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子在等待。
艾兰德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头正不断观察着一群草原羚羊的大猫。他坐在马上,身旁是詹姆斯和洛克莱尔,还有沙漠人凯非 阿布
哈瑞兹也在一旁等待。有半打的凯许战车在旁边列队,那是凯许军中的传统代表兵种。皇家战车队的司令官贾卡注视着他的儿子迪盖,他正准备猎杀这只大猫。这位上了年纪的指挥官克制着自己脸上不露出关切的表情,如同一个黑色的石雕注视着儿子接近这场对质。
凯非手指那片狮子盘坐的长草丛。他对艾兰德说,“这头年轻的雄狮没有他的狮群。”艾兰德留意这头大型猛兽,它比王国中一些山中的小山狮的体型大很多。同样有着巨大的近乎黑色的鬃毛,而艾兰德之前见到的都是黄褐色的。这真是一只完美的生物。“它为自己猎食。”凯非继续说,“如果今天狮子活了下来,有一天他会变得又懒又苯,成为其它雄师的食物。”
“它可以幸存吗?”洛克莱尔问。
凯非耸了下肩,“几乎不能。这就像神的旨意。除非残废否则那个孩子不能离开这里,但同时他也失去了他的地位。他的父亲是帝国中首席领主中的一员,所以要是他的儿子降阶成为一个萨哈达林(sah-dareen)——一个非猎手地位——他的家族会无法忍受这种羞耻并无法保持家族在社会中的影响力。男孩更多时会走出家门干些愚蠢,或勇敢的事情,但即使死亡也无法补偿这种耻辱。”
狮子无声的向前慢行,它伏下头部用双眼监视着它的猎物。它已经在那群羚羊中标记出了一只虚弱的目标,那将是一只年轻的幼仔或是一头年老体病的公鹿或母鹿。接着一阵微风吹起,一头羚羊抬起头。黑色的鼻子从风中嗅出着不断靠近的危险。
突然,一只公鹿让人难以想象的四蹄弹起,接着整个羚羊群开始奔跑。狮子也跳了起来,爆发全速追击在这群逃窜的鹿群身后。一头上年纪而动作迟缓的母鹿,踢向狮子,让它被迫转向。年轻的狮子困惑的停住。猎物不会做出这种举动,它十分确定这点。然后狮子嗅出了它已由捕食者突然变为了一个被掠杀者。
这时,迪盖大吼一声,他的车手抖动缰绳,开始追击。这是一个信号——狩猎开始。博瑞克和他的同伴磕动马镫,随着那战车飞奔。
几辆战车有策略的扇型展开,防止狮子从左面或右面突破包围。空气中弥漫着年轻的凯许猎手对他们的狩猎之神——古斯瓦的祷告。这红髯的猎人在王国中被视作为邪神,但在帝国中他是为这里所有猎人提供庇护的主神。
狮子在草原上全速奔跑。狮子的耐力不佳,而视线中也没有清楚的隐藏点。迪盖和他的车手们尾随着逃跑中大猫。
突然詹姆斯勒住马,并叫艾兰德止步。王国的骑士都止住坐骑,凯非 阿布 哈瑞兹也是一样。“什么事?”艾兰德问道。
詹姆斯说,“只是想不闯入那片混乱中,我不想你置身于一场事故。”
艾兰德想要抗议,但他马上明晰了詹姆斯话中的含义。这很容易演变成为一场“事故”他点了下头,让他的坐骑放慢脚步,不会冒险惹入前面的狩猎中。
突然,战车停下,给迪盖足够的空间面对狮子。艾兰德的一队追上战车时,迪盖已下车,在用长矛和兽皮盾攻击狮子。
艾兰德说道,“对付如此的猛兽这种武器真是原始。为何不用弓箭?”
