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在华盛顿特区,第一批看到飞船的人是聚集在华盛顿纪念塔上的游客。他们从五百五十五英尺高的塔上蜂涌而下,把没有及时让开的人都踩到脚下。
  第—例伤亡事件发生在一位来自拉各斯的十一岁女该身上,她叫尼吉利亚。尽管她父亲竭力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可正好有人从背上直踏过去、她的头磕在台阶上。当她父母终于把她抱下来时,她已昏了过去,弱小的身体软软地躺在父亲怀里。他们两个是最后从塔上撤下来的。
  因为不知道还有人在上面,国家公园的巡警已撤走了。
  父亲从山顶上望下去,看见人群在往四面八方飞奔,国会山那边,一个巨大的黑盘子冒着烟掠了过来,他向跑过他身边的人大声询问哪儿可以找到医院,没人回答,没有人停下来,甚至不曾放慢脚步。
  
  成千上万的游客从纪念馆和博物馆涌出来,当他们看见那盘状的庞然大物掠过天空时,大部分人马上陷入了绝望。惊恐万状的人们向四面八方跑去,疯狂地你拥我挤。失散了孩子的母亲站一片混乱中一遍一遍嘶声叫喊着孩子的名字;有些人呆若木鸡,低声咒骂或呼唤着上帝。随处可见几个陌生人手牵手抱住建筑物旁的大树,无力地向上望着,更有些人干脆吓瘫在地,有人祈祷,有人把头埋到胳膊底下。成千上万的政府雇员从各自工作的大楼台阶上冲下去,用胳膊肘支开人群奔向地铁站口。那天上的庞然大物散布着恐怖,越飞越近。
  
  不到一英里以外的宾西法尼业大街1600号,怀特默正在同俄罗斯总统叶钦科通电话。
  “是的,我明白,”他通过翻译向他谈话。“告诉他我们想让他明白这一次俄美是绑在一起了。”翻译员把这话翻译过去时,他朝珂妮看了看,转了转眼猜。“好吧,告诉他说再见。”
  “这是怎么回事?”珂妮问。
  “不知道。我想他喝醉了。”
  突然,门开了,一位职员惊慌失措地撞了进来。“它到这儿了!”那女人尖叫着,奔向阳台边的一排大窗子。
  怀特默和格雷交换了一下目光,站起身来,跟着神色激动的女人来到窗前。
  “爸爸!”帕翠西娅·怀特默满眼含泪地从地毯那边奔过来。
  “你该到楼下去!”她父亲吼道。但他马上意识到不该这样,便半跪下去搂住了扑向他的女儿。
  帕翠西娅觉察到了弥漫在白宫的惊慌气氛,偷偷从保姆那儿溜了出来。怀特默抱起了女孩,把她带到一个比较安静的角落,柔声安慰着她。
  当他再次转过身来的时候,发现所有人都僵在窗前。他抱着孩子走了过去。
  飞船的巨大黑影几乎压在国会大厦上,它的前沿已掠过了阿那克斯蒂亚河,投下了直径约十五英里的阴影。
  怀特默下意识地包紧了孩子,把她搂向自己,不让她看到这恐怖的景象。而珂妮和其他人也下意识地用于抓着旁边的东西,以免因惊惧而使身体失太平衡。只有特工们还在警觉地守卫着他们的总统。
  “噢!上帝!我们现在怎么办?”珂妮低吟道,
  “我必须向全国发表演讲,”怀特默说,“这会儿人们过张了。”
  “是的,”她看着他,“我也一样。”
  
