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疑点

 



  布兰森站起来说:“这就是我想要知道的。一个人坐在船上,在虚幻的海洋中飘荡,就像生活在地狱中一般。当我知道有人与我在同一条船上时,我感到非常宽慰。你的感觉如何?”
  “感觉跟你一样。”
  “可惜我们无法找到其他人,不然我们俩可以一起劝他们说出真情。然后我们大家可以共同努力,去查明究竟是什么东西在侵害我们的头脑。”
  布兰森环视着四周,想寻找自己的帽子和衣服。
  亨德森担心地问道:“你要走吗?”
  “是的,我们的谈话结束了。时候到了,我得走了。”
  “在这种时候你能去哪里?”
  布兰森惊奇地望了望手表说:“我去找个地方睡觉。如果实在无处可去,我就在火车站的候车室里过夜。”
  “你没有开车来?”
  “没有,我把汽车留给了妻子。”
  “眼下你并不是在一个大都市。”亨德森提醒他说,“你的处境十分危险。下一班火车将在早上十点半开。你为什么不住在这里呢?我这儿有—张空床。”
  “你真是太客气了!你肯定我没有打扰你吗?”
  “我很高兴能与你作伴。我们有共同之处。”
  “你说了实话。”布兰森重新坐了下来,眼睛盯着对方,“你准备怎么办?”
  “从你告诉我的情况来看,我必须采取某种行动。我不明白当初我为什么没有像你那样想到要调查。当初我应该立即想到这一点,但我却没有。我只想到了躲起来。”
  “一个较为充分的理由也许是因为你头脑中有一个藏身之处,而我却没有。”布兰森说,“我唯一能想到的较为偏僻的地方就是伯利斯顿。我去那里完全是因为我无法想出任何其他地方。”
  布兰森又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接着说,“也许我比你更感到害怕,害怕得不知道什么是最好的办法。”
  “我不信。我认为你的头脑中产生了某种怀疑,从而促使你去了那里。人类毕竟不是完全相同的。他们可能对此作出类似的但并非完全相同的反应。”
  “我想是的。”
  “再说我自己的问题。”亨德森继续说道,“我必须回去调查。只有傻瓜才不去调查。这样看来,要是老阿迪愿意的话,他就可以来我店里帮忙了。”
  “谁是老阿迪?”
  “那是一个曾经管理过这家五金店的人。在一次度假中他花了我不少钱,可他已多年没度假了。他享受到了一个72岁的人应该享受的乐趣,痛痛快快地度了一次假。10天前他回来了。自那以后,他就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到处游荡。由于他闲得难受,有两次他曾对我暗示,如果我需要,他很乐意来这儿帮忙。要是我花时间去调查我过去的情况,我当然需要他帮忙。我已把许多好不容易挣来的钱投资到五金店的生意中,我的生意即使停业一周也不行。如果老阿迪愿意暂时代管一下,我就能去一趟……”
  布兰森打断他的话说。“别告诉我,我不想知道。”
  “在目前情况下,我看不出这有多大关系。毕竟你已把有关伯利斯顿的事对我说了。”
  “不错,但我觉得较为有把握时才告诉你的。
  我已作过调查,而你却没有。这就是我们完全不同的地方。在你尚未确信自己受到了幻觉的折磨之前,你会因我对你的情况了解不多,因而无法牵制你而感到宽慰。所以不要增加自己的烦恼,不要在我走后担心自己是否说得太多了。你现在的忧虑已经够受的了。我明白,对此我已有亲身体会。”
  “你在伯利斯顿已经有所收获了。”亨德森说。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的话,有一件事情我很想知道。”
  “什么事情?”
  “假如你调查后发现所有这一切都是幻觉,那你打算怎么办?你会不会因解除心中的忧虑而感到宽慰并继续从事五金生意?或出售五金店并回到原来的工作岗位上去?”
