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章涛 译
亲爱的朋友:
当星际通讯俱乐部把您的信转给我时,我首先想到的是不写回信。一个在御夫座星球监狱印度过了七十个行星周期——我想你们把它叫作“年”——的人的精神状态,不会允许他和别人进行愉快的通信往来。但是我的生活是如此枯燥无味,以致我终于决定和您通信。
您向我描写的地球的景色是引人入胜的。我真愿意到那儿去生活—段时间。我在这方面还有一个小小的想法,但是我宁愿考虑成熟后再对您讲。
请您注意这封信所用的笺纸,这是一种灵敏度很高、极薄、柔软又有弹性的物质。现附上数页,请存用。用一根钨棒在任何强酸中蘸一下就能在上面写下极清晰的字来。重要的是您必须使用我附上的笺纸,因为我的手指温度太高了。拿着你们使用的信纸,不可能不把它烧坏。在这封信中我不想多写。或许您讨厌和一个正在服刑的罪犯通信往来,因此我请您来决定我们双方此后是中断还是继续信函往来。谢谢您的来信。您大概并不知道您的信寄到哪个人手中,然而它却给我愁闷的生活带来了一丝喜悦。
斯坎达
于御夫座Ⅱ
亲爱的朋友:
您的迅即的回信使我极为高兴。您的医生认为我的信对您的精神刺激太大,我对此感到痛心。同样,我感到遗憾的是我把自己的处境描绘得太惨,使您感到忧伤。对于您提出的许多问题,我将高兴地尽力回答。
您说星际通讯俱乐部记不起曾向御夫座寄发过信件。您对我说俱乐部认为御夫座第二行星的温度超过华氏500度,因而上面不可能存在任何已知的生命形式。在温度方面,你们的俱乐部讲得很对,我们理解你们所谓炎热气候的含意;但由于我们的生命形式并不是以碳水化合物为基础,所以500度的温度对我们来说倒是非常惬意的。
对于您的第一封信是怎么落到我的手中一事,我曾编了一个谎话,这是必须请您原谅的。那时我不想一下子跟您讲很太多而把您吓倒。总之,我那时想象不出您收到我的信会这样兴奋。
事情的真相是我是一个学者,和我们民族的其他人一样,若干世纪以来,我知道在银河系中还存在着有生命居住的其他行星体系。当我被批准在空闲时间从事个人的实验活动后,我就很高兴地投身于建立宇宙空间通讯联系的试验。我建立了各种简单的系统,用它们来进行银河之间的联络。但只是在我发展了亚宇宙波控制体系以后,我才成功地在一间寒冷的房间中收到您的来信(同样,我也收到其它的信,但我没有答复)。
这间寒冷的小室现在是我的发射中心,又是我的接收中心。既然蒙您使用了我给您寄去的信纸,我就很容易地从星际俱乐部总部的大量信件内挑出您的第二封信。
我是怎样学会你们的语言的?您知道,它很简单,特别是书面语言。我并未遇到什么困难。假如您愿意和我保持通信联系,我将会愉快地继续这种通信往来。
斯坎达
于御夫座Ⅱ
亲爱的朋友:
您的热情洋溢的来信使人耳目一新。您注意到我忘了回答您提出的一个问题:我打算怎样到地球去探险?我老实告诉您,我是有意不提这件事的。因为我的实验还没有相当大的进展。过一段假如我们能保持联系,就象我所希望的那样,我就能够详详细细地告诉您。您正确地指出,对一个习惯于生活在华氏五百度的温度中的人来说,要自由地在地球的人群中过日子确是一件难事。可是这从来不是我的意愿,所以您不必担优。但是我愿意暂时把这个问题搁起来。
我欣赏您在询问我被监禁的原因时所用的那种亲切的口气。但是我认为这完全是不必要的。我在自己身上做了一些试验,这些试验被看作是损害公共利益的危险行为而被禁止。例如,我把自己身上的表层温度降低到华氏210度,这样就缩短了我周围环境中的放射流循环的周期,使我所在的城市中人与人之间的能流联系突然中断。结果人们控告我。我现在还得在监狱里呆上三十年。我多想留下躯壳而去神游宇宙呀!可是我再说一遍,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谈。
