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魔鬼协定

 



  雷福德感到,他在这一天的工作——以及之后的行程——都确定下来了。他要参加这天的庆祝活动,然后打车前往坐落于特拉维夫西南九英里处的本一古里安国际机场。届时,他的机组人员已做好一切准备工作;他将进行飞行前的安全检查。预计当天下午前往巴格达,然后直接飞抵纽约。在这一天的飞行中,他将一如既往地按惯例行事,但是,在此次飞行——也许还包括他以后的飞行生涯中,他的老板已经变成是卡帕斯亚。
  晚上,雷福德要在纽约住一夜,然后才能回家。他不知道住在芝加哥是否可行。或许他和切丽要搬到纽约来住。很显然,为总统的“空军一号”挑选飞行员不过是一个花招。他今后的职业就是,卡帕斯亚要去哪儿,他就要把他送到哪儿。由于某种原因,雷福德不得不屈从于卡帕斯亚的希望。要求、意志与逻辑。上帝既然将这个使命交给了他,只要不必过度虚伪的生活,至少在目前他会接受这份职务的。
  通过布鲁斯的讲解以及他自己对预言的研究,他知道,这位基督的敌人终有一天会撕去伪装。他会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用铁血政府来统治整个世界。他会打垮一切阻碍势力,杀掉任何一个不肯臣服于他的人。每一位基督徒都将面临牺牲生命的考验。雷福德预见到,他终有一天会为求生存以及帮助其他的信徒生存下去而解除卡帕斯亚的雇用,成为一名逃亡者。
  巴克看到美国安全局的一名特工径直向他走来。“你是卡梅伦·威廉斯吗?”
  “谁找我?”
  “安全局,你应该有所了解,能看看你的身份证吗?”
  “我已经出示一万遍了。”说着,巴克掏出自己的证件。
  “我明白。”特工看着巴克的身份证,“菲茨休总统要见你,我要保证给他带去的,的确是他要见的那个人。”
  特工合上证件夹还给巴克,然后点点头。“跟我来。”
  在克奈塞特大厦后面的一间小办公室门前,聚集了二三十位记者;他们在努力抢占门前的有利位置,等待着菲茨休总统前往签字仪式现场时冲上去采访。另外两名特工把守着房门——他们带着领章,耳朵上挂着耳机,两手抱在胸前。
  “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他?”记者们问。
  但那两名特工充耳不闻。他们用不着为记者负责,除非必要时将他们赶开。他们比新闻处长更了解总统的行踪,但这的确用不着让别人知道。
  巴克盼望着能再一次采访总统。几年前,也就是菲茨休再次当选总统的那一年,巴克曾对他进行了采访,这是他第二次荣膺《环球周刊》的新闻人物。巴克似乎与总统相处得很愉快,而总统简直就是林登·约翰逊的年轻的翻版。菲茨休第一次当选总统时年仅五十二岁,如今已迈向五十九岁。他身体健壮,富有年轻人的朝气,是一位精力饱满、作风朴实的人。他经常会出口一些粗鄙的言词,虽说巴克从未遇到过总统发怒,但在总统身边工作的人们中间有一些这类传闻。
  这天早晨,巴克的确见识了总统的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特工挤开门前的人群,守门的两名特工问到一旁,放巴克进去。人群中的美国记者见巴克轻而易举地跨进门去,十分不满。
  “他怎么就可以进去呢?”
  “他真是从来没有办不成的事!”
  “看来不在于你有多大学问,干出多大的成绩!全在于你认识什么样的人!”
