避雨,闪电已经停了,雨略微小了一些。他把她拉到自已身边。解开上衣想让她暖和些。
  “鲍伊……”她显得筋疲力尽,“就这样躺着吧,我现在可以感觉到你的心跳,多么美妙的音乐,我多希望时间可以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他感到自己是那样为她担心,那样地忧惧未来,心里也是无比的失落和痛苦。真是个冰冷潮湿的夜晚。令他大吃一惊的是,她的轻轻一吻竟然一下带走了所有的苦楚和忧愁。

  “詹德,我现在没有时间——”
  “不,你有时间,主席先生,”詹德仍然挡在莫兰的前面,“我不会耽误很久。”
  尽管身边有许多人抗议,后头还跟着一群等着亲耳聆听地球联合政府主席演讲的官僚,莫兰还是耐着性子倾听詹德的汇报。
  他直直地盯着詹德那双奇怪的液态般的黑眼珠,但这个洛波特技术的天才人物却毫不介意。莫兰做了一个看似漫不经心的手势,他的保安人员就把跟在后头的人挡往了,然后,莫兰、詹德以及詹德的助手被引进了一间空无一人的会议室。
  詹德没说一句客气话就直接点到了主题,“据说一个外星女人被人私自带到了地球,而你的人正在找她,想利用她做和平使节。千万别这么做,主席先生。”
  须发皆白的莫兰主席就像一位老伯伯——有些评论员就是这么称呼他的——他皱起了眉头,“这件事情轮不到你来发表意见。”
  詹德博士那位面无表情的助手已经在边上找椅子坐了下来。这时,詹德给他使了个眼色,罗素一下几乎蹦了起来。突然,那个眼神空洞的走卒不见了,他再次成为一名参汉员,一个具有重大影响力的人物,一个一意孤行的人,他又回到了过去在UEDC的时代,尽管这个角色曾经把众多后生晚辈玩弄于股掌之上。
  “罗·帕特里克,”他说,“你知道头儿想要什么,就在这里。”仿佛他还戴着那枚略带粉红色的戒指,手里夹着一支长长的哈瓦那雪茄,“听着:你必须跟着我们的派系路线走,伙计。”
  詹德隐藏起对罗素身上发生的变化产生的强烈好奇。多尔扎恐怖的空袭让民众清醒过来,和天顶星人之间的战争结束以后(同时又在凯龙发动突袭之前),罗素就被列入了失踪以及假定死亡人员的名单中。
  是詹德幸运地在一个难民中心发现了他,当时他精神错乱,满口胡话:这个人知道地球政府的大多数秘密,他曾经和许多当政者分庭抗礼,甚至可以——成为统治者。仅仅通过一点思维脉冲,詹德的史前文化能量就把罗素置于自己的掌控之下。
  罗索还在用教训小孩的口吻说个不停:“帕迪!帕托!①我们并没有要求你放弃这种努力,伙计!坦率地说,我们只想让你拖延一段时间。”
  【① 均为帕特里克的昵称。】
  “我们拖延不起——”莫兰刚刚开口。
  “你还有时间。”罗素说,他的口气强硬了一些,“你把时间留给詹德博士就会得到更好的结果!可如果你想跟我们作对,我们也乐意奉陪。”
  莫兰看着他,一句话都没说。
  罗素继续讲道:“这些指纹的存档恐怕还在里约热内卢的地窖里,帕托。我想战争并没有把它们毁掉。至于那个检举者嘛,你认为他的尸首还在那里吗?”
  詹德暗自庆幸当初抢救下了罗素,现在他脑子里的东西已经派上了用场。这个战前政坛的中流砥柱已经成了对他感恩戴德的忠实党羽。
  “你希望反对党强行举行一次不信任选举吗?”罗素向他暗示,看着莫兰的神色。詹德感到十分得意。
  “现在不行。我们还有望实现和平,我想——”
  罗素几乎冲着莫兰吼了起来:“你可以,帕托!我们并非是要阻止你!我们希望的只是:为我们拖延到明天。这个要求过分吗?这样你所缔造的和平会比你预想的更好!我的朋友,如果你想名垂青史,就要勇敢地把握住这个机会!”罗素恰到好处地收住了这股势头,“但你得继续干下去。”
  莫兰在刹那间没了主意,如果罗素把他的秘密公诸于众,他的政敌当然可以召集一次不信任投票。无论是现在,还是别的什么时候!我怎么能卷入这样可怕的事件当中呢?莫兰呆呆想了一会儿。也许该试看帮他们一个忙?“那么好吧,但只能给你二十四小时。”
  他按了按手表上的计时开关,二十四小时就从现在开始计算。
  “你绝不会为此感到后悔,帕迪。”罗素说道。
  莫兰未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朝大门走去。
  他把手搭在门把上。回过头看着詹德,“别让这件事和我沾上关系。明白吗?”他暗指罗素刚才所说的话。
  詹德打了个响指,但更重要的是他送出了一个意识信号,这个信号让罗素参议员再次变回那个面无表情的助手,坐到离他最近的位置上。
  莫兰面露倦容,勉强点了点头,然后就走进门洞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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