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果芬 译
罗伯特·海因莱因在美国科幻文坛可以与阿西莫夫相提并论,他的作品富于想象,结合现实,情节生动,深受读者欢迎。
《他盖了一所怪房子》构思奇特,使人随着故事的发展犹如坠入一座迷宫。如果你不了解当时的美国社会思想背景,你可能觉得荒诞。但故事却巧妙地用想象反映了作者的一些看法:在一座漂亮的房子里,人们上下反复,左转右转,最终竟摔落在一片荒芜的沙滩上,这不正是富裕的美国社会里人们的精神状况么?科技可以挽救社会是美国某些人的一种看法,但究竟是否可行?仔细阅读,认真思考,会使你从新奇中找到答案。而且,这篇小说关于第四度舱想象、在科学研究中也不乏积极的意义。
◇ ◇ ◇ ◇ ◇ ◇
不管在哪儿,人们都认为美国人古怪。
他们通常会承认这种指责的某个根据。但是,若指着加利福尼亚说这种怪习气来自那儿,加利福尼亚人便会毫不妥协地坚持说,他们的坏名声完全是洛杉矶市居民的行为造成的。洛衫矶人受到压力时也会承认这种指控,但同时又会急忙解释说,“是好莱坞,不是我们的过错——我们并不要这样,都是好莱坞搞出来的。”
好莱坞人并不在乎,而是引以为荣。假如你有兴趣的话,他们会驱车送你上桂冠峡谷“——在那儿我们有最突出的例子”。峡谷人——双腿黝黑的妇女,穿着运动裤的男人,总是忙个没完地盖了又重盖他们那些自命不凡的盖不完的房子——多少有些看不起住在下面公寓里那些没出息的家伙,心中暗暗认为,只有他们自己,才懂得该如何生活。
从桂冠峡谷盘旋而上的一个岔道叫朝山路。其他的峡谷居民可不愿意提到它,但不管怎样,总还是有这么条路。
在朝山路高处8775号,隐士区——即好莱坞隐士老区——对面,住着大学毕业的建筑师奎因塔斯·蒂尔。
南加利福尼亚的建筑也与众不同。卖红肠面包的建筑物不但造型很象小狗,而且标明“小狗”。蛋卷冰淇淋从一只巨大的灰泥蛋卷冰淇淋中出来。在分明是辣椒碗状的建筑物顶上,霓虹灯声声宣称:“养成吃辣椒的习惯!”汽油、石油、免费街道地图在三马达的运输机机翼下分发,而为了顾客舒适每小时就检查一次的标准休息室设在飞机机舱内。这种事情可能会使旅游者感到惊讶或有趣,但是光着头在著名的加里福尼亚正午烈日下行走的当地居民却认为是理所当然的。
奎因塔斯·蒂尔把他的同行在建筑学方面所作的努力看成是软弱、胆怯、笨拙的探索。
“什么是房子?”蒂尔要他的朋友霍默·贝利回答。
“哩——”贝利谨慎地说,“从广义来讲,我向来把房子看作是避雨的玩意儿。”
“傻瓜!你跟他们那些人一样糟糕。”
“我并没说这个定义是完整——”
“完整!思路就不对。按照那个观点,我们倒不如去蹲在山洞里。不过我不怪你,”蒂尔克宏大量地接着说,“你并不比那些装腔作势在搞建筑的家伙更糟糕。即使是现代派——他们所做的无非是废弃了结婚蛋糕式,赞成加油站式,不要那些俗气的装饰,随便涂上些克罗米而已,心底恩他们和市政府一样因循守旧。毫无特色!那伙懒鬼搞了些什么?有什么弗兰克·劳埃德·赖特搞到而我没搞到的?
“佣金。”他的朋友简明地回答。
“明噢?你说什么?”滔滔不绝的蒂尔稍稍顿了一下,先略微一怔,然后恍然大悟,恢复了原状。“佣金,对。为什么?因为我并不把房子看作是装潢起来的山洞;我把它看作一架生活用的机器,一个有生气的过程,一个活的能动的东西,随居住者情绪的变化而变化——不是个死的、静止的、特大号的棺材。为什么我们要受祖先僵死的概念的约束呢?任何一个懂得些画法几何皮毛的傻瓜都能设计出一所普普通通的房子。难道欧几里得的静力几何是唯一的数学?难道我们就完全无视皮卡尔·韦西奥的理论?你认为模数系统怎么样?——且不谈立体化学丰富的启示。建筑学里难道就没有变换、同形、运转结构的地位?”
“鬼才知道呢,”贝利回答说。“你对我谈这些还不是和对我谈第四度一样。”
“为什么不呢?我们为什么要把自己限制在——嗨!”他打断了自己的话,凝视着远方,“霍默,我想你说的倒有点意思。不管怎么说,为什么不呢?想想在四个度中接合和关系的无限丰富多彩。会是何等样的一所房子,何等样的一所房子——”他站着,几乎一动不动,若有所思地眨着那双鼓出的没神的眼睛。
贝利走过来推推他的胳膊。“你给我醒醒吧。天哪,仍沼p在谈些什么,四个度2时间是沉四度;你总不能把钉子钉到那里去。”
蒂尔表示不屑地一耸肩膀。“那当然,那当然。时间是第四度,不过我在想的是一个象长度、宽度、厚度那样存在于空间的第四度。从用料经济和便于安排方面来讲,别的比不过它,更不用说节省地面面积了——现在只能在盖一所单居室房子的地面上,你可以盖一所有八个房间的房子,就象个活动镶嵌体。”
“什么是活动镶嵌体?”
