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月球人的自然发展史

 



  凯沃发来的信息,从第六条到第十六条。大部分支离破碎,重复很多,所以几乎不能成为一个连贯的故事。在将来的科学报告中可以全部发表,而在这里,还是按照前一章的办法,采用摘要和引语的方式,这样的比较方便简单。每个字,我们都经过仔细斟酌。我对于月球事物的简单记忆和印像,在解释方面起了很大作用,否则其中有些地方是无法令人懂得的。由于我们是生物,我们的兴趣自然也就大部分集中于这种月球昆虫的奇怪社会方面,而下是单纯在于它们那个世界的物理情况方面。凯沃似乎是以一种贵宾身份生活在那个社会里。
  我想我已经交待明白,我见到过的月球人和人类相似之处在于它们保持站立姿势,有四肢;我也把它们头部的一般外形和肢体的分节与昆虫作过比较。由于月球的引力比较小,因而对于它们脆弱而轻飘的体质产生特异的后果,这一点我也提到过。在这些方面,凯沃发来的信息和我的见解符合。凯沃称它们为“动物”,但在地球生物的分类中,它们哪一类都不是。他还指出说,“接解剖学来讲,在地球上,昆虫这一类总是形体相当小,这对于人类是幸运的事。”事实上,地球上最大的昆虫,不论现存的还是已经绝种的,身长不超过六英寸;“但在这里,因为月球引力较小,脊椎动物和昆虫似乎都能达到或青超过人类身体的大小。”
  他没有提到蚂蚁这个名词,但在他全部谈到内容之中。处处暗示着蚂蚁,在我的心中也就不断浮现出蚂蚁的形像。我想到蚂蚁经常活动而不睡眠,蚂蚁有智力与社会组织,尤其是除了大多数动物相同地表现为阴阳两性之外,还有若干种无性的品种——如工蚁和兵蚁等等,每一种的身体的结构、性格、能力、功用,都彼此不同,但是又都属于同一种类。当然,如果仅按大大扩展的适应性变化的方面来说,月球人比蚂蚁大得多。它们不像蚂蚁那样只有四五种不同的类型,而是具有几乎数不清的类型。我曾经努力想把我在月球外壳部分遇到过的各种月球人加以说明,把能在它们身上观察到的巨大的区别指出来。它们的体型大小和比例方面的区别,确实和人类之中各种族之间的区别一样广泛。但是,和凯沃谈的种种特征相比,我看到的那些区别就简直算不了什么了。我所见到的月球外部的月球人,大多数都是不同一种肤色,从事同一类工作——月球怪兽的放牧工、屠宰工、运肉工等等。但是,我并不怀疑在月球内部似乎还有许多变种。月球确实是一种超级的蚂蚁冢。但在月球人中间、不像蚂蚁世界里只有五种区别分明的蚂蚁——工蚁、兵蚁、带翅公蚁、蚁王和蚁奴——而是不仅有成百上千种变种,而且在相互联系的每一种变种中还有一系列优秀阶层。这些月球人不仅比蚂蚁高级得多,而且按照凯沃的说法,在智力、道德和社会知识方面也比人类强得多。
  凯沃发现这种情况好像很快。关于以后发生的事,我与其说是从凯沃的叙述中得到的,辽不如说是推测出来的。凯沃是被放牧月球怪兽的月球人捉往的。这些放牧者由别一种月球人指挥,它们的”头壳(也许是头?)比较大,腿短得多。它们发现用刺棒驱赶凯沃都不肯走以后,就把他抬到黑暗当中,走过一个窄的、好像厚板搭成的桥——也许就是以前我拒绝走的那座桥——把他放在一种东西里面。这种东西最初也许会使人觉得像一种升降机之类的东西,其实这就是气球——我们当初在黑暗里完全看不见——而当初我觉得像海盗让我走木板往悬空里走的那个地立,无疑就是出入口的通道。凯沃坐在气球里向下降,到了逐渐变亮的另外一些月球洞穴。一开始,它们沉默地向下走——除了月球人的嗽吼声以外——后来走进呼呼吹着的大风之中,不久,他的眼睛对漆黑逐渐适应而变得敏锐了,他渐渐能看到周围更多更多的东西了,最后,模糊的东西也显出了形像。