凯非说,“这是他的成年礼。他是位重要人物,贾卡领主的长子。一名真血会用弓箭回击袭击他畜群的野兽,但要成为一个伟大的猎人——一名辛巴尼(simbani)——要有一个在公众面前展示的狮子头饰,你必须使用你祖先的武器完成狩猎。”
艾兰德点头,骑马走到迪盖的战车旁边。他的车手,一个年纪相近的青年不安注视着前方,关切着那位贵族的安全。那位年轻的猎手在前方50步开外,狮子蹲伏在他前面25步远的地方。
狮子蜷缩着,吐着舌头大口喘气,以回复自己的呼吸。它怒视敌人,狮头转动试图确定危险是从哪里接近。然后它耸起臀部察看四周。战车围拢成圆圈,没有留给它逃跑的途径。它开始仔细打量接近中的人物。狮子的吼叫声中透露出它的愤怒和恐惧。
几匹战马嘶叫着想要跑开,但它们的驾手把它们牢牢地控制在原地。艾兰德转身问凯非,“要是他的标枪失手了该怎么办?”
凯非说,“他不会投射出他的长矛。那太危险了。他会试着引诱狮子猛冲而借机刺杀它,或尽可能的靠近后刺击。”
这让艾兰德长了见识,如同这野蛮的典礼一样开眼界。猎杀狮子、熊、狼和双足飞龙这些会袭击牧群的野兽是有道理的。但猎杀那些你不能食用只可带在头上装饰做战利品的野兽则没有什么意义。
狮子冲锋了。战车手们发出一阵吃惊的低呼,让艾兰德和他的同伴们得知这是狮子极为不寻常的举动。迪盖犹豫了,在那一瞬间他失去了先机。当狮子冲过来时他的长矛位置不对,他的刺击过低了。突然间,一切都乱了:男孩被撞退,他的盾牌让他在伤痛下盲目猛击的狮爪下幸存。接着狮子咬向它的腰侧,好像有敌人正在那里撕扯它的肌肉。年轻人的长矛就叉在那里。
狮子只知道两件事,疼痛和血腥。它长吼一声,男孩在他的盾牌掩护下试图后退。狮子转着圈,试着咬住长矛,最后长矛被拔除了。迪盖发现自己和长矛被一只受伤的狮子隔在两边。
“他会被杀的!”艾兰德叫道。
凯非说,“没有人可以干涉。杀与被杀是他的权力。”沙漠人说着耸了下肩,“我也不明白里面的道理,这就是真血的方式。”
猛地,马鞍上的艾兰德向后摔倒,他的双腿脱离了他的马镫。他找到他右膝下的绑带,飞快的解开他右侧的马镫带。让那脱离开马鞍,为了不伤害到坐骑他又扣上绑带,抓起左侧的马蹬铁。他用右手卷了两下他的马蹬带,把马蹬铁拿在手中,估量了一下能将它抛多远。詹姆斯开口问道,“你在做——”但在他问出这个问题前,艾兰德将马朝向年轻的猎人。
狮子蹲伏着向对手咆哮,开始快速的移动,压低身子等待时机扑击,但面前的年群人用护盾护住身体让攻击无法成型。
艾兰德冲向狮子,用马蹬铁进行攻击。狮子吃痛,大吼一声,艾兰德的坐骑本能的跃向它的身侧。狮子扭身拍出一爪,但马已经跑远了。大猫追了一下,然后它记起还有另外一个敌人要面对。
艾兰德的吸引已经奏效。迪盖疾跑向他长矛,准备好再次进攻。当艾兰德转回向他的同伴时,年轻的凯许贵族吼出他的战呼,狮子转回头。因伤痛和全方位遭袭而变得疯狂困惑的狮子冲向迪盖。这次长矛准确的刺入了狮子的胸膛,他随后施加的力道将矛尖刺穿了狮子的心脏。
战车手们为站在狮子身上的猎手呐喊。艾兰德调整跨下因嗅到血腥味而变得畏缩的坐骑。没有马蹬的情况下这要花些时间,但作为一名出色的骑师,王子很快驾持着他的马小步跑离那些叫喊着的真血。一辆战车跑过王子的身旁,艾兰德发现车中的是贾卡大人。突然间,艾兰德领悟到自己一时冲动造成的恶果。他转移狮子的注意是否违犯了典礼的一些基本法则?当战车经过时,艾兰德与贾卡二目对视。艾兰德想从老人的眼中看出些信息,赞成还是嫌恶,但他没有给王子留下任何的迹象和姿态。詹姆斯骑到艾兰德身旁,重新装好艾兰德的马蹬,“你疯了。怎么干下如此蠢事?”
