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市熙熙攘攘的“希尔顿”是个全自动化的旅馆!电梯也是全自动化的!那里的情景都浮现在我的眼前,因为我今天接到“会计学专家霍尔瓦特和霍尔瓦特的一封信,说我欠了希尔顿公司的族馆四美元七十九美分,现在他们两位代表希尔顿公司的利益要同我交涉此事。不过请稍候一下,霍尔瓦特;你也等一等。
霍尔瓦特:既然你们两位代表纽约希尔顿公司的自动化旅谐,你们可知道自动化旅馆到底是怎么回事?看来你们连自动化旅馆里是怎样付款的都不知道。那么请你们先听我说说吧,我毕竟在那里住过整整一个星期。
我所以要住在那个旅馆,是因为我欠几家杂志五篇文章,他们简直是用风镐逼着我交稿,而我一拖再拖,好象步行到副食店去买苹果汁。最后,我终于打定主意;找个旅馆,关起房门,坐下来写文章。没有别的办法。
我选中了纽约的希尔顿。那是一幢富丽堂皇的大厦,看上去象一块很大的非常新鲜的大蛋糕。楼共有四十六层,座落在六马路,介于第五十三和五十四街之间。出租汽车把我一直送到大门口,大门附近装饰精美,无与伦比:玻璃,人造的雪松枝,史前期风格的石雕,新颖别致的彩灯等,令人眼花缭乱。旅馆里到处都是穿着铝硅服装的人,约摸有千八百的样子,个个胸前都戴着写了姓名的徽章。铝硅衣料是用铝和硅配制的一种奇特的新型纺织品,主要特点是闪亮光,弹性强,不起褶。
且不管这些。我举目四望,寻找服务员,可是没有找到;看门人让我把手提箱放在他身旁,又把两张红色标签的存根交给我,叫我带着这存根进去。
我步入令人不胜赞叹的希尔顿前厅。只见高高的账桌光可鉴人,天花板上五光十色,地板上全都铺着地毯——俨然是贸易中心的银行分行,不过这可是人类史上最大的一个分行。我踱到里面一看,又有数以千计的人,穿着铝硅服,戴着写了姓名的徽章。最后我才明白,那两张红色票根应该交给管事的,如果我没弄错的话,是交给侍者的头儿,由他交给一个侍者,那侍者再把存根贴在手提箱上,只有同看门人贴上去的标签对好,才把行李拿到前厅来。
当时我根本没有理会这些琐碎的手续,其实这正是使你理解全自动化旅馆特点的一个线索。一个自动化旅馆,就象任何一个准确工作的大型组织(例如美国的军队或者市政公共服务局)一样,用不着你东奔西走地去找人,也不能随随便便地口头吩咐事情;你得把要求写出来,或者把你的话录在磁带上。总之,你自己明白那是怎么回事。
我当时曾有许多机会观察这个机器是如何工作的。我只举一两个例子。先说第一天晚上吧。我乘坐电梯上了楼,来到1703号,依我看这个房间相当豪华。窗外景物触眼新奇,自然,映入眼帘的主要是第五十五和五十六街楼房的后背,但景物毕竟是新奇的;室内铺陈华丽,设有令人惊奇的照明信号板。
信号板往往会突然一晃,便映出一排字来,例如:“请拨号码5,有事通知你”,“如欲关闭声音信号,请按电钮”。我觉得,如果自己家里也有这种信号板的话,一定很方便。你马上就会看到,这套设备还有待改进,不过这个设计本身倒是一个惊人的进步。只是弄得不高明。
第一天晚上我要办的主要的事是给侄子寄一包礼物,祝贺他的生日。我来到楼下,走到写着“邮件”的窗口,可是里面的姑娘叫我到旁边的窗口去办,而旁边窗口的姑娘却推开身后的门,走出去,跟什么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回到窗口来,叫我去找侍有的头儿。
那侍者头儿翻来复去地看了看邮包,说:“你要知道,你得回自己房间里去,从那儿给邮件发送处打电话。”
我照他说的办了:上楼回到房间,给邮件发送处挂了电话。对方回答说马上就派人来取。
两个半小时之后,外面才有人敲门,我开门一看,门外站着一个金黄头发的人,发式梳得高高的,此人叫作“闪电”。也许他叫别的名字,但这无关紧要,反正门外站着身穿制服的“闪电”,手里拿着一张纸片,在那里仔细端详。然后抬起眼来望着我问道:“是1703号吗?”