  “请想像一下,一个巨大的圆筒形空间,”凯沃在他第七段信息中说,
  “直径也许有1/4英里。开始照明很暗,后来亮了一些。这个圆筒的壁上,具有像大平台一样的部分,沿着筒壁螺旋下降最后没入深不见底的蓝色之中。但在这里反而更亮了——用的什么方法和为什么这样,也无从知道。想想您见过的最大的螺旋楼梯或升降机的井孔照那个大小再加大100倍,也许和这个竖坑差不多。您想想在黄昏的微光中透过蓝色的玻璃观看它的情形。想想您自己往这个竖坑下面看,还得设想您自己的异乎寻常的轻,也没有在地球可能出现的眩晕感——那就可能和我最初的印像差不多了,围绕这个巨大的竖坑,设想一下,都是很宽的走廊,坡度比地球上可以想像的要陡得多,螺旋下降,形成陡峭的道路,只有很矮的栏杆挡着,以免落入深渊,最后消失在向下大约一两英里的远景之中。
  “往上,我看到的是和向下一模一样的景像,这当然像从一个陡峭的圆锥体形里面往上看一样。阵风从坚坑上面往下吹。我觉得似乎听见月球怪兽的吼叫声,声音来自很远的上方,而且越来越模糊,那大概是这些怪兽晚间放牧完了,从外面被轰赶进来了。在螺旋走廊上,无数月球人上下奔忙。颜色发青,自身微微发光的昆虫,有的在观看我们,有的不知在忙什么差使。“也许是我的幻觉,也许是真有个雪片随着冰冷的风飘下来。后来,一个小人样的东西像雪片那样落下来,那是个小小的人形昆虫,抓着一个降落伞,非常迅速地向月球中心地带落去。
  “坐在我身旁的那个大头月球人,看见我转动着头观看。就用他那像鼻样的‘手’指着叫我看从下面很远的地方向上射来的一件东西。它逐渐进入我的视线。那是一个小小的浮动码头样的东西,悬吊在虚空里。这东西向我们冲来的时候,我们下降的速度很快地减低了。没一会工夫,这东西和我们一般平了,我们的下降也停止了。从下面抛上来一根系留绳套住了我们,把我们拉下去,拉到一大群月球人之中,他们便都挤过来看我。“这真是不可思议的一大群。这些月球生物彼此之间差异非常大,这突然引起我强烈的注意。
  “确实,在这拥挤的一大群里,似乎没有两个月球人是彼此相像的。他们的形头、大小都下一样!有的比较臃肿,高出一般月球人以上,有的在这些大个子的腿脚之间跑来跑去,有的像蛇一样婉蜒交错着。可是他们都具有一种属于昆虫的古怪而焦躁不安的神态,然而,这种情形现在却简直成了对人类的嘲弄。他们儡子各自表现一种无法相信的、夸大的特殊形状。有一个看起来好像没有身子只有两条腿,像踩高跷一样;另外一个,除了一只敏锐机警的眼睛以外,还伸出一个巨大的鼻子样的器官,要不是看到他毫无表情的大嘴,真像个吃惊的人。再有一个,看上去像个由龙虾爪做成的小丑——它就像那样子。那些看管月球怪兽的月球人的人最像昆虫的头(除了没有下颚和触须之外),长得很奇怪。他们具有各种令人无法相信的变态:有的宽而低,有的高而窄;也有空虚的眉毛拉长了像犄角或是其他稀奇古怪的形状;也有的生着撇向两边髭须;也有的像个古怪的人类侧影。有几个月球人的头壳像臌胀的大号气囊。眼睛也是奇形怪状,各不相同,有的完全像漫不经心的像眼,有的却像黑洞洞的大坑。还有几个形状确实令人惊奇,头变得非常小。身体也说不出是什么形状,那真是一种怪异脆弱的东西,就像巨大的,有白边的。瞪视着的眼睛的眼球。当时我觉得最奇怪的是:在这样一个地下世界,由不知多少英里的岩石遮蔽着阳光和雨水,居然有两三个不可思议的居民,在他们触须样的手里拿着伞!——确实像地球上用伞!后来我才想起那跳伞者。
