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韦丹多陀城来的乐多林,今天十八岁;不过他那天真的本性,倒让他看来像个少年似的。他心里一有什么情绪起伏,脸上就立刻显现出来,而他的神情则诚挚地容不得人起疑。乐多林这个人很冲动,讲起话来很夸张,而且可能不是非常地聪明——这点嘉瑞安虽不愿点破,但事实似乎如此。话又说回来,乐多林这个人,任谁都会喜欢上他。
  隔天早上,嘉瑞安套上斗篷,准备去守候希塔的时候,乐多林便立刻跟了出去。这个年轻的亚蓝人已经换了装束,现在他穿的是棕色的裤袜、绿色的长袍和深棕色的羊毛披风。他手里拿着弓,腰带上挂了一筒羽箭;两人踏过雪地,朝着破落的西门城走去的时候,乐多林便拉弓劲射远得几乎看不见的目标,以此自娱。
  “你真是箭术高超。”嘉瑞安仰慕地说道;乐多林这一箭格外神准。
  “我是亚斯图人啊!”乐多林谦虚地说。“我们亚斯图人几千年来都是射箭好手。我父亲在我出生的那天,就把这弓做好,而我才八岁就拉得动这张弓了。”
  “我敢说你们一定常常打猎,”嘉瑞安一边问道,一边打量着他们周遭浓密的树林,以及雪地上的动物足迹。
  “对我们亚斯图人而又言,要打发时间,最好的办法就是打猎。”乐多林说着便停下来,把他方才射在树干上的箭给拔下来。“我父亲最骄傲的,就是他晚餐从来不沾牛肉羊肉这些,顿顿吃的都是野味。”
  “我在吉鲁克王国打猎过一次。”
  “猎鹿吗?”乐多林问道。
  “不,猎的是野猪。不过我们不用弓箭;吉鲁克人打猎,用的是长矛。”
  “用长矛?那可得靠得多近才能把猎物刺死!问题是,哪有野兽会楞着让你靠上去?”
  嘉瑞安不禁笑了起来,回想起自己肋骨淤青、脑袋撞昏的惨状,这笑声里还夹缠着一丝悔恨之意。“意思其实要靠近野猪还不成问题;把长矛刺出去之后,人要怎么脱身,那才棘手呢!”
  这可把乐多林给弄糊涂了。
  “猎人们排成一行,”嘉瑞安解释道:“然后冲进树林里,敲敲喊喊地弄出天大的声响;野猪听到声响便跑出来,于是你端起长矛,站在野猪可能会经过的路上等着。野猪被人一追赶,脾气坏得不得了,所以一看到你就会扑上来;这时候,你就拿起长矛刺过去。”
  “那不是很危险吗?”乐多林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嘉瑞安点点头。“我的肋骨差点儿就被野猪撞断了。”嘉瑞安无意吹捧,但他不得不承认,看到乐多林那副佩服的模样,心里还是挺乐的。
  “我们亚斯图没什么危险的野兽,”乐多林几乎是哀痛地说道。“大熊屈指可数,狼群也少之又少。”乐多林似乎迟疑了一下,然后凑近嘉瑞安眼前说道:“不过呢,有的人倒找出了比射倒野鹿更有趣的玩意儿。”乐多林神秘兮兮地说道。
  “哦?”乐多林话里的意思,嘉瑞安倒听不大出来。
  “佛闵波人的马儿总能回得到家,但马背上的人却往往半路上就没了。这种事几乎天天都有。”
  嘉瑞安十分震惊。
  “有的人认为,亚斯图的佛闵波人太多了。”乐多林特别强调道。
  “我还以为亚蓝内战已经结束了。”
  “什么内战结束了,许多人根本不信这一套;许多人都坚信,这一场仗得一直打下去,直到亚斯图这个地方脱离了佛闵波王的统治为止。”听乐多林的口气,就知道在这件事情上头,他是站在哪一边了。
  “佛闵波大战之后,亚蓝王国不是和平统一了吗?”嘉瑞安反驳道。
  “和平统一?这话能信吗?亚斯图根本就被人当成是属地来看待。国王的宫廷设在佛闵波城;全国上下的每一个总督、每一个税吏、每一个采邑总管、每一个高层警官,都是佛闵波人;你找遍了全亚蓝国,也找不出一个有身份地位的亚斯图人。佛闵波人甚至还拒绝承认我们的头衔呢!在我们家,我们可以追溯到千年以前的祖先,但是佛闵波人只管叫我父亲‘地主’;佛闵波人宁可咬断自己的舌头,也不肯称他一声‘男爵’。”乐多林强压住心头的羞辱感,气得脸色发白。
