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先知号声

 



  当雷福德·斯蒂尔热情地向他打招呼时,巴克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他十分感激三位朋友对他的热忱与坦率,然而,又有某种东西使他略显不安,因而显得有些拘谨。他对于这种教友式的情谊还没有完全适应。这次会议的议题是什么呢?“灾难之光”的成员一般总是定期碰头的,看来,这次临时会议一定是为了某个重要事件召集的。
  巴克发现,切丽在向自己打招呼时,是那样殷切地望着他,但并没有像斯蒂尔和布鲁斯·巴恩斯那样来拥抱自己。她的态度有所保留,这当然是他的过错。他们几乎才刚刚认识,然而很明显,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已经产生了某种奇妙的变化。他们都给予了对方某种明白无误的表示:他们开始了相互之间的交往;而且,在一张留给切丽的便条中,巴克承认,他已经被她吸引住了。然而,他必须小心行事。他们都刚刚皈依了教会,刚刚开始探索未来的前景。只有傻瓜才会在这个时候糊涂地开始一场恋爱。
  然而,他不正是一个傻瓜吗?巴克心想。他在信仰基督之前竟然白白浪费这么多年,而在这些年中他只是一心想当个好学生,当个国际知名的记者或所谓的知识分子!可是,如今他是怎么了,竟然为偷听了上司的谈话而感到内疚?过去,他从不会为偷听了人家的电话而感到丝毫自我责备的。为采访到一篇故事,他玩弄过多少花招、伎俩,说过多少谎言,这些加在一起足够写出一部书了。如今,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竟勾起了他在良心上的自责,这是否意味着他已经变成了一个与上帝同在的好记者?
  雷福德察觉到了巴克的不安和切丽的迟疑,然而,给他印象最深的则是布鲁斯的面容在瞬息间的变化。当雷福德谈到他工作中的麻烦时,布鲁斯露出了长者般的笑容。当巴克进门时,他也露出了成熟的微笑。可是转瞬间,他的面上又罩上了一层愁云,他的笑容消失了。显然,这位牧师也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雷福德只是最近才变得敏感了。在妻子和儿子失踪之前,他从未掉过泪。他一直把多情视为脆弱和缺少男子味。然而自从失踪事件发生以来,他目睹了许多男人悲痛欲绝,痛哭流涕的样子。
  对于雷福德和切丽来说,家庭中另两名成员的失踪使他们切身地感受到一种悲哀。曾经有一些日子,由于同时失去了两位亲人,雷福德忧问得简直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活下去。过去他怎么会如此迟钝,缺乏体恤?作为一位丈夫和父亲,他是多么的不称职!
  好在还有布鲁斯,他一直是一位聪明的牧师。他虽然也失去妻儿,但在众多的人当中,他对于基督的复临显然较有心理准备。在布鲁斯的支持和这个屋子里其他两名成员的帮助下,雷福德才有了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如今雷福德感到,他们不仅仅要生存下去,还应该有所作为。他开始相信,他——还有“灾难之光”的所有其他成员,马上要付诸行动,尽管这或许会给他们带来某种危险。
  布鲁斯·巴恩斯终于开口了,他努力克制着他的头脑中的疑虑或者犹豫。这位年轻的牧师努力使双唇不要颤抖,两眼中充满了泪水。
  “我想和你们几位谈谈。”他将身体略向前倾了倾,停顿片刻,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由于这些天来纽约每时每刻都会传来新的消息,因此,我一直在收看有线新闻网的新闻广播。雷福德,你说你没看最近的新闻广播,切丽,你呢?”切丽摇了摇头。“巴克,我猜想,卡帕斯亚每次发布新消息,你都会及时得到的。”
  “今天我没得到什么消息。”巴克说,“直到快下班的时候,我才赶去办公室打个照面。”
  布鲁斯的脸上重新又布满了愁云。他歉意地笑了笑。
  “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坏消息。”他说,“我只是感到自己对你们负有重大的责任。你们知道,我在努力维持着这个教区的活动,可是,这种努力与我对于《圣经》中的预言的研究来说,简直微不足道。这些天来,我一直在日以继夜地钻研《圣经》,我感到了上帝加在我身上的压力。”
  “上帝的压力?”雷福德重复了一句。这时,布鲁斯突然痛哭起来。切丽伸出两手,紧紧握住他的一只手,雷福德和巴克也伸出手,轻轻地慰抚着他。
  “真是太难了。”他努力地想表达出自己内心的感受。“我知道不单是我,你们每一个来做礼拜的人都经历了这场变故。我们所有的人都失去了亲人,我们都感到伤痛。然而,更为不幸的是,我们都失去了真理。”
