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一点风也没有。感觉上像是全世界突然化为一滩无边无际、发出恶臭的停滞水池似的。这蛇之河有上百个出海口,每个分支出去的支流,都九转十八弯地漫过黏腻的三角洲腐土,好像很不愿意流入波涛汹涌的海中似的。沼泽里的芦苇长到二十呎高,而且绵密厚实得仿佛织出来的布匹一般。微风吹过芦苇顶端,发出呼啸的声音,但是置身芦苇丛中的时候,所有关于微风的念头或记忆都消失无踪。周遭连一丝风也无。艳阳高照,三角洲热气蒸腾、恶臭横发,这简直不是烤炙,而是滚烫沸腾了。吸入的每一口气,似乎都含着一半水分。蚊蝇飞虫密密麻麻地成群飞来,停驻在每一吋暴露的肌肤上,然后便想也不想地叮咬吸 血液。
  他们在芦苇丛里走了一天半,才看到第一片树林,那树林低低矮矮的,只比灌木高一点儿。随着他们缓慢地往尼伊散国的中心地带推进,蛇之河的主流也逐渐成形。河水仿佛浓稠的乌油般,像可恶的黏剂似的抓住大船不肯放手;操浆的水手们嘴里骂着,身上大汗淋漓,好不容易让船吃力地逆流而上。
  两岸的树木愈来愈高,最后变成密林一片;硕大无朋、交缠不清的树根,扭曲着从河岸的烂泥里突出来,仿佛是巨大的变形腿似的;而大得如同城堡一般的树干,则伸向水气蒸腾的天空。绳索般的藤蔓沿着他们头顶上的树枝匍伏而上,不断伸展,仿佛它们在这令人窒息的空气中,自有自己的植物意愿似的。成片的斑驳苔藓,仿佛万国旗般高挂在百呎高的枝头,而河流则恶毒地转了一个又一个的大弯,把他们的行程变成长十倍长不止。
  “这种地方真是难受。”希塔一边抱怨着,一边有气无力地望着船首前方长了芦苇的河面;他把马皮外套和亚麻内衣都脱了,现在他瘦削的身躯上泛着汗水。希塔跟大家一样,身上满是蚊虫叮咬的肿包。
  “的确如此。”曼杜拉仑应和道。
  一名水手大叫一声,然后跳了起来,大力踢着他的船桨把手;有个长长的、黏腻无骨、长相恶心的生物,沿着他的船桨爬了上来,那东西虽没眼睛,却仍贪婪地探寻着猎物。
  “水蛭。”杜倪克一边看着那丑恶的生物掉回腐臭的河水中,一边倒抽了一口气说道:“只是我从没看过这么大的水蛭,那东西起码有一呎多长吧!”
  “这儿八成不是个游泳的好地方。”希塔有感而发地说道。
  “游泳?我想都不会去想。”杜倪克说道。
  “很好。”
  哥第克和巴瑞克轮流在高高的船尾掌舵,而穿着轻便的亚麻衣裙的宝姨,则从舵轮下的船舱里走出来;宝姨一直在照顾瑟琳娜,因为瑟琳娜一遇上大河的严酷气候,便如鲜花一般地萎缩了。
  “你就不能想点儿办法吗?”嘉瑞安无言地对宝姨质问道。
  “什么事情?”  
  “这一切呀!”嘉瑞安无助地四下环顾。
  “你希望我做什么?”
  “别的先不说,就把虫子赶开吧!”
  “你为什么不自己做,贝嘉瑞安?”