  巴克真希望被他们言中。他巴不得在谈话中得到什么抢手消息,搞个总统的独家专访。但是,同被挡在门外的其他记者一样,巴克自己对这场谈话的内容也一无所知。
  特工将巴克交到总统的一名助手手中,助手拉住巴克的衣袖,将他领到房间的一角。总统正坐在一张大扶手椅中。他的夹克敞开着,领带也松开了,正在与他的几位顾问低声地谈着什么。“总统先生,《环球周刊》的卡梅伦·威廉斯来了。”助手说。
  “让我们谈一会儿。”菲茨休说,助手和几位顾问纷纷离去。总统抓住其中的一位顾问说:“你留下,罗伯!你要工作多长时间才能明白我的意思呢?我要你留在这儿。当我说‘你们出去一会儿’时,并不包括你。”
  “对不起,先生。”
  “别道歉了。”
  “嗯,对不起。”这话刚一出口,罗伯意识到自己是在为前面的道歉而道歉。“对不起,啊——对不起。是的。”
  菲茨休朝身边扫了一眼。“叫人给威廉斯弄一把椅子来,行吗?喊一嗓子就行,咱们抓紧点儿时间。没有几分钟了。”
  “十一点开始。”
  巴克伸出手去。“总统先生。”他招呼道。
  菲茨休马马虎虎地与他握了握手,并没有朝他的眼睛看。
  “坐在这儿,威廉斯。”菲茨休面色通红,前额上冒出了汗珠。“首先,我们的谈话不得引用,好吗?”
  “好的,你可以随便谈,先生。”
  “不,别说什么可以随便谈。我从前也听到别人这样向我保证过,可还是把我出卖了。”
  “我没有这么干过,先生。”
  “是的,不是你。可我还记得,一次我对你说了什么话,事后我说这些话不得引用;结果你却对我说,在我声明之前,从法律上讲你是可以引用的。”
  “根据我的回忆,先生,在好长一段时间内我对那件事保持沉默。”
  “的确如此。”
  “事实上,除非你事先声明,否则,你就不能决定什么话是不可以引用的。”
  “是的,我在这方面有了几次教训。因而我要聪明一点,我们的谈话从头至尾都是不允许公开的,明白吗?”
  “明白了,先生。”
  “威廉斯,我想知道卡帕斯亚到底要干什么。你和他有过一些交往,你采访过他。据说他在想方设法收买你。你了解这个人吗?”
  “不太了解,先生。”
  “说句实话,我被他弄得十分恼火。可是,他是自耶稣之后最受世人欢迎的一个,我能向谁去诉苦呢?”
  巴克对总统的抱怨感到震惊。“我以为,你是他的最大支持者,先生——眼下,美国的姿态正是如此。”
  “是啊,我是的!我的意思是说,我从前是。我把他请到白宫!他在两院的联席会议上发表演讲。我很赞同他的想法。直到听了他的演讲,我才成为了一位和平主义者;说真的,我相信他是能办到这一点的。但是民意测验显示,倘若现在竞选总统,他的选票会超过我的一倍!他只是不想这么干。他让我来当这个总统,而他要成为我的上司!”
  “他是这样对你说的?”
  “别那么幼稚,威廉斯。如果我知道你这么不开窍,我就不会找你来谈了。可是你看,他从我手上弄走了‘空军一号’;如今你见到那玩意儿了吧?他在上面写上了‘世界共同体一号’,下午还要发表一项声明,感谢美国公民对他的馈赠。我真想当面揭穿他的谎言,把报界的一派赞扬之声彻底翻个个儿。”
  “这样干不会有什么效果的。”罗伯面带谲媚的笑容,插话道,“我的意思是说——我知道您并没问我,但是他在声明的时候会装出一副拒绝的模样,由于你坚持要给,他才不情愿地接受了。”
  总统转向巴克。“你说说看,威廉斯,你是怎么想的?你认为他要干什么?既然我把这些废话都透露给了你,我是否就因此更加陷入了困境?你是否已经到他那儿去领薪水,而且打算告发我了?”
  巴克很想对总统说,他看到了什么,他所认识的卡帕斯亚实际上是什么——这些都有《圣经》作证。“我要说,我不是一名卡帕斯亚的追随者。”他说。
  “那么,你是菲茨休的追随者啦?我没问你在选举中投的是谁的票——”
  “我完全可以告诉你。你第一次竞选,我投了你的对手的票。第二次,我投了你的票。”
  “我把你争取了过来,对吗?”