  “这些月球人表现得和成群的人类在同样情况下的情形完全一样:他们互相推挤,推开别人,甚至爬到别人身上,想看我一眼。这些人群每时每刻在增多,他们把我的引导人的圆盘挤压得也越紧迫”——这一点凯沃没有解释是什么意思——“每时每刻都从阴影中出现新鲜样子的月球人,使我感到吃惊,也使我不得不去注意观看。不一会儿,就有月球人向我打手势,把我扶上一个担架样的东西,由几个手臂强壮的月球人抬起来,在昏暗的光线之下沸腾的群众之中,走向为我准备的月球住所。我的四周都是眼睛、脸、面具、触须,还有像甲虫翅膀摩擦的沙沙声,那是月球人身上像皮革的东西发出的声音,还有月球人响亮的眸眸声和吱吱声。”
  我们揣测他被带到一个“六角形住所”,并在那里关了一个时期。后来他获得相当多的自由——几呼和地球上一个文明城市里一样多的自由。显然,月球上那个神密的统治者和主宰者派了两”大脑袋”的月球人看守并研究他,辽设法要和他建立可能的精神联系。似乎简直叫人大力惊奇而无法相信,这两个生物——也就是怪异的类人昆虫,另外一个世界的生物——不久就用地球上的语言和凯沃沟通了思想。
  凯沃把它们叫作“飞乌”和“契帕夫”。他说“飞乌”身高五英尺,两腿细小,约有十八英寸长,两脚又薄又小。和一般月球人的脚一个类型。就在这样的脚和腿上面,支持着一个小身体,随着心脏的跳动,这个身体也发生搏动。他的胳膊长而软,关节很多,手像触须,脖子也有许多关节,和一股月球人一样,只是特别短而粗。“他的头,”凯沃说——显然指的是以前叙述过的一些情节,但这部分已经丧失在大空之中了——“是普通月球类型的,但是有些奇怪的差异。嘴像一般月球人一样无表情地大张着,但是异常地小,而且朝下长着。面具小得像个大的扁平片状鼻子,一边有一个小眼睛。他的头的其余部分膨胀成一个很大的圆球,和放牧月球怪兽的月球人一样,也有一层甲壳质皮革样的外皮,只是变薄了,真像一层膜,所以大脑的搏动可以看得很清楚。他确实是个大脑异常肥大的生物,对比之下,他身体其他器官就相对地、而同时也是绝对地渺小了。”凯沃在另一段里把他的后视图比作支撑地球的阿特拉斯*契帕夫似乎是一个和飞乌相类似的昆虫,不过看的
  “脸”非常长,大脑肥大的部位也下一样,他的头不圆而是梨形的,柄朝下。凯沃还有几个随员,给他抬担架的是一种身体两侧下对称的生物,可是双肩异常发达;看门的长得像蜘蛛;还有个仆人,脚很肥大。飞乌和契帕夫着手解决语言问题的办法相当明显。他们走进禁闭凯沃的“六角形牢房”,开始模仿凯沃发出的每一个声音,从咳嗽声模仿起。凯沃好像很快就领会了他们的企图于是就向他们重复说一些字,并且用手比划指示这些字的应用。这种过程可能总是同样的。飞乌听凯沃说一会儿,然后把他听到的字说出来,同时也比划指示。他掌握的第一个字是“人”第二十是
  “Mooney”——可能是凯沃一时高兴用它来代替“Se1enite(月球人)”这个字。飞乌肯定了一个字的意义之后,立刻说给契帕夫听,而契帕夫就能准确无误地记住。他们第一次上课就掌握了100多个英文名同。
  后来,好像他们带来一位艺术家,帮忙用素描和图解作解释的工作——因为凯沃画的东西大粗糙。凯沃说,“他是个具有敏捷的手臂和引人注目的眼睛的生物,而且他好像画得异常迅速。”
  第十一段无疑只是一般比较长的信息的残余片段。有些破碎的句子无法理解,后来的记录接下去说:
  “这些是我们一系列热烈谈话的开端,要把全部细节都说出来,只有语言学家才会感觉兴趣,而且也耽误时间大多。我很怀疑是否有办法能够顺理成章他讲清楚在我们寻求互相理解的过程中的许多曲折。不久,动词便很顺利地向前进展了——至少那些我能用画图解释的及物动词是如此。有些形容词也容易,但讲到抽像名词、介词和地球上常常用来表达很多概念的常用词藻时,就好像穿着软木救生衣去跳水了。直到第六课又来了第四个月球人充当助手的时候,这些困难才得到克服:他的头像个大足球,他的特长显然是研究错综复杂的类推法的。他进来时好像心里有事所以被一张凳子绊倒了。我们有了困难就提出来告诉他,当然,也要经过一番叫嚷、猜测的周折他才能懂。可是只要他专心,他的洞察力就很惊人。飞乌思考力的范围很广,每当超出他的想像范围时,就求教于这个大脑袋的人他呢,一定把结果告诉契帕夫以便记住;契帕夫总是充当储存事实的武器库就这样,我们继续向前进展。