  嘉瑞安咬紧牙关。“不!”虽然没有出声,却已是无言的高喊。
  宝姨耸耸肩,然后转身走开,任由嘉瑞安满腔怒火地站在那里。
  他们又走了三天,才抵达悉丝荼城。蛇之河在此拐了个大弯,把悉丝荼城包围起来;这城乃是以黑石建造,城里的房舍低矮,而且大多都无窗户;城中央有个庞大的建筑拔地而起,并饰以奇形怪状的到塔、圆顶和露台,异国风味十足。码头和防波堤深入水流紊乱的河里,而哥第克则操着船滑进其中最大的码头。“我们得在海关停一下。”哥第克解释道。
  “这是难免的。”杜倪克说道。
  他们只在海关停留了一会儿。哥第克船长声称他是帮波克多城的雷达克,送一批货到德斯尼亚的经商特区,然后又将一个饱满的钱袋脚给那剃光头的海关官员,于是他们的船便不经查验,可继续通行。
  “这笔帐可得记在你头上,巴瑞克。”哥第克说道:“送你到这儿来是看我们的交情,不过钱可是另外一回事。”
  “你把这笔钱写下来。”巴瑞克对哥第克说道:“我一回到爱隆城,就马上还你。”
  “是呀,要是你回得了爱隆城的话。”哥第克酸溜溜地说道。
  “那么我敢说,你一定会在祈祷的时候顺便祝我健康。”巴瑞克说道。“反正你一直都有帮我祷告的,这我知道,不过以后你帮我祷告的时候动机就更大了。”
  “世界上的每一个官员都这么腐败吗?”杜倪克厌烦地问道:“这年头,难道都没有人不收贿赂,就把自己的工作好好做好了吗?”
  “如果有哪一个官员清白起来,这个世界就气数尽喽!”希塔答道:“杜倪克,你跟我都太过单纯诚实,这我们是做不来的,所以我们还是把这种事情交留给别人去做的好。”
  “我只是觉得这种事情太恶心,如此而已。”
  “这种事情也许真的是恶心没错。”希塔应和道:“不过那人没检查船舱,也一样地令我感到高兴。若得去解释马匹的事情,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水手们把船倒退入河,又划过无数的码头,才在一座码头的边缘停泊下来,收了船桨,并把码头边涂了焦油的大木柱上的缆绳拉过来系船。
  “你们不能把船泊在这里!”码头上一名大汗淋漓的守卫对他们说道:“这儿是给德斯尼亚的船用的。”
  “我爱泊哪儿,就泊哪儿!”哥第克干脆地说道。
  “我要叫卫兵过来了!”那警卫威胁道;然后他拾起其中一条缆绳,又拿出一把长刀。
  “朋友,如果你敢割断那条绳子,我就下去扭断你们的耳朵。”哥第克警告道。
  “你就跟他讲明白算了。”巴瑞克提议道。“这种天气,热到连打架都提不起劲来。”
  “我这船里装的是德斯尼亚的货。”哥第克对码头上的那个守卫说道:“货主叫做雷达克——从波克多来的,我记得好像是。”
  “噢!”那守卫应着,便把刀子收了起来:“你怎么不早说。”
  “因为我不喜欢你的口气。”哥第克大刺刺地说道。“你们这儿的大头儿在在哪儿?”
  “卓步列?他的房子就在店铺街上过去一点儿的地方;门上有德斯尼亚徽章的的那一家就是了。”
  “我得找他一谈。”哥第克说道:“上岸需不需要通行证?我听说悉丝荼城的怪事情很多。”
  “你可以自由地在贸易特区活动。”那守卫告诉哥第克:“除非要进城,才需要通行证。 ”
  哥第克闷声应了一下,然后便进了船舱;过了一会儿,又带着好件折叠的羊皮纸文件,从船舱里出来。“您要自己跟这官员谈谈呢,”哥第克对宝姨问道:“还是要由我来打点就好?”
