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寻找霍巴特

 



  米塔处总部在华盛顿海军船舶修造厂旁边一幢平凡得很的老式房子里。吉恩·西格蓝姆正在审阅为西西里计划各个设施购买地产的报告。一共是四十六份。北边沿加拿大边界线上的最多,紧接着就是沿大西洋海岸线。太平洋沿岸规定有八个地点。他正审阅建筑估价单的时候,他的私人电话响了。
  “你是谁?”
  “麦克帕特里少校,陆军档案局。你曾经要求我,如果我发现一个名叫杰克·霍巴特的矿工的什么情况,就打这个号码的电话给你。”
  “你找到了什么,少校?”
  “我找到了你要找的那个人。他的全名叫贾森·克利夫兰·霍巴特。一八七四年一月二十三日生于衣阿华州的文顿,一八九八年登记参加陆军,在菲律宾的科罗拉多志愿兵第一团服役,一九○一年十月离开陆军,他死后遗孀还在拿抚恤金……”
  “等一等。”西格蓝姆打断他的话,“霍巴特的遗孀还话着?”
  “她每月把五十元四毛的抚恤金支票兑换现金,非常准时。”
  西格蓝姆说:“还是谈谈霍巴特吧。”
  “现在我们发现陆军档案上一个奇怪的疏忽之处,霍巴特的服役登记表没有注明他重新入伍,可是记载着他‘死于为国服役时’,没有说明死因,只有日期……一九一一年十一月十七日。”
  西格蓝姆突然在椅子上挺直身体:“我有充分根据说杰克·霍巴特是个老百姓,死于一九一二年二月十日。”
  “我刚才说过了,没有提到死因。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霍巴特死时是一个兵士,不是老百姓,日期是十一月十七日。他的档案里有一封信,是塔夫脱总统手下的陆军部长享利·L·史汀生在一九一二年七月二十五日写的,霍巴特的事由陆军部长亲自过问,只可能是一个地位很高的士兵。”
  “你有霍巴特夫人的地址吗?”
  “我夹在这里地方了,”麦克帕特里迟疑了一下,“艾德林·霍巴特夫人,加利福尼亚州,拉古纳山市,阿拉贡街26l—B。她住的地方是洛杉矶沿海老年公民的大住宅区。”
  “那差不多都全了。”西格蓝姆说,“我感谢你在这件事情上帮了忙,少校。”
  他挂好电话,然后把手搁在书桌上,洋洋得意地笑了起来。
  他打开内部通话机的开关找他的秘书:“巴巴拉,打电话给丹佛棕宫旅馆的梅尔·唐拉。让他打电话到我的私人电话那里。”
  “是。”
  “还有一件事,替我订购一张票,明天美国航空公司飞往洛杉矶的早班航机。”
  他嗒的一声拨下开关,若有所思地往后靠着椅背。
  这时,他要通话的唐拉正在旅馆里。
  他把租来的顺风牌汽车放在停车场里,走进了华丽舒适的房间里。他砰的一声关上门,把房门钥匙和西格蓝姆的口信条子扔在书桌上,打开电视机。

                验 尸 官 的 报 告

         上里期,巴黎验尸所的石板上放着一条古怪的橡胶腿待人认领,使进出于
       该所的人大感不解。原来在塞纳河中发现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尸,年龄显然约五
       十岁,但尸体已烂,无法保存确证。然而发现该尸左大腿已经截去,代之以制
       作精巧的一条橡胶腿,因此陈列待认,希望从而确证死者为谁。

  他也许是第十次阅读那张旧报纸的复制品了,他集中注意于这一版的右上角。科普凌曾经说过,他在新地岛找到的那张报纸,所缺的就是这一部分。

                     矿 山 奇 灾

         今天清晨,中央市附近小天使矿中用炸药爆破时引起塌方,发生一场悲剧,
       早班九个人,其中包括受人尊敬的著名采矿工程师乔舒亚·海斯·布鲁斯特在
       内,一起蒙难。
         疲倦憔悴的抢教人员报告说,要使这些人生还的希望确实已经断绝。因为洪
       水淹没了主矿井。
         小天使矿是一八八一年封闭的,从可靠方面获悉,打算重新开采该矿的是布
       鲁斯特先生。布鲁斯特经常吹喧,原来开采没挖到商品位矿脉,他将成为该矿脉
       的发现者。
         小天使矿前矿主政内斯特·布洛塞先生现巳退休,他说:“这个矿自从我开
       采一直运气不妙,我以为布鲁斯特完全搞错了。那里决没有任何母矿脒的迹象。
       像他这样有声望的人居然会有这种看法,使我都到惊奇。”