  “我以前倒没听过这些。”嘉瑞安小心翼翼地说道,他实在不晓得该怎么处理这个年轻人的情绪。
  “不过,亚斯图人的羞辱已经快要结束了,”乐多林热切地宣布道。“在某些亚蓝男子的心目中,爱国情操依旧在,而且再过不久,这些人就要开始猎取王室猎物了。”为了强调这一段话,乐多林又张弓一箭,射在遥远的大树上。
  嘉瑞安最担心的事情终于成真:乐多林与在这个计划中不该招惹的事情牵扯得太深了。
  乐多林也错愕地注视着嘉瑞安,他好像也发现自己讲得太多了。“我真是大笨蛋!”乐多林脸上带着愧疚的表情,冲口而出说道:“我老是管不住自己的舌头。请你把我方才讲的话给忘了吧,嘉瑞安。我知道你是我的朋友,而且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把我一时气愤所说的话告诉别人。”
  嘉瑞安刚刚在担心这一点。乐多林光用这一句话,就把嘉瑞安的嘴给堵死了。嘉瑞安心里知道,眼前有这等蠢蠢欲动的大事情,是该给老狼大爷通报一声,但是乐多林这一番友情与信任的话,倒让嘉瑞安说什么都不能开口了。一想到这个道德上的两难困境,嘉瑞安就丧气地只能紧紧咬牙。
  两人继续走着,谁也没说话,而且彼此都有点尴尬;最后终于到了前一天嘉瑞安埋伏乐多林的地方。两人瞪着浓雾,看了好一阵子;等得愈久,这股紧绷的沉默就愈叫人不舒服。
  “仙达力亚是什么样子?”乐多林突然问道:“我从没去过。”
  “仙达力亚的树不多,”嘉瑞安一边回答,一边看着围墙外、浓雾里的漆黑树干。“是个中规中矩的地方。”
  “你住在仙达力亚的什么地方?”
  “富洛达农场;靠近爱拉湖那里。”
  “富洛达是贵族吗?”
  “富洛达?”嘉瑞安笑道:“不,富洛达是个平常的平民百姓。他只是农夫而已。而且他正直、诚实,心地又善良。我很想念他。”
  “那就是平民喽?”乐多林接口道;他似乎已经打算把富洛达当成是无关紧要的人了。
  “在仙达力亚,阶级高低倒不是很重要,”嘉瑞安刻意对乐多林解释道。“一个人是什么地位,远不如他做了什么事情来得重要。”嘉瑞安扮了个鬼脸。“我以前在厨房里帮忙洗碗。这没什么好玩的,但事情总得有人去做吧!”
  “你应该不是农奴吧?”乐多林好像受了很大的惊嚇。
  “仙达力亚没有农奴。”

  “没有农奴?”那年轻的亚蓝人不可思议地瞪着嘉瑞安。
  “就是没有,”嘉瑞安坚定地答道:“我们从来就不觉得有什么事是非得有农奴不然就做不成的。”
  从乐多林的表情看来,这个观念显然令他大惑不解。嘉瑞安想起他前一天在大雾中听到的对话,但是他忍住冲动,不对蓄奴的事情多置一词。乐多林是说什么也不会懂的,而且他跟乐多林几乎已成了朋友;嘉瑞安现在特别想交个朋友,所以他不愿冒犯这个讨人喜欢的年轻人,免得把这段友谊搞砸了。
  “你父亲是做什么工作的?”乐多林客气地问道。
  “他过世了,我母亲也过世了。”嘉瑞安发现,他如果把话讲得快一点,就不会那么难过。
  乐多林的眼里突然涌出冲动的怜悯之情;他把手放在嘉瑞安的肩膀上安慰嘉瑞安。“很遗憾。”乐多林说道,他的声音几乎要哽咽了。“丧父又丧母的,你一定很难过。”
  “那时我还是小婴儿而已,”嘉瑞安耸耸肩,努力讲得毫不在乎的样子。“我连他们的模样都记不得。”这些心底的事情,嘉瑞安还是不愿多谈。
  “是染上疫病是吧?”乐多林柔声问道。
  “不。”嘉瑞安仍以方才那种平板的声音答道:“他们是给人谋害的。”
  乐多林喘了一口气,眼睛睁得大大的。
  “有个人趁夜潜进村子里,把我父母亲住的房子给烧了。”嘉瑞安继续以不带感情的语调说道。“爷爷本来要把那人逮住,却被他给逃了。就我所知,长久以来,那人一直与我们家族为敌。”
  “这种事情,你不会放着不管的,是吧?”乐多林质问道。
  “当然。等我长大了,我一定要把这人找出来,然后把他给杀了。”
  “这才对嘛!”乐多林叫道,并突然粗鲁地拥住嘉瑞安。“我们一起把他找出来,然后把他碎尸万段!”