  “我们还是一块儿去吧!”宝姨下了决定。“那女孩子睡着了;叫你的人别吵到她。”
  哥第克点点头,接着对大副交代了一、两句话。水手们架了一块木板,横跨在甲板与码头之间,然后哥第克便领着众人上岸。天上乌云翻滚,遮蔽了太阳。
  码头过去的街道上,两边都是德斯尼亚商人开的店铺,而尼伊散客人则懒散地从这一家逛到那一家,不时停下来跟挥汗如雨的店主人出价。尼伊散男子都穿着发亮的薄料子做的宽松长袍,头上伊则剃个精光。跟在宝姨身后的嘉瑞安,注意到尼伊散人有个令人不敢恭维的习性:他们在眼睛周围涂了又黑又浓的眼影,脸上搽了胭脂,唇上也点了口红。他们讲起话来,则沙哑且带着嘶嘶的气音。
  这时候,浓密的乌云,已经遮蔽了整个天空,街上一下子暗了下来。十来个卑下可怜、近乎全裸的男子,正在修复鹅卵石路面;从他们零乱的头发与纠结的胡子看来,他们并非尼伊三人,而且他们的脚 上都套着脚镣与锁链。一名看来残暴的尼伊散人,拿着一条鞭子,站在他们身后监视,而这些人身上的新伤与肿胀,则无言地道出了那尼伊散人使鞭子使得有多么肆无忌惮。一名愁苦的奴隶不小心把一叠切割粗糙的石砖掉在自己的脚上,那人张开了嘴,发出像动物般的痛苦嚎叫声。嘉瑞安心里一惊,因为他这才发现那奴隶的舌头被人割掉了。
  “他们这是把人当成禽兽!”曼杜拉仑咆哮道,他眼里燃烧着可怕的怒火。“为什么这个臭粪坑还没被人清干净?”
  “是清理过一次啊!”巴瑞克严肃地说道:“就在尼伊散人刺杀了历瓦国国王之后,爱隆人便联手把眼睛看得到的每一个尼伊散人都杀掉了。”
  “他们的人数好像并未减少。”曼杜拉仑一边说着,一边四下张望。
  巴瑞克耸了耸肩。“那都是一千三百年前的事了;这么长的时间,就算是一对老鼠,也早就子孙繁茂了。”
  走在嘉瑞安身边的杜倪克,突然倒抽了一口气,然后把头撇到一边,而且脸红得很厉害。
  一名尼伊散女子,正从八名奴隶抬着的软轿里出来;她身上裹着的淡绿薄纱近乎透明,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想象空间。“别看她,嘉瑞安。”杜倪克粗嘎低声地对嘉瑞安说道;他的脸仍绯红一片。“她是个邪恶的女人。”
  “我怎么忘了。”宝姨皱着眉头沉思道。“也许我们方才应该把杜倪克和嘉瑞安留在船上。”
  “为什么她穿成那个样子?”嘉瑞安一边问道,一边注视着那名近乎赤裸的女子。
  “穿什么?她根本就没穿!”杜倪克激愤地说道。
  “这是他们的习俗。”宝姨解释道:“这跟气候有关,当然还有其它理由,但是我们现在不需深入多谈。尼伊散人都是这么打扮的。”
  巴瑞克和哥第克也是在注视着那女人,而他们笑开了的脸庞,则显得乐在其中。
  “收心点儿!”宝姨坚定地对着他们两人说道。
  不远处,有个尼伊散人站着靠在墙边,一边瞪着自己的手,一边无意识地咯咯笑。“我可以看透我的手哩。”那人嘶嘶地说着:“看透过去咧!”
  “喝醉的?”希塔问道。
  “不尽然,”宝姨说道:“尼伊散人自有特殊娱乐——叶子、浆果、树根等,这些东西会影响到人的感知。爱隆人顶多就是喝个烂醉,但这比酒醉还更严重一点。”
  另一名尼伊散人颠颠倒倒、东摇西晃地从他们身旁走过去,脸上的表情茫茫然。
  “这种情况甚为普遍否?”曼杜拉仑问道。
  “我所知道的尼伊散人,每个都至少会用点儿迷药,没一个人全然不沾的。”宝姨说道:“所以尼伊散人不容易沟通。前面不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一栋房子?”宝姨指着对街一栋结实的建筑。
  他们过街前往那一栋大房子的时候,南边的方向传来轰隆的雷声。一名穿着亚麻长袍的德斯尼亚仆人前来应门,并领着他们前往灯光幽暗的前厅里等待。
  “好个邪恶的城市。”希塔悄声地说道:“真想不出,有哪个头脑清醒的爱隆人会愿意到这种地方来。”
  “钱。”哥第克船长简短地答道:“尼伊散贸易的利润是很丰厚的。”
  “世界上还有比钱更重要的事情呢!”希塔喃喃地说道。
  一个胖得不得了的男子走进阴暗的前厅里。“要亮一点才好。”那男子对仆人叱道:“你犯不着把他们留在黑暗之中吧!”