         在这次最可怕的史难中浆难者的名单如下:
         齐舒亚·海斯·布鲁斯特 丹佛人
         阿尔文·库尔特 费尔普莱人
         托马斯·普藏斯 利德维尔人
         查尔斯·P·威德尼 跛河湾人
         弗农·S·霍尔 丹佛人
         约翰·考德威尔 中央市人
         沃尔特·E·臭德明 丹佛人
         贾森·C·霍巴特 博尔德人

         愿上帝看顾山里这些勇敢的辛勤劳动者。

  唐拉的目光不管在这一段旧新闻上来回看了多少遍,最后总是落到失踪矿工的末了一个名字上。他似乎神志恍惚地把报纸慢慢放在臃上,拿起电话,开始打长途电话给一个叫哈里·扬的人。
  几小时后哈里·扬已与唐拉坐在箔店里。扬是个身材瘦小的人。要是在几十年前,他可以说是过分讲究穿着的、愚蠢的老傻瓜。如今他七十八岁,却成了个机灵热情的、讲究饮食的人。
  “好吧,先生。”扬沉着地看看他,“体有什么事?”
  “我调查七十六年前使九人丧命的一次矿山事故,一个受害者的后裔申请领取抚恤金,我调查申请是否合法,扬先生,州历史协会向我推荐你,热情地说你是采矿史的活百科全书。”
  “我明白了,”扬说。他隔着桌子思索地看着唐拉,而后懒洋洋地用勺敲敲盘子:“你对小天使事件中丧命的哪一个人感兴趣?”
  “这个人叫布鲁斯特。”
  “乔舒亚·海斯·布鲁斯特。”扬喃喃地说出姓名,“父母是威廉·巴克·布鲁斯特和赫蒂·马斯特斯,生于内布拉斯加州的西德尼,日期是一八七八年四月四日……或者是四月五目。”
  唐拉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这一些你怎么可能都知道?”
  “他是我的舅舅。”扬笑道。“那么我可不可以问一下,你为什么要调查我早已去世的舅舅?你想知道什么?”
  “关于乔舒亚·海斯·布鲁斯特和小天使事件你能够告诉我的任何情况。”
  “我的舅舅是二十世纪初发展矿山事业的典型人物——白人,一心想干番事业,而且是中产阶级,除了身材矮小以外。”
  唐拉一声不吭,慢慢旋动着杯子里的酒。
  “我的舅舅从矿校毕业以后,”扬继续说,“在克朗代克,澳大利亚和俄国干他这一行,直到一九○八年回落基山经营酸岩和水牛两矿。”
  “布鲁斯特干吗要重新开采小天使?”
  “它本身就是件怪事,”扬说,“那个矿毫无价值。三百码以外的亚拉巴马洞,曾经开采出二百万美元的银子,小天使从来没有靠近过这一矿脉。”扬停下来喝点酒,“我的舅舅向愿意听他说话的每一个人大吹太擂他打算重新开采时,了解他的人都大吃一惊。对他说来,公开宣布这样一个轻率的计划简直难以想象的。”
  “也许他找到了别人没有发现的线索。”
  扬摇摇头:“我当了六十多年的地质学家,唐拉先生,我曾经再一次进入小天使,把水淹段过的坑道都检查过。我可以肯定无误地告诉你:现在那里没有什么未经开采的银矿脉,一九一一年的时候也没有。”
  “关于小天使矿,他也许什么都没留下,连一封信都没有吧?”
  扬耸耸肩膀摇摇头:“好象他的八人小组走到地底深处,再也不打算回来似的。我一度认为这是集体自杀。经过广泛研究,发现这九个人不是独身就是死了老婆的人。”
  “可是贾森·霍巴特是有老婆的,”唐拉说。
  “什么?这是什么意思?”杨瞪大了眼睛,“在我的档案里这些人都没有老婆。”
  “相信我的话吧。”
  “老天爷!要是我的舅舅知道的话,他决不会要霍巴特。”
  “这是为什么?”
  “你还不明白吗;他要的都是可以绝对信任的人,都没有至亲好友,免得他们失踪以后到处打听。”
  “听不懂你的话,”唐拉直截了当地说。
  “说得简单点,重新开采小天使矿和接着发生的悲剧是假的,是借口,是个骗局。”
  “这怎么能说是骗局?”
  “撇开发疯不说,我的舅舅终究是个采矿工程师。小天使是个大大亏本的矿,他明明知道,在那里找不到高品位的矿脉。有一件事我是肯定的,不管谁把那个矿井下面坑道里的水抽光,反正找不到他们的尸骨。”
  唐拉喝完酒,莫名其妙地看着扬:“那么你以为进矿的九个人逃跑了吗?”
  “对,有证据,我有好多,”扬热情地说。
  “第一条:小天使矿最低的工地比平均水位足足高一百英尺。在最糟糕的情况下,地面积水只会从矿井壁上稍微渗漏出一些。所以决不可能涌出大量洪水淹没我的舅舅和他的一班人。
  第二条:据说事故发生后在矿里找到的装备都是使用已久的破料货。这些人是行家,决不会带次品机械到地底下去。
  第三条:说得简单点,舅舅是强占别人的矿区。象他这样德高望重的人,是不可想象。
  第四条:发生灾难的第一次报警到第二天下午才出现,那时魔鬼矿的消防员布尔·马奥尼在他的房门底下发现一张字条:‘救命!上天使矿!快来!’一种非常奇怪地报警方法,这张字条上面当然没有签名。
  第五条:中央市的司法官说我的舅舅给了他一份全班人员名单,请他在该矿万一发生重大事故时把名单交给报社。这可以说是奇怪的预感。
