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坤泉 译
格尔德·马克西莫维克是70年代起开始活跃于德国科幻界的新人,至70年代末,已出版了科幻小说集《W行星探险记》等著作。
用各种材料制成的人造器官,己能代替人身上损坏的部分器官。这在几十年前还是科学幻想,但现今己成了生活的现实。人们期望,将来有一天,人身上的任何器官,包括大脑和脑神经,都能用人造材料替代,其功能甚至比自身的器官更优越。这篇杰作正是从人类的这一期望出发,生动地描述了未来医学的这一惊人成就。
◇ ◇ ◇ ◇ ◇ ◇
感到背后有目光是一回事,不理睬这些目光是另一回事。布拉冈洛夫正努力这样做,是否会成功,他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后来他又感到了从正面投来的目光。克洛德上校是宇航处处长,布拉冈洛夫的最高指挥官。和布拉冈洛夫一样他也是个高个子,虽己满头白发,但外表刚毅。布拉冈洛夫走进他办公室的时候,他站了起来,迈着稳健的步子从办公桌后面定出来,站在布拉冈洛夫的面前,突然伸出右手拍了拍他的上臂,又把手缩了回去。他做这个动作是勉强的,几乎是敷衍了事的。
“您气色很好。”克洛德低着头说。
“谢谢。”布拉冈洛夫回答。
“请坐!”克洛德指着一把圈椅说,他自己则坐在他办公桌的左角上。
“他们向我报告,说您已完全恢复了健康。”他抬起头注视着他。
“完全正确。”布拉冈洛夫说。
克洛德沉思地用眼睛打量他的下级,想要弄清他此时此刻在想些什么。布拉冈洛夫立刻觉察到了这一点。
“我将努力再次成为一名出色的宇航员。”布拉冈洛夫表明了自己的决心。
克洛德点了点头,说:“您尽力而为吧。”他认可了他的决心。“不过您要适可而止。”他笑着说,“坚强不是靠咬紧牙关可以实现得了的。”
“我知道。”布拉冈洛夫点了点头,“但为了让植物向上生长,有时不得不搭一个支架……”
“您说得对,”克洛德说,“搭一个支架是必要的,但您不要夸大了形式的重要性。事故后虽然在您的脑部安了不少塑料,但重要的是您自己的作为,而不是这些塑料。有人认为,若某人的一个部位是用人造组织做的,他就不再是人了。希望您不要受到这些人的偏见的影响……我坚信,您还能干出一番事业。”
“这就是说,我……”布拉冈洛夫激动得结结巴巴地问:“我……将会接受一项……普通的任务?”
“普通得和您以前的任务一模一样。”
布拉冈洛夫听了处长的回答,欣喜若狂。
“我的意思是,”克洛德强调说,“您的身体状况虽然发生了变化,但您定能担当得了这项艰巨的任务。”
“真的吗?”布拉冈洛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了一遍。
克洛德交叉双臂,接着说:“在您前面的两个宇航员没有完成的任务,您一定能够完成。”
布拉冈洛夫没有说话,他在想:两个宇航员,这可不简单哪!克洛德真诚地望着他。
“我不想骗您,”他说,“这是送命的差使。我们了解得不详细,我们只知道,西内和萨尔科夫都没有回来。”
“我的任务是什么?”布拉冈洛夫问。
“这颗行星名叫‘环形’星球。”克洛德解择道,“联合会盯上了这颗行星,因为他们不知道怎么安置埃尔魏因的土著。他们认为,他们能轻而易举地把这些土著打发到环形星球上去。他们要求我们派一个宇航员去实地考察一下,看看在该星球上是否有宝贵的地下资源可供我们开采。您知道,仲裁法庭是不允许别人跟它开玩笑的。我派了西内去,给了他一艘拥有最先进仪器的研究飞船,他一去渺无音信;我又派了萨尔科夫驾驶一艘宇宙战船去执行任务。自从他接近环形星球以后,我们又与他失去了联系。”
“在环形星球上有智慧生物吗?”布拉冈洛夫问。
“问题就在这里。”克洛德说。“第一次发现这颗行星时,我们只知道,在该星球上存在着两种敌对的蚁类文化,都想消灭对方,但它们对西内或萨尔科夫都不构成危险。在那里一定还存在着某些没有受到过外界骚扰的东西,它们把西内看成是一种危险。您的任务是要查明环形星球上发生的一切情况。
克洛德站在门中间说的那句“祝您一切顺利”的话还久久在他耳中回响。
有时,对于像布拉冈洛夫这样独来独往的宇航员来说,最好不要单独飞行。当布拉冈洛夫认识到这一点时,他的宇宙飞船已随着喷嘴发出的轰鸣声剧烈摇晃着进入到环形星球的大气层。他已不能用手来操纵发生故障的稳定器,同时也不能安全地把飞船降落到那里的地面了。
为使飞船能较为平稳地继续飞行,他非常熟练地操纵着控制器,但这一招也没有用。飞船突然左右颠簸了一下,把他抛离了控制室,他的脑袋撞在一块坚硬的金属上,黏乎乎、湿漉漉的东西从他的脸上流下来,他渐渐地失去了知觉。
他努力摆脱昏昏沉沉的状态,奋力穿过机舱奔向宇航员的座椅。整个星球向他疾驰而来,他打算着陆的地面己清楚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几秒钟以后这块地面已盖住了整个天空。
布拉冈洛夫想要创造奇迹,使飞船安全降落到地面,可是已为时太晚,灾难无法避免了。当飞船掠过树梢,留下了大火和灰烬,落向长满森林的地面并在几十分之一秒以后一头栽到地里时,他正坐在压力椅上,这是他的幸运。压力椅在这股强大惯性的作用下沿着飞行轨迹的方向旋转,当飞船像一只巨大的鼹鼠摔到地上时,压力椅没有被撞坏。
布拉冈洛夫的胸膛被压得又扁又平,他的脊背差点从压力椅的靠背里脱出来,他的运气真好,因为没有扣紧保险带。保险带像僵硬的胳膊向着飞行轨迹弹出去,然后又突然松软地缩了回来。这时布拉冈洛夫倒在压力椅里,头垂在胸膛上,身体向前蜷缩着,几秒钟以后便倒在地面上,样子十分狼狈。
“在你下面的土层里,”在布拉冈洛夫的脑袋里有个声音在轻声地说,“在那棵树的根里,存在着生命!”