  “你自己之前说了,灯点太亮,只会让房间变得更热。”那仆人振振有词地说道。“真希望你早点下定决心。”
  “你别管我说过什么,只管照我吩咐的去做就行了。”
  “瞧这天气,热得你讲话都一日数变了,卓步列。”那仆人以无可奈何的口气说道,然后他点亮了好几个灯,便喃喃自语地离开前厅了。
  “德斯尼亚人真是世界上最差劲的仆人!”卓步列抱怨道。“我们可以谈正事了吗?”那人把自己庞大的身躯塞进椅子里;他脸上的汗水不停地淌下来,流进他那件棕色丝袍上已经湿透了的领子里。
  “我叫做哥第克。”大胡子船长说道:“我才刚到你们的码头,波克多城的雷达克,托了一船的货要我送来。”哥第克说着便将一张折叠起来的羊皮纸递给卓步列。
  卓步列的眼睛眯了起来。“我倒不知道雷达克对南方的贸易赶兴趣;据我所知,他做的大多是仙达力亚和亚蓝的生意。”
  哥第克无动于衷地耸了耸肩。“这我可没问他;他花钱是要我帮他送货,可不是要我质问他做什么生意。”
  卓步列望着众人,大汗淋漓的连闯上没有表情。然后他的手指轻轻地动了起来。——果真像你们说的那么简单吗?——一用起德斯尼亚密语,卓步列的手指突然变得灵巧起来。
  ——此地可以直言吗?——宝姨的手指头儿对卓步列问道。她的手势颇有威仪,又带着点儿古意;她的动作自有一股庄严的气息,这是嘉瑞安所见,别人在使用密语时都没有的气质。
  ——在这个屎窝里的每一个地方,您都可以直言——卓步列答道。——您的口音很特别,女士;这到底是什么口音,我应该是认得的——
  ——我是在非常久远之前学习这个语言的——宝姨答道。——当然了,你一定知道波克多城的雷达克的真正身分——
  “那是当然。”卓步列大声说道:“这大家都知道的。有时侯他自称为寇图城的安巴尔——当他需要处理那些严格来讲不怎么算是合法的生意的时候。”
  “我们是不是应该停一停,不要再过招了,卓步列?”宝姨平静地问道。“我敢说你现在一定已经罗达尔国王传来的消息;既然如此,还要故做神秘,实在令人厌烦。”  
  卓步列的脸色暗了下去。“很抱歉。”他尴尬地说道:“我需要多验证一下。”
  “你少白痴了,卓步列。”巴瑞克隆隆地对那胖子说道:“你用你的眼睛瞧一瞧,你是爱隆人;你明明知道这位女士是谁。”
  卓步列突然瞪着宝姨,眼睛睁得大大的。“这是不可能的!”他喘息道。
  “你还需要她证明给你看不成?”希塔问道,此时一声响雷,整栋房子震了一下。
  “不用,不用!”卓步列急忙拒绝,眼睛仍瞪着宝姨。“我只是从来没想到——我的意思是说,我只是从来就没——”卓步列为之语塞。
  “凯达王子或我父亲传了消息给你没有?”宝姨直截了当地问道。
  “您的父亲?您的意思是说——他也涉于其中?”
  “说真的,卓步列。”宝姨不耐烦地说道:“难道你不相信罗达尔国王捎给你的书信?”
  卓步列用力地摇着头,像是要把心里清个干净似的。“对不起,宝佳娜女士!”卓步列说道:“您的到来,让我嚇了一大跳,如此而已。这需要一点时间才习惯得来。之前我们以为您不会到这么南边来的。”
  “你显然还没得到凯达或老头子的消息。”
  “的确如此,女士。”卓步列说道:“我这儿什么消息也没有。他们人在此地吗?”