  “工厂里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他们已经让别人接替了我的工作。不管怎么说,他们不会考虑那些说走就走,说来就来的人。”
  “要是他们非要你回去不可,怎么办?”
  “他们并没有这样做。有两个爱管闲事的官员曾唠唠叨叨地要我说出离厂的原因。这好像是唯一能使他们感兴趣的事。”亨德森无可奈何地叹了_口气,然后说道:“我击退了他们的进攻,他们无法使我改变主意。不久我便来到了这里,自那以后他们没有麻烦过我。我曾下过决心,要是他们追查我并再来打扰我的话,我下一步就要跨越国境了。”
  “其他人中大多数已跨越了国境。”
  “我知道。”
  “但愿我们能找到他们并能同他们谈谈。”布兰森再次说道。这时,他在考虑是否要告诉亨德森他已受到别人的追查,有一个狡猾的人正在监视他。但他略加思考之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认为这样做会造成亨德森不必要的惊慌,而且毫无意义。于是他继续说:“将来你要做的完全是你自己的事情。不过,我认为我们应该保持联系。”
  “我也这样认为。”
  “我时常给你打电话好吗?要是你再更换地址的话,你可以设法告诉我怎样跟你联系。我很想知道你调查的结果,你也同样希望知道我的结果。
  我们中有一人可能会偶然找到对另一人特别有启发的东西。我们这些疯子如不想被人关起来就必须团结起来。”
  “我完全赞同。只要你愿意,随你什么时候打电话给我都行。同样,如果我有值得告诉你的事,我就朝你家里打电话。”亨德森看了看钟,“好吧,我们去睡觉,怎么样?”
  “我已准备好了。”布兰森站起身,伸了伸手臂,打着哈欠,“明天还得跟警察打交道。在伯利斯顿时我就该向他们发出诱饵,但我当时缺乏胆量。你给了我不少勇气。”
  “你也给了我不少勇气。”亨德森说,“这是公平交易。”
  早上,亨德森想去火车站为他的客人送行。但布兰森不赞成。
  “我们不能让自己引起别人的注意。你呆在五金店内,我慢慢逛出去,就像一名顾客。”
  他俩握了握手便告别了。在店外,布兰森留心着里尔顿派来的暗探。唯一使他感到可疑的人,是站在附近的一个衣着褴褛的游手好闲者。当布兰森路过时,那人用迟钝的目光看着他。在街道远处布兰森回头望去,那人依然站在街遭拐弯处,并没有想跟踪他的意思。也许那位意料中的暗探过于精明,很难被人察觉,也许在他看来这只是一项可以随意敷衍的、草率的工作而已。
  在火车上,布兰森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在跟踪他。与来时一样,这次旅程他在原来的地点转换两次火车,其中一次他等了半小时。他利用了这半小时找了一个电话亭,给汉伯雷的警方打了一个电话。当电话接通时,他要求与警方负责人说话。对方接电话的人对此感到好奇,显示出一副爱管闲事的样子,不肯答应他的要求。直到布兰森发脾气并声称要挂断电话时,他才与警方负责人通上电话。
  “我是帕斯科警长。”一个听起来更深沉、更粗哑的声音说,“你是谁?打“我叫罗伯特·拉法格。”布兰森机智地说,“大约20年前我妹妹阿琳去了伯利斯顿,自那以后再也没有返回。我们认为她大概与一个男人私奔了。你也知道,这是一种秘密的风流韵事。她是一个任性的、容易感情冲动的人。”
  “这一切与我有何相干?”帕斯科警长耐心地问道。
  “不曾暴露!不曾暴露!”布兰森紧张地暗自叫道。他心里产生了一种胜利的感觉。
  布兰森继续说道:“最近我与来自你们镇的一个人聊天。他提到不久前,我忘了确切的时间,他说你们在一棵树下发现了一个女孩的尸骨。根据发现的情况来看,这好像是一桩旧案。这使我感到不安。我不知道死者会不会是阿琳,你们是否找到了其他有助于证明受害者身份的证据?”