  这三十六艘飞船对地球居民不告而来,逼近地球上人口最多,最有权力的大城市,包括北京、墨西哥城、柏林、卡拉齐、特拉维夫和旧金山。
  在日本,横滨市民看到一个火球从天而降,悬在六千英尺的高空,烟雾弥漫。在浓厚的云层上面,可以清晰地看到飞船的前沿在往前推进。这种可怕的景象始而让成千上万目击者发怔,继而使他们疯狂逃窜,因为这时飞船那无尽的船身开始缓缓出现。它从他们头顶掠过,一片黑暗。然后向北移去了。从屋顶上还能观察到它,在距首都东京不足四十英里处漂浮着。
  在横滨火车站,因为那物体已不在头顶了,所以气氛相对缓和下来。人们大包小包地背着细软财产,挤在站台上,不耐烦地等着火车快点来把他们带到乡下安全的地方。身穿蓝色制服,戴着白手套的路警站在升降机上俯查人群,不时命令人们好好配合。透过玻璃能看见从附近基地过来的一营美国士兵列认走向不知什么地方。至少在这会儿,撤离还不会乱了秩序。
  同样的景象正在世界各地重复上演。地球上五分之一的人第一次想远离城市这个地方,只有这会儿他们才意识到道路、火车、地铁的运输能力是多么小。
  当他们象沙丁鱼似地挤在站台上的时候,当他们拥在汽车站的时候,或者当他们塞挤在卡车后车厢里的时候,他们都在用彼此会意的语言谈论相同的问题:这些巨大的飞船里是什么人?或是什么东西?他们有什么企图?
  他们那邪恶的外表让大多数人深信他们不是为交换礼物或礼仪性地握手言好而来的。
  但仍有些人持乐观念度。飞船设计技术如此先进,他们说,表明进化程度也相对很高。说不定里面的外星人是更高一级文明的使者呢。他们一定可以教给我们许多关于宇宙的知识。这些乐观主义者把他们目前的处境比作在某些未被发现的孤岛上,旧石器时代的野蛮人仰望飞过头顶的飞机时的情景。他们惊恐万状,认为世界末日到了,而飞机机组人员只不过是想满足一下发现新大陆的好奇与渴望。
  象这种讨论总是以令人沮丧的结论作结,因为人类从不仅仅是为了好奇而去一个地方。先期到达北美的欧洲人屠杀了美洲印弟安人。西班牙人用监狱和疾病毁掉了整个印加民族。而最先到达非洲的白人都是奴隶贩子。人类一旦“发现”了一片新大陆,他们就把那儿变成属地或征服地,杀掉原先在那儿的人。
  世界各地的人都祈祷着这些外来者会比人类慈悲一点,用文明的方式对待人类,尽管人类之间在这种情况下却总是以残杀开道的。
  
  又一个十五英里宽的阴影吞噬了纽约港,自由女神像黯然失色。它径直地向着曼哈顿方向移去。零零散散,左一堆右一堆的纽约人散在哈德逊河岸上。上百名陌路人聚在一起,大部分人很穷。他们已经看了一整天电视,现在想来亲眼看一下这景观。当阴沉的飞船出现在他们视野里的时候,等待的静默变成了鼎沸的人声,人们尖叫着沿河向北奔去。地面的声音盖过了天上的轰鸣,这个城市的焦虑情绪已经达到了极点。人们全速向四面八方散去,奔向各自直觉中最安全的地方,家、地铁、汽车。
  在华尔街上,整个天空都消失了,一种强烈的震颤在曼哈顿区传开来。出租车防护板撞得山响,大街上的行人全躲了起来。宠然大物正掠过城市上空。每一个地方,汽车车笛长鸣,人们或是走出家门来一睹飞船,或是钻进办公室和餐馆远远地躲开它。而在每一处地方,人们都在尖叫。
  戴维磕磕撞撞地走在一片漆黑中,一次跨上三级台阶,终于来到顶楼。他用肩膀撞开门,走了出来。房顶上方有一片蛛网般的线路,正是靠这些线路把卫星接收转播器同下面办公室里的电脑连在一起。他刚走进阳光里,阳光就消失了。只有在日全食则才会发生这种现象。
  “上帝保佑。”戴维叫道。他正面对一个低空飞行的巨物,他的第一个本能的行动就是缩下去,那东西的重量给他身体上造成一种压抑感。飞船的下方是无尽头的灰黑色的底面。上面布满了象是电脑设计的轮胎花纹,或是组成复杂图案的突出小钉。虽然这东西距地面有一段距离,但它还是要比戴维站的这个地方大得多。它的西边已经快到新泽西了,而另一头还在长岛上空呢。它象是要压到他头顶似的,而他则象是巴掌下的一只小蚊子。在他周围,屋顶上的设备开始颤动,在城市上空持续的轰鸣声中又加上了另一种声响。他跑到北边。看到中央公园已全部在闭影笼罩之下。漆黑一片。
  戴维想象着父亲一个人在自己的小屋里又惊又怕。他深知朱利斯再过一百万年也不会抛弃自己的家。说不定他加固了门窗。打算与家生死同在呢。突然,不知怎么,戴维脑中又浮现出朱利斯在厨房桌上镇定下棋的场面来,接着又闪回到那天早上公园的那局棋,接着,突然他明白了。
  “上帝啊!那信号!”


《独立日》作者:[美] 迪恩·德夫林 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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