“你没上过学吗?活动镶嵌体是个超立方体,是一个有四个度的方形,就象立方形有三个度,正方形有两个度一样。好,我比给你看。”蒂尔急忙跑进厨房,拿来一盒牙签,把他们中间那张桌上的玻璃杯和一个快要喝空的荷兰酒瓶随便往边上一推,把牙签倒在桌上。“我还得要些代用粘土。上星期好象这儿还有些。”他一头钻进挤在餐室角落里一张杂乱的写字桌的抽屉里,找出了一团油腻腻的雕塑用粘土。“这儿还有一些。”
“你要干什么?”
“我比给你看。”蒂尔迅速地将粘土掐成小团,再搓成豆子大小的圆球。他用牙签扎进四个小圆球,互相钩住,成一正方形。
“瞧,这是个正方形。”
“那还用说。”
“再来这么一个,加上四根牙签,就成了立方形。”牙签现在组成了一个方盒子的框架,一个立方形,犄角处用粘土小圆球迭起来。“现在我们再做一个和第一个一样的立方形,这两个是活动镶嵌体的两个侧面。”
贝利开始帮他搓第二个立方形用的粘土圆球,但是驯顺的粘土所给予的舒服感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他开始用手指捏塑起来。
“看,”他说,一边举起他的作品,一个小塑像,“古普赛·罗斯“李。”
“看起来倒更象高康大;她应出控告你。现在建成,你把第一个立方形的一角掀开,和第二个立方形在犄角处连结起来,然后把犄角合上。另外再拿八根牙签,把第一个立方形的底和第二个立方形的底连起来,是斜的;把第一个的顶和第二个的顶也同样连起来。”他一边说,一边很快就弄好了。
“这算个什么呢?”贝利疑惑地问。
“这是个活动镶嵌体,八个立方形组成一个有四个度的超立方形的各个侧面。”
“我看来倒更象挑绷子游戏似的。不管怎么说,你那儿统共才有两个立方形,其余的六个呢?”
“运用你的想象力,老兄。想一想第一个立方形的顶和第二个顶的关系;那就是第三个立方形。还有两个底面正方形,还有每个立方形的前边那面,后边那面,右边,左边——八个立方形。”他一一指明。
“啊,我看到了。不过它们并不是立方形,是一些不知道算什么东西——棱柱体吧,它们不是方的,是斜的。”
“在透视图里,看起来就是这样的。假如你在一张纸上画个立方形的图,旁边的正方形斜向突出,对吗?那就是透视图。当你在三度里,看一个有四个度的物形,看起来自然就是歪歪斜斜的,但这些同样都是立方形。”
“可能在你看来是这样的,老弟,不过在我看来还是歪歪斜斜的。”
蒂尔不顾反对接着说,“现在把这当作是一所有八个房间的房子柜架;底层有一个房间,做勤杂用室和汽车间,它可以通往二层楼的六个房间,起居室、餐室、浴室、卧室等等。顶上那间不通别处,但四面有窗,是你的书房。喂!你觉得怎么样?”
“看来好象你从起居室天花板上挂出了只澡盆。这些房间都交错在一起象只章鱼。”
“那只是在透视图里。好吧,我用另外一个方法比给你看,你就明白了。”
这次蒂尔用牙签做了个立方形,然后用半长的牙签做第二个立方形,把第二个放在第一个的正中,再用短牙签把小立方形的角和大大方形的角粘接起来。
“现在——这个大立方形是你的一层楼,里面那个小立方形是你顶层那个书房,把它们连在一起的那六个立方形是起居室等,明白了吗?”
贝利仔细看了看这个物形,然后摇摇头。“我还是只看到两个立方形,一个大的,一个小的。其他的六个东西,这次看来不象棱柱体而象金字塔了,反正仍然不是立方形。”
“那当然啰,你是在不同的透视图里看到的。这点你还不懂吗?”
“好吧,也许是这样。不过里面那个房间,就是那个,它完全被某些东西所包围。我原先以为你说过它四面有窗。”
“有的——它看起来好象是被团团围住的,这就是一所活动镶嵌体房子的主要特征。每个房间都完全朝外,而每堵墙都是两个房间合用,有八个房间的一所房子只需要一个房间的地基。这是个革新。”
“那无非是说得好听些。小子,你疯了,你不可能盖这么所房子。里面那个房间是朝里的,而且总在里面。”
蒂尔抑制着激怒,看着他的朋友。“就是你们这帮家伙使建筑学永远停留在初级阶段。一个立方形有几个正方形例面?”
“六个。”
“有几个面朝里?”
“怎么啦?没有朝里的,都朝外。”
“那就对啦。现在你听着——一座活动镶嵌体有八个立方形侧面,全都朝外。好,看着我,我要打开这个活动镶嵌体就好象你能打开纸板箱一样,直到把它摊平。这样八个立方形你就全可以看到了。”他迅速地做了四个立方形,一个一个往上垒,堆成一座摇摇欲坠的高楼。然后从高楼第二个立方形朝外的四个侧面上,做出四个立方形。这座用粘土小圆球松松连接起来的建筑物稍稍晃了几下,但是站住了。八个立方形组成了一个倒立的十字架,是个双重十字架,因为那四个后加上去的立方形朝四个不同的方向伸出。“你现在明白了吗?这楼就架在底层那个房间上,二层楼的六个立方体是起居室等,而顶上那间就是你的书房。”
贝利对这个物形比对其他几个更表赞同。“至少我能懂了。你说这也是一个活动镶嵌体?”