  “时间过得似乎很长但也下长——大概过了若干天,我就能够真正和这些月球昆虫谈话了。当然,一开始是非常令人厌烦气恼的,但是不知不觉地就达到理解的地步了。恰好在那时,我的忍耐力也到了限度。所以,全部谈话都由飞乌来担任。他谈话时用了很多表示停下思考的‘嗯——嗯’的沉吟声,他也学会了几个短语,例如’要是我可以这样说的话。”要是你懂得的话。’等,他说的话里老穿插着这类短话。
  “我们可以设想他说明那个艺术家时,他就这样说话。
  “嗯——嗯’——他——要是我可以这样说的话——画画儿。吃不多——喝不多——画画儿。爱画画。没有别的恨所有不画像他(恨所有下像他那样画画的)。生气。恨所有画像他好些(比他画得好的)。恨大多数人。恨所有不想全世界为画的(不认为全世界都应该从事绘画的人)。生气。嗯。所有的事物对他都算不了什么——只有绘画。他喜欢你。要是你懂得的话,可以画的新东西。丑——惊人的。哦?”
  “他’——转向契帕夫——‘喜爱记忆单词。比往何人记忆的都强得多想不,画不(不思考,也不爱画)——只有记忆。能说’——到这里,他向这个有天才的助手问了个字——‘历史——什么都能说。他听一次——永远说得出。’
  “听到这些奇异非凡的生物(因为即使和他们已经孰悉,也下能减弱他们那种非人类外貌给我的影响)持续地尖叫着模仿近似地球上连贯的语言——提出问题、回答问题等等,比最奇异的梦境都要神奇得多。我觉得重新回到听人讲寓言童话的时代,蚂蚁和蚱蜢一块儿谈话,蜜蜂替它们评理等等。当这种语言练习进行的时候,凯沃似乎从他的禁闭之中得到了充分的休息与轻松。凯沃说,“由我们不幸的冲突所引起的最初的恐惧和不信任,不断地被我全部所作为的周密合理性抹掉了。??现在我可以随意自由行动,即使有些限制,也是为了我好。就是这样,我才能够得到这个仪器,又加上一件高兴的事,就是我在这个巨大的储藏侗穴中乱堆着的东西里发现一些物件,使我能够发出这些信息。虽然我已经和飞乌讲清楚我是向地球发信号,到目前一点也没有干涉我的意思。
  “‘你同别人的谈话?’飞乌看着我发信息时问我。
  “‘别的人,’我说。
  “‘别的人,’他说,“哦,是。是人类?’
  “于是我继续发出信息。”因为凯沃每当遇到一些新的事实时,就修改他已经得出的结论,因此,他以前对于月球人的说明后来也就不断地有所更正。于是,我们在后面引用他的话时也就需要一定的保留。下面是从凯沃发来的第九、第十二和第十六各条信息中记下来的,由于模糊而又破碎不全,人类今后许多世代所希望获得的有关这个奇异世界社会生活全貌,也只能如此了。“在月球里,”凯沃说,“每个公民都知道自己的地位。他生下来就是那个地位,他所受的精心训练和教育与他接受的外科手术,使他最后完全适合他的地位,因而他既没有超出那种地位的想法,也没有超出那种地位的器官。飞乌会问,‘他为什么需要有呢?’例如,一个月球人被指定作一个数学家,他的教师和教练立刻动手为那个目的工作。发现任何对其他方面追求的萌芽,他们就设法制止,同时用一种完美的心理学的技巧去鼓励他的数学癖好。于是他的大脑就长大——至少是数学职能那部分大脑长大——他身体其他部分只长大到足以维持身体主要部分所必须的程度。最后,除了吃饭和休息之外,他唯一的愉快就是练习和表现他的职能,唯一的兴趣就是应用他的职能,唯一的社交就是和与他同行的专家们来往。它的大脑不断长大——至少思考数学那些部分是如此。大脑膨胀得越来越大,好像吸取了他身体其余部分所有的生命和话力。他的肢体萎缩,心脏和消化器官缩小,昆虫样的脸藏在大脑凸出的轮廓下面。他的声音只管唧唧地叫出各种公式,除了正确说明的各种问题之外,他似乎聋了一般,什么都听不见。除了突然发现某种谬论以外,他笑的官能也丧失了。他最深的感情只是用于发展新的计算法。这样,他便达到了他的目的。