布拉冈洛夫感到一阵紧张,他左手的手指抓住了长矛,右手的手指握住了火焰喷射器的枪托,把右臂放在一根树枝上,身体向前弯曲着。
“它现在几乎就在你的下面。”那个声音继续说道。
布拉冈洛夫在地上看不到任何东西,他就迅速地抬头向天空望去,天空像一条撕裂了、褪了色的被子悬挂在树叶中间。侦察鸟慢慢地在森林上空盘旋,悠然自得地扇动着它的翅膀。布拉冈洛夫相信看见了那两只闪闪发光的红眼睛,那目光能看到土层深处的东西。
“现在它就在你的下面。”声音说。
布拉冈洛夫又把身体向前探出一些,使火焰喷射器垂直向下并扣动了扳机,一串刺目的火光怒吼着冲向地面,击碎了树枝,烧毁了一切,拥起了泥土。
“完了。”那声音说。
火光熄灭了,布拉冈洛夫把火焰喷射器插回到腰带上时差一点失去了平衡,跌下树来,他紧靠树干坐正了身子,这时从泥地里飘上来一团黄色的烟雾,在树枝中间迅速扩散开来,一股烧焦的肉的辛辣气味直冲进布拉冈洛夫的鼻子里。
侦察乌在空中盘旋了一会儿以后,就越过丛林向南方飞去。
“两个维特士兵正向着你的树走来。”它还说道,“如果你慢慢地往下爬,你会吓它们一大跳的。”
坚硬的树皮划破了布拉冈洛夫的腿和臂,他困难地呼吸着,汗水流进他的眼里,他在距烧焦了的地面上方5公尺处停了下来,藏身在树叶里。维特士兵走过的地方灌木在动,它们犹豫了几秒钟以后不知不觉地爬到了空地上。它们坚硬的盔甲是黑色的,白色的眼睛灵活地转动着,强有力的钳子发出很响的咔嚓声,它们向布拉冈洛夫藏身的那裸树爬去。他用急速的动作抽出了火焰喷射器,接着他又决定改用长矛。当—个维特士兵爬到他的树下时,他手持长矛奋不顾身地跳下去,长矛嚓的一声刺破了维特土兵的外壳,接着发出一声沉闷的倒地声,钳子散开了,瘫在地上。布拉冈洛夫从维特士兵的身上拔出了长矛,放在自己身前,这时另一个维特士兵的钳子以迅猛的动作向他的长矛抓去,井从他的手中将长矛夺去。他抓住火焰喷射器,一串火光结束了这场战斗。
他把长矛从钳子中抽了出来,放在他的左肩上。
他向四周环顾了一下便消失在维特士兵来的灌木丛中,跟踪它们的足迹整整半天,当太阳匆匆地落到山峰后边的时候,他找到了双方激战的战场。
他站在山丘上远眺,山丘在一片广阔无垠的平面上婉蜒曲折一直伸向远方的天边。白天行将结束,双方战土排着整齐的队伍退回到原来的阵地上,它们遵守这个星球的战场规则。战场上到处都是已死的和正在死亡的士兵,没有伤员。要解决问题,就要解决得彻底,战场上不是要使敌人丧失战斗力,而是要歼灭敌人。只有通过敌方女皇的属下,即维特士兵的死亡才能达到这个目的。
罗克军队在山丘四周和丛林附近搭起了三座营房。布拉冈洛夫走进了其中的一座。丛林成了罗克人的家乡,现在女皇下令,也要它们熟悉草原。
太阳向草原投下红色的光芒,天空出现了云层,金光闪烁,红色的斑点好像是缀满天空的核纹。维特军队的帐蓬搭在地平线那一边射过来的逆光中,渐渐地被笼罩在一层厚厚的浑浊雾幔之中。
在布拉冈洛夫进行过彻底理寻的营房里,不久就燃起了火炬。他迈着急速的步子走在两排帐篷之间的道路上。他绕了个大弯避开了魔鸟们居住的营房区。它们身上散发出熏人的辛辣气味,甚至比烧焦的维特士兵的肉所发出的气味还要令人恶心。
在营区的另一个地段,人鸟们也为自己搭起了帐篷,它们的身体是绿色的,在火炬的光亮中却是蓝荧荧的。对于布拉冈洛夫来说它们还是可以承受的伙伴,他并不想和它们交谈,是他的本能驱使他向他的同形者走去。在人鸟帐篷区的边缘他发现了真正的人,过去他们可能就是叫西内和萨尔科夫的宇航员,但现在情况变了,他们是罗克女皇的士兵了。他没有和他们说一句话就爬进了他们的帐篷,在躺下以前还把头伸到帐篷外边去看看周围的动静。树上还是乱哄哄的,尽管没有喊叫声传到地面来,显然人鸟们对巢穴的分配还没有取得一致意见。对于女皇来说,在纷繁的日常琐事中相互平等的问题是不那么容易解决的。侦察乌当然享有优先权,但战鸟们也要为自己争取应有的权利。吹号乌、骚扰鸟、掘土马以及别的人鸟们也想瞧瞧,女皇是如何对待它们的。但这些问题是不难解决的,因为优先权总是属于那些分配到最重要的任务的人鸟的。
第二天早晨,微弱的阳光和拖长的影子一起预告了灾难的来临。当女皇向它们训话时,这种感觉更强烈了。听起来,女皇好像在给她自己鼓气,通常情况下,她在这样紧张的时刻还有力量进行一次直接动员是少有的。显然她已振作起来,因为她认为这个战役具有决定性意义。