“这是把一个活动镶嵌体摊开成三度。你把顶上那个立方形塞进下面的立方形,把四侧的大方形折进去直到碰上顶上的那个立方形,这样它就全部还源了。喏,就是这样。当然你做这些折叠得通过第四度;不要把任何一个立方形弄歪,或者把这个折进那个里去。”
贝利对这座摇摆本定的框架又仔细察看了一番。“喂,”他终于开口说,“你为什么忘不了要通过第四度来把这东西折叠起来——反正你不可能——还要盖一所象这样的房子?”
“我不可能?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个简单的数学问题——”
“别激动,小子,可能从数学上来讲是简单的,但是你的方案要想去施工,是绝对批不准的。没有个什么第四度;忘了它吧。不过这种样子的房子——也许会有些优点。”
蒂尔没说话,研究起模型来。“嗯……也许你说得有些道理。我们可以有同样多的房间,节省同样数量的地面面积。对,我们可以把中间十字架形状的那层楼朝东北、西南,等等,这样每个房间整天都有阳光中心轴恰好适用于暖气装置。把餐室盖成东北向,厨房东南向,每个房间都配上眺望风景的大玻璃窗。行,霍默,我来干!你打算把房子盖在哪儿?”
“等一等!等一等!我并没说让你来替我盖这么所房子——”
“当然是我来差。还有谁?你妻子要一所新房子;就这所合适。”
“但是贝利太太要的是乔治王朝时代式样的房子——”
“她不过就有这么个想法而已。女人都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贝利太太可知道。”
“无非是个过时的建筑师灌给她的一些想法。她开一辆新车,对吗?穿最最时髦的服装——那为什么要去住一所十八世纪的房子?我的这所房子甚至比今年的式样还要新,是好几年以后的式样。她会轰动全城。”
“嗯——那我得和她说说。”
“别和她说,让她看到房子大吃一惊。来,再来一杯。”
“不管怎么说,现在可没法定。贝利太大和我明天要去贝克兹菲尔德。明天公司里要弄几套油井没备。”
“废话,那正是个机会。等你们回来时让她感到惊奇。你只要现在就给我开张支票,其他一切就甭操心了。”
“象这种事情我不应该不和她商量就定下来,她会不高兴的。”
“我说,你们家究竟谁当家?”
第二瓶酒喝了差不多还剩半瓶的时候,支票签妥。
在南加利幅尼亚,事情办起来很快。普通房子一般有一个月的时间就可以盖成。这所活动镶嵌体房子由于蒂尔充满激情,不是按星期而是按天数使人头昏眼花地向天空伸展。十字架形的二层楼朝四个不同的方向突出。起先,他和检查员为了这四个突出的房间还闹了些纠纷。不过采用了坚固的大梁以及相对数目的现款,他终于使他们相信这工程是牢固稳妥的。
经事先安排,在贝利夫妇回到城里的第二天早晨,蒂尔驱车来到他们住处前面,用他那个高低音喇叭即席演奏起来。
贝利从前门探出头来。“你为什么不按铃?”
“太慢了,”蒂尔高兴地回答。“我是个说干就干的人。贝利太太准备好了吗?啊,你来了,贝利太太!欢迎你回家来,快上车来,我们有件你意想不到的东西给你看!”
“你认识蒂尔,亲爱的?”贝利不自在地插了一句。
贝利太太鼻子里嗤了一声,,“我认识他。霍默,咱们坐自己的车去。”
“当然啰,亲爱的。”
“好主意,”蒂尔同意,“你们的车比我的马力大,我们可以更快到那儿。我来开车,我认得路。”他从贝利处拿过钥匙,一下溜进了司机座,贝利太太还没来得反明白过来,他就发动了引擎。
“绝对不用担心我开车的技术,”他向贝列太太以证,一边说一边扭过头来,同时那辆大马力的车往街那头冲过去,横冲直撞地朝夕阳大街驶去。“这是个动力和操纵的问题,一个能动过程,不过是我的爱好——我从来没出过严重事故。”
“有一次就够你受了,”她讽刺地说,“是否请你注意来往车辆。”
他打算向她解释交通情况并不是个视力问题,而是航线,速度和可能性的直觉综合,但是贝利打断了他。“房子在哪儿?奎因塔斯?”
“房子?”贝利太大怀疑地问,“房子是怎么回事,霍默?你在搞什么名堂没告诉我?”
蒂尔以他最洒脱的外交家风度插嘴说:“确实是所房子,贝利太太,而且是所绝妙的房子!这是一件你意想不到的东西,来自一位忠实的丈夫。你看了就知道了——”
“我会的,”她板着脸同意。“什么式样?”
“这所房子是个新式样,比电视还时髦,比下星期更新奇。没有见了它不喜欢的。顺便问问,”他很快又接着说,免得被反驳,“昨晚你们那里感到地震了吗?”
“地震?什么地震?霍默,昨晚是有地震吗?”
“不过是次小地震,“蒂尔接着说,“早晨两点钟左右。即使我醒着,我也不会感觉到的。”
贝利太太害怕得直哆嗦。“哦,这个地方糟透了!你听见了吗,霍默?我们还可能死在床上而根本不知道有这么回事。为什么我竟会让你说服离开衣阿华?”