  “可是,我们如今已经找到了真理。”切丽说,“上帝通过你使我们找到了真理。”
  “我知道。可是,我的心里充满了各种矛盾的念头,而且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布鲁斯说,“没有了家庭,这所房子显得这么空旷,如此的冷清和寂静,有时,甚至到了晚上我都不敢回家。我就一直在教堂读《圣经》,直到我昏昏沉沉地睡着为止。到了早晨,我才回家洗个澡,换衣服,然后又回到教堂里来。”
  “的确十分不幸。”雷福德将目光移开了。倘若是他,他就会叫别人换一个话题,由此转入这次会议的议题。可是,布鲁斯完全属于另一类人,什么时候谈论正题,怎样开始,他有他的一套习惯。
  布鲁斯用面巾拭去了泪水,其他人也都坐回到座位上。当布鲁斯再一次开口时,他的嗓音仍有些嘶哑。“我的确感到自己有些不堪重负。有一个习惯我从来就没有养好,就是每大的读经。过去我总是摆出一副老信徒的样子,也是所谓的专职神职人员的样子,其实,我一直对《圣经》漠不关心。如今我才发现,我对信仰的理解简直是太肤浅了。”
  布鲁斯终于抬起了头。“如今我明白了人们所谓的‘饱食主话’是什么意思了。有的时候,我一连几个小时坐在那里读《圣经》,完全没有了时间的概念。我忘记了吃饭、睡觉,有时会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做着祷告。有的时候,我从椅子上滑下来,跌在地上,大声地请求上帝将真理启示给我。最可怕的是,上帝真的这样做了。”
  这时巴克在一旁注意到,雷福德和切丽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对布鲁斯的话表示赞同。巴克比他们父女俩信仰基督要晚,但他同样也感到了某种如饥似渴的需求。布鲁斯到底获得了什么启迪?他是不是在说,上帝已将重要的信息启示给了他?
  布鲁斯深深吸了一口气,立起身。他走到桌子的一角,坐在桌子上,俯身对他们三个说道:“我希望你们能够为我祈祷。上帝正在向我启示他的真理,将真理深深地印在我的脑子里。我几乎感到有些支持不住。然而,我现在还不能公开宣讲我所得到的启示,否则,我会招来人们的讥讽,而且还可能处境危险。”
  “我们会为你祈祷。”雷福德说,“可是,这和今天的新闻有什么关系呢?”
  “关系太大了,雷福德。”布鲁斯摇了摇头,“你们没有看清吗?我们知道,尼古拉·卡帕斯亚就是敌基督。退一步讲,就算巴克所讲述的卡帕斯亚亲手制造了一场双重的凶杀案和他具有超自然的催眠术都立不住脚,问题也十分明了。有许多证据表明,卡帕斯亚的情况与先知的预言十分吻合。他正是那个说谎者,他有很大的欺骗性,会蛊惑人心。他迅速地登上权力的顶峰,快得似乎违反了他本人的意志。如今,他正在推行某种全球一体化的新秩序,在规划统一的货币,并要与以色列达成协议,还要将联合国总部迁往巴比伦。仅仅这些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我们已经知道,敌基督迟早会这样做的。”巴克说,“可是,他已经将这些行为都公之于众了吗?”
  “是的,就在今天,已经公布了。”
  巴克轻轻地嘘了一声。“卡帕斯亚是怎么说的?”
  “他是通过新闻发言人讲这番话的,就是你从前的那位上司。他叫什么?”
  “普兰克?”
  “对,就是他,史蒂夫·普兰克。他召开了一个记者招待会,发布消息说,这几天卡帕斯亚之所以不能和公众见面,是因为他正在参加一系列具有战略意义的高级会晤。”
  “关于这些会晤,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卡帕斯亚并非为了满足自己的个人野心,在谋求统治全球的盟主地位,而是在一种责任感的推动下,力求迅速实现全球的真正统一,以期达成真正意义上的世界和平。他曾委派了一个工作小组,对全球裁军方案进行修订,而且已修订完毕。他要求世界各国将未销毁的百分之十的武器装备全部运往巴比伦——他更名为‘新巴比伦’。而且,国际金融共同体的代表已抵达纽约,这个共同体负责制订有关全球统一货币的各项政策。”
  “简直叫人没法相信。”巴克皱起了眉头,“我有一位朋友早就对我透露过这些,我一直不能确定。”
  “还不只是这些。”布鲁斯继续说道,“这个星期卡帕斯亚回到纽约,而世界各大宗教的领导人也先后来到纽约,你能说这是巧合吗?这如果不是正在实现《圣经》上的预言,那又是什么?卡帕斯亚将他们召集到一起,敦促他们在宽容的基础上签订协议,相互尊重彼此的信仰。”
  “彼此的信仰?”切丽疑惑地问道,“各宗教相互之间的差别如此之大,绝不可能达成协议。”
  “是的。但不可思议的是,他们居然达成了协议。”布鲁斯一口气往下说,“显然,卡帕斯亚是在耍花招。我不知道他许诺了什么,不过可以预计到了本周末,各宗教的领导人将会发表一个联合声明。我猜想,我们会看到二个世界性的统一的宗教。”
  “谁会相信这一套呢?”