对于早晨维特营房里的忙碌景象布拉冈洛夫只能猜测,而罗克营房里的繁忙景象他是亲眼目睹的。白色人鸟吃饭时发出很大的响声,并带着一种只有魔鸟才有的贪婪。因为女皇下令禁止吃食活着的战友,这些人鸟只好吃些战斗中阵亡的同类。虽然如此,有些人鸟还虎视既耽地看着那些比较瘦弱的战友。布拉冈洛夫还算幸运,因为找到了一头刚死不久的侦察鸟。
素食主义者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吃饱肚子,吃完接着就站队。布拉冈洛夫看着不同形状和颜色的部队,看着集体的和成对的人群,看着自愿的和假装自愿的个人,这就是女皇的军队。他没有看到变形巨鸟。战士们在迅速地做着各种动作,想要驱赶它们体内的寒冷。变形巨鸟是女皇最忠实最宝贵的战士,它们不是因为特别能战斗而使敌人闻风丧胆,而是因为强壮的外表在敌人的队伍中造成极大的混乱。
侦察鸟、战鸟花费了很长时间才作好飞行准备。它们振翅高飞,在罗克军队的帐篷城上空盘旋,并陪伴着罗克士兵上战场。而维特军队没有人鸟,在它们的队伍中只有装上钳子的战斗机器。
“它们开始行动了!”布拉冈洛夫的脑袋中有个声音在说话。“它们的编队相昨天一样,但它们的行动要比昨天快、比昨天稳……你们要知道,只有一个胜利者!”
说话的已不是侦察鸟了,而是女皇本人。罗克军队的主力出发了,布拉冈洛夫紧跟其后。他属于少数几个独立自主的战士之一,他的火焰喷射器确保他比那些用钳子进行战斗的、不论是多么危险的怪物具有更大的优越性。罗克的军队在广阔的战线上推进,维特的军队迎着它们冲过来。
空中首次出现了喊叫声,那是正在战场上空盘旋的战鸟们发出来的,
当双方军队的首批士兵开始激战的时候,布拉冈洛夫落到了后面。维特士兵猛烈地冲击灵活作战的敌人;罗克士兵往往以小组为单位进行战斗。侦察鸟报告眼下所面对的敌人的力量,接着魔鸟就跳到维特士兵的背后,用楔打出敌人的眼睛。如果这一招不成功,跳乌就急忙奔过来向维特士兵的眼睛喷洒酸溶液。不管情况如何,蜘蛛紧跟在后面,当维特士兵被白色鸟逮住时,它就用一根结实的绳子缚住它的钳子,使它失去战斗力。这时一头战鸟手握长矛冲了过来,要是维特士兵还没有死,魔鸟就来结果它的生命。通常情况下,遭到攻击的维特士兵会得到救援,那么关键就在于默契合作了。攻击一旦失败,蝴蝶鸟就扑到飞行的罗克士兵和维特士兵之间,维特士兵立刻就开始对注定要死亡的蝴蝶鸟进行骚扰;蝴蝶鸟一旦遭到致命的打击,就落到维特士兵身上,并把它埋在动弹不得的烂泥堆里。为了消灭维特士兵才需要蝴蝶鸟参战,但是蝴蝶鸟并不多,而且它们的寿命不超过一昼夜。
只要战斗进行得顺利,布拉冈洛夫就不必参战,他也观察到西内和萨尔科夫漫不经心地在袖手旁观。但是到了中午,战场上的形势恶化了,厚厚的黑色云层从东方飘过来,穿过平原慢慢地向战场靠近,空气中充满了水气。长时间一片寂静;
出乎女皇意料之外,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雨水从厚厚的云层里哗啦哗啦流淌下来,鸟的羽毛吸满了水,战鸟们首先被迫落到地面。为了拯救自己的士兵,女皇让它们降落到丛林的边沿。不久,空中没有鸟了,维特的军队顿时占了上风。
女皇想要巧妙地投入变形巨鸟,但维持士兵不再受骗了。再加上蝴蝶鸟被雨水淋得晕头转向,它们的形状被打湿以后就变了样,随身带的烂泥同雨水一起滴到地上,因为它们在罗克一边参加战斗,罗克的士兵就遭了殃,夹着烂泥的雨水浇在它们头上,使它们遭受了更大的损失。
布拉冈洛夫,西内和萨尔科夫投入了战斗,火焰喷射器发出的火光划破了笼罩在平原上的黑暗。他们也不得不避开敌人的优势。
布拉冈洛夫进入了丛林,突然他与分成三个营房的罗克军队的战场失去了联系。这时他才有空闲去静听罗克士兵发出来的各种喧闹声;人鸟们发出刺耳的悲呜声,好似被利剑刺入了心脏,或受到了诸如此类的伤害,这些尖叫声使得惨败更加悲凉。在此期间还夹杂着钳子的咔嚓声,骨胳的断裂声及垂死者的哭喊声。白色鸟们不断地发出歌唱般的声音,唱出了无限的悲哀;而魔鸟们发出愤怒的吼声;蜥蜴发出咝咝声;由于距离很远听不到蛇的动静。维特土兵像一团无声无息的、鬼魅般的大雪地,它们的上空是一片战败部队的哀怨声。