“不过,亲爱的,”他绝望地抗议,“是你要到加利福尼亚来的;你不喜欢德英国。”
“咱们不必扯那些事,”她坚定地说。你是个男人;你应该估计到这种情况。地震!”
“住在你的新房子里,这就是一种你不必担心的情况了,贝利太太,”蒂尔告诉她。“它绝对防震;各部分都相互保持完全的能动平衡。”
“好吧,但愿如此。房子在哪儿?”
“就在这拐弯附近。现在看到招牌了。”
一个大箭形招牌,就象不动产推销商用的那种,上面的字体即使是在南加利福尼亚也可以说是又大又亮:
┏━━━━━━━━━━━━━━┓
┃ 未来的住房!!! ┃
┃ ┃
┃ 宽敞——惊异——革新 ┃
┃ 看看你们的孙儿辈 ┃
┃ 将如何生活! ┃
┃ ┃
┃ 建筑师Q·蒂尔 ┃
┃ ┃
┗━━━━━━━━━━━━━━┛
“只要你们一住进去,那当然要拿掉的,”他看到她的表情急忙补充。
在拐角处,他把车转过来,汽车发出长的尖叫声,停在“未来的住房”前面。“到了!”他注视着他们的脸,看看有什么反应。
贝利不相信地瞪着眼,贝利太太显然不中意。他们看见一个简单的立方形体,有门有窗,但是除了用错综复杂的数学图案装饰外,并无其他建筑学方面的特点。
“蒂尔,”贝利慢吞吞地问道,“你搞了什么名堂?”
蒂尔从他们的脸转到房子。那座怪楼以及它那突出的二层楼房间都不冀而飞了!一层楼上面的七个房间都无影无踪!除了架在地基上那个单间外,一无所有。“他妈的,糟了?”他喊道,“我被盗了!”
他突然奔跑起来。
但是毫无用处。跑前跑后,事实还是这样:其他七个房间不见了,突然完全不见了。
贝利追上去,抓住他的手臂,“你说说明白,被盗了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盖出这么个东西——这和协定不一致。”
“我没不一致。我根据咱们设计的那样来盖一所八个房间的房子,形状是个放大了的活动镶嵌体。我被暗算了;就是这么回事!妒忌!城里他的建筑师不敢让我完成这件工程;他们知道假如我一完成,他们就完蛋了。”
“你最后一次在这里是什么时候?”
“昨天下午。”
“那时候一切都正常?”
“正常。花匠们正在进行最后加工。”
贝利看看四周修剪得无可挑剔的园景。“我不明白怎么能在一夜间把七个房间拆掉,并从这里运走,而竟没有糟塌这个花园。”
蒂尔也四面看看。“看来不象,我也不明白。”
贝利太太走了过来。“怎么啦,让我一个人在那儿自己逗乐?既然我们在这儿就不妨去看看房子,虽然我可以预先告诉你,霍然,我不会喜欢这房于的。”
“不妨去看看,”蒂尔表示同意,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前门,让他们进去。“我们也许可以找到些线索。”
门厅整整齐齐。把门厅和汽车间隔开的活动隔板正拉开着,他们可以看清整个分隔间。
“这里看来没问题,”贝利说,“咱们上房顶去,看看出了什么问题。楼梯在哪儿?难道他们连楼梯也偷走了?”
“那可没有,”蒂尔否认,“看——”他一按电灯开关下面那个电钮,天花板上一块嵌板渐渐移开,一座轻巧、雅致的楼梯毫无声响地从空挂下。它的主要构件是银灰色的硬铝,踏板和竖板是透明的塑料。蒂尔好象小男核得意地耍了套纸牌把戏似地扭来扭去,贝利太太的态度显然也缓和下来了。
这楼梯真是漂亮。
“好极了,”贝利承认,“不过,看来它并不通什么地方——”
“喔,那儿——”蒂尔抬眼往上看看,“你走近楼梯项时,梯盖会掀起的。明梯并不合时代了。来。”
正如所预言的那样,当他们走上楼梯,那梯盖自动闪开,让他们在梯顶走出。但是他们发现并不如同想象的那样来到单间屋的房顶,而是站在原来那座建筑物二层楼的五个房间的中心间里。
蒂尔有生以来第一次无话可说了。贝利衔着雪茄烟,和他一样。屋子里一切都有条不紊。通过敞开的门口和半透明的隔板,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间厨房,它具有一切最新家庭用机器设备,莫涅耳合金、接连不断的凹进空间、隐蔽的照明装置,实用的布局——是厨师最理想的一间厨房。左边是一间既正式又优雅宜人的餐室,像正淮备款待客人的样子,里面的家具排列得象阅兵场上的队伍那么整齐。
蒂尔虽没回过头去看,但他知道会客室和休息室同样地是既实际而又不可想象。
“好吧,我不得不承认这确实可爱,”贝利太大表示赞同,“厨房实在让人喜欢得没法说——但从外表看我绝对不会想到这所房子的楼上会有这么多房间。当然,有些地方还得变动一下。那张写字桌——假如我们把它搬到这儿,把扶手长椅放在哪儿——”
“把它垒起来,马蒂尔达,”贝利粗鲁地插口。“你怎么想,蒂尔?”
“你怎么啦,霍默·贝利!这主意——”
“我说把它垒起来。行吗,蒂尔?”