  第六条;悲剧发生后几个月,我父母在欧洲旅游,在英国南安普教看到舅舅站在船旁火车站月台上,那个人也看着她,接着就转身跑开了。”
  扬用食巾擦擦嘴,“我老觉得,这件事背后准是洛林矿业公可在作怪。它在法国,属于德国的克虏伯,日本的三鞭,美国的阿纳康达。”
  “这个公司,不管你叫它什么吧,它在这件事当中起什么作用?”
  “雇乔舒亚·悔斯·布鲁斯特当他们的勘探工程师兼经理,只有他们才有足够的资金,可以付钱给九个人,让他们从地面上失踪。”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动机是什么?”
  扬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我不知道。”他倾身向前,他的眼睛似乎在燃烧,“但是我确实知道,它把我舅舅和他的八个人送到国外哪一个无名地狱去了。”
  “没发现他们的尸体之前,谁也不能说你错了。”
  扬看着他;“你是个有礼貌的人,唐拉先生,我谢谢你,”
  唐拉点点头,没说什么。现在谜底得在霍巴特遗孀那里找。
  唐拉等待西格蓝姆的寻找的结果,这时,西格蓝姆正微笑着走出美国航空公司的喷气机,租了一辆林肯牌汽车,他在“安乐世界”大门口停下车,到达阿拉贡街261-B,走过满是玫瑰丛树的小院子。
  门打了开来,霍巴特夫人伸出手,领他走进一间布置雅致的起居室。
  “进来坐吧。你在这里吃中饭,好吗?”
  “要是不麻烦的话,我感到荣幸。”
  她天真地微笑着,“其实我在六十二年前成了伯特伦·奥斯汀夫人。”
  “军方知道吗?”
  “我的天,知道。我早就写了几封信给陆军部,把我结婚的事通知他们。但他们的回信客气得很,不表示什么意见,还一直寄来支票。”
  他一惊:“也许我们可以谈谈杰克?你们婚后的时间不长吧7”
  “我最后一次看见他是在一年以后。”
  “他和另外一些人在小天使失踪的那一天。”这句话多半是叙述而不是提问。
  “是的。”她苦有所思地说,避开他的目光。激动地看着厨房,“我的天,我得替咱们准备一下中饭。你一定饿了,西格蓝姆先生。”
  但是西格蓝姆一本正经的神情消失了,他突然兴奋起来,眼睛炯炯发亮说:“小天使事件发生后你得到过杰克的信息,是不是,奥斯汀夫人?”
  她的和善舶脸上满是恐惧的神情,“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我想你是明白的,”他柔声说道.
  “不……不,你搞错了。”
  “还有,还有好多呢,奥斯汀夫人。”他伸手握住她的两手。“你怕什么呀?”
  “我曾经宣誓保密。”她咕哝着说。
  “是谁?是杰克吗?是他让你不说的吗?”
  她摇摇头。
  “那么是谁?”
  “请相信我,”她恳求道,“我不能跟人说……我什么都不能跟你说。”
  “我能不能用一下你的电话,奥斯汀夫人?”
  “当然行,最近的电话分机是在厨房里。”
  过了七分钟,耳机里就传来了熟悉的语声。西格蓝姆迅速说明情况,并提出一个要求。随后他转向向着起居室:“奥斯汀夫人,你能不能到这里来一下?”
  她怯生生地走到他的身边。
  他把耳机交给她。“有人想跟你说话。”
  她小心地从他的手里接过耳机。“喂喂,”在短促的一刹间里,眼睛中露出惶惑的神色,而后慢慢转变为真正的惊异。
  最后,那边的独白说完了,她也挤出一两句话来:“是的,先生……我一定照办。再会。”
  她缓慢地放好耳机,像被鬼迷住似的怔怔站了一会儿:“那……那真是美国总统吗?”
  “是真的,奥斯汀夫人。”西格蓝姆挽着她的手臂,温和地扶着她回到起居室的椅子那里:“现在请你把杰克·霍巴特和乔舒亚·海斯·布鲁斯特的关系说一说。”
  “杰克是爆破专家,一个爆破工,是矿山里最出色的爆破工之一。因为布鲁斯特决心只请最好的工人组成他的采矿班子,所以老是雇杰克去搞爆破。”
  “布鲁斯特知道杰克结婚了吗?”
  “你这句话问得怪。不过杰克不愿意让人家知道他有妻子,他说,矿山工头不肯雇用结了婚的爆破工。”
  “那么布鲁斯特雇他到小天使搞爆破的时候,当然不知道杰克已经结婚了。”
  “我知道报上登着的那些消息,但是杰克从来没有踏进过小天使矿,班里其余的人也没有。”
  “那么这次灾难是个骗局。”他语声沙哑地说。
  “如果你要的是证据,西格蓝姆先生,我可以给你。”
  她一扭肩膀走进另外一个房间,回来时捧着一个旧鞋盒。“杰克要进小天使矿前一天,他带我到丹佛,买了好多东西,一起在棕宫旅馆的蜜月套房里过了最后一夜。到早晨他对我说,要是听到或看到报上说他在矿山出事死亡的消息,用不着相信,他因公到俄国的什么地方去几个月。他说法国人非常小心,这件事办完以后,我们就住到巴黎去。早上他就走了。留下五千元。”
  “这就是你最后一次得到他的信吧?”
  “不。”她把一张褪了色的明信片递给西格蓝姆,明信片的正面是巴黎铁塔的彩色照片。“这是一个月后寄来的。”