  “我们?”
  “我一定会帮你,这是当然的,”乐多林宣布道。“既是真正的朋友,就绝不会在这上头打折扣。”乐多林显然是随口说说,但是他的表情却十分诚恳。“嘉瑞安,除非那个谋害你父母的凶手死在你脚下,否则我一定要把他揪出来。”
  乐多林这段突如其来的誓言,全然不出人意料——想到这里,嘉瑞安便暗地责怪自己口风守不紧。对嘉瑞安而言,这个杀父弑母的大仇,是他自己的事情;况且要不要伙同朋友去找这个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长相的凶手,嘉瑞安也还没想好。不过在另一方面,乐多林冲动但毋庸置疑的支持,倒令嘉瑞安备受鼓舞。现在他对乐多林认识得已经够深,深到足以让嘉瑞安了解到,这年轻人无疑地每天都要立下十个誓言,而且每个誓言都是冲口说出、却又全然真诚、但是忘得也一样快。
  然后两人便聊起别的事情。他们靠在一起,站在倾颓的城墙边,紧紧裹着深色的斗篷。
  中午过后不久,嘉瑞安听见森林某处传来马群踏雪而来的声音;过没几分钟,希塔便从雾里现身,身后迤逦地跟着一列看来野性十足的马儿,大约有十来匹。这个高个子爱力佳人披着一件镶羊毛边的短披风,靴子上溅满了泥雪,衣服看来也饱经风霜,但除此之外,这两个星期的马上生活,看来一点也没累着他。
  嘉瑞安和乐多林走上前去的时候,希塔严肃地招呼道:“嘉瑞安。”
  “我们在等你呢,”嘉瑞安说着便把乐多林介绍给他。“走,我们带你去跟大伙儿见面。”
  希塔点了点头,然后跟着这两个年轻人走进废墟,来到老狼大爷一行人暂时栖身的塔楼里。“山里下大雪,”那爱力佳人一边从马上翻下来,一边惜字如金地说道:“耽搁了一下。”他把兜帽拨到背后,露出大光头,以及额头上单单留下的那一绺黑发。
  “无妨,”老狼大爷答道:“到里面烤烤火,吃点东西。我们可有的谈呢!”
  希塔看着众马匹,他那黝黑且饱经风霜的脸孔变得一片空白,看来他像是在以心传意似的;马群也全都耳朵朝前、眼色警觉地看着他,然后便转身出去,消逝在树林里。
  “马儿不会走掉吗?”杜倪克很想知道。
  “不会,”希塔答道:“我请他们别走掉。”
  杜倪克一脸困惑的样子,但是没多说什么。
  然后他们都进了塔楼,围坐在火炉边。宝姨给大家切了黑面包和淡黄色的乳酪,杜倪克则在火炉里添柴。
  “秋海格已经传话给各氏族的长老,”希塔一边禀告,一边把披风脱下来。他穿的是长袖、黑色的骑马外套,外套上镶了铁片,算是轻便的盔甲。“现在他们正在爱力佳要塞开会。”他把随身的弯刀连着腰带解了下来,放在一旁,然后坐到火边去用餐。
  老狼点点头。“有没有派人去浦罗鼓城?”
  “我在出门之前,派了一对我自己的人去找铎凌长老,”希塔答道:“寻常人也许走不到,他们倒可靠。”
  “希望如此,”老狼说道。“铎凌长老是我的老朋友了,况且这件事情需要他的帮忙。”
  “你们的人不怕乌铎国那一片地方吗?”乐多林客气地问道:“我听说那里有吃人的妖怪出没。”
  “他们都躲在山洞里过冬,再说我们派了一团人,又骑着马,他们是不大敢出手的。”然后希塔转向老狼大爷。“仙达力亚南部到处都是摩戈人。还是您已经知道了?”