  “对的。”
  “那么,你和卡帕斯亚的问题在哪儿呢?他是那么温和,那么富于说服力,那么令人信服。我想,他几乎可以将任何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我猜想,这就是我的问题之一。”巴克说,“我不知道他到底玩的是什么把戏,但似乎很能奏效。他可以得到任何想得到的东西,而且会装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的确如此!”总统说着,不禁朝巴克的膝盖上猛击一掌,弄得巴克生疼。“他正是这么捉弄我的!我发誓说。”他又骂了一句。接着,他的每一句话中都赌咒发誓地带出一些亵渎的字眼。巴克担心总统会因此而气炸肺的。
  “我不得不阻止他这么干。”他怒气冲冲地说,“这真弄得我烦心透了。今天就要举行签字仪式,他要让我扮演一个十足的懦夫。我是说,他要让美国给全世界做个表率,可是,眼下我们不过是他手中的一个傀儡。我是一个强悍的人,一个敢作敢为的领导,我要自己拿主意。可是,不知怎的,他却弄得我现出一副马屁精、马前卒的模样。”说到这里,总统不禁叹了一口气。“威廉斯,你知道我们和民兵遇到的麻烦吗?”
  “我只是做一些猜测。”
  “我要说,他们的观点有些道理,我没法说服他们!我们的情报显示,他们正在储藏一些重型武器,因为他们是如此强烈地反对我的计划——也就是销毁百分之九十的武器,将剩余的百分之十交给联合国——或叫‘世界共同体’以及诸如此类的玩意儿。我倒希望能够相信他的愿望是纯正的,相信这是进入真正和平的最后一步。但是,可能这又是会叫我惊诧不已的花招,就像眼下的飞机事件。
  “我们有了一架新飞机,我们也需要这架飞机。我也不在乎谁去驾驶它,只要他有这个能力。我们从一些值得信赖的人手里拿到一张名单;可是突然之间,令我们这位‘卡帕斯亚大帝’满意的名单只留下了一个名字。如今,我对这件事的确不该太介意了。因为我猜想,我已经把这架飞机和机组人员一并送给了卡帕斯亚!”他又开始咒骂起来。
  “噢,先生,我不知道该怎么对您说,不过,您没有享受到这位新飞行员的服务,的确十分遗憾。我认识他,他是个顶尖好手。”
  “你以为我在自己的国家中找不到好的飞行员吗?不!我只是生气白白便宜了卡帕斯亚。联合国——对不起,我该说‘世界共同体’——要进行一场变革,不久安理会就要对此投票。如果秘书长成为了统领全世界所有保留下来的军事力量的总司令和全球银行业的金融总裁,那么,就要给他一个‘更合适的头衔’。而且最糟糕的是,这项动议竟然是由我们自己的大使提出来的;在提交给安理会之前,我居然对此毫无所知。我惟一能够求助的手段就是坚持说这不合法律程序,他不能投自己的票,不能自己罢免或辞退自己。如果这个家伙由于提议,要给受到全世界人爱戴的世界共同体首领加个更好的名号,而被我炒了鱿鱼,这会使我处于怎样尴尬的境地呢?”
  总统没有给巴克回答的机会,这倒使他暗自庆幸,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菲茨休总统向前倾了倾身子,低声说:“还有新闻媒体!我们承认,同世界其他国家相比,我们关于违背公众利益行为的法律比较严厉;既然已如此接近世界和平,那么我们不打算限制联合国——或随便叫作什么——在新闻出版方面有更大的自由。这样,我们就给他留了一个漏洞。看看吧,我们由此给自己招致了怎样的后果!他已经买下了所有的报纸。杂志、电台和电视网,我们根本来不及改变主意!
  “他从哪儿弄到这么多的钱?威廉斯,你能告诉我吗?”