“对。”
“是你要往澳大利亚寄包裹吗?”
“不是往澳大利亚,只是往……”
“你是不是1703?”
“好象是吧,这个房间号是1703。”
“你是不是叫霍华德?”
“不——不是。”
“你看这里明明写看‘1703,霍华德’,说你有包裹要寄往澳大利亚。”
“等等,”我对他说,“我为邮包的事打电话,这是确实的,可是我的名字……”
“明白,明白,”“闪电”对我说,“从头再来一遍吧。这里是1703吗?”
“完全正确,”我对他说,“我是1703。”
我说得一本正经。我确实感觉我是1703。
“好极了。你是1703,”他说,一面把双眉皱得几乎遮住鼻粱,一面用两眼直盯着那张纸片,好象木雕泥塑一样。
“好极了,”他最后说,眼光离开了纸片,“如果你不是霍华德,那么,请问,我上哪儿去取往澳大利亚寄的包裹呢?”
唉,这我可没法回答。后来我也不知霍华德的包裹命运如何。我只知道,假如我当时动动脑筋的话,我写明“1703-沃尔夫”,连同包裹一起交给他,也许就完满结束了。一写就完事!再简单不过!可是我的脑袋就是不开窍。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同样的错误。
我刚到旅馆来时曾告诉门房,我星期日晚上走。可是不知怎的,星期日上午我的情绪很好,决定再在这里住个把礼拜。于是我便用电话通知了帐房主任。
我敢发誓,接电话的是真人,不过后来人们硬对我说,凡是自动化旅馆都有一种所谓“记忆孔”,每当你口头吩咐什么事时,他们都打开开关记录下来。你以为是和人说话,其实你的话全都输入了“记忆孔”。不管怎么样吧,有一个声音回答我说:“好得很,好得很。”接着似乎无精打彩地说:“……1703。”
1703不是我吗!你想象不出我心里有多高兴!其实这一点用处都没有,无异于往“记忆孔”里吹一阵风,跟没有那么回事一样。但我是四五天后,当希尔顿特工部的“骷髅”和“消火器”两个收款人来找我的时候,才恍然大佰的。
不过,尽管“闪电”这位首席专员把我弄得挺恼火,但是,如果没有那些自动照明信号板的话,我还是能写出几篇文章来的。
信号板重重叠叠地放在墙边的联合机上,那联合机兼有电视机、办公桌、写字台、高帐桌和床头几五种功能。最下面的信号板,“如欲关闭声音信号,请按电钮”,是包括电话、录音话筒、电子计算机、特制铃以及这个信号板本身在内的复杂系统的一部分。这个系统是怎么回事,我很快就明白了。
第一天晚上准备睡觉时,我知道应该在次日上午九点醒来,所以就按照人们住旅馆的惯例(不说你也知道),用电话通知话务员,请她早晨九点钟叫醒我。她回答了一句“请读使用须知”,便给我接通了“记忆孔”(但愿我没把术语弄错)。这倒挺好。
电话机上果然映出使用须知,里面说:“如果想让人叫醒你,请先拨号码1,再拨你要求的时间(例如九点钟,就拨900),然后即可听到进一步的说明。”
我按照要求做了一遍,把应该拨的号码拨了。线路的另一端顿时传来女人动人的声音,象女狱吏的男中音似的,说道:“这是磁带录音。为了让人明早九时叫醒你,请在听到“嘟——”的长鸣声之后,清晰地说出自己的姓名和房间号码。”
长鸣声来了,我立刻清晰地说;“我是1703号房间的沃尔夫先生。”
不用说,早晨九点钟的时候那套鬼把戏就开始了。电视机-办公桌-高账桌……上的铃简直象爆炸似的响起来,它的冲击波,如同纽约消防队现在使用的柴油汽笛发出来的一般,巨大的信号板忽亮忽灭地闪动起来:“如欲关闭声音信号,请按电钮”,“如欲关闭声音信号,请按电钮”!噗!嗤!噗!嗤!快下地,懒家伙!天哪,我象狮子似地一跃而起,唔唔地怒吼起来,心脏怦怦直跳!连忙去按电钮,关上声音信号板。哎,现在好了!但这时我心里又产生了怀疑。
昨天晚上我只是坐在床上,对着机器说:“我是沃尔夫先生”。现在,第二天晚上,我又拨了一回908,跟着那头的声音回答:“如想让人在早晨九点十五分叫醒你……”——真见鬼,我要在九点零八分起床,这是怎么搞的?!——然后听到长鸣声,我立刻说;“我是1703号房间的沃尔夫先生……是某某人!”然后马上挂上耳机。
尽管我是胡闹,第二天那套噪音还是照样来一遍。
在第三、第四天晚上,我听见“嘟——”的长声之后,就对机器说了几句简短的话,比如:“喂!你们这些希尔顿电子肠胃里的奴隶们!我是1703号房间的沃尔夫先生,伟大的组织者!不要再刺它们了!”