  “若是依他们之前说的,现在人应该已经到了;他们早该到这儿来跟我们会合,或者是派人捎个消息过来。”
  “在尼伊散国,要派人捎信,不管远近,都是难上加难。”卓步列解释道:“这里的人不大可靠。凯达王子和令尊可能还在内地,而他们的信差说不定是走岔了路。有次我派了个人送信到城外不到三十哩的地方,结果那个消息过了半年才送到;原来那送信的尼伊散人在路上找到一丛特别的浆果,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人就坐在浆果丛中间,嘿呀直笑。”卓步列做了个苦脸。“那时他身上都长青苔了。”
  “死了吗?”杜倪克问道。
  卓步列耸耸肩。“不,没死,只是非常快乐而已。那些浆果呀,他可喜欢着呢!我当场就把他给辞退了,不过他好像一点儿也不在意。就我所知道,现在他人还在那里。”
  “你在悉丝荼城这儿的情报网广不广?”宝姨问道。
  卓步列谦逊地张开两只肥胖的手掌。“我尽可能地东搜罗一点消息、西搜罗一点消息。我在悉丝荼城的王宫里安插了几个人,另外特奈笋大使馆还有个小官,是我的耳目。那些特奈笋人,他们做得可真是彻底哪!”卓步列顽皮地露齿而笑:“所以事情给他们去做,等他们弄到消息后,再把消息买过来就是了;这样还便宜得多。”
  “是呀,如果他们跟你说的都能相信的话。”希塔疑道。
  “我从不把他们告诉我的消息照单全收。”卓步列说道:“特奈隼大使也知道我收买了他的人,所以他不时就传个假消息来陷害我。”
  “你晓得特奈隼大使使用假消息来喂你,但是这一点特奈隼大使知道吗?”希塔问道。
  “他当然知道。”卓步列笑道:“但是他却不知道,我连他知道我晓得他正在用假消息来喂我这一点,也都清楚得很。”卓步列又笑了起来。“这些实在是在复杂了,是不是?”
  “德斯尼亚人玩的游戏,大多都复杂得要命。”巴瑞克有感而发地说道。
  “力达这个名字,对你可有任何意义?”宝姨问道。
  “这名字我当然听说过。”卓步列说道。
  “他跟莎蜜丝拉有没有往来?”
  卓步列皱起眉头。“这我就说不准了。我从没听说过他跟莎蜜丝拉有什么往来,不过话说回来,这也不表示他就跟莎蜜丝拉没有往来。尼伊散国这个地方混浊不清,而王宫又是尼伊散全国上下最浑浊之处。王宫里传出来的消息,有些是您一定不会相信的。”
  “我倒相信。”宝姨说道:“而且我不但相信那些消息,连有些你怎么也想不到的事情,我也都信了。”接着宝姨转身对众人说道:“我看,我们就只得待在这儿等了;除非接到滑溜和老狼的消息,否则我们什么事情也不能做。”
  “可否请各位到舍下小住?”卓步列问道。
  “我想我们就待在哥第克的船上等罢!”宝姨对卓步列说道:“你自己也说了,尼伊散国这地方浑浊不清,而且我敢说,你行馆里头一定有些人被特奈隼大使买通了。”
  “那是当然。”卓步列说道:“不过谁被买通了,我都知道。”
  “我们宁可不要冒这个险。”宝姨对卓步列说道:“由于某些因素,所以我们目前尽量避着特奈隼人。我们还是待在船上,别让人撞见得好。凯达王子一跟你联络,你就通知我。”
  “当然!”卓步列说道。“不过,您得等到雨停了才走。您听!”屋顶上传来倾盆大雨的轰隆声响。
  “这雨会下很久吗?”杜倪克问道。
  卓步列耸耸肩。“通常下个一个钟头左右就停了。在这个季节,每天下午都会下雨。”
  “我猜下了雨之后,应该会比较凉爽一点吧!”那铁匠说道。
  “无甚差别。”卓步列对杜倪克说道:“而且往往下过雨后还更闷热。”卓步列说着便揩掉胖脸上的汗水。
  “住在这里,你怎么活得下去?”杜倪克问道。
  卓步列温和地笑了笑。“胖子动得少呀!我在这儿赚的钱多,而我跟特奈隼大使玩的游戏,又足可让我内心充实。习惯了之后,其实也没那么糟糕;我一直在跟自己重复说这句话,这样我会好过一点。”
  然后众人便静 静 坐着,倾听下雨的声音。


《圣石传奇 Ⅱ 魔法皇后》作者:[美] 大卫·艾丁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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