  巴克遇到了一场良心上的危机。他已经对卡帕斯亚表示过,他不会将卡帕斯亚继承斯通内尔的遗产一事告诉任何人。但是,对魔鬼作出的许诺也一定要信守吗?一位贼人闯进来,问你的亲人在哪儿,你向他撤了谎,这二者的性质是否完全相同呢?
  “我不能。”巴克说。他并非感到自己一定要忠于卡帕斯亚,而是担心这个消息有可能传到卡帕斯亚的耳朵里。只要可能,他就要努力使自己保持理智。
  “你知道我们的谍报人员侦察到了什么?”菲茨休总统继续说,“卡帕斯亚的最终计划是,由安理会的十个成员所代表的各国首脑要以下属的身份向他们的驻世界共同体大使汇报工作。因而,这十位大使也就成了卡帕斯亚手下的世界之王。”
  巴克皱起了眉头。“换句话说,也就是你、墨西哥总统和加拿大首相要向联合国的北美大使汇报工作啦!”
  “是这样的,威廉斯。但是,你又说成‘联合国’了,它现在叫‘世界共同体’。”
  “我搞错了。”
  “噢,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
  “先生,我能做些什么呢?”
  菲茨休总统望着天花板,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汗珠。“我不知道。我猜想,我不过是想发一通牢骚,而且我认为或许你会有一些见解。我们有什么办法煞一煞他的威风才好。无论如何要在他的盔甲上找到缝隙。”
  “我希望我能给您更多的帮助。”巴克说。突然,他意识到这话是打了折扣的。他不能揭发说,卡帕斯亚是个撒谎的杀人犯和会催眠术的基督的敌人。虽说巴克反对他,然而任何一位不信基督的人是决不会理解或同意他的说法的。这位敌基督的出现,多少个世纪以前已经预言到了;幕布既已经拉开,这台戏总要演到底的。
  尼古拉·卡帕斯亚将吞掉美国总统以及对他有所阻碍的每一个人。他要获取最高的权力,然后,一场真正的搏斗——天堂与地狱之间的战争——便开始了。冷战终将演化为一场生死拼搏。令巴克感到欣慰的是,这场拼搏的结果从一开始就确定了……尽管他是在最近几个星期才知晓的。
  将巴克介绍给菲茨休总统的那位助手礼貌地打断他们的谈话。“对不起,总统先生,秘书长要求在仪式开始之前进行五分钟的会晤。”
  菲茨休又说话了。“我想,我们的见面得结束了,威廉斯。无论如何,我很欣赏你的谈话,并对你的信任表示感激。”
  “我当然相信您,先生。啊,最好不要让卡帕斯亚知道我在这儿。他会问我们谈话的内容的。”
  “是的,对。听着,罗伯,你出去对卡帕斯亚的人说,这个房间不适合见面,他可以任选一个会晤的地点,我一会儿就到。另外,把胖子给我叫来。”
  “胖子”显然就是最初陪着巴克来这里的那位特工。这个绰号与这位身材挺拔的年轻人完全不符。“胖子,带威廉斯出去,注意别让卡帕斯亚的人见到他。”
  总统系好领带,扣上衣扣,在特工人员的陪伴下前去与卡帕斯亚会晤。在胖子的掩护下,巴克出了那间与总统谈话的办公室,来到安全地带。然后,巴克再作为美国代表团成员,进入会场。
  雷福德得到了一个靠近前排的美国官员的座位。他知道哭墙的那两位传教士是对的,而今天在这里举行的签字议式是邪恶的。但了解这一点的人屈指可数。他了解这一点,但他感到自己无能为力。谁也无法阻止历史的潮流。
  布鲁斯让他懂得了许多道理。
  雷福德已开始思念布鲁斯·巴恩斯牧师。雷福德很喜欢他们每天晚上的聚会和他在会上学到的知识。布鲁斯的引导是正确的。圣地如今真要成为名副其实的圣地。倘若第一批十四万四千位犹太人在此地皈依了基督,那么,布鲁斯肯定会欣然目睹盛况的。
  根据布鲁斯对雷福德、切丽和巴克的讲解,世界各地都有信仰的信徒,这会是一次罕见的丰收——或许今天有上亿的人皈依基督。其中十四万四千是犹太人,在他们民族的十二支派中,每个支派都有一万二千人皈依。许多世纪以来,他们散居到世界各地;他们将重返故地,聚集到一起。想想看,犹太人在自己的土地上,操着本民族的语言,引领着上百万人皈依他们的弥赛亚耶稣,这将是怎样一种盛大的场面呀。
  尽管他们还要经历种种痛苦与磨难,但前途是光明的。雷福德盼望着他们的最终的胜利。然而,他却没法接受他们的“灾难之光”的解体与分裂。倘若卡帕斯亚真的控制了所有的新闻媒体,谁知道巴克会落到怎样的下场呢?倘若切丽与巴克的关系有了结果,谁能预见到他们的前景会如何?