  “是谁告诉你的?你的一位朋友?”
  “不,只是一个偶然相识的人说的。”
  “你肯定他说的是汉伯雷?”
  “他说这事刚好发生在伯利斯顿镇外。那是你管辖的地区,不是吗?”
  “当然是。要是发生了这种事情我们会知道的。但我们并不知道此事。”
  “你是说……”
  “我们并没有发现尸骨,拉法格先生。你是否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你妹妹被人杀害了?”
  “恐怕没有。只是因为我们已多年没有得到她的音信了,上述消息使我产生了这种忧虑。”
  “告诉你的那个人认识你妹妹吗?”
  “不认识。”
  “你没有将你妹妹的情况告诉他?”
  “绝对没有。”
  “那么,他告诉你的只是他的想象。”
  “也许是吧。”布兰森表示承认。他注意到对方并没有想用电话拖住自己以便抓他的意思。“但我不明白那人的意图。他对我讲一个虚构的故事,可他自己一无所获。”
  “他获得了一位听众。”帕斯科警长带着嘲弄的口吻说,“正如吸毒者需要往手臂上打针一样,说胡话的人需要听众。所以我们经常抓来一些人,他们常会坦白自己并没有犯过的罪行。我认为,要是对那种公开的恶作剧有更严厉的惩罚措施就好了。在这方面我们浪费了很多时间。”
  “所以你认为我去那里了解一下并没有什么意义?”布兰森问道。他完全明白帕斯科会毫不犹豫地进入圈套,要是圈套确实存在的话。
  “那儿没有你要寻找的东西,拉法格先生。”
  “谢谢。”布兰森彻底地松了一口气说,“麻烦你了,真对不起。”
  “别想它了。在这种情况下你做得很对。我们的最佳线索均来自那些有疑问的人。但就我们看来,你的疑问没有根据。我们能对你说的就这些。”
  布兰森再次向他表示感谢,随后挂断了电话。
  他离开了电话亭,然后在附近的一个地方坐了下来,并且开始沉思起来。他感到十分困惑。他虽然没有看见对方,不过,从帕斯科警长的口气来判断,他说得既诚恳又直率。
  他甚至没有接受布兰森自投罗网的想法。这就使事情明朗多了。尽管布兰森自己的记忆是这样认为的,尽管那位卡车司机是这样说的,但在伯利斯顿根本没有挖掘出什么尸体。
  解开这个谜最容易也是最诱人的答案便是他早已考虑过十来次的那种论点:即那位卡车司机谈论了别的与此极为相似的罪行,从而无意中引发了布兰森的犯罪感。但这种论点有好几个严重的漏洞。
  尽管这也许能解释他本人惊慌失措地逃亡的原因,但却无法解释亨德森出逃的原因。这种论点既无法合理地解释里尔顿的行动,也无法正确解释那位被多萝西认为是外国人的身材高大的神秘人物的行动。
  即使里尔顿本人的解释也不符合眼下的特殊情况。据他说,国内许多国防研究机构都失去了一些重要人才,而这时他盯上了他们中的两人,其中一人便是布兰森。那位饶舌的卡车司机的话又怎能解释其他所有人的情况呢?里尔顿是怎么说的?要是我们对此不加以阻止,出逃的人会越来越多,人数由一个连变成一个团,又继而变成一个军。阻止什么?回答是:任何一种促使他们突然寻找藏身之地的东西。然而,这些人都是科学家,或某一方面的高级科研人员,因而他们都是镇静的、具有逻辑思维能力而又知识渊博的人,他们最不可能精神失常。那么是什么东西能使他们变得如此失常呢?他只能想象一种东西。
  那就是怕死。任何一种死,尤其是被依法判处死刑。
  火车进站了。他独自坐在一个座位上,以便能安静地思考自己的问题。此刻他几乎忘了其他旅客的存在,同时也并不留意是否有人对他感兴趣。