艾兰德说,“他几乎丧命。然后其他人也会杀掉狮子。现在只有狮子死了。这合乎我的道理。”
“但如果你的马早一步受惊,你就是狮子爪下的第一个牺牲品!”詹姆斯抓住艾兰德的外套把他拉向自己,几乎让王子掉下马来,“你不是一个无名贵族的傻儿子。你也不是一个有钱佣兵的白痴后代。出于运气的缘故,你是艾而的下一位国王。如果你再干出那样的蠢事,我会时刻站在你身旁鞭策你的行为。”
艾兰德推开詹姆斯的手。“我没有忘记这个。”他的坐骑打着圈,王子怒荣满面的说,“我没有一刻忘记这些,我的伯爵大人。自从我哥哥死后我就一直没有忘记过!”他猛的磕动他的坐骑,向着城市的方向飞驰。詹姆斯给王国的荣誉卫兵们一个信号,让他们去追赶王子。他们不会去阻拦他的飞驰,但也不会让他毫无护卫。
洛克莱尔来到詹姆斯的身边,“这个孩子没有放松过,是吗?”
詹姆斯摇着头说,“这类事你我你年轻时都经历过。”
洛克莱尔说,“我们那时也这么傻吗?”
“我想是的。洛基。”詹姆斯四处看看。“他们割下了狮头。我想我们要回宫殿了。然后他们会邀请我们参加另一番庆祝。”
洛克莱尔一脸苦相,“没有人曾经告诉过这些人少于50人一起吃饭也是可以接受的吗?”
“显然没有过。”詹姆斯回答,然后磕动他的马蹬。
“让我们来抚慰我们王子受伤的自尊心吧。”洛克莱尔说道。
詹姆斯遥望艾兰德的身影,他的卫兵紧随其后,“他不是自尊心受伤了,洛基。”看了一眼被肢解的狮子,他说,“迪盖和艾兰德同龄……还有博瑞克也是。艾兰德失去了他的哥哥。”詹姆斯像叹气似的长长吐出一口气,“我们所能做的全部,来吧,我们仍然需要和他谈谈。”
两位顾问一起走向正在一旁等待他俩的凯非 阿布
哈瑞兹,然后沙漠人调转马头和他们一起骑向城市。当他们远离欢庆中的凯许人,洛克莱尔问道,“凯非,艾兰德的插手会怎样?”
凯非说,“我不知道,大人。如果你们年轻的王子杀死了狮子,那么他不但向世人羞辱了迪盖不会打猎,也树立了一个强大的敌人——贾卡大人。但实际上,他只是吸引了狮子的注意,让男孩取回武器杀了那只大猫。”凯非微笑着耸了下肩,让他的马开始慢跑,跟住詹姆斯和洛克莱尔。“也许这件事不会造成任何影响。真血的处事方式,谁说得清呢?”