  雷福德挪了挪身子,望着会场内的人群。还有许多人在陆续人场,会场内的警卫人员可以说是戒备森严。开幕的时间到了,摄影机纷纷打开了镜头,音乐声减弱了,记者们在“嘘嘘”地试着麦克风,会场内的人群安静了下来。雷福德将帽子放在大腿上,坐直了身子。他不知道远在芝加哥郊区的切丽能否在电视节目中看到他,那里正是半夜时分。切丽的目光寻找巴克的时候肯定要比寻找他的时候多。她在电视屏幕中很容易找到巴克,因为巴克正坐在钱姆·罗森茨韦格博士的斜后方。
  大会司仪开始介绍到会的贵宾,人群中响起了礼貌的掌声。这些贵宾包括克奈塞特的退伍老兵,世界各国的外交官,美国的官员及前总统,以色列领导人。
  介绍到第二排贵宾席时,被介绍到的人就立起身向台下致意。巴克的身份是这样介绍的——卡梅伦·巴克·威廉斯先生,美国《环球周刊》前本部资深记者、现任中西部分社记者。台下对这个介绍反应冷漠,巴克只能报之以微笑。雷福德也笑了。很显然,每一个人都对他的这种身份以及何以被视为贵宾感到困惑不解。
  当介绍到最后五位贵宾时,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他们是犹太教首席拉比,曾获得过诺贝尔奖的植物学家钱姆·罗森茨韦格,以色列总理,美国总统和世界共同体秘书长。
  当卡帕斯亚以其特有的略带腼腆的自信风度来到会场时,全场与会者起立鼓掌欢迎他的到来。雷福德也不情愿地立起身,他将帽子塞到腋下,虽说也做出了鼓掌的样子,但并没有拍出声响。他发现,要他装出一副欢迎这位敌基督的样子,很不容易。
  钱姆·罗森茨韦格转过身去望着巴克。巴克面呈笑容。巴克希望能够将这位老朋友从劫难中拯救出来,但时机还未到。他惟一能做的,就是让这位老人享受一番此时的快乐,因为这种快乐实在为时不久。
  “这真是个大喜的日子,卡梅伦。”钱姆低声说,伸出两手握住巴克的手。他又轻轻拍了拍巴克的手,仿佛是在与自己的孩子亲切交谈。
  一那间,巴克几乎不希望上帝看到他。闪光灯频频闪亮,记者们忙着将现场这些支持这一历史性条约的贵宾们拍摄下来,传之子孙后代。在记者们留在底片上的这些画面中,只有巴克了解卡帕斯亚的底细,只有他明白这个条约的签订正式开启了大劫难时代。
  忽然,巴克记起揣在衣袋里的那个《环球周刊》标志。他掏出那个标志准备贴到胸前,可是,标志后面的尼龙搭扣粘在了衣兜的上盖上。他想把标志扯下来,可那尼龙搭扣粘得很牢,把整个夹克都提了起来,露出了腰间的皮带;他放开手,尼龙搭扣的一边又恰巧粘在他的衬衣上。当他抚平了夹克,用两手使劲拽下那个标志时,他的这一套杂技表演般的动作早已不知被拍摄了几十次了。
  当掌声落下去,会场内的人们坐回到椅子上时,卡帕斯亚手持麦克风站了起来。“这是具有历史意义的一天。”他微笑着说道,“当所有这一切终于在这重大的时刻来临之际,我们不会忘记那些为将世界上的一切力量团结到一起而付出艰辛努力的人们。今天,我们应感谢的人很多,首先应感谢我的尊敬的朋友兼师长、一位像父亲一样对待我的人、以色列杰出的科学家钱姆·罗森茨韦格博士!”