  “这可想而知,”老狼答道:“那些摩戈人看来像是有什么特别的目的没有?”
  “我是不根摩戈人讲话的。”希塔一个字也不肯多说;然而在那一刻,他那弯鼻子和锐利的眼色,看来活脱像是一只正要展翅扑杀猎物的老鹰似的。
  “我倒惊讶你怎么没在仙达力亚多耽搁呢,”滑溜戏谑地说:“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对摩戈人有什么想法。”
  “我的确是放任了一次,”希塔坦承道:“我在大道上遇见了两个摩戈人。倒没花多少时间。”
  “嘿,世上的摩戈人少了两个,我们又可以少操点心了。”巴瑞克喝采道。
  “我想,现在也该把事情讲个清楚了。”老狼大爷一边说着,一边把长袍上的面包屑拍掉。“我们在做什么,你们大概都有点概念,不过我可不希望往后任何人碰上了眼前的事情而嚇一大跳。我们正在追踪一个名叫力达的人;力达以前是我的大师的众门人之一,但他后来投靠到索烈魔那边去了。去年初秋,力达潜进了历瓦王大殿,不知用什么方法,竟把雅杜圣石给偷走;现在我们就是要追上他,并把圣石拿回来。”
  “这么说来,他也是个法师喽?”巴瑞克一边问着,一边心不在焉地拉着厚重的红色发辫。
  “我们不会用法师这个字眼,”老狼答道:“不过你说的也没错,他在这方面的确具有相当的力量。我们这几个师兄弟——我,贝提拉、贝吉拉、贝力达功力都很好,我要提醒你们的事情很多,这是第一件。”
  “你们几个人,名字都满象的。”滑溜颇为留心。

  “大师把我们几个收为门人之后,就给我们改了名字;这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变化,但对我们而言却意义非凡。”
  “果真如此,那么你的本名不就叫做佳瑞斯?”
  老狼大爷面露惊讶,然后便笑了出来。“已经好几千年没人叫我那个名字了;我当贝佳瑞斯太久,久到我几乎完全把‘佳瑞斯’抛在脑后。其实这样也好,回想当年,佳瑞斯还真闯了不少祸——算是个小偷兼骗子,别的就不用说了。”
  “本性难移哪!”宝姨下了个结论。
  “人非圣贤啊!”老狼也老实地招认了。
  “力达为什么要偷圣石?”希塔一边问道,一边把他的盘子放下来。
  “他一直都想把圣石据为己有,”老狼答道。“可能就是这样。不过,他说不定是想把圣石交给索烈魔,这个可能性更大;毕竟能把圣石交到索列魔手上的人,一定会成为索烈魔的爱将。”
  “但是索烈魔死了呀,”乐多林反驳道。“历瓦国的护国大将军早在佛闵波大战时,就把索烈魔给杀了。”
  “不,”老狼答道:“索烈魔并没有死,他只是在沉睡而已;布兰德在决斗时所用的,并不是注定要杀死索烈魔的那一把剑。大战之后,力达就把索烈魔用法术遁走,并把他藏了起来。索烈魔总有一天会醒过来——如果我对征象的解读是正确的话,那一天可能很快就会到来。所以趁着时犹未晚,我们非得赶快把圣石夺回来不可。”
  “这个力达还真是会找麻烦,”巴瑞克低沉的声音隆隆地说道。“这个人你早就该对付了。”
  “大概吧!”老狼也坦承不讳。
  “你为什么不干脆招招手,让他就此消失了?”巴瑞克一边提议道,一边用他那粗厚的手指头笨拙地比来比去。
  老狼摇了摇头。“这我办不到。就连天神下凡也办不到。”
  “那么我们的问题可就大了,”滑溜皱着眉头说道。“毕竟从这儿到拉克戈司克城之间的每一个摩戈人,都会尽力阻挡我们,免得力达被我们逮住。”
  “那可不见得。”老狼另有看法。“力达手上是有圣石没错,但现在安嘉若祭司团,都是听从杜奇科的号令。”
  “杜奇科?”乐多林问道。
  “安嘉若祭司团的总祭司。他跟力达是死对头,所以我们倒可以指望杜奇科会好好地阻挡力达,不让力达带着圣石接近索烈魔。”
  巴瑞克耸耸肩。“挡不挡都无所谓啦!反正无论遇上什么困难,你跟宝佳娜都会用法术来解救大家,对吧?”