然而一切照旧,每天早晨铃声狂叫,信号板忽明忽暗地闪耀。
有一天,我下午两点钟回到房间,谁知——一言难尽!突然间铃声象柴油汽笛似地响起来。怎么回事,真怪,现在是下午两点哪!信号板有如脱缰野马一般:“如欲关闭声音信号,请按电钮”,亮了,又灭,亮了,又灭,同时室内所有的什物——咖啡桌、杯子里的水(从自动冰箱里取出的冰块化的)等等全都跟着反光。
这回我简直气疯了。我冲到电视机-高帐桌-办公桌……跟前,按了一下电钮,这家伙才不再响了。不料刚过几秒钟又来了!真荒诞!我又按了一下电钮,安静了几种钟,一会儿又来了,就这样没完没了地重复着。
我不知如何是好。忽然看见一本电话簿,又大又厚,是希尔顿公司特制的硬装帧,我就用它按住了电钮。哈,简直难以置信:铃声止住了!可是猛然间噗地一声,另一个信号板(在第一个信号板上面的)却闪烁起来:“请拨号码5,有事通知你”,“请拨号码5,有事通知你”。噗!嗤!同刚才一样。这个信号板倒没有特殊的噪音,只是发出咔咔的响声——你大概也晓得——但是它所发出的表示刻不容缓的强亮“有事通知你”,还是刺激你神经的。事情闹糟了:显然是我那几句只有不怎么聪明的人才说得出来的话把整个系统弄失灵了。所以我立刻拨了5。
“是有事通知我吗?”我问线路另一端的女人。
她回答:“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1703。”我以聪明学生常用的口吻说。
“1703,”她重复了一下,“没有你的通知。”
“你没弄错吗?”我问道。
“没弄错,”她说。“什么都没有。”
“那么,”我请求她,“劳驾,请你把我的信号板关上。”
“你的信号板没开着,”她说,“你任何通知都没有。你不是1703号吗?”