当云雾散开的时候,罗克军队被打败了。耀眼的阳光照着成堆的尸体,照看吸满水和沾上污泥的红色野草,也照着成群结队的维特士兵.它们用钳子在一堆堆雾气腾腾的尸体中间搜寻,而另一部分维特士兵正在搜索丛林的边沿。这里唯一还存在的声音是钳子一开一合的咔嚓声和野草相互磨擦发出的沙沙声,正在逃命的罗克士兵已远离战场悄无声息了。
以后几天是在火热的阳光下捱过去的。当维特军队正在巩固新占领的阵地时,罗克的士兵们又集结起来了。在这样闷热的天气里,人们是不会想到另一场战役的。为了尽可能削弱维特军队的力量,罗克士兵组成了好几个小分队,偷偷地袭击它们,但是这样的偷袭收效不大。
夏天就这样过去了,干涸和旱灾也被战胜了。女皇后方的道路已遭彻底破坏,维特的军队无法前进,想到深入罗克族的腹地已不可能。侦察鸟报告,维持士兵现正在为来年春季的进军作全面准备。女皇作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的训活。
布拉冈洛夫、西内和萨尔科夫被任命为组织者,奉命建造经过仔细设计的陷阱。他们精心设计的图纸被毫不重视地搁置一旁,因为谁也看不懂它们。女皇宫殿的周围构筑了一道障碍堵。围墙造好以后,它们就深入到乡村,但不敢进入到丛林的边沿地区,因为在那里无法避免维特士兵的袭击。
白色鸟们运来建造围墙的泥土,泥土堆积如山。侦察鸟们指挥工作,毛密皮厚的鸟把泥土堆起来,勤快灵活的飞鸟把泥土运到围墙上。一旦连它们也无法把那些沉重的泥土运上围场时,袋鸟就出动了。一个特别困难的问题是如何为陷阱里的长矛挖洞。经过长时间的折腾以后,女皇终于成功地训练了作盾用的大象,没花多少时间就把洞挖好了。在此期间白色鸟孜孜不倦地挖掘壕沟,并把泥土运往围墙。
太阳以巨人的步伐超过平原,跨过丛林,接着冬天终于来临。但女皇的力量削弱了。
无体无止的疼痛折磨着布拉冈洛夫的全身,他的脑袋套上了一个铁箍,他的脖子细了,同时也伸长了,他的上身套了一件铁制的紧身马甲,他的双腿——下部的某个地方——被砸断了。他呻吟着想要动一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竟成功地改变了原先的位置。原以为他被卡在宇航员的座椅里,被活埋了。谁能知道,火箭钻入地下有多深?
疼痛减轻了一点,布拉冈洛夫利用呼吸间歇转过身来。他睁开了双眼,发现自己仰天躺着,他上面的树木弯着它们的树梢默默地看着他。
树木!
当他知道他已不再留在自己的宇宙飞船里时,他大吃一惊,一阵刺骨的寒冷透入他的全身。他用手指在他身体四周的土地上摸索,地面是潮湿和阴冷的,离身体稍远一点的地面竟然是粗糙和颗粒状的。天冷得出奇,白色的雾气从他的嘴里喷出来划破了黑暗。他只作了几次深呼吸,就感到一股寒气进入到他的肺部。
从他麻木不仁的脑袋里冒出来的第一个问题是:他在严寒中已经躺了多久?他试着动一动他那变得僵硬的手指——很久了!
他费劲地站了起来,他的双腿几乎承受不了他身体的重量,但他知道,他现在不能松劲。他觉得,他居然能苏醒过来,真是个奇迹。所有其他的问题在现实面前已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宇宙飞船在哪里?因为除此以外还有什么东西能救他的命呢?
他费了很大的周折才爬上一棵树,在树上他放眼远望,真的看见了自己的宇宙飞船!直到后来他才真正懂得这一偶然事件的巨大意义,正是这个偶然使他刚好在宇宙飞船的附近落下地来。
布拉冈洛夫对那一晚发生的事再也想不起什么来了。
第二天早晨带来了一大堆惊讶和无法解决的问题。布拉冈洛夫开始整理几乎毫无损坏的控制室。他极不情愿地、机械地工作着,后来他来到辉光指示灯还在闪亮的无线电前。一封有声电报已于夜间或昨天到达,还放在磁带存储器里。他放带时,才发现有两封电报。
第—封电报是:
“马可基地,4月13日。
布拉冈洛夫:
您的自动发报机刚才通知了我们的接收机,说您的宇宙飞船坠落在您要研究的星球上。只要有可能,我们将派一名字航员来帮助您弄请您目前所处的情况。
要是您的宇宙飞船由于猛烈的撞击而遭严重损坏,我们请您先自行处置一下,我们将尽全力帮助您,请给我们一个详细的报告。祝您暂时一切顺利!
