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斯!”约翰一手挽着考顿,一手拼命砸着农舍的门,“快开门,琼斯!”
考顿用力裹着被剐得破破烂烂的浴袍,冻得上牙打下牙。
她的手指尖刚才还能感觉到很痒,现在已经彻底麻木了。在过去的五分钟里,她完全感觉不到脚趾头的存在。
约翰继续砸着门,门廊上的灯终于亮了。
“谁呀?出什么事儿了?”屋里那老迈的声音颤抖着说。
“琼斯,我是约翰·泰勒,我们急需帮忙。”
“约翰?”门开了,克拉伦斯·琼斯向外张望着。“这是……”老人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毛毯,我这就去拿毛毯。”
约翰把考顿抱到沙发上,拼命搓着她的手和脚。
“快盖上。”琼斯把毯子扔到他们身边。“我去给你们弄点儿热巧克力。”他掉头向厨房走去。
“我要冻死了。”考顿打着寒战说。
约翰把两条毛毯都盖到她身上,坐在她身边,把她的双脚放在他的大腿上,往手心里哈了一口气,用手捧住考顿的右脚。
“脚趾恢复知觉了吗?”
“有一点儿了。”考顿把身子蜷成一团,把头枕在沙发扶手上。
考顿还在回想着刚才从地窖逃生,然后抄小路逃到琼斯家的过程。考顿没穿鞋,约翰一路上几乎都在背着她。他们跑跑停停,时而停下来喘口气,然后约翰把她拉起来接着跑。他们顺着木屋后面那个怪石嶙峋的山崖,向下面的小溪爬去。躲过一堆堆巨石和尖利的岩层,不时被表面结冰的石头和枯萎的树干绊倒。
每次停下来休息时,考顿只能站在冰冷的冻土上,感觉脚底就像着了火一样。
爬下山崖后,约翰根据儿时的记忆找到一条通往老琼斯家的小道。约翰要考顿别担心,因为他对这些山再熟悉不过了,闭着眼睛也能找到路。
考顿的意识渐渐清晰起来,她用力挤出一丝笑容,看着约翰用毛毯把她裹得像个木乃伊,脚底下的毯子更是裹了一层又一层。
琼斯给他们倒了两杯热巧克力,自己也端上一杯,坐在壁炉旁的摇椅上。“你们俩暖和过来了吧?快告诉我。出什么事儿了?”
考顿看了看约翰。
“我们的木屋着火了。”约翰说,“我们好不容易才跑出来,好像是电火。”
琼斯晃了晃摇椅,喝了口热巧克力。“天呐。”他用干枯的手抚了一把满是胡茬儿的脸,“你们是从上面跑到我这儿来的?”
他又喝了一口热巧克力,看了看炉火,转过头对他们说:“嗯……
开车来不是更方便些吗?”他用手捂着嘴,干咳了几声,“别怪我三八,你们知道,这里的新鲜事儿太少了……”
约翰长出了一口气,把考顿的脚从他腿上挪下去,把胳膊肘支在膝盖上说:“说来话长,克拉伦斯,有些细节我实在不好对您讲。简单地说,考顿现在的处境确实很危险,我本想让她来小木屋避一避,但我想错了。有人放火想烧死她。”
“什么?”琼斯瞪大了眼睛问。
“有人放火。”考顿说,“是两个男人干的。他们放完火后,还在一旁看着,所以我们没办法去开车。希望他们以为已经把我们烧死了。”
琼斯的脸有些扭曲,他显然吃惊不小。“我们马上把警长找来。”他把着摇椅的扶手站了起来,“警察马上就会过来把纵火犯逮住……”
“不行。”考顿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们在哪儿,我们得马上离开这儿。”她向琼斯讲了自己的账户是怎么被冻结的,约翰又是怎么帮她逃到阿什维尔的。“我们本以为这里会很安全,但他们还是找上门来了。我们不能信任任何人,包括警察。
起码现在还不能报警。警察如果找到我们,他们也能马上找到我们。”
琼斯又坐回到摇椅里。“那你们怎么办?我能帮上什么忙?”
“如果方便的话,我们想借您的卡车用用。”约翰说,“您再给考顿找几件衣服。我们会把您的车开到格林维尔去,这样,您很容易就能把车找回来。我们会把车开到鲍伯·琼斯大学,然后存放在大学博物馆的停车场上。实在是不好意思,克拉伦斯,您得自己去把车取回来了。”
“没关系的。”琼斯笑着说,“我可以亲自开车送你们一程。”
“我们不想让您冒这么大风险。”约翰说,“我们没准儿会被他们追上,所以不想让您跟我们一起走。不方便把卡车借给我们吗?”
“不,小伙子,绝对方便。你们把后院那辆应急用的别克车开走好了。鲍伯·琼斯大学,名字里也带‘琼斯’,真是太巧了,按我家莉莉的话说,这就是有缘。”他吹了吹手里的热巧克力,又喝了一口。
“你怎么会想到那所大学的博物馆呢?”考顿问。
“我了解那所博物馆,在那儿呆过一段时间。那是全美国宗教艺术藏品最多的博物馆,馆里收藏着道奇、鲁本斯、伦勃朗、提香、凡代克等许多名家的艺术杰作。而且,克拉伦斯找那个地方也更容易些。”
“谁能想到呢?我们会到南卡罗莱纳的格林维尔,还有幸和伦勃朗擦肩而过。”考顿说。
约翰笑笑说:“我们可以从格林维尔坐飞机出国。”
“那怎么买票呢?我的银行卡不能用了。你的卡很可能也不好用了。”
“我先到ATM机上试试。如果我的卡也出了问题,那证明他们还在追踪我们。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会联系白原的一个朋友。我要他帮我电汇一笔钱过来,足够出国用的。然后,我们飞去墨西哥或者南美。”
琼斯晃着摇椅说:“我得给消防队打个电话,你们家周围没有住户,没人会报火警。就算有住户,现在也都在睡觉。如果那火真像你们说的烧得那么猛,搞不好会把整座山点着的。整个冬天这里都很干燥,只是这几天才下了点雪。”
“等我们离开后,您再报火警吧。”约翰说。
“琼斯先生。消防队会问您怎么知道着火了的。”考顿说,“现在是凌晨三点半,出去散步早了点。”
琼斯想了想。“我告诉他们我接到一个匿名电话,他们会问为什么打匿名电话的人不直接报火警,我就跟他们说我自己也很纳闷。消防队的人一定会起疑心,然后追查是谁放的火。这样一来,那些坏蛋也许就只顾逃跑,顾不上追你们了。”
“但消防队也许会怀疑是您放的火。”考顿说,“我们不想给您惹麻烦。上帝呀,我已经……”
“不会的。这个山里的人相互都认识,这镇子很小的,很多人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大家都熟悉,谁家是干什么的,心里都有数。有时,这样的关系也不好,但大多数情况下,这还是有好处的。”
琼斯向前晃了一下椅子,站了起来,“稍等,我去给小丫头找几件衣服。”他打量了打量考顿,说:“你很瘦。我的莉莉比你稍微胖点儿,她不喜欢我说她胖,说那应该叫丰满。”琼斯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说:“丰满这个词儿有点傻是吗?但她喜欢这个词儿。”
他点了点头,接着说:“我给你找条腰带,把裤腰扎一下。你俩的个头儿差不多,但不知道鞋号一不一样。”他自言自语地走进了里屋。
“他们一定会找到我们的。”考顿说,“我们买机票时必须用真名。不论我们跑到哪儿,他们都会找到我们,然后把我们俩全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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