“一点不错,正是我。”我回答。
“那好,我再重复一遍;你什么通知都没有。”
我无须回身就能看见,信号板的闪光映在我床上挂着的“独特的希尔顿版画”的玻璃镜框上。这是马里科尔的作品。我现在就缺这种流行艺术品了。
“大概你说得对。”我说。
我又试着结话务员打电话,可她总是回答说要读使用须知,接着就给我接通“记忆孔”。我读了房间里所有的旅客须知,连防火注意事项都看了,总之,凡室内写的荒唐规定,我都从头到尾读了一遍,可是关于这个发疯的信号板,一个字也没有。在我读着各种规定的时候,信号板仍然在那里闪烁:噗-嗤,噗-嗤,“请拨号码5,有事通知你。”没有办法,我只好用一件衬衣把信号板蒙上,同时让衬衣的下摆遮住压在信号板电钮上的电话簿。然后我想坐下来工作,但是怎么可能呢!衬衣下面发出咔咔的怪声,我敢发誓,那些层层架起的照明信号板眼看就要发生可怕的爆炸。
这一夜很恐怖。我把房间里的灯熄灭了,可是仍然能够看见信号板在衬衣下面一闪一闪地发亮。我才一朦胧,便悚然惊觉,而且每次醒来,都能透过衬衣看见信号板上赫然映着的几个大字,“请拨号码5,有事通知你。”此时我犹如蜷卧在蚕茧之中,窗子叫两个窗帘遮住:一个是薄纱的,透明的,另一个比较厚实,是淡紫色的,降红色的,深紫色的,浅绿色的;我身居闹市曼哈顿,高卧在十七层楼上,两边是新泽西、昆西、大陆海岸和大西洋,却似与世隔绝一般,连空气也必须经过调节器才能流到我的身边。室内一片沉寂,只有衬衣下闪现“请拨号码5,有事通知你。”时而发出的咔咔声划破寂静。
天亮了,我知道不能再在这个房间里呆下去,便走出旅馆,在曼哈顿漫步,直到下午四点来钟才回来。
前厅里照例挤得水泄不通,我费了好大力气才穿过身着铝硅制服的人群,蹭到电梯门前。电梯当然是全自动的,每隔一定时间升降一次,早一秒钟也不行,由此上了电梯的人都得站在里面等候。
我本来以为这个电梯得坐一辈子呢,但我终于来到了十七楼,穿过冷森森、卫生球味的隧道,来到1703号房间。我根本不晓得希尔顿的特工人员“骷髅”和“灭火器”躲在两侧的走廊里。出于礼貌的考虑,他们不多不少整整等了七分半钟,然后才来敲门。我开门一看,面前站的是“骷髅”,他背后是“灭火器”。
“骷髅”开了腔(“灭火器”始终没言语):“是1703号吗?”
“是。”我说。
“呃……沃尔夫,……先生,我们要同你谈谈。”“骷髅”说。
他说“沃尔夫”三个字的神气,就好象他很清楚那不是我的姓,他费了好大劲才查明我的真实身份,不过眼下不打算揭露我,而想逗逗我。
“你们是什么人?”我问。
“保卫人员。”
“那好,”我说,“请进来吧。”
此时我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们是来消灭我的,因为我对声音信号板说的话,把它弄坏了。怎么办?拦是拦不住的。现在还给话务员挂电话也办不到了,连让你读使用须知的教训也听不到了。
他们走进房间,就象约翰·艾耶兰德充当中尉角色,进门后张望他怀疑藏着武器的房间一样。
“骷髅”身穿铝硅制服,颈系花条领带,手里拿着文件夹。脸蛋儿很嫩,象理发馆里的广告照片一样,是“全能理发公司”那种讨人喜欢的,同时又有点发呆的一张脸。
“灭火器”个头儿稍矮一点,象……呃,大体说来,象1935年密执安州使用的灭火器。
“请稍坐一会儿吧。”我说。
“什么——?”“骷髅”猛然转过身来冲我说。然后冲“灭火器”一努嘴,厉声说:“把住门!”
“灭火器”忙向门口走去,看样子,是怕我逃跑。
“贝雷塔①在壁橱里。”我说。
【① 贝雷塔:一种手枪的商标。——译注】
这是我说得适宜的最后一句插话。
“什么?”“骷髅”说。 “你知道,呃……沃尔夫……先生,让我们看看你的疚件。’
“干嘛?”我诧异她说。
“骷髅”扫了他的助手一眼,“灭火器”登时就摆开了架势。
“好了,呃……沃尔夫……先生,”“骷髅”又开了腔。“如果我们明告诉你,你登记时写的是假住址,你可有什么说的吗?”
“我要说的是,你们搞错了。”
“如果我们告诉你,我们检查过,你从来就没在你所登记的那个地方住过,而且那里的信箱上没有你的名字,那么你又怎样解释呢?”
“不知道。大概我得告诉你们,那个楼里根本没有信箱,那里是合作式的公寓楼。这你们没听说过吗?”