詹姆斯说,“我想我们很快就会得到结论的。”
他们无言的骑向城市。
浴池中,米雅坐在艾兰德的身后,为他揉捏从颈部到肩膀僵硬的部位。艾兰德遣散其他人后,屋中只剩下他俩。他发现当他按意愿选择提供服务的凯许女仆时,他越来越喜爱接受米雅一队的服侍。在这位凯许的侍女身上他没有谈及爱情,但每当他俩在一起时,他感到安心放松、可以和她讲述自己不舒心的事情。她知道什么时候应该保持沉默什么时候来研究问题清除他的困惑。并且他们的做爱由最初的新奇感和欲望上的碰撞升华为了心心相映的两人间心灵上的一种镇静。
一名侍女走进浴室,问道,“殿下,詹姆斯大人请求您的允许进入。”
艾兰德感到有些不情愿,但清楚自己今天必须和詹姆斯找个时间谈谈,于是他点头同意。很快,詹姆斯走入浴室。
詹姆斯低头看着赤裸的两人,吃惊的发现艾兰德的身后还藏着一位姑娘。他对这位留下的侍女没有开口问任何问题,只是解下他的披风递给她。然后他走到浴室的另一侧,拿起一把小椅子放在池边。
坐下后,詹姆斯说,“那么,现在好多了吗?”
艾兰德说,“不,我仍然很生气。”
“谁让你如此激动,艾兰德?”
一时无言,一副挫败的表情浮现在年轻人的脸上。接着米雅的按摩似乎抹去这些不快。
“万物,命运和机缘之神,你,我父亲,每一个人。”接着他低调的说,“更多的,我为博瑞克的死而大发雷霆。”
詹姆斯点头,“我知道。我能感觉到。”
放松肌肉的艾兰德长叹口气,“我猜这就是为什么我要那样做的原因吧。我只是不想看到那个人被狮子杀死。也许那个人有个弟弟——”话未讲完,他的眼泪夺眶而出。一下子,艾兰德坐回温暖的池水中,在那次袭击过后他第一次表现出他的悲痛。詹姆斯等待着痛哭中的王子,没有表露出不安。一个星期前他曾痛哭过,就在妻子的臂弯里。
过了一阵,艾兰德用红肿的双眼看着他的老师问道,“为什么会这样?真该死。”
詹姆斯只有摇头以对,“为什么?只有神才知道,但他们从未说过。至少没对我讲。”他俯下身,把手伸进池水中。之后他用手擦了擦他的面颊。“有些事合乎逻辑,其它的则没有道理。我不知道为什么。”
詹姆斯沉思了一下,说,“注意,我从未和你讲过这些。你的父亲救过我的命。许多次。现在我不是一个解释为什么一位艾而王子要救一个盗贼男孩的生命而为什么另一位艾而的王子要在参加庆典的路途上死亡的专家。我要告诉你没有人曾经和我讲过,曾经和我讲过,生命是有意义的。仅是如此。”
艾兰德向后躺倒在米雅柔软的身体上,让温暖的池水浸泡自己。他长出口气,感到身体里的什么随着那口长叹而出,一种自从那次埋伏后就有的痛楚。“这太偶然了,”他平静的说道,“那只是让我想到博瑞克已死。但是……”
“但是什么?”詹姆斯平静的问道。
“我不知道。”艾兰德望着詹姆斯,从艾兰德的双眼中看出他同样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一种感觉,我的意思是,我和博瑞克从没有分开过几天以上的时间。这就像……我们是对方的另一部分。我想如果我失去了他,或他失去了我,我们会……感觉到它。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詹姆斯起身。“我想我能。至少,我认为任何人和你们也不会像你们两兄弟间一样亲密。但我看着你们长大,看着你们争吵、游戏。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
艾兰德又叹了口气,“我只是认为那会是种不同的感觉。就这样。好像他没有死,你知道,只是离我们很远。”艾兰德的眼皮变得沉重,他闭上双眼。过了一阵,他的呼吸变得稳定,开始小憩。
詹姆斯唤米雅还回他的披风,“我们今晚也要和女王共进晚餐。准时唤他起床。”
米雅只是点头,为了不吵醒睡着的王子。詹姆斯把披风搭在手臂上后离开他们。