  现在他的思路显得更有条理、更加系统了,那种纷乱的情绪已经消失了。他觉得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伸进了他的头脑,取走了已经在他头脑中折腾了很久的那块捣乱的石头。还有一两块依然留在里面,但它们已不再会使他感到紧张了。他的犯罪感在某种程度上依然存在,但不再使他惊慌失措了。
  帕斯科警长帮他消除了对他的干扰因素,并且将它扔进了垃圾堆。几天来他第一次能安心地坐下来倾听自己的心声。
  首先,无论是真有阿琳其人还是他凭空想象的,她依然躺在他埋葬她的地方,要是幸运的话,在他的末日来到之前,她将始终躺在那里。在他看来,这是第一个问题,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警方没有通缉他,也没有怀疑他。他们对于他或他过去不清白的历史毫不关心。死牢里并没有他的名字。要是死牢确实已经准备好了,毫无疑问,那也是替另一个像布兰森那样曾经梦见它的人准备的。
  其次,由于某种未知的、后果不太严重的原因,他不是受到警方而是受到其他组织的追踪。他认为后果不太严重,因为与判死刑的罪行相比,任何其他罪行的后果都显得无足轻重了。要不,他是因为自己并未犯但他却认为能够或可能犯的罪行而受到别人的追踪。
  他并没有犯罪。对此他是肯定无疑的。实际上,毫无疑问是阿琳控制了他的潜意识。他并没有犯罪,他无须因此而谴责自己。
  所以这必定是未来的罪行,是他可能而不是大概会犯的一种罪行。在这种特殊情况下;他只能采取两种方法来对付这些势力:他可以向敌人投诚,或至少可以放弃自己的阵地。这正是里尔顿所担心的,他已明确表示过这一点。这不会使他感到高兴的。看来敌友双方都将他视作弱者,双方都认为他是个傻瓜,是个笨蛋。
  他皱着眉头沉思着。要是所有的人都清楚地知道他是国家防卫工程中的一个漏洞,他们一定会瞧不起他的。他们不会责骂像马卡姆、凯恩、波特和其他几个沉默寡言的硬汉子。噢,不会的。他们自然会责骂像布兰森那样只需轻轻一推就会轻易上当受骗的傻瓜。
  他认为自己又感情冲动了。当人们认为他们的自尊心受到伤害时往往容易感情冲动。人的自我具有转移方向和导致错误的危险,因此不能加以考虑。还是让我们客观地看待问题。
  为什么敌人要选择我而不是其他人作为合适的目标?答案是:他们所有的行动计划都是出于自身利害考虑的,在特定的时间和特定的场合,只要有目标他们就选择。那么我是什么时候成为他们特别合适的目标的呢?答案是:当敌人已经有所准备,并且我在场而别人却不在场时。我成了他们的一种机会。为什么乔·索波被汽车撞倒而他的朋友和邻居却安然无恙呢?答案是:因为时间与地点的巧合为乔与汽车创造了一次机会。
  撞倒?撞倒?他的双手突然冒汗了,眼睛里闪现出惊恐的目光。那不幸的一天刚开始他就莫名其妙地从石阶上摔了下去。现在他还记得事情发生的全过程。他朝下滚了十来级台阶,下面还剩四十几级。这时出现了—道闪光。正当他头部向前急速滚下去时,他被跑来的两个人救了起来。他还清楚地记得,当自己倒在他们身上时,那两个人伸出手臂,用期待的眼光望着他。
  就在布兰森往下冲撞的一刹那他们用手抓住了他,这才使他没有被摔得粉身碎骨。现在他回想起来,他觉得那两个人对当时的情况所作的判断和采取的行动快得惊人,他们似乎早就知道事故会发生,并对此已有所准备。他们好像具有先知先觉的能力,极其敏捷地作出了反应,就这样才使他免遭严重的伤害。