结束。”
这就是说,他们已知道了他这里发生的情况,援助已在途中,只是他不一定需要这种援助。
毕竟这是值得注意的动向。宇航局的态度很明确,没有任何恐慌的迹象。——布拉冈洛夫坠落了吗?我们能做些什么呢?——我们给他拍去一封有声电报,答应给他帮助,要不然他只好自行设法克服困难。要是他不能自助,我们也帮不了他的忙。——市拉冈格夫不得不承认,这毕竟是合乎逻辑的。
更值得奇怪的是,第二封电报也到了,布拉冈洛夫让磁带存储器继续向前转动。他听到:
“马可基地,10月8日。
布拉冈洛夫:
如果您还健在,至今还不能修复您的无线电,我们不得不告诉您一个令人忧虑的消息,我们想要派去帮助您的宇航员和他的宇宙飞船目前下落不明。我们眼下已派不出宇航员了,大约过四五年以后我们才能派一个宇航员到您的星球上去。为使我们能详细了解您的问题,您要设法修复您的无线电。我们希望得到您的回电。
结束。”
布拉冈洛夫表情冷谈地听着电文,但他的内心极不平静,好像挨了一闷棍似的,脸色发白,思想麻木,他机械地让磁带又倒了回去。
“马可基地.4月13日。”
他抿露嘴唇,听到:
“马可基地,10月8日。”
他慢慢地转过身来,拖着僵硬的双腿走向自己的废椅,他算势地坐了5分钟,什么也不想。突然他全身发冷,情不自禁地转过身来,看看是否有什么东西把他拉进寒冷和遗忘中去。
下午,他很晚才开始修理,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竟能独自排除一切故障。他已经能预见到他的宇宙飞船再次升空的那一天,虽然这一天并不太远,但布拉冈洛夫的内心很不平静,他强烈希望又能成为一个独立自主的人。他凭直觉知道,只有在他的宇宙飞船里这一点才能成为现实。
他回忆不起在他记忆消失的半年中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尽量不去想它,他担心由于回忆而唤醒过去的意识。为了避免向他袭来的无穷无尽的问题,他也不向宇航局拍回电。
布拉冈洛夫不断地工作着,几乎没有休息,吃的是飞船里的储备粮。当修理工作将近结束的时候,他已敢于在飞船周围作些短途的散步,他去游览了他苏醒过来的小山丘,他的印象是,大自然对他也很不友好。树木把它们的树梢靠在一起,似在窃窃私语;坚硬的草茎齐心协力地向他的脚底挺起腰杆;积雪在他的脚下飞溅开来,好奇的目光从四面八方向他观望。他是外来客,是入侵者。他感到了孤独,而在别的星球上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当他回到自己的宇宙飞船时,他感到自己是个叛逆者。这一感觉使他吃惊,同时也是对他的提醒。
在另一次外出散步时他碰到了一队动物,它们大小不同,形状各异,组成了一个集体,有目的有计划地向前走着,好似在巡逻;它们各有长处,取长补短,团结一致。它们似乎没有看到布拉冈洛夫,即使看到了,也装作不认识他。这一天他太沮丧,因此没有工作。
当宇宙飞船作好飞行的准备时,湖里的冰开始融化了,春天的洪水沿着河道奔向大海,冷气被大自然吸收,树木的敌对情绪稍有缓解。突然吹来的热风掀翻了掩盖在越冬植物上的冰雪外衣,不久雪就全化了。风也和布拉冈洛夫作对,对他很不友好,他不得不数度推迟他的起飞日程,他担心他的稳定器会出故障。但是大风也不能持久地吹下去,当只剩下一丝微风时,一个咆哮、喷火的庞然大物仰着头威风凛凛地走过丛林,踩断了树干,掀倒了在空中摇摆的树顶,在它身后留下一座长得可怕的坟墓,坟墓上燃烧着大火,盖满了灰烬。
不,布拉冈洛夫不是胆小鬼,他过去从未在自己的工作中出过差错,这次也不会。但现在他感到难以胜任自己的任务,这不仅关系到查明西内和萨尔科夫失踪的原因,也不仅关系到查明在这个星球上存在哪一种智慧生物,而且,如果他想再次安稳地睡觉的话,他也得弄清这半年来他本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草原对他很有吸引力,因为他在草原上不像在丛林里那样有失落感。他绕这个星球飞行三次以后,在平原上发现了智慧生物,在一条既看不到头又看不到尾的公路上有一队蕈蝇在向丛林进军,这就是装有钳子的黑色怪物,眼睛是白色的。它们使布拉冈洛夫想起了地球上的蚁类文化或者在马隆一号上的维托内恩文化。要是它们只有维托内恩的一半危险就好了……它们提供了西内和萨尔科夫失踪的可以接受的解释。他们的宇宙飞船在他们彻底研究这个星球以前就坠落了,在他们进入旷野时,遭到了这群怪物的袭击。布拉冈洛夫的物质指示器向他指明了萨尔科夫飞船的位置。他们两人怎么会坠落下来的,对他来说还是一个谜。出现技术故障的可能性是非常小的,他自己驾驶的那艘宇宙飞船的坠落,毫无疑问要归咎于自动稳定器的失灵。在这个星球上难道有一种力量能够影响稳定器?他对这一令人不安的想法感到好笑。按照这一理论,影响宇宙飞船里的人更容易了。