  “再举个例子,如果要安排一个月球人去当月球怪兽的看守人,从他很小的时候起,就要诱导他去考虑月球怪兽,和怪兽一样地去生活,在有关怪兽的知识中寻求乐趣,练习照管怪兽,追逐怪兽。要把他训练得筋肉强壮,活动敏捷;他的眼睛要能适应那种缠得很紧的带子而无所感觉,那种有棱角的外形,构成所谓的’厉害的月球怪兽气质’。最后他对于月球深部内层不感兴趣了;对于那些不能和他同样熟悉月球怪兽的人,就会冷淡、嘲笑、或者抱有敌意。他的思想都与月球怪兽的牧场有关,他的语言也是熟练的有关怪兽的木语。所以他爱自己的工作,完全愉快地执行适合他身份的职责。各种不同情况和种类的月球人都是如此——在这个世界机器之中,每一种月球人都是一个完美的团体??
  “有关智力的工作,由这些大脑袋的生物承担,在这个奇怪的社会里,他们形成一种贵族阶层。在他们之上的就是月球最主要的人物,那个不可思议的巨大的中枢人物——月球之王,最后我就是被带去见他的。由于月球人的生理解剖不存在骨质的颅骨,所以智力阶层的思维能无限制地发展。而在我们人类,就是那个古怪的骨质盒子(指人类的颅骨)包裹住了大脑的生长,对于种种发展的可能性专横地坚持‘到此为止,不得逾越’。月球人的智力阶层主要分为三等,各等之间的影响和受到的尊敬也大不相同。第一种是行政管理人员,飞乌就属于这一类,他们有很大权力和才能,每人负责月球体积中一定的立体范围(因为月球内部不是以平面计算——译者注);第二种是像那个足球脑袋思想家一类的专家,他们受过训练,能执行某些专门任务;第三种是博学家,他们等于所有知识的储存宝库,契帕夫就属于最后这一类、他已经成为月球上第一位地球语言教授了。由于有了后两种月球人,有一件小的怪事值得注意,那就是他们的大脑生长不受限制,因而不需要像人类那样发明许多机械设备来捕肋各自不同专业的脑力工作。那里没有书籍。没有任何记录,没有图书馆或任何铭志,所有的知识都储存在膨胀的大脑里,非常像美国得克萨斯州的蜜蚁把蜜储存在膨胀的肚皮里那样。这些活动着的大脑中的收藏品就是月球的萨默塞特宫和月球的大英博物馆图书馆??
  “我注意到,那些不太专门的行政管理人员,每当遇到我的时候,确实多半都对我表现出强烈的兴趣。他们往往走过来看我,提出问题就由飞乌来回答。他们这里那里地各处走,跟着一些随从,有抬轿的,有仆人,有喝道开路的,有管拿着降落伞的,等等——看起来真是古怪的一群。那些专家们多半对我完全没有注意,和他门被此之间互相忽略一样,即使注意到我,也不过是引起一场喧闹,炫耀他们的特殊技能而已。那些博学家多半都像沉醉于一种无动于衷又好像有点中风病的悠然自得之中,只有在有人否认他们的博学时,才能把他们惊醒。通常他们都是由一些小个子的保护人和仆人领着各处走。往往还有身材细小但是外表活跃的生物在一起,通常是雌性的,我估计有可能是他们的妻子一类的东西,有些学问更多的这种博学家,因为个子太大而无法行动,只好坐在一种轿子样的大盆里,让别人抬着走,他们就像一团团摆动着的知识胶冻,我对他们既尊敬又惊奇。刚才我到这里来的路上——他们允许我到这地方来,用这些电气玩具娱乐自己——就碰到一个。他的脑袋巨大,并修刮过,摇摇晃晃的,头皮光光的,而且很薄。他坐在一个古怪可笑的担架上,前后都与人抬着,还有些怪模怪样的宣传员,脸长得像喇叭,走在他前面和后面,尖声喊叫着有关他声望的事迹。