艾兰德完全着装后,米雅宣告贾卡大人到来。王子没有感到吃惊,他早就感到迪盖的父亲会为今天下午的事情做出反应。他指示侍女容许那位贵族进入,过了一会儿高挑的武士走了进来。米雅走开了一段距离,虽无法耳语但可随时听候艾兰德的吩咐。
贾卡对王子一鞠躬,然后说道,“王子殿下,我相信我的来访没有什么不合时宜。”
“没有,贾卡阁下。为了参加女王的晚宴,我已经穿好衣服。”
贾卡用双手做了个手势,两只手上下握在一起,向下放手时再分开。这个手势的含义凯非曾告诉过他,“上天保佑”或“上天降恩赐于你”,一个含义颇多的祝福手势。
老武士说道,“我来和你谈谈你今天下午做的事情。”
“请讲。”
贾卡看起来很费力的在讲话,“以一名猎人无尚的荣耀,今天,我的儿子在他成人仪式的狩猎失败将会是一次耻辱。这会很难让人接受。”
“会有人说你剥夺了我的儿子英勇战死的机会,或者他的狩猎由于你的介入而被玷污。”
来了,艾兰德心想。他猜想有一半的可能会发生这种事。
“但是,”贾卡继续道,“你做的只是吸引了那只猎物,让我的儿子拿回了他的长矛。”
艾兰德点头,“狮子是他杀的。”
“是这样。所以,当我融入那高贵的猎杀时,作为一名深爱着孩子的父亲,我感谢你帮他通过成年礼。”接着他轻声说道,“并且我感谢你救了他的性命。”
艾兰德愣住了,不知该讲些什么。很快他想到应让这位父亲在这种情况下保持自己的自尊心。“也许他无需我的援助就能拿回长矛,谁能说得清呢?”
“谁能呢?”老人说道,“那是头年轻的狮子,没有经验和被巨痛冲昏了头脑。一位有经验的猎人会用盾牌抽击它的面孔,这造不成伤害,但能带来疼痛和扰乱。如果狮子进攻盾牌,那么猎手将撇开它,趁机取回长矛。这些我们都教过,但在那惊心动魄的时候,这些很容易忘记。很容易,殿下。”
“我必须走了,王子殿下。但在我离开之前,我应该告诉你,我欠你的情。”
艾兰德一时无法想出一个简单的敬语来回复这感谢,所以他只是说,“感谢你亲切的谈话,和你的来访,贾卡领主。”
皇家战车部队的司令官对王子微鞠一躬后离开。艾兰德转身对米雅说,“我想今晚我会晚些回来。”
米雅走到艾兰德身前,为他整理了一下他的外套,但这靠近更多是为了带来某些真实的需要,“我会很快见到你的,我的王子。女王命令我出席晚宴。”
“出了什么错?”
米雅耸了下肩,“没有。在宫殿中做事的人偶尔也会被女王恩赐允许到宫廷中去做事。”
“好啊。我们在那见面。”
艾兰德指示打开他套房的大门,两名年轻的女郎向两边敞开房门。四名着装正规的克朗多宫殿卫士在门外待命。然后他们拥在艾兰德的四周,步调一致的走入宫殿的长廊。
路途上,詹姆斯、嘉米娜和洛克莱尔先后加入队伍,最后凯非也来了。当他们来到宫殿中的帝国综合建筑群后,克朗夺的卫兵停止前进,女王的出席不允许其它国家的士兵接近。
艾兰德带领他的小队人走入了一片长号声中,因地位较高而需要向女王致辞。凯许的典礼官念出了一长串王子的功绩,艾兰德从中得知这是场正式的会面。正式的晚宴与非正式的晚宴之间区别的标志就在于女王,想到这他克制住自己不笑出来。他真想回到克朗多,像以往那样和博瑞克在厨房角落里的普通桌子上吃饭,不用去管父母那些饭桌上的规定。
走到华盖下,艾兰德鞠躬,典礼官说道,“伟大的凯许之母,我荣幸的向您介绍这位尊敬的王子,艾兰德殿下,艾而王国王座的接位人,西部王国的骑士团统帅。”
艾兰德直起身说,“女王陛下,我感谢您让我和我的同伴分享您的晚宴,我向您介绍——”像每次站在女王面前一样,他开始用官面语言介绍身后的同伴。他想知道这些废话是不是每次赴女王的宴会时都要说上一遍。
女王说道,“报告上说,你的国王今天很忙。”艾兰德等待她继续说下去,但她只是提了一下,“你参加晚宴是我们的荣幸,殿下。请入席吧。”
在艾兰德之后进入大厅的是王子艾沃瑞一行。一个靠近艾兰德的人在他经过时,一口啐在王子的身前。
艾兰德陡然停住,双眼眯起,脸色通红。啐唾沫的年轻人想要走开,艾兰德转身说道,“你站住!”