  “那种事情是有极限的。”老狼闪烁其词。
  “怎么会?”巴瑞克问道,眉头都皱了起来。
  老狼大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好,既然聊到这里,那我们就顺便谈一谈吧!我们姑且就按照你们的说法称之为法术吧!它们就是打乱事物的自然秩序;有时法术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所以施法必须非常谨慎。除此之外,施法的时候,还会产生——”老狼皱起眉头:“——姑且称之为噪音好了,这当然不是真的噪音,但是这样你们一听就懂了;而世上其他拥有与你相同能力的人,都会听到施法的噪音。所以一旦宝佳娜和我开始改变事物的自然秩序,那么西方的每一个安嘉若祭司都可以把我们的行踪和行动掌握得一清二楚,接下来他们就会百般阻挠,直到我们精疲力竭为止。”
  “而且以这个方式去改变事物所需的精力,就跟你们实际动手去改变事物所需的精力几乎不相上下。”宝姨解释道:“那是很累的。”宝姨说这话的时候,人坐在火边,没停手地仔细缝补嘉瑞安长袍上的小裂口。  
  “这我以前倒不晓得。”巴瑞克坦承。
  “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如果有必要的话,宝佳娜跟我会采取某些行动,”老狼大爷继续说道:“但是我们不能一天到晚施法,也无法让东西凭空消失。这个道理你们一定懂吧?”
  “噢,当然了!”滑溜答得虽肯定,但他的音调却显得很困惑。
  “每一件事物的存在,都与世界上一切事物有连带关系,”宝姨沉静地解释道:“如果你让某一样东西消逝不见,那么世上的一切也可能会连带地消逝不见。”
  壁炉里爆了个火花,嘉瑞安嚇了一跳,人都跳了起来。拱顶的石室似乎突然暗了下来,众人的黑影在四壁上跳动。
  “当然啦,这种事情不能让它发生。”老狼对大家说道。“但是如果你想把某样东西变不见,那么,这愿心的反作用力会直接作用在你自己身上;如果你说:‘消失。’那么变不见的,就是你自己。所以我们对自己说的话总是格外小心。”
  “这也难怪。”滑溜说道,双眼睁得大大的。
  “我们未来这一路上会碰到的事情,大多可以用寻常的办法去解决,”老狼继续说道:“这就是我们之所以把大家找来的原因——虽有别的靠量,不过这是主要原因;以各位的能力,大概十之八九的状况都可以对付了。大家要记得,最重要的,就是宝佳娜和我,一定得赶在力达把圣石交给索烈魔之前,就先把力达给逮住。力达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能碰触圣石而不为圣石所伤;万一这个秘诀让索烈魔给知道了,那么就算倾天下之力,也挡不住索烈魔成为一统天下的邪皇。”
  一伙人围坐在红艳、跳动的火堆前;一思及这个可怕的后果,人人面色都凝重起来。
  “我想重点大概就是这些了;你说呢,宝佳娜?”
  “我想也是,父亲。”宝姨一边说着,一边把寻常的灰布裙的皱折给抚平。
  后来,在浓雾弥漫的佛瓦康废墟被灰暗的夜色所笼罩,而宝姨为晚餐所煮的那一锅香浓好汤的味道,也逐渐飘到站在塔外的嘉瑞安与滑溜的身旁,嘉瑞安不禁对滑溜问道:“他们讲的都是真的吗?”
  那小个儿男子定定地望着迷雾。“不管心里信是不信,在言行上把那一切都当成是真的吧!”滑溜出了个主意。“现在这个情况下,要是犯了什么差错,那可就不妙了。”
  “你也害怕吗,滑溜?”嘉瑞安问道。
  滑溜叹了一口气。“是啊!”他也承认了:“但是我们可以假装自己并不害怕,你说是不是?”
  “总是可以试试看嘛!”嘉瑞安说着,然后两人便转身走回塔底的那个炉火跳动、拱顶低矮,把那迷雾和阴 都屏障在外的石室。


《圣石传奇 Ⅱ 魔法皇后》作者:[美] 大卫·艾丁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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