  “我已经提到过,大多数的知识阶层都有随从人员,例如引路的,抬担架的和仆人等。对于这些思维部分过度发达的月球人说来,这些仆队就好像生在他们体外的触干和肌肉,来补充他们发育不全的体力。搬运工人几乎也跟着他们。还有跑路迅速的信差,腿像蜘蛛腿、‘手’有抓降落伞的本事。还有一种随队,发音器官发达,差不多能把死人叫醒。这些仆从人员除了具有他们各自所管职责以内的智能之外,都呆板得和摆在架子上的伞一样。他们的存在只是为了服从命令和执行任务。
  然而,我猜想,这些昆虫的大多数是属于劳动阶层。这里我指的是那些在螺旋道路上往来行走的、乖坐气球上升的和抓着那种脆弱的降落上叭我身旁落下去的那些月球人。其中有些确实是天生的‘机械劳力’——这并不是玩弄词藻。例如,月球怪兽的放牧者,他们的一只触手为了抓取、提举、指挥而变成一只或两只巨大的有三个、五个或七个手指的叉。其余那些月球人,只不过是月球内部重要地带听需要的一些附属品罢了。有些月球人,我估计是管打钟的,他们有巨大的像兔子一样的耳朵,就长在眼睛后面;有些担任精密化学工程的,他们嗅觉器官很大;另外一些是干踩踏板工作的,他们的脚是扁平的,关节也是僵硬的;还有另外一些,模样像个肺叶,人家告诉我,他们是吹玻璃工人。但是,每个普通的月球人,都非常适应他们承担的那种社会需要精致。的工作由变得很小巧的工人完成,他们变得惊人的矮小而精致,其中有些我能托在手掌上。甚至还有一种转叉狗*式的月球人,他们的职责和唯一的愉快就是给各种小的机械设备提供动力。另外有一种月球人,是我在月球上所看到的筋肉最强壮的生物,大概是一种月球警察。他们专管这些普通月球人,负责纠正任何可能超出常规的错误倾向,他们一定是从很小的幼年时代就被训练成对那些大脑袋阶层表现出十分尊敬和服从的。
  “制造各种不同的劳动者的方法,一定是非常奇怪而有趣的过程。关于这一点,我现在还很不清楚,但最近我偶然看到一些年幼的月球人被关在罐子里,只有上肢伸在外面,那是要把他们压缩成一种管理某种特殊机器的人。在这种高度发达的技术教育系统中,这种伸长的‘手臂’是用刺激药品来刺激,用注射法来给予营养的,但是身体其余的部分就必须忍受饥饿。除非是我误解了飞乌,反正他给我解释说,在早期阶段,这些奇怪的小生物,在他们种种不同的束缚情况下,往往会有忍受痛苦的表现,但是很容易就会对这种命运无所感觉了。飞乌带着我继续去观看一些肢体柔软的信差,他们正在被拉长,受训练。看到这种教育方法的片段,确实给了我不良的影响,我也知道这样想是不合理的。我只希望这种想法会成为过去,以便我能够对他们惊人的社会秩序方面多加观察。那种触须样的手凄惨地伸在罐子外面,好像要求还给他们已经失去的可能性。当然,这种景像现在仍然在我的脑海里出现,但从最终结果方面来看,我们地球上的方法是让儿童长到成人,然后再把他们造成机器,那么,他们的做法自然显得人道多了。
  “也是在很近期——我想是在我第十一次或第十二次来参观这架机器的时候——我对这些劳动者的生活有了一种新发现。我没有走螺旋路,也没有经过中央海的码头,它们领我走了一条近路到了这里。我们从一条长而黑暗的横坑道的偏僻而弯曲的路径里走出来,来到一个宽大而低矮的洞穴里。那里充满了土的气味,明明很亮。亮光是从一些纷乱繁生的青灰色的菌草样的东西发出来的,有些确实非常像地球上的蘑菇,但是和人一样高或者更高一些。
  “月球人吃这个吗?’我问飞乌。
  “‘吃呀,是食物。’
  “‘我的天哪!’我喊道,‘那是什么呀?’