“唔——是吗?”“骷髅”懒懒地说。
看“灭火器”的架势,他已经作好应付一切变化的准备了。
“骷髅”站在那里沉吟了一会儿,他的铝硅服反映出室内所有的发光体,最后他说道:“这毕竟改变不了事情的主要方面。你结帐的日期已经过了四天了。”
“过了四天?”
“是啊,”他说,“你应该在星期日走啊。”
“可是我星期日早晨用电话通知帐房主任啦。”
“卡片上说,”“骷髅”一边说,一边从文件夹里取出一张卡片来,“你应该在星期日走。”
“我并没同卡片说过话。”我说。
“这不关我的事!我相信卡片,卡片上你拖欠了宿费。”
我仿佛预见到下一步要发生的事了。我仿佛不知不觉地向后退去,退到电视机——办公桌——高帐桌旁边,便把两只手藏在背后,悄悄地去拉压在声音信号机电钮上的电话薄,猛然一下掀开盖在信号板上的衬衣,登时噗嗤噗嗤地响起来,跟着便是五颜六色的光焰:“请拨号码5,有事通知你”,“如欲关闭声音信号,请按电钮”,而且柴油汽笛一般地吼起来!全部大炮,开火!一切都翻了个底朝上。“骷髅”在门口撞上了“灭火器”。
其实这些事都没有发生,我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不过,你贵姓?”
谁知这一问却起了莫名其妙的作用。“骷髅”的脸立刻变得毫无表情,他拿出文件夹,用手在里面掏来掏去,最后,递给我一张名片。
名片上的字是:“肯尼特·摩根,初级经济师”。
“原来你是肯尼特·摩根?”我问道。
“请看名片。”他回答。
可不是,我怎么没想到呢:好极了!谢天谢地,此人的全部情况名片上都写着哪。
这时他抬起头来,脸如同“全能理发公司”广告一样,对我说:“希望你能谅解,先生,此事非常微妙。”
我给了这位经济师一张一百三十三美元六十五美分的支票,于是他们两位就消失在走廊里了。
霍尔瓦特和霍尔瓦特,现在我们来谈一下上面提到的四美元七十九美分的问题。
第二天清晨我给门房挂电话,要他给我算帐,我下午三点钟走。
线路的另一端——我想让你,霍尔瓦特,还有你,霍尔瓦特,都知道一下——几乎迸发出大笑来。
“你不用着急,”那声音对我说,“你一想动身,帐单就给你准备好了。我们这里的帐单刹那之间就可以打好——你知道了吧,先生!”
好得很。我提前二十三分钟打电话给侍者的头儿,叫他往我房间派一个侍者,结果谁都没来。
这当然怨我;不懂得用书面的形式、方便的途径把自己的要求通知给楼下的侍者的头儿。
所以我只好自己把手提箱拿下楼来,这里的一切都如现代画家勃雷格尔或博斯赫的画一般。正当旅客通常动身的中午时分,希尔顿却好似疯人院,铝硅服不时地相撞,接着又象台球一样各自分开。
我为了拿到那张刹那间即可打好的帐单,等了大约二十分钟。最后,一位女郎从卡片盒里捡出我的扎孔卡片来(我瞥了一眼,一点不错,正是那张1703号),拿着它消失在希尔顿的电子肠胃之中,末了才拿着包括最后一天费用的帐单钻了出来——又追加了二十四美元十七美分。这我都如数付清了。
所以,霍尔瓦特,还有你,霍尔瓦特,我不明白怎么又出来四美元七十九美分,或者说,这笔钱怎么会在从希尔顿特工部至电子肠胃的路上遗失的呢?然而问题的实质不在这里。实质在于你们办事本末例置,违背兴办自动化旅馆的初衷。我希望你们从我这个故事中吸取教训。上帝作证,我一直是尽量协助你们的。
我只想说一点:如果你们的事情办得对头,我——甚至说不清理由——准备毫不迟疑地把着四美元七十九美分付给你们。对我重要的是旅馆服务的质量,我愿在此向你们两位和希尔顿公司公开地正式地郑重声明:如果你们真能做得象自动化旅馆那样,就派两个收款员到我大门前来,我可以立即将款付清——明天就付清。找我很容易:我可以在门口等待他们,手里拿着棒球的击球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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