所有的眼睛都望向了这两个年轻人。那个青年眯着眼睛看着艾兰德。他是名真血,可能是位首要贵族的儿子,得以亲近王子,并且他体格强壮。艾兰德嗅出了一触即发的味道,而且没有一丝避免这场战斗的倾向。
“艾兰德!”詹姆斯在身后对他耳语,“忍耐!”
“女王在看这里!”嘉米娜接着提醒道。
青年走到艾兰德身前,艾兰德瞥了一眼宝座上的女王。女王的视线被他们这两个面面相对的年轻人吸引。一名值殿官想要前来调解,但女王命令他站在一边。看起来她讨厌介入这场争执,更甚,在她的眼睛中闪烁着渴望的目光。艾兰德想知道这是否是一种考验,来测试凯许人多年来面对的艾而国人坚忍的规矩。如果是这样,艾兰德想,他们找到了一个坚定的抵抗者。
年轻人几乎凑到艾兰德的脸前,“什么事,你这萨哈达林?”
周围的低语声可以听到。在宫廷中,非猎手的地位要低于贵族,而且这是一个严重的侮辱称呼。
艾兰德瞥了眼艾沃瑞,看他是否会介入此事。从王子的眼中可以看出他对此很有兴趣,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艾兰德于是得知这个年轻人的举动出自王子的支持。艾兰德缓过口气,将他的手交于胸前,然后快速的反手一击,在那个人的脸上实施了惩罚。
青年身体摇晃,倒向地面。但在他摔倒前,艾兰德抓住他喉咙处的金属项圈,把他拉起来。
“这个在凯许宫廷中侮辱我的人同样也侮辱了艾而王国。我不会罢手的。”他放开项圈,把那人推开。青年摇晃了一下,但最后站稳了。艾兰德说,“你可以选择武器了。”
詹姆斯抓住艾兰德的手臂,低声说,“你不能决斗,这正是他们想要的。”
但那个青年只是说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艾兰德说道,“我打了你。在我们决斗时,你有权力选择武器。”
年轻人虚伪的皱了下眉,“决斗?我为什么要和你打?你当然能杀了我。”
艾兰德不知该说什么。他把讲话的机会留给了女王。“凯勒瓦领主大人。”
在房间靠后的一张桌子中站起了一位中年人,“女王陛下有何吩咐吗?”
“你儿子的表演十分拙劣,凯勒瓦大人,他在我的房间里侮辱了我的客人。要拿他怎么办呢?”
贵族的脸色苍白,勉强站稳答道,“遵从您的决定,陛下。”
女王等了一阵,然后说道,“我要用他的头颅作为奖品放在艾兰德王子蜜酒瓶中。但以我们的行事方法,这只会让他感到些不舒服。”她停了一下,又说道,“是吗,小瑞萨贾尼?”
马上,那名年轻人低头对女王说,“您的意思是?”