  “《圣经》里早有预言,人们会追随他的。”
  雷福德的脑海里像放电影一般。自从失踪事件发生以来,他的脑子就很难集中精力思考问题。有多少次他都以为自己是在做一个可怕的噩梦,幻想着梦醒之后眼前的一切都会消失。他是一个吝啬鬼吗,需要这样一个梦来表明他的生活的虚空?或者吉米·斯图亚特笔下的人物乔治·巴雷,梦想实现了,却又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他所认识的两个人——巴克和哈蒂,都曾见过这位基督的敌人!多么不可思议!当他认真思索这个问题的时候,一阵模糊的恐惧感油然升起。上帝与撒旦之间的宇宙之战的硝烟,竟然飘到了他的生活里来了。短短的时间,他就从一个充满怀疑的愤世主义者、一个粗心大意的父亲和一个时常转动着好色的眼睛的丈夫,变成了一个狂热的教徒。
  “为什么今天的新闻弄得你这样心神不宁,布鲁斯?”雷福德问道,“我们每一个人都不会对巴克的叙述有任何怀疑,也不会怀疑卡帕斯亚是一位基督的敌人。”
  “我不知道,雷福德。”布鲁斯又回到椅子上,“真的,我不知道。仿佛我越接近上帝,对《圣经》的钻研越深,肩上的担子也就越重。全世界的人都被蒙在鼓里,他们上当了。我迫切地感到,我要把我看到的真相传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而不仅仅是在一个教区。我们的教区充满了受惊的人们,他们是多么需要真理的指导啊。我们必须尽可能的满足人们的这种需要。可是,还会出现更大的灾难。
  “今天的新闻中最令我不安的,是关于卡帕斯亚下一步的行程安排的声明,也就是他所说的世界共同体与以色列之间的‘谅解’,以及联合国与美国之间的‘特别计划’。”
  “对这两点你怎么看?”巴克说着,坐直了身子。
  “我简直搞不懂白宫当前的政策,因为我实在看不到美国在这个历史阶段所起的作用。不过我们谁都知道在之后的七年里,以色列将受到联合国的庇护,这就意味着七年之灾的正式开始。”
  巴克正在做着笔记。“这么说,失踪事件并不标志七年之灾的开始?”
  “是的。”布鲁斯回答说,“我倒希望眼下能发生某种转机,以推迟条约的签订。《圣经》并没有说到马上就会签订条约。然而条约一旦签订,七年之灾也就开始了。”
  “但是,这不是也意味着基督在地上建立国度的时刻临近了吗?”巴克问道。雷福德惊讶地发现,巴克对教义的领悟竟如此迅速。
  “是的。这就是我们今天开会的原因。”布鲁斯点了点头,“我宣布,以后每个周末的八点到十点,我们都在这里开会。就在这间办公室,就咱们四个核心成员参加。”
  “我经常要出差。”巴克说。
  “我也是一样。”雷福德也说。
  布鲁斯举起一只手。“我不是强迫你们来,仅仅是督促。只要不出差,就来这里参加会议。我们要尽快弄明白《圣经》给我们的启示,有些启示你们已经听我讲过了。但如果同以色列的条约最近几天就要签订,那我们就没剩多少时间了。我们要尽快创建新教区,建起‘灾难之光’的基层组织。我还要去一趟以色列,到哭墙那里去听那两位见证人的讲道。《圣经》中讲到以色列各支派的后裔共有十四万四千人,他们遍布在全世界。这将是一次属灵的大丰收,将会有一亿或更多的灵魂信仰基督。”
  “真是太迷人了。”切丽欢呼起来,“我们都会激动不已的。”
  “我现在就激动不已了。”布鲁斯说,“但是,还没到我们感到欢欣或可以休息的时候。还记得有关‘七印’的启示吗?”切丽点点头。《启示录》中预言的各种灾难就将落到我们头上。全世界将有四分之一的人口死于劫难。我不想显得伤感,但是你们可以环顾一下这间屋子,看看这对我们将意味着甚么。”
  雷福德不需要环顾屋子,他眼下正与这个世界上他最亲密的三个人坐在一起。而在今后不到两年的时间里,他却要失去其中的一位,这怎么可能呢?
  巴克合上了笔记本,他不想记下这样的内容。真的在不久之后,这个屋子里的人将有一位会死去?他突然想起他上大学第一天的情景。一位教授让这些新生们先看看自己的左边,再看看自己的右边,然后说:一年以后,你们三个人中就会有一个人不在这里了。同眼下的局势相比,教授的话简直滑稽可笑。
  “无论如何,我们不仅要活下去,而且要有所行动。”巴克握紧拳头说。
  “我知道,我说这些话恐怕是过于悲观了。”布鲁斯同意巴克的见解,“摆在我们面前的将是一条漫长而且艰难的道路。我们都会很忙,都有许多工作要我们去做,所以我们一定要事先制订计划。”
  “我一直在惦记着回到学校去,”切丽若有所思地说,“当然不是回斯坦福,而是上本地的某个大学。可是眼下看来,上学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到这里来上学好了。”布鲁斯说,“每天晚上八