布拉冈洛夫从沉思转到现实的问题上,它们维特军队跟谁打仗?他决定称它们为维特人。所有通向丛林的道路都是新的。可能是近几年才修建起来的。布拉冈洛夫回想起,在绕这个星球飞行的时候他也发现了丛林中有道路和建筑物,道路是环形的,建筑物原来是堡垒。现在他才知道,这支维特军队跟谁在打仗。但他还不清楚,谁隐藏在丛林的堡垒之中,要查明这一点并不特别困难。环形的道路和防御设施形成了个又一个的圈,越向丛林推进,就越接近这个中心。在中心里隐藏着什么呢?他笑了。这在所有的星球上和所有的文明中都是一样的:有钱人和有权势的人总是想用围墙来保护自己不受更强大的敌人的侵犯。
布拉冈洛夫决定了解与维特人为敌一方的掌权人物。与维特族的掌权人物一样,不难猜出:只有女皇掌权。谁来保卫罗克族的文明?布拉冈洛夫称它们为罗克人,因为罗克这个词在银河中代表多种多样的意思,而在丛林中一起工作的生物属于各种不同的种类。
布拉冈洛夫飞越军用公路,始终在丛林上空飞行——这就是说,飞船的速度是音速的4倍。令他感到惊讶的是,丛林中没有好奇的目光向他仰望,或许罗克人都认识他。他们怎么会认识他,对于布拉冈洛夫来说既是不解的谜,又是在同一个命令下使各种生命形式成功地联合在一起的事实。
几分钟过去了,布拉冈洛夫继续向丛林深入。他开始头痛起来,再也不能只集中到自己的任务上,他的思想常要开小差。他对于只找到萨尔科夫的宇宙飞船感到奇怪。他的物质指示器是很灵敏的,足以发现另一艘宇宙飞船的残骸。西内一定是在7年前坠落的,7年的时间还不能磨灭一切痕迹。布拉冈洛夫承认,他曾多次发现过金属碎块,但这些金属碎块还不够坚固,因此不可能是西内的宇宙飞船;此外,这些金属碎块散落的范围很广。他没有进一步研究过些金属碎块,也许这是一个错误。当他再一次下决心寻找西内的宇宙飞船时,他还在怀疑。他打开了物质搜寻器,并降低了飞船的速度。
几分钟以后一个紧急的干扰振荡向他报告,他下面的丛林中有金属。布拉冈洛夫向着一块有金属的林间空地飞去。这块林间空地看起来像是一个瓶颈,他在离这块空地不远处把飞船慢慢地向地面降落。他离开了宇宙飞船,用火焰喷射器把阻碍他前进的一切全部烧毁,从而开辟了一条林间小道。
不一会儿他到达了那块空地,他的目光一下子能看得又宽又远,他惊讶得停了下来。突然他的咽喉哽住了,他好像看见了鬼,接着他恍然大悟地叫了起来:“西内!西内!西内!”
西内穿着破烂不堪的军服,蓬头垢面,浑身污泥,没有向他转过身来。他在拉一块弯曲的金属,但拉不动它。
布拉冈洛夫突然双膝发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鼓起勇气,跑过空地。他抓住西内的肩膀摇晃着,并用嘶哑的嗓音对着他的耳朵大声喊道:“喂,老兄,你聋了吗?”但西内犹如泥塑木雕一股,既不看他那双颤抖的手,又不听他说话。
“西内!”布拉冈洛夫用力转过他的身来,盯着他的脸看。“西内,你怎么啦?”话在他的咽喉里哽住了,他看到了西内短促的一瞥,可是这根本不是什么一瞥。向着布拉冈洛夫望过来的是一对没有生气的眼睛,在这对眼睛里没有眼神,没有兴奋,没有认知的表情,一句话,与西内身上的任何一个部位一样没有丝毫生气。
布拉冈洛夫的手放了下来。
西内转过身去又开始拉那块金属。布拉冈洛夫好像失去了知觉,他的思想凝固了,他的头脑里是一团乱麻,无论如何理不出一个头绪来。西内不再去干那徒劳无益的工作,退了一步。他突然向布拉冈洛夫撞去,好像撞向一根木头,他自己只揉了揉手臂。
“西内!”布拉冈洛夫轻轻地说道。西内把头仰靠在后颈上望着天空,空中有一头棕色羽毛的鸟在盘旋,接着他又把头低垂在胸前,等待着。
布拉冈洛夫放弃了所抱的—切希望,仔细察看空地,在他的眼里喷出了怒火。毫无疑问,7年前还没有这块空地,当西内的宇宙飞船在这里爆炸并在丛林各处撒下碎片时才产生了这块空地。西内一定安全地降落了他的飞船,并在爆炸以前离开了它。布拉冈洛夫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盖革计数器,打开了它的开关,一种不祥的劈里啪啦的声音响彻了天空。
布拉冈洛夫回到空地的边沿,一会儿以后他看到从对面的林子边上冲过来一个白色怪物,停在那块金属的前面。布拉冈洛夫痛苦地想,那只叫唤白色鸟的棕色鸟原来是西内的同伴。那个大家伙在金属块旁忙碌着,不久就从地面拔出了那块金属。西内帮它把那块金属缚在它的身上,并一起拖进丛林中去。布拉冈洛夫独自在思付忖,我倒想知道,它们对这块放射性金属有何打算,谁是它们的主人加上司。他果断地沿着来路回去了。
住在那么强烈的辐射附近的人生理上一定会发生变化的,他想。他没有摆脱受威胁的感觉,急忙让他的宇宙飞船冲上云霄,向着罗克人的中心飞去。在控制室的反光镜里他讥讽地看着自己的脸,扮了一个怪相。
“我倒想知道,你那张长着一对毫无生气的眼睛的脸看起来是怎么样的。”他大声地说,“它是否也有一种心不在焉的表情?”
他扭歪了自己的险,突然他发现自己的话很有意思。他这时才明白,在这半年中他做了些什么。
只有他脑部的那块人造组织才使得他没有完全受到外部世界的影响,他只是必须找到那些使他受到伤害的人。他愤怒地拉下了加速汗,飞船咆哮着向前飞去。
当船首的火箭向空中喷射出耀眼的光时,罗克人的中心已在他的下方。丛林在这里成了一个巨大的广场,在这个广场的中心有一个饱含水分、雾气腾腾的身躯,以前可能是黑色的。黑色?维特人的女皇不也是黑色的吗?