“看到你就让我厌烦。你将被从上级城市中驱逐。只要我在世你就不准踏上这片高地。当我在永恒之殿安息后,下一位统治者可能会仁慈的恩准你回来。我已经极为克制了——只是因为你的父亲的缘故——我这把老骨头里没有多少宽容。现在,出去!”
艾兰德走回同伴们坐的桌边,他问凯非,“这是怎么回事?”
沙漠人看起来不太明白这个问题,“什么,王子殿下?”
“既然他不想和我决斗,那么为什么他要侮辱我?”他边坐下边问。
凯非坐着说道,“这是真血的事情,殿下。您必须明白:他们不是群武士。他们是猎人。武士更像是撒出去咬人的狗。哦,如果必要他们也会凶猛的搏斗,但他们不把这当作荣誉。不会,荣誉是技巧的追踪你的猎物,把他逼上绝路,最后一举干掉对手。这是真血的荣誉。对小瑞萨贾尼来说,和你战斗是没有道理的。不用猜你是名武艺高超的战士。你很快就能杀了他。他清楚这些,所以和你打纯粹是个傻念头。”
艾兰德摇头说,“我很难理解这个。”
凯非耸了下肩,“对于他们来说,他们很难理解人们是在怎样的一种状态下不得不挑战一个比自己强大战士。从他们的观点上看,这等于自杀。”
公主沙拉娜走入大厅,身后紧跟着米雅。艾兰德沉醉于公主的美貌,然后问凯非,“为什么我的女仆今晚会和公主在一起?”
凯非微笑着,“因为您的‘女仆’是米雅小姐,沙拉娜的堂姐。”
艾兰德睁大双眼,“堂姐?公主的?你在开玩笑吗?”
凯非说,“当然不是,殿下。女王陛下不会允许像我这样‘下等’人在您的客房内为您的需求提供服务。”他在说“下等”这个词时,话语中包含着苦涩。“所以只有出身于贵族世家的男人和女人——那些不重要的儿女——可以服侍女王陛下和她的客人。”
现在艾兰德在瞪眼,“他们全部!”
凯非说,“是的,您卧室中的每一位侍女都是凯许贵族的女儿。”他突然向桌边正不安的注视着王子的其他人挥了下手。“当然也包括您的套房,殿下。她们都是与女王有关的皇室宗亲。”
艾兰德说,“上天入地。我恐怕和帝国半数皇亲的女儿都上了床。”
凯非笑了。“不到十分之一,殿下。有许多人虽和女王有关系,但是远亲。而且您又怎样了呢?真血对待身体这个问题上和你我都不同。他们的女人可以像男人一样选择情人。这样像帝王一样也产生了越来越多的女王。”再次,最后一句话中也隐藏着苦涩。
按规定,公主苏嘉娜和她的扈从最后登场,并向她的母亲问安。入场式完成,晚宴开始。
当公主一行入席后,仆人入场,众人进餐。艾兰德的一桌没有什么交谈的声音,艾兰德和洛克莱尔满足的盯着房间的另一边,艾兰德看着公主沙拉娜和米雅小姐,洛克莱尔是看着她们的母亲。
晚上,詹姆斯邀请艾兰德同他和他的夫人嘉米娜一同到一间皇家花园漫步。预想到这邀请会包含着原因,王子同意。
当他们走进花园,嘉米娜的声音传入艾兰德的脑海:詹姆斯请求通过我的心灵传输与你对话,他认为即使在这花园里我们的谈话也会被人偷听。她大声的说道,“这虽与家里不同,但是很美,不是吗?”
艾兰德说,“我完全同意。”
詹姆斯的声音在嘉米娜的帮助下传入艾兰德的脑中:“我终于和我们的人在这个宫殿里接触了。”
“终于?有麻烦了吗?”