建筑师漫不经心地东逛西看。“我不敢说。咱们继续上去吧。”
“怎么上?”
“这么上。”他按了另一个电钮。
另一座颜色较深的与方才把他们送上来的那座仙桥配对的楼梯为他们提供了上楼的途径。他们登上楼梯,贝利太太走在最后,不断地劝他们留神。他们一下子到了主要卧室。这个房间的窗帘和下面那些一样,也都拉拢了,但是柔和的灯光自动地慢慢亮起来。
蒂尔立刻动了一下控制另一座楼梯的电钮,他们匆匆上去,走进顶层的书房。
“我说,蒂尔,”贝利歇了口气后提议,“咱们能到这间屋的房顶上去吗?那样就可以看看四面的情况。”
“当然可以,上面是个了望平台。”
他们又登上了第四座楼梯。但是当梯顶的盖子掀起让他们步入上面平地时,他们发现自己并不是在房顶上,而是站在一层楼那个房间里,他们方才就是从那儿进这所房子的。
贝利先生脸色灰白。“天哪,”他喊道,
“这地方有鬼。我们要出去。”他一把抓住妻子,打开前门,就往外冲。
蒂尔一心在想问题,根本没理会他们已经走了。这一切是有答案的,一个他还不相信的答案。但是他被迫打断了思索,因为听到楼上什么地方有嘶哑的喊叫声。他放下楼梯,急奔上楼。
贝利在正中那个房间,正俯在贝利太太身上,她已昏过去了。
蒂尔看清情况,走到陕在休息宝里的餐柜前,倒了三指数量的白兰地,拿回来递给贝利。 “给你——这可以治好她。”
贝利一饮而尽。
“这是给贝利太太的。”蒂尔说。
“少啰嗦,”贝利打断他,“另外给她拿些来。”
为了预防,蒂尔自己先喝了些,然后再拿回一份,指定给顾主夫人。他看见她正睁开眼睛。
“贝利太太,给你,”他安慰地说,“你喝了会觉得好受些。”
“我从不喝烈性酒,”她抗议说,但还是把酒一口吞下。
“告诉我出了什么事?”蒂尔建议,“我以为你们俩已经走了。”
“我们是走了——我们从前门出来,结果就到了这楼上休息室里。”
“你胡说什么!嗯——等一等。”蒂尔走进休息室,他发现房间一端的那扇眺望大窗开着。他仔细往窗外一看,顿时目瞪口呆,他看到的不是加利福尼亚的乡村风光而是—层楼那个房间——或者是跟那个房间一模一样的复制品。他一言不发,走到方才没关上的梯井处往下看,那个一层楼房间仍位于原处。不知怎么回事,它同时位于两个不同的地方,在不同的水平面上。
他回到中心房间,把自己埋进贝利对面的一张矮椅子里,从曲起的骨膝盖处打量贝利。“霍默,”他很感人地说,“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我不知道——不过即使我不能很快发现,反正会有事情发生的,而且还会来得很猛!”
“霍默,这证明了我的那些理论是对的,这是一所真正的活动镶嵌体。”
“他在说什么,霍默?”
“等一等,马蒂尔达——蒂尔,这可是荒谬的。你耍了些骗人的花招,我可不要它——把贝利太太吓得半死,把我弄得很紧张。我不要你那些活动天窗、地板门、愚蠢的恶作剧,我只要出去。”
“你就说你自己得了,霍默,”贝利太太打断他。“我可没给吓着;我不过是一时觉得浑身不舒服而已。是心脏的问题;我们家的人身体都很虚弱,而且神经过敏。好了,现在谈谈这个小方形东西吧——你说说明白,蒂尔先生,说呀。”
于是在被打断了无数次的情况下,他尽可能详细地解释了这所房子的理论根据。“据我现在看来,贝利太太,”他结束他的解释,“这所房子就三个度而论是完全稳固的,但四个度就不稳固。我按照一个摊平了没折叠起来的活动镶嵌体形状盖了这所楼,后来出了些什么事,突然的震动或者侧向压力,它就塌成了它的正规形状——拆叠起来了。”突然,他啪地一捻手指。“我明白了!是地震!”
“地震?”
“是的,是的,就是昨天晚上的那次小地震。从四个度的观点来看,这所房子象一架竖放着保持平衡的飞机。稍一推,它就倒了,沿着自然接合处塌成一个稳固的四个度的物形。”
“我记得你吹嘘过这所房子如何如何安全。”
“是安全的——从三个度的观点来说。”
“有点小颤动就要塌的房子我可不能说它是安全的。”贝利尖锐地评论。
“但你看看周围,伙计!”蒂尔抗议。“一样东西都没乱,一件玻璃器皿都没碎。通过第四度发生的旋转对三个度的物形不会产生任何影响,就好象你无法把印刷品上的字掸掉一样。假如你昨晚睡在这儿,你根本就不会醒。”
“我怕就怕的这一点。顺便问问,附在你身上的那位神灵有没有想出什么办法让我们走出这所陷阱?”