  然而,他全身的受伤程度远比他告诉多萝西的要严重。他当时被震昏了,等他逐渐恢复知觉后,他发现自己坐在下面台阶的中央,那两个救他的人正在照料他,显示出十分关切的样子。他很清楚自己肘部的那块大伤痕是怎么得来的,因为他记得就在自己昏倒之前他撞在—级混凝土的石阶上。而他头顶上的打击并由此引起的肿块则是另一码事了,他说不清头上的伤痕是怎么得来的。
  会不会有人从他的背后猛击一下?当时,这件意外的事故使他的身心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使他原本不工作的那天上午白白地浪费了。
  现在回想起来,他不记得自己在中午到工厂报到之前究竟做了些什么。不过他记得自己当时非常担心,因为他不知究竟是摔倒引起他的精神崩溃,还是精神崩溃才使他摔倒的。他还担心是否自己的心脏出了问题,是否该冒着听最坏消息的危险去看一下医生。
  是的,在以后的一段时间里他的头脑混乱极了,以致他暂时失去了时间感。不知怎的,也不知在何处,他失去了几小时的时间感。他觉醒后发现,当时的时间比他想象的更晚。于是他不得不叫了一辆出租车以便在规定的时间内赶到工厂。
  13日星期五那天就是这样开始的。
  这天他真倒霉。他摔倒了,然后被两个有所准备的人抓住了。头上不知怎地挨了一下。上午有几个小时不知去向。两个卡车司机在他的听觉范围内闲聊,引起他的神经过敏。一个身材高大的人跟踪他,一个受惊的家伙仓皇出逃,里尔顿在追查线索。还有,一个连、一个团和一个军。
  他坐在那里呆若木鸡,他的嘴唇发白,拳头握得很紧。必须经过艰苦而又细心的工作才能制造出一颗原子弹。然而,造好之后,它仅仅具有潜在的使用价值,而没有实际的使用价值。但为了使它在残酷的现实中能起作用,它不得不被引爆。
  “要是你不动用它,它就毫无意义。”
  假定,只是假定有人对人脑采用了类似的手法,在人脑的数据库里增加一个大得足以产生临界质量的条目。人脑在与新增部分强行合并之前会始终处于静止状态。在产生某种情况之前它可能会在几周或几个月内处于安静状态。
  那个嘲弄他的卡车司机所说的一番话。
  引爆机制。
  头脑爆炸!
  布兰森半走半跑地出了火车站。他穿过人群,不时撞上—两个行人,因此他不断轻声地向别人道歉。有几个人转过身用眼睛瞪着他。布兰森知道他们在看自己,他也知道这样做会使自己引人注目。
  可是他全神贯注地在考虑自己的问题,因此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能使他解脱困境的办法就在可能会变成一个团的那个连里。正如他了解空中的太阳一样,他对此一清二楚。他们中有些人会告诉他是什么东西让他们感到紧张不安,其中有些人可能会比那位帮助不大的亨德森更随便、更直率。只要他们由于受到诱惑而沉溺于另一场恶梦,无论谁告诉他都行。
  “现在你要将这一点牢牢地记在自己聪明的头脑里:我不是警察,不是保安人员,也不是当局的暗探。我是理查德·布兰森,是科研机构中的一名研究人员。我逃离大家是因为我沉浸在自己的梦境里。我并没有因我认为自己犯过但其实并未犯过的杀人罪而受到通缉。我认为自己杀害了一个名叫阿琳·拉法格的姑娘。你以为自己干过什么?”
  如果他们中有一人,只要有一个人说:“天哪!布兰森这事可怪了!是我在那个名叫伯利斯顿的地方杀了她。我清楚地知道那是我干的。你怎么会……”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她。”
  “是她逼我的,我事先根本没想过要杀人。完全是她把我气疯的。”
  “怎么会呢?”