“有麻烦了吗呀?”詹姆斯的回答中透着一丝幽默:“只是我们被人监视。在我们房间里的一半“仆人”可以算是凯许的间谍——这些人与那些真正的仆人有微妙的区别,因为我们做的每件事后那些不是间谍的仆人都会向他们报告。我想是发生某些重要的事情。”
艾兰德询问嘉米娜今天过得怎样,谈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他们发现了一个华丽的大理石喷泉:三只外表滑稽的魔鬼看起来是陷入了精心设计的陷阱,在它们上面,三位美丽的裸体女郎正站在战车中准备捕杀它们。水从三辆战车的尾部喷出,好像是魔鬼被驱赶向水池中央。喷泉的底部散发着柔和的光亮,艾兰德猜不出这亮光的含义,但感觉上真是奇妙。
他大声的说,“我真想问问这光是怎样做出的。我要在克朗多也建一个这样的喷泉。”在内心他问道:“你觉得发生了什么事?”
“我还不太肯定,”詹姆斯回答:“我正在整理我的线索。女王的健康十分糟糕。她比外表上要差很多。这都是宫殿里和山下城市中的闲话。不确定的是她会传位给王子艾沃瑞,而种种迹象都显示那将是苏嘉娜,更或是沙拉娜。女王和王子多年前就有了矛盾,他们之间很少讲话。”
“所以这是皇位之争?”
“显然这样,”詹姆斯回答:“皇位通常会传给最年长的儿女。”
“多棒的夜晚。”艾兰德大声说。“但那会是苏嘉娜。”
“是的,有些贵族想让王子即位。首先因为凯许的上两位统治者都为女性,许多隶属于凯许的民族都是极端的父权制,害怕第三位女王的即位会将凯许拖向母权制。很久以前,凯许人曾经历过母权制时期。但更主要的原因是,王子简单来看更有能力一点。许多人看苏嘉娜……软弱。她的下一位丈夫是位在廊院(the Gallery of Lords)中呼声很高的能手,那相当于我们的国会。但其他人害怕她会……很危险。她能摆布艾沃瑞和许多领主……即使是艾沃瑞担任了下一任帝王,她仍能在廊院中制造麻烦。”
“这会不会与……我哥哥的被杀有关?”
“让我们看看这个花园还会给我们带来什么奇迹。”
“是的。”嘉米娜说,“这里真美。”
詹姆斯说,“暂时的。恐怕明天会很忙。明天有个正式的欢迎仪式,并且大典开始。所有帝国中的官员都要来这里,第一次集合到一起。我们要好好表现。”
接着詹姆斯的思想告诉艾兰德:“这很有可能和沙漠中的进攻有联系。艾沃瑞集团的势力聚集在帝国心脏,但苏嘉娜的势力集中在这片高地上。北部战争的爆发和派遣犬兵与我们对抗削弱了艾沃瑞在这里的实力。同样,他也是监督调派到与我军对垒的凯许军队的最佳选择。阿布巴卡,凯许的军务大臣,已有些老态了。贾卡是合乎逻辑的接位人选,但是战马兄弟团(brothers of the horse)和一些其它的集团认为战车队太具影响力了。所以女王不敢冒险打破这平衡。王子是他们众望所归的人物。也有人推举廊院中的杰出人士。”
“是谁?”王子问。
“领主拉威,战马兄弟团的指挥官。但他不是真血,他的骑士团在对我们的战斗上也鲜有战功,他们缺少战车队在帝国中的威望。”
“你描绘了一幅宫中动荡不定的画面。”
“也许吧,但记住,只要女王在位,他们就都听她的。有可能在她死后,会乱成一团,甚至爆发内战。但有人等不到她的死就试图开战了。这个谜团还不太清楚。”
艾兰德大声说,“如果我们想明天有精神,现在就该回去了。”转身走向通向他卧室的长廊,看起来他不想多讲了。“这个谜团的还太不清楚。让我们祈祷在我们陷入冲突前就能解决掉这个麻烦。”
无言的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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