“呃?噢,对了,你和贝利太太开始往外走,结果就到了这楼上,对吗?不过我肯定不会真有什么困难——我们既然能进来,我们就能出去。我来试试。”
他话没说完就站起身来,匆匆下楼。砰地打开前门,跨出门去,发现自己站在二层楼休息室的那头,和他的朋友遥遥相望。
“喂,看来是有些小问题,”他温和地承认,“不过仅仅是技术细节问题——我们总可以从窗口出去。”他把嵌进休息室侧墙上的落地长窗窗帘猛地往边上一拉,突然停住了。
“啊……”他说,“这可有意思——很有意思。”
“什么?”贝利走过来问道。
“这个。”
窗户不是朝外,而是直对着餐室。
贝利往后一退,退到休息室、餐室和中心房间以九十度角相连接的角落里。
“但是那不可能,”他表示异议。“那扇窗离餐室大约有十五或二十英尺远。”
“在一座活动镶嵌体里不是这样的,”蒂尔纠正他。“看。”他推开窗户,穿过去,边走边回头和贝利说话。
从贝利夫妇那儿看来,他完全不见了。
从他自己那儿看来不是这样。几秒钟以后他才喘过气来,然后小心翼翼地从几乎和他结下了不解之缘的蔷薇丛中把自己解脱出来,同时心中暗暗记住以后再也不要让花园里种上带刺的植物了。随后他环视四周,他人在房子外面,那间厚厚实实的底层房间就站在他旁边。显然,他是从房顶摔下来的。
他猛跑着转过房子拐角,推开前门,急急忙忙上楼。“霍默!”他大声喊道,“贝利太太!我找到一条出去的路了!”
贝利看见他不是高兴而是心烦。“你出了什么事了?”
“我摔出去了。我到房子外面去过了。你们同样很容易可以做到——只要穿过那些落地长窗就行。不过当心蔷薇树——也许我们得另外再加一座楼梯。”
“你怎么进来的?”
“通过前门。”
“那么我们就走这条路出去。来,亲爱的。”贝利把帽子牢牢地往头上一戴,挽着太太,大步走下楼梯。
蒂尔在休息室里和他们会面了。“我原该告诉你们那样行不通的,”他声明说。“现在我们必须这么办:我认为在一个有四个度的物体里,一个三个度的人每当跨越交界线——如一堵墙或一个门槛的时候,有两种选择。一般来说,他会穿过第四度转个九十度的弯,只不过凭他三度的概念感觉不到而已。你们看。”他又穿过方才他摔出去的那个窗户。穿过去就来到了餐室,他人在餐室里,还正说者话。
“方才我注意了走的方向,就到了我想到的地方。”他又走回体息室。“上次我没注意,我按在常规空间那样行动,结果就摔到房子外面去了。这一定是个潜意识定向问题。”
“我讨厌早晨到门口去拿报纸还得靠潜意识定向。”
“你不用这样;它会自动化。现在为了要走出这所房子——贝利太太,假如你站在这儿,背朝者窗,往后跳,我可以肯定你会落在花园里。”
贝利太太脸上的表情说明了她对蒂尔以及蒂尔的建议是什么看法。“霍默·贝利,”她尖声地说,“你难道就这么站台而让他提出这种——”
“但是,贝利太太,”蒂尔还打算解释,“我们可以拿根绳把你拴住,然后把你往下放,那很容——”
“别说了,蒂尔,”贝利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我们得找个比这好的办法。贝利太太和我都不宜跳。”
蒂尔被弄得一时不知所措。
短时间内大家都默不作声。
贝利忽然说,“蒂尔,你听见了吗?”
“听见什么?”
“有人在远处说话。你认为房子里会不会还有别人,他们在捉弄我们,会不会?”
“绝对不会。唯一的一把钥匙在我手里。”
“但是我确实听到了,”贝利太太确认。“我从一进来就听见他们。有人声。霍默,我再也受不了了,快想个主意吧。”
“好了,好了,贝利太太,”蒂尔宽慰她,“别心烦,房子里不可能有别人,不过我可以去查查确切。霍默,你呆在这里陪着贝利太太,同时注意这层楼的这几个房间。”
他穿过休息室,走进一层楼那个房间,从那里到厨房,再往的进入卧室,又直线走回了休息室。也就是说,全部路程都是笔直往前走,最后就回到了原来起步的地方。
“四处都没人,”他报告说,“我一路走,一路把门窗都打开了——除了这一扇。”他走到与方才他掉出去的那扇窗相对的窗户跟航,把窗帘哗地拉开。
他看见一个人,背朝着他,相距四个房间。
蒂尔一把推开落地长窗,跳出窗口、大声喊道,“他在那儿呢!抓贼!”