  “这个……呵,我一下子记不清了。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直想把它忘掉。”
  “你所说的与我的情况完全一样。我们一起去找其他人以便弄清究竟还有多少人杀害过阿琳,怎么样?能弄清就好了。我们就可以一起去坐牢,共同等待末日的到来。”
  这样做可行吗?只要人能想得出来,没有办不到的事。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些无形的力量也许极富远见,而且非常狡猾,从而不会采取过于简单的方法。他们也许已采取措施让每个受害者背上一个不同的思想包袱。例如,亨德森似乎有他自己的隐私,当布兰森提到伯利斯顿和阿琳的时候,亨德森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那位不幸的阿琳只是一个幻觉,对此他感到比较肯定了。可要他接受这种想法是非常困难的,因为他自己的记忆仍在与此相抵触。否认自己的记忆就像从镜子里否认自己的面孔一样困难。
  尽管有了越来越多的证据或依然缺乏证据,尽管他的疑问越来越多,可他对自己一生中最坏的时刻仍然记忆犹新。虽然这种对过去的幻觉也许只是建立在一个幽灵般的女人身上的恶梦而已,但他现在还记得阿琳临死前的表情。她后颈上扎着淡蓝色丝带的黑头发,她那极为震惊的乌黑发亮的眼睛,她那通常因表示蔑视而翘起的毫无血色的嘴唇,她鼻子两旁模糊不清的雀斑,还有从她额上淌下来的那股鲜血。她戴着一串逐渐由小变大的珍珠,并配有一副带有扣钩的耳环,此外,还有她那蓝色的上衣,黑色的鞋子和金色的手表。这简直是一幅立体画,就像她血红的指甲油那样色彩鲜明。这幅画中的每个细节既完整又详细,就像是一个真实人物的再现。
  然而,真有阿琳此人吗?难道她是布兰森头脑大得足以产生临界质量的某种臆造的事物?别人也会知道阿琳或者像阿琳这样的幽灵。但如果没有里尔顿的合作,要找到他们即使有可能也是十分困难的。可他并不想寻求里尔顿的合作,尤其在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之后更是如此。此外,正当他将从被追踪者转变为追踪者的关键时刻,这样做反而会捆住他的手脚。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他决不会求助于里尔顿和他身后的那股可怕的势力。
  因此,尽管亨德森也许刚好是个例外,其他在逃的同事对调查此事都无法提供帮助。眼下他只能自己进行调查。他认为已经有了追踪目标。
  有5个人能解开阿琳·拉法格之谜。
  这5个人对她都十分了解,可以使他们说出真情。
  这5个人分别是在台阶上抓住他的那两个男人,那个饶舌的卡车司机和他的助手,还有那个怂恿他出逃的身材高大的外国人。如果他的这些结论没错,那就还有第6个人,就是那个在暗中猛击他头部的人。他不能将此人包括在内,因为他无法辨认他。
  5人中任何一人可能会提供有关其他人的线索,也许还会找出一个隐藏在暗中的更大的犯罪团伙。
  当他急速走在路上时,他冷静地思考着自己的报复念头,他对此感到十分有趣。由于他基本上是个具有客观思维能力的人,因此他始终把向他人鼻子上猛击一拳的喜悦,看作是一种原始主义的症状。现在他这种欲望似乎并没有退化。真的,要是他缺乏这种欲望的话,他还会看不起自己呢。一个人不是对任何东西都可以舍弃不用的,包括人的基本情感。他婚后很幸福,要是他缺乏情感就决不会有这种甜蜜的日子。
  是的,如果一有机会,或者一有制造这种机会的办法,他将鼓足勇气,把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到自己的拳头上,然后竭尽全力用它来敲断坏人的牙齿。
  换句话说,他现在怒气冲冲,真想揍人。



《怪异武器》作者:埃里克·弗兰克·拉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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