       亲爱的艾德,这里老下雨,啤酒也糟糕透了。
       我很好,别人也是这样。
       别发愁,你该知道我根本没死。
                    你知道的人。

  这显然是一个笨手笨脚的人写的字。明信片上的邮戳是一九一一年十二月一日,巴黎。
  “一个星期后寄来了第二张明信片。”艾德林说着把它交给了西格蓝姆。这上面印着的是圣心教堂①,但邮戳上的地名却是勤阿弗尔。
  【① 这是巴黎著名的古遍之一。——译者。】
  亲爱的艾德。我们正动身去北极区。在一段时间里这将是我的最后一封信。

       法国佬对我们不惜。吃得好,乘的船也好。你知道我是谁。

  “你肯定这是杰克的笔迹?”西格蓝姆问。
  “绝对。我还有一些杰克的其他文件和信。你要的话可以比较一下。还有第三封,也是最后一封。杰克一定在巴黎买了一些有图的明信片。这一张上面印的是圣心教堂,但在一九一二年四月四日于苏格兰阿伯丁奇出的。”

       亲爱的史德,这是十可怕的地方,也冷得可怕。我们不知道是不是能活下去。
       要是我能设法把这封信寄到你的手里,有人会照顾你的。
       上帝祝福你。
                杰克

  旁边是另一个人笔迹写道:

       亲爱的霍巴特夫人,我们在一班风暴中失去了杰克。
       我们为他行了基督教权式。我们感到遗憾。
                弗·霍

  西格蓝姆拿出那一班人的名单,那是唐拉在电话中告诉他的。
  “弗·霍一定是弗农·霍尔,”他说。
  “是的,弗农和杰克是好朋友。大约两个月之后,有一个帕特曼或者帕特摩上校到我屋子里来,小天使矿事件之后我和杰克的接触一点不能泄漏出去,这一点非常要紧。”
  “他说明任何理由吗?”
  她摇摇头:“没有,他只是说我保持静默有利于政府,随后给了我一万美元的支票就走了。”
  西格蓝姆深深地坐在椅子里,好象压在肩上的一块大石头已经取了下来似的。失去的那些矿石价值十亿美元,看起来,这位九十三岁小老太太似乎不可能掌握它的埋藏处锁钥。


《激流考察队》作者:[美] 加斯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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