我并不认为我们是一个优秀种族。很明显,我们有些属性是你们那个种族所没有的。我们的寿命之所以比你们长,并不是因为我们发现了某些延年益寿的秘密,而是因为我们身体结构的基础是某种特别长寿的物质。我不知道你们叫它什么名字?不过,我可以告诉您,它的原子量是52.9①。我们的科学事业达到了具有我们这样的体质的种族所能达到的水平。我们能够在高达……度(我不知道用什么来表示)的温度下工作。这样一个事实大大地帮助我们发展亚宇宙能源。它的温度极高,要求有很灵敏的调节工作。将来这些调节可以由机器来做,但是目前却要用“手”工进行。我在“手”字上加引号,那是因为我们身上没有你们所理解的那种手。
【① 铬的放射性同位素之一。】
随信附上一张照相底片。它为了适合你们的气温,已经冷却并经过化学处理。您如果拍一张自己的照片寄来,我表示欢迎。关于拍照,您只要按照光的传播的基本原理去办就可以。光是直线传播,因此您只要直立在底片前面,当一切就绪,您脑中只要想一想“行啦”,底片就会自动地把您的形象摄下来。
您能照上面说的那样去办吗?假如您想要,我也寄一张自己的照片给您,但是我要告诉您,我的外表您看了会吓一跳!
祝好!
斯坎达
于御夫座Ⅱ
亲爱的朋友:
简要地写两行回答您提出的问题。用不着把底片放到照相机中那个黑色的小箱里——您告诉我说,这叫做“暗箱”。您脑中只要想“我准备好啦”,照片就拍下来了。您不必担心照片会不会拍好,因为对底片来说,随便什么光,曝光都够用了。
斯坎达
于御夫座Ⅱ
亲爱的朋友:
您告诉我,当您等待我回复您的上一封信时,您把那张照相底片给一个医院里的医生看过。我无法想象您所说的“医院”、“医生”这两个词是指什么?让我们先不去管它们吧。医生把这个问题反映到政府当局那里去了。问题?我不懂。我的感觉是我们正在愉快地进行私人间的通信往来。
如能寄来您的肖像,我将不胜感激。
斯坎达
于御夫座Ⅱ
亲爱的朋友:
我向您肯定,我一点都不讨厌您的提议,但是我寄的那张底片他们没有归还给您,却使我感到惊奇,也感到遗憾。在我明白什么叫政府以后,我就不难猜测到,底片在一定时间内不会回到您手上。出此我给您寄上第二张。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极力劝您放弃我们之间的通信联系?他们认为我会干出什么来?从远处把您吞吃掉?很抱歉,氢元素根本不对我的胃口。
在任何情况下,我都愿意得到您的肖像,以此作为我们友谊的纪念。等我收到您的照片以后,我就会给您寄上我的拙照。您可以把它保存起来,或者扔掉,或者交给你们的政府当局。总之,我坚信我们两方之间的交换是公正平等的。
致以诚挚的敬意
斯坎达
于御夫座Ⅱ
亲爱的朋友:
您的回信经过了这样长的时间才到达,以致我开始担心您是不是决定停止给我写信了。我发现您没有附上您的照片。当您提到旧病复发时,我心里感到困惑和不快,待您答应我身体状况一有改善就寄照片来,我才放心,虽然我并不知道您这里指的是什么。
然而,重要的是您给我写了信。我也尊重你们俱乐部的哲学。它禁止您谈论悲伤的事情。我们都有自己的困难。它们比别人的困难要大。就我来说,我被关在监狱里。注定要与世隔绝,度过未来的三十年。尽管我知道出狱后还能活上很长一段时间,可是这种遭遇却给我的思想涂上一层凄凉的色彩。
虽然您的来信热情感人,但是我坚信,只有收到您的照片后,我才会产生我们之间的联系已完全、彻底地建立起来的感觉。