布拉冈洛夫的目光变得呆板了,这个身躯和维特女皇的身躯之间不是存在着某些相似吗?
西内,他想。
萨尔科夫,
还有我。
突然,一股无名火在他心中升起,他用僵硬的手指在操纵杆上敲打,飞船笔直地竖了起来。 ”
他的眼睛在寻找地面上的一个部位,并找到了它。那是一个淡化了的黑色地段,那里的泥土被炸翻了起来,旁边是维特女皇,她掠夺了她的人民,强占了丛林的居民。那是一种错误的思想吗?
布拉冈洛夫发出了咒骂声,并用手迅速地拨转了宇宙飞船,飞船便立即向广场中央飞去。那些飞速转动的尾轮不断地把飞船推向前方,这时飞船正好来到了雾气腾腾的、饱含水分的身躯上面。
从边界传来了令人担心的消息,侦察鸟报告了维特军队的大规模行军,这只能意味着一点;维特军队进入了最后的战役,并作好消灭罗克女皇的准备。在3天多的时间里,罗克女皇认识到,她过高地估计了她的防御设施,她问布拉冈洛夫:
“我们上空还有更多的喷火怪物吗?”
是的,布拉冈洛夫想,很多,但它们很远,而且无法与它们取得联系。
“要是我们消灭了维特族,我们能与它们取得联系吗?”
布拉冈洛夫想,我希望如此。
女皇暂时满足于布拉冈洛夫的回答。他把飞船停在她占领的广场前边,她要查明布拉冈洛夫和他的飞船是轻而易举的事。女皇陷入了迟钝的沉思之中,当思想一旦理出了一个头绪以后,她就马上作出了决定。
布拉冈洛夫当天就出发了。
他的飞船隆隆地飞过丛林,在他下面的罗克人都知道他在飞向胜利。在丛林的边沿他看到了维特的士兵,它们正开始入侵敌区。它们像是海滨的急浪,把丛林洗劫一空,没有它们为之爱惜的任何东西,而最不爱惜的是它们自己。
当布拉冈洛夫飞过草原的绝大部分地区以后,他听到了第一批围墙倒塌的声音,也听到了成千上万个维特士兵被诱进了错综复杂的道路,道路尽头的陷阱在等待着它们。维特士兵很快就学乖了,它们离开了大路,穿越丛林去战斗,但罗克女皇因此而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在这期间,布拉冈洛夫在草原上空盘旋着、寻找着,他猜想维特人就在草原下面。构成星形的五条通道深入到地下,维特人一定就在那儿的下面。当女皇失去耐心的时候(第一个坚固的堡垒坍塌了),布拉冈洛夫行动起来就方便了。他放开了那门大炮,拐了个大弯,慢慢地飞越阵地上空,同时他也主动地使用了火焰喷射器,一串炮弹向下凹的地形射去,铲除了一个深入地下几百码的通道口,肯定烧死了那里面的维特人。然后他来到草原的那一头,第一批消息公布了。
维特军队的进攻突然停止了,战士们不知所措地乱成一团,它们成了一群失去指挥的乌合之众。
女皇向他提供战场的形势,各纵队的位置及双方伤亡的情况,然后是白色鸟、魔鸟和蝴蝶鸟的位置,它们的任务是什么,不必作任何解释。
在草原上空某个地方的重新出现没有使布拉冈洛夫大吃一惊,他也没花时间考虑为什么不消灭罗克人,胜利的事实已在他的下面广为传布。也许,当他想要向下射击罗克军队时,他又落入了罗克人的控制之中。这只能意味着,宇宙飞船虽然对于防止罗克人的控制起了很大作用,但当他过于靠近女皇或她的士兵时,这种保护又嫌不够。布拉冈洛夫由此得出结论:在他的附近有女皇,或者,在他的旁边有女皇的士兵,是接受罗克人控制的必要条件。
他坠落以后,一定是罗克士兵走近了他的飞船,在他能够远离它们以前,就被它们控制了,因此连他脑部的塑料也起不到保护的作用。但如果他远离了女皇和她的士兵,他一定能成功地保持他的独立、恢复他的本来面目。
布拉冈洛夫经过深思熟虑以后,就让宇宙飞船冲向高空,飞过草原,远离丛林。
他断定,由于西内宇宙飞船爆炸时释放出来的辐射使女皇的生理状况起了变化,她很可能失去了生育能力,但她却成功地控制了所有可能存在的生命形式。正如布拉冈洛夫不得不承认的,从根本上来说这也并不太糟糕,因为所有生物的能力因此而得到了有效的配合。但是女皇控制人类的能力必须终止。
布拉冈洛夫带着遗憾的表情思念西内和萨尔科夫,无论如何他要解救他们,此外他必须尽可能地影响女皇,使正常的人——不是像他那样的残疾人想——能在这个星球上着陆,以开发这个星球的地下资源。
布拉冈洛夫考虑行动的各种可能性,最简单的办法当然是飞到女皇的附近去把她杀死。但在布拉冈洛夫开炮以前,他就会被女皇控制了。他也不敢接近西内和萨尔科夫,并把他们带走,因为他不知道,多少个女皇的士兵就会产生出足够的力量来控制他。两个罗克士兵是不够的,当他第一次碰到西内时,他已经领教过了,但是也许三个罗克士兵已经足够了,而侦察鸟始终就在附近。
布拉冈洛夫不愿带着那么多的未知数去冒险。
他再次彻底地考虑了这个问题,并认识到,他必须从女皇着手。这时他突然想起,被控制者自我的丧失是完全的。他相信他能从他如何被控制的模糊记忆中得知,—个女皇的牺牲者感到自已是与女皇及其下属是一个统一体,这就是说,他作为罗克族的一员自己就是罗克人了。
布拉冈洛夫摸了摸自己的颈项,想要把这一事实充分为自己所用。他想:罗克土兵被维特士兵杀死,对于女皇来说是无所谓的。虽然这是痛苦的,但也是无可奈何的。如果一个罗克人被另一个罗克人杀死,那该怎么样呢?