  “我一眼看到一个特别大而丑陋的月球人的形体,一动丁动地脸朝下趴在蘑茹茎之间。我们就站住了。
  “‘是死了吗?’我问。因为我在月球上还没有见到过死人,所以我觉得奇怪。
  “‘不是!飞乌大声说道,’它——工人——没有工作可做。给它点东西吃,那么——叫他睡——直到我们需要它。它醒着有什么用,哦?不要它各处走。’
  “‘那里还有一个!’我喊道。
  “我发现整个这片磨菇地上,到处都趴着这种脸朝下的形体。他们都喝了一种麻醉药,在这里一直睡到月球里需要它们时为止。这样睡的着月球人很多,有好几十,各种各样的都有。我们把其中几个翻了个身,更加细致地观察他们。我翻动他们的时候,他们呼吸的声音很大,但是没醒。我记得很清楚,其中一个给人留下一个强烈的印像,我想那是由于光线和姿态在作怪,使人清晰地联想到一个挺直身子的人形的缘故。他的上肢是长而细弱的触须——他是某种精巧工艺的手工工匠——他睡眠的姿势令人联想到一种顺从于痛苦的神态。无疑的,我这样解释他的表情完全是错误的,但我确实这样做了。当飞乌重新推他滚进肥大的青灰色蘑菇的黑暗中去时,尽管在飞乌滚动他时他身上显露出昆虫的意味,我还是产生一种明显的不快之感。
  “这只能说明人们养成思想和感情上的习惯所采用的不加思考的方式。因为,把不需要的工人,用药物麻醉后放在一边,确实比从工厂开除他们,让他们流浪街头挨饿要好得多。在每个复杂的社会中,所有的专门劳动都一定有某些雇佣中断的时候,这样,就必然造成失业问题。然而,甚至受过科学训练的有才智的人都这样的不讲道理,因此,我不愿回忆那些趴伏在安静而发亮的肥大的蘑菇拱廊之间的形体。所以,尽管走另外那年路远些、乱些、拥挤些,我也不再走那条近路了。
  “在这条选择的路上,我来到一个巨大阴暗的洞穴,里面拥挤而喧闹。我就在这个地方看到了月球世界的母亲们——就像蜂房里的母蜂。她们有的从一种蜂宫式的墙壁上的六角形开口处向外张望,有的在后面一大叶空地上散步,有的在挑选玩具和护符——这些东西是由一些触手灵巧的珠宝匠做好了来讨好这些母亲的。珠宝匠在下层狗窝样的小洞里工作。她们是外表华贵的生物,打扮得很奇怪,有的也修饰得相当漂亮,仪态高做,除了嘴之外,头非常小。
  “关于月球上的性别情况,月球人之间的婚嫁、生育等等,我知道的还很少。然而随着飞乌的英文下断进步,我的无知也无疑的逐渐在消失。按我的看法,在月球的社会成员之中,也像蚂蚁和蜜蜂一样,大多数是中性的。当然,在地球上的城市里,现在有许多人,从来也下按照人类的自然生活方式去当父母。在月球上,和蚂蚁一样,这种生活方式已经成了月球人的正常生活方式。于是,全部的必要人口补充责任就落到这种传字接代的雌性月球人身上,她们是特殊阶层,数目决不太多,她们是月球世界的母亲,个子大而壮实,非常适合生育月球人的幼虫。如果我没有误解飞乌的说明,这些母辛们完全不会抚育她们出来的年轻一代。他们总是一阵愚蠢的溺爱和一阵暴烈的发脾气互相交替。而这些小生物既弱又软,颜色苍白,所以就尽早地把它们交给一种独身生活的雌性来照料抚育,她们是女‘工人’,她们之中有的拥有几乎和雄性的一样大小的脑袋。”
  非常遗憾,这段信息到此中断了。
  构成这一章的事实虽然这样支离破碎,使人着急,但这个古怪而奇妙的世界——我们自己的世界迟早会准备对其加以考虑的世界——仍给我们留下了模糊的、概括性的印像。这种间断的点滴信息,在这个山坡上的黑暗中发自记录针头的低,这是对人类状况改变的第一个警告,这是人类以往几乎没有想到过的。在那个卫星上,有新的元素、新的装置、新的传统,有排山倒海之势涌现的新概念,有一个我们必有不可避免地会和他们争夺统治权的奇怪的族类——黄金像铁和木头一样普遍。



《月球上最早的人类》作者:[美] H·G·威尔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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