  全场报之以热烈的掌声。钱姆立起身,脚下有些站立不稳,他向人群微微招手致意,快乐得像个小孩。巴克想拍拍他的后背,以示祝贺,但他为这位老朋友感到悲哀。罗森茨韦格被人利用了。他成了一个卑鄙阴谋的帮凶,而这个阴谋的得逞对于他本人和他的同胞来说,则是一场灾难。
  卡帕斯亚对犹太教首席拉比、以色列总理分别表示了谢意,最后说到“美国总统杰拉尔德·菲茨休阁下,以色列最伟大的朋友”。
  掌声更加热烈。菲茨休立起身向人群致意。当掌声渐渐落下时,卡帕斯亚又带头鼓起掌;他将麦克风塞到腋下,走回到总统面前起劲地拍着两手。
  菲茨休的面上显出尴尬的神情,几乎可以说有些慌乱地望着卡帕斯亚,不知他要干甚么。卡帕斯亚两眼凝视着总统,仿佛在为总统感到激动不已。他耸耸肩,将麦克风递给菲茨休总统,总统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然后他挥了挥手,表示拒绝。在人群的热烈欢呼声中,他终于接过了麦克风。
  巴克十分钦佩卡帕斯亚控制人们的情绪的能力。这显然是事先编排好的。可是,菲茨休在这个场合能说点儿什么呢?惟一得体的反应就是表示谢意和为朋友唱一首颂歌。尽管菲茨休对尼古拉·卡帕斯亚的卑鄙勾当逐渐有所醒悟,然而,他不能不承认尼古拉在目前的和平进程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
  菲茨休立起身时衣服擦了一下椅子,弄出一些声响,他尴尬地退至国务卿面前。他等着人群安静下来,而人们的欢呼的掌声仿佛永远不会停下来。卡帕斯亚冲过去,抓起菲茨休的一只手臂高高举起来,就像人们见到的拳击手获胜的场面一样。人群中爆发出更加热烈的掌声。
  卡帕斯亚终于退到后面,把菲茨休总统留在了讲台中央。菲茨休开始讲话,巴克立刻感觉到,卡帕斯亚的某种力量在总统身上起了作用。巴克不希望再一次目击杀人场面,就像他在纽约见到的那样,但他确信,卡帕斯亚正以其罪恶的力量一步步左右着事态的发展。因为,眼下杰拉尔德·菲茨休正以饱满的精力向热情的人群发表演讲,与几分种前巴克见到的那一副颓丧的模样截然不同。
  听着菲茨休的演讲,巴克感到脖子有些发热,两个膝盖变得虚弱无力。他向前靠了靠,抓住罗森茨韦格的椅背,设法制住浑身的颤抖,但他的努力并没有奏效。他真切地感到某种邪恶力量的存在;然而,一阵强烈的晕眩攫住了他,几乎将他打倒。
  “当此之际,我不想用一些题外话来破坏大家沉浸在这个欢乐时刻的美好心境。然而,承蒙大家的好意,承蒙我们目前已更名为世界共同体的卓越领导人的好意,我不免要简单地谈谈几个问题。
  “首先是我们躬逢盛世,亲眼见到尼古拉·卡帕斯亚在短短几个星期内便取得如此伟大的成就。可以肯定地说,我们的世界由于有了他而变得更加美好、和平。”
  卡帕斯亚努力要收回麦克风,但菲茨休总统仍握住不放。“先生,现在是我在发言——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他们的争执在人群中引起一阵笑声。“我以前曾说过,现在我还要说,秘书长的关于销毁全球武器的计划是一个天才的创举。我毫无保留地支持这次计划,并要带头将我们的百分之九十的武器销毁掉,剩余的百分之十捐给卡帕斯亚先生领导下的世界共同体。我为美国能在这个问题上起到表率作用而骄傲。”
  巴克感到头晕目眩,他在努力维持着身体平衡。
  “作为我个人和我国全体人民的一项具体的行动,就是我们已经将崭新的‘空军一号’赠给世界共同体。这架飞机的重新喷漆与命名的费用由我们支付。你们可以在本一古里国际机场见到它。
  “现在,我得把麦克风交到人类命运的主宰者,我的私人朋友与同胞尼古拉·卡帕斯亚手中了,而他目前的头衔与他在整个世界政坛上的影响太不相称了!”