那人影显然听见他了,忽地往下一跳,逃跑了。蒂尔追着,瘦长的四肢一致行动起来,穿过会客室、厨房、餐室、休息室——一个房间接着一个房间。然而,尽管蒂尔用足了力气,看来他无法缩短他和那个闯进来的人的距离。
他看见被追赶的那个人笨拙但迅速地越过一扇落地长窗低矮的窗台,但是跳越的时候把帽子碰掉了。当蒂尔跑到那人掉帽子的地方,就停了下来,拾起帽子,很高兴能找到了借口停一停,喘口气。他回到了休息室。
“我估计让他跑掉了,”他承认。“不管怎么说,他的帽子在这儿,也许我们能认出他来。”
贝利拿过帽子,看了看,哼了一声,啪地把帽子往蒂尔头上一戴,正合适。
蒂尔不知怎么回事,拿下帽子仔细一看,在被汗水浸湿的帽圈上有姓名的开头两个字母“Q·T·”——这是他自己的帽子。
慢慢地蒂尔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悟的样子。他回到落地长窗那儿,凝视着方才追赶怪客的所经过的那一连串房间。贝利夫妇看见他象打信号似的舞着双臂。
“你在干什么?”贝利问道。
“你们来看。”他们走过去,朝他看的方向望去,看见在四个房间以外的地方,有三个人的背影,两男一女,那个较高较瘦的男人正傻里傻气地挥着胳臂。
贝利夫人尖叫一声又昏过去了。
几分钟以后,当贝利夫人苏醒过来并且比较镇定了的肘候,贝利和蒂尔对情况进行了分析。
“蒂尔,”贝利说,“我不想浪费任何时间来责怪你,事后的责备是没用的,并且我相信这一切也不是你有意要搞的。不过我想你也明白,我们目前的处境相当危急。我们怎么走出去?现在看来似乎得呆在这儿饿死完事;从一个房间只能走到另一个房间。”
“嗨,还不致那么严重。你知道我走出去过一次。”
“是的,但是你没法再重复一次——你不是试了。”
“可是我们并没有试遍所有的房间,还有那间书房呢。”
“哦,对,那间书房。我们当初进来时就打那儿走过,但没有停下来。你是不是认为我们也许可以穿过书房的窗户出去?”
“别抱希望。从数学角度来看,书房应该朝着这层楼的四个侧室。但我们从没有拉开过窗帘,也许我们应该看一看。”
“反正不会有什么害处。亲爱的,你最好就呆在这儿休息——”
“一个人留在这种可怕的地方?我就不!”贝利太太一边说着一边就站起身来,离开了那只她躺着养神的长沙发椅。
他们上了楼梯。
“这是里面那个房间,是不是,蒂尔?”经过主要卧室时间贝利询问,接着往上朝书房走,“我是问这是不是你图纸上那个在大立方体中间被团团围住的小立方体?”
“对,”蒂尔说。“好吧,咱们来看看。我推测,这扇窗应该对着厨房。”他抓住威尼斯细呢窗帘的绳子一拉。
不对。一阵眩晕,他们站不住脚,不由自主地倒在地板上,毫无用处地抓住地毯上的图案免得摔下去。
“关上!关上!”贝利呻吟着说。
蒂尔克服了祖传的原始恐惧,费力地回到窗前,设法松开帘子。那窗户不是朝外看而是朝下看的,从骇人的高处往下看。
贝利太太再次昏了过去。
蒂尔又喝了些白兰地,然后回到原处,贝利正在擦热太太的手腕。
当她醒过来以后,蒂尔谨慎地走到窗前,把帘子掀开条缝。他撑着膝盖,端详着景色,然后回过头来对贝利说,“你来,看看这个,霍默。看看你还能不能认出这个地方来。”
“你别去站在那儿,霍默·贝利!”
“马蒂尔达,我会留神的。”贝利走到蒂尔处,朝外看。
“看见那儿了吗?那是克莱斯勒大楼,的的确确就是。那是东河,还有布鲁克林。”
他们直愣愣朝下盯着一座高高耸起的建筑物陡峭的正面。一千多英尺以外,一座生气勃勃的城市,象玩具似的展现在他们眼前。
“据我算来,我们正位于帝国大厦顶楼的高度,从它的边上往下看。”
“是什么?海市蜃楼?”
“我想不是——它太完美了。我猜想空间在这儿通过第四度被折了起来,我们正越过折叠处观望。”
“你的意思是我们并没有真的看见这些东西?”
“不,看见了,没错。假如我们从这扇窗出去,我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不过拿我来说并不想去。啊,多美的景色!伙计,多美的景色!咱们去试试那些窗口。”
他们更加小心地走近第二个窗口,他们做对了,这个窗口比居高临下、心跳气吁地看见摩天大楼的第一个窗口让人仓惶失措、神志迷糊。出现的是一片海景。广阔的海洋,碧蓝的天空——不过,该是天的地方成了海,是海的地方成了天。这次他们感到有些兴奋,但是看到头顶上波涛翻滚,他俩都觉得晕船似的想吐。不等贝利太太受到惊扰就马上放下窗帘。
蒂尔看着第三个窗户。“试一试挺有意思的是吗?霍默?”
“嗯,哼——好吧,咱们不试一试是不会甘心的。别紧张。”蒂尔把窗帘拉起几英寸,什么也没看见,再拉开一点儿——还是什么也没有。他缓慢地拉着窗帘直到整个窗口都露出来了。他们朝外看——没有。
没有,根本没有。没有是什么颜色?别傻了!它什么样子?总得是件东西才能有个样子。它既无深度,又无形状,连黑也不是,就是没有。
贝利衔着雪茄烟。“蒂尔,这你怎么解释?”
蒂尔不是第一次那满不任乎的样子了。“我不知道,霍默,我实在不知道——不过,我想那个窗口应该有墙挡住的。”他盯着垂下的窗帘看了一会儿。“我想也好方才我们看的地方不是空间,我们转过了一个第四度角在看,那里什么也没有。”他揉揉眼睛,“我头疼。”
在开始观看第四个窗口前,他们等了一会儿。好象一封尚未拆开的信,里面也许不是坏消息。怀疑留下了希望。最后等得忍不住了,贝利不管太太的反对,自已去拉窗帘的绳子。
不算太坏。一片景色展现在他们眼前。右角上方的那间书房,从所处位置的水平面来衡量,看起来好象是个一层楼的房间,但是显然又很不相称。
酷热的烈日从柠檬黄天空直晒下来。光秃秃的地面被烤灼成了白褐色的不毛之地,无法维持生命。不过也有生命,一些矮小的怪树,多节和弯曲的胳臂仰向天空,奇形怪状的枝端长着小簇尖长的叶子。
“天哪。”贝利轻声地说,“这是哪儿?”