这将意味着,女皇自己伤害自己。要是这一事件也无法使她心绪不宁,那就没有任何希望了。
布拉冈洛夫幸灾乐祸地笑了。作为罗克人他会“进行自杀”,就在死亡的那一刻他又复活了……
笑容又从他的脸上消失了,因为他想:作为罗克人我几乎想不出自杀的办法。
布拉冈洛夫骂了一整天,当他不再骂人的时候,他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
变得猜疑和神经质的女皇派了侦察鸟、战斗鸟、白色鸟和掘土鸟到丛林中落下一个罕见物体的地方去,她想要控制它,但没有成功。也许在它里面有某些她能够控制的东西,她距这个物体太远,所以不能直接发挥作用。她相信她还回忆得起,她曾看到过这类物体。
侦察鸟首先到达,它们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当它们弄清情况以后,就去向女皇报告:这是一个圆锥形的物体,把周围的花草树木烧成了灰烬。围绕这个物体很仓促地搭了一间小屋,屋顶是用树叶铺盖的。侦察鸟无法说出谁搭了这间小屋,以及谁藏在里面。
女皇催促白色鸟赶快出动,并派魔乌紧随其后。战鸟心急火燎地回来报告,因为它们无法在蒸气弥漫的丛林中着陆——也不能在被烧焦的、停着那个物体的地方着陆。
几天过去了,女皇决定:为了开辟占领区,要尽快地在丛林中修筑几条道路。受派遣的部队不断地拥进丛林。
14天以后女皇终于来到了这个地方。
女皇用好多只眼睛看到这间小屋及其树叶屋顶,屋顶下放着一条制作组糙的凳子,上面坐着一个人。这个人手里握着一个管子,女皇对此没有重视,她朝着这个新来的人亲切地笑了笑,立刻就控制了他。虽然她并不懂得感情,但她觉得好像一个走失了的儿子扑进了她的怀抱。
在女皇对这个人的想法和白色鸟们的想法引起足够重视以前,她就派它们到这个物体旁边去。
在第一头白色鸟前进的路上出现了一根铁丝,它在这根铁丝上绊了一下。别的白色鸟们也碰到了铁丝。
布拉冈洛夫对其他罗克人以后发生的事感到奇怪。
从他手里的管子中突然伸出一个幽灵似的手指穿过空地,一瞬间它烧死了白色鸟和魔鸟。
女皇让这个管子落到自己手里、她吓得急忙往后退,因为突然发生了强烈的震动,连屋顶也塌了下来。她呆呆地望着这片空地,她体内有些东西破碎了,从此她再也看不到自己了。
布拉冈洛夫体内阵阵疼痛,吃惊和不理解此起被伏,他绝望,束手无策,强烈的霹颤像无数根红色长矛刺进了他的意识。那是一段备受折磨的时刻,接着又突然消失了。起初他根本弄不明白这出现的真空,然后他回想起发生的那些事情。他的目光落到了那个火焰喷射器上,这是从他的——他的?——手中落下来的。如果说他曾担心他的计划会在某个被他疏忽的细节上出漏子的话,那么这时一种轻松的感觉涌进了他的胸膛。他现在知道他没有出错,电接触欺骗了女皇,那些断裂的铁丝像毒蛇一样放在草里,任人践踏。
空中响起了翅膀的拍击声,一头侦察鸟栽下地来,在最后一刻它镇静了下采,展开翅膀,恢复了平衡,飞快地扇动翅膀升到空中。
一头曾避开他的火焰喷射器的白色鸟犹豫不决地停留在林间空地的边上,布拉冈洛夫觉得它好像就要回忆起往事来似的,但它没有得出任何结果,最后它终于消失在丛林中。
布拉冈洛夫没有见到别的生物,但他能够想象得出,此时此刻在丛林中和草原上处处停着吃惊的野兽和飞鸟。它们犹豫不决——部分由于它们的迟疑不决而死亡了,但另一部分带着淡薄的记亿,凭它们的本能在丛林中生存繁衍。
布拉冈洛夫站了起来,推开了压在他身上的临时屋顶,他还要去寻找、关心和照料西内和萨尔科夫,他们一定又在丛林的某个地方重聚,但面对陌生的环境孤立无援,束手元策。
布拉冈洛夫驾起飞船,冲向天空,他找到了女皇的尸体并把它烧毁了。当他再次驾驶飞船腾空而起时,他在想,要是他的右手突然把火焰喷射器对准了他,他将作何反应。
他在等待黑暗的降临,然后他打开了热追纵器,并在高空飞越这个曾被罗克人统治过的王国。西内和萨尔科夫没有使他失望.一会儿后他发现了他们两人为了便于他判断方向而燃起了一堆大火。
后来,当他们共同完成西内原先的任务时,这两个宇航员很快地改变了他们关于“宇航局的残疾人”的看法。萨尔科夫过去曾持这种看法,他把那些身上缝有人造组织的宇航员讽刺地说成是宇航局里的残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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