  尼古拉不情愿地接过麦克风,似乎因受到众人的瞩目而有些不自然。他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好像对这位固执的、滔滔不绝地讲了他那么多好话的总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当人群中的鼓掌声终于落下时,卡帕斯亚努力装出一副极其谦卑的神态说:“我为我的朋友的颇多赞美之词表示歉意,他太友好,太慷慨,世界共同体欠了他一份不小的人情。”
  雷福德一直在注视着巴克。巴克的情况不妙,他几乎要跌倒在地。雷福德怀疑是高温或前面那些相互吹捧的客套话弄得巴克面色苍白,心中作呕。
  以色列的官员们——当然罗森茨韦格除外——对于销毁武器的计划反应冷漠。几十年来,他们一直是以强大的军事力量来保障自身安全的;倘若没有与世界共同体签订的这项条约,他们是不会同意卡帕斯亚销毁武器的计划的。
  自从总统的颇具鼓动效果的讲话之后,仪式的其余部分显得平淡无奇——在雷福德看来,似乎还有些凌乱。菲茨休对卡帕斯亚的喜爱仿佛在随着他们的每一次接触而增强。不过,他的态度仅仅是世界上绝大多数人对卡帕斯亚的喜爱的一种反映。除非深入地钻研《圣经》中的预言,否则,人们很容易将尼古拉·卡帕斯亚认作上帝在世界历史的危急关头给人类派来的和平使者。
  随后,其他各国的领导人纷纷就他们即将签署的这份条约的重要性,历史意义颂扬一番;在他们说着这些不关痛痒的话题时,巴克渐渐恢复过来。大会服务人员拿来了几只装饰精美的钢笔,录音机、摄影机照相机将镜头对准了几位签字人。钢笔在他们中间传来传去,他们煞有介事地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是握手、拥抱、亲吻对方的面额,于是,条约便开始生效了。
  这些签署条约的人——只有一人除外——对于这项条约可能带来的后果茫然不知;他们也没有意识到,他们因此便成了这个邪恶同盟中的一员。
  条约已经签署。上帝的选民——这个计划重建圣殿、重新实施潘祭,直到迎来他们的弥赛亚的民族,刚刚与魔鬼敲定了一项买卖。
  主席台上只有两个人知道,这个条约的签定便意味着世界末日的来临。他们中间的一位心中充满了疯狂的念头,另一位则为即将到来的恐怖感到不寒而栗。
  在哭墙下,两位见证人在传达着真理的声音。他们宏亮的嗓音越过圣殿山,回荡在天宇之间:主啊,世界末日来临了!
  人类开始了最后的七年之厄。
  这是最后的大劫难。



《颠覆之神》(《末世迷踪》第二部)作者:[美] 蒂姆·莱希 杰里·詹金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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