蒂尔摇摇头,眼睛里露出不安的神色。“这下可把我难住了。”
“看来不象在地球上,倒象在别的行星上——也许是火星。”
“我没法知道。不过,霍默,你知道吗?有可能比这还糟糕,我意思是说比在另外一个行星上还糟糕。”
“哦?你说是什么?”
“有可能完全不是我们所在的宇宙,我都不敢肯定这究竟是不是我们的那个太阳,它好象太亮了。”
贝利太太有些胆怯地走到了他们跟前,现在正凝视着奇特的景色。“霍默,”她轻较地说,“那些树真丑——我害怕。”
他慰藉地轻轻拍拍她的手。
蒂尔笨手笨脚地打开窗钩。
“你在干什么?”贝利问。
“我想假如我把头伸出窗外,也许能看看四周,多知道些情况。”
“嗯——好吧,”贝利勉强同意,“不过留点神。”
“我知道。”他把窗户打开一条缝,使劲吸了口气。
“至少空气没问题。”他把窗开得大大的。
他还没来得及按计划办,注意力就被转移了。
使人不安的震颤,就象初次晕船似的,使整座房子足足颤动了一秒多钟,然后消失了。
“地震!”他们立刻异口同声地说。贝利太太扑过去搂住了丈夫的脖子。
蒂尔屏住了气,然后喘过气来,说:“没事,贝利太大,这所房子十分安全。你知道就是经历了象昨晚那样的震动它都可以稳住的。”
他正要摆出一副让人放心的表情时,发生了第二次震动。这一次可不是轻轻的颤动,而是真正使人眩晕的摇摆。
每一个加利福尼亚人,不管他是土生土长的还是移植来的,都具有一种根深蒂固的自然反应。一有地震就会产生一种把人吓得魂不附体的幽闭恐怖,驱使自己盲目地跑到房子外面去!模范童子军会因此把上了年纪的奶奶推到一边。蒂尔和贝利跳下去时落到了贝利太太身上,此事是有案可查的。由此可见,她必然是第一个跳出窗外的。这先后次序的排列本能归因于骑士气概;只能假设她是更早做好了跳的准备。
他们定了定神,头脑稍稍清醒了些,把眼睛里的沙子揉掉。当他们感到身子下面扎扎实实确是沙地的时候,最初的骚动平息了。然后贝利发现了一些情况,他们站起身来,贝利太太已经准备好要脱口而出的话没说出来。
“房子在哪儿?”
没了。根本看不见有房子。他们站在一片光秃秃的荒地中间,就是方才在窗口看见的那个景色。除了那些弯弯曲曲受罪的树以外,一无所见,再就是那黄色的天空和头项的发光体,它那火炉般耀眼的强光已经让人几乎难以忍受了。
贝利慢慢地向四面看看,然后对着建筑师,“怎么办,蒂尔?”他的声音很不吉利。
蒂尔毫无办法地耸耸肩膀。“但愿我知道,但愿我能肯定我们是否还在地球上。”
“唉,我们不能总站在这儿,那还不是等死!朝哪个方向走呢?”
“任何方向,我想。咱按太阳的方向吧。”
他们跋涉了也不如有多远,贝利太太要求休息一下,他们就停下来。
蒂尔把贝利拉到一边问他,“有什么主意没有?”
“没有……没有,一点也没有。喂,你听见什么声音了没有?”
蒂尔听了听。“也许——要不然就是我的想象。”
“听着好象是汽车声。嗨,是辆汽车!”
他们又走了不到一百码远就来到了公路。汽车过来了,是辆噗噗喷着烟的轻型旧卡车。开车的是个牧场工人。他看见他们招呼,就嘎吱嘎吱地把车停住。
“我们被困在这儿了,你能帮助我们出去吗?”
“当然行,进来。”
“你上哪儿去?”
“洛杉矶。
“洛杉矶?哈,那这是什么地方?”
“嘿,你们在约书亚树囚家森林的中心。”
回来的这段路上,大家垂头丧气好象莫斯科大撤退似的。贝利先生和贝利太太跟司机一起坐在前面。蒂尔在卡车车厢里上下颠簸,还得想办法保护脑袋不让太阳晒着。贝利贴了些钱给那个友好的牧场工人,请他绕道把车开到那所活动镶嵌体房子那儿,并不是因为他们要再去看看那所房子,而是为了要去取他们的汽车。
牧场工人终于转过了那个拐角,使他们又返回了当初动身的地方。但是房子己不在那儿了。
甚至连底层那个房间也没了,已经消失了。
贝利夫妇也禁不住感到很有意思,和蒂尔一起在地基周围走来走去。
“对这个有答案了吗?”贝利问道。
“一定是后来那次一震,房子干脆掉进了空间的另一个部分去了。我现在知道当初就该把它固定在地基上。”
“你当初就该做的事多了,何止这一件。”
“我并不认为有什么可以灰心泄气的。房子已经投保,而我们又学到了这么多东西。还是有可能性的,伙计,有可能性的!嗨,现在我就有一个新的房子革新方案——”
蒂尔突然钻进时间中去了。他永远是个说干就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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