在等待您的照片的同时,向您致以友好的问候。
斯坎达
于御夫座Ⅱ
亲爱的朋友:
照片收到了。正像您所预料的那样,看了以后,我大吃一惊。以前,根据来信中您自己的描绘,我以为自己的脑海中已经有了您的外貌的轮廓。这说明语言不能真正描述出人们从来没有看见过的东西。
随信附上我的照片。这是我说过要寄的。一个坚实的金属制成的家伙,是不是?我打赌,这跟您所想象的我,是完全不同的。那些过去和我们有过联系的种族,在发现我们是具有高度发射能力的生命形式,是宇宙中唯一的(就我们所知)这样一个种族以后,就很提防我们。我被隔离后陷入孤立之中,这是非常痛苦的事。您当然记得这点,我在以前信中曾暗示过。我怀着逃走的希望,不仅想冲破我的牢房,而且也想逃出目前我还不能摆脱的这个躯壳。
或许您对我这个想法已经发展到什么程度感兴趣。基本上说,这个问题是指性格的交换。实际上,真正的交换并不是在“性格”这个词公认的意义上进行的。起初,必须对交换的双方有一个印象,不光对他们的肉体,对他们的精神,思想也应有印象。但是这个期间还是纯粹机械地认识的阶段,仅仅限于把它们完整地、全面地摄录下来,用以交换而己。这里指的“全面”就是要把每一次震动都录下来。这项工作做好后,就可以肯定两个影子确实交换过了,即每一个影子旁边,还有对方的影子(朋友,这已经太迟了,因为我已经把两张底片之间的两股亚宇宙能流接通了。既然如此,您就可以继续把信看下去了。)
我再问您重复—次,严格说来,这不是一种性格的交换,这一个人或另一个人的原来性格已经完全消失,并且为照相底片上的肖像的性格所取代了。
您会完整地保存您对地球上生活的回忆。我嘛,会怀念在御夫星座度过的岁月。我们当中的任何一方会不同程度地控制着那个接受别的性格的人体的记忆力。我们的头脑中有一部份记忆力总想造反,竭力要恢复自己的意识,但是它永远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做到这点。
当我在地球上感到腻烦后,我就和另一个种族的成员交换性格。三十年后,我会满心喜悦地收回我自己的躯体。您也可以在我那时所占据的躯体上安身。
这个安排会使您和我都感到满意。你们的平均寿命低,但是当您的同辈人死亡时,您都会活下会。此外,您又做了一次很有好处的试验。说了这些后,我承认自己会得到最大的便宜。但解释得够多了,让我停止吧。当您读到这一段时,将会是我而不是您接着读了。假如您身体上某个地方还存在意识的话,朋友,我就向您告别。当我收到您的来信时,我心里非常高兴。我以后会不时写信给您,告诉您我旅行的情况。
斯坎达
于御夫座Ⅱ
亲爱的朋友:
非常感谢您迫使我行动起来。我犹豫了很长时间,对于是否认让您去自食其恶果拿不定主意。您想想,官方的实验室分析鉴定了您给我寄来的第一张照相底片的性质,以致由我来作出最后的决定。我认为,象您那样渴望玩弄别人的人,总有机会达到自己的目的。
现在我明白,我不应该为您感到惋惜。您想征服地球的计划将会以失败告终。你怀有这种想法,这件事本身就会使您失去所有的同情。
现在,您当然理解一个天生的瘫痪病人,又有心脏病,是不能希望活得长久的。我很幸运地通知您,与您通信的那个孤独者现在生活得很愉快。我高兴地结束这封信,并签上这个名字,我希望今后会习惯于使用它。
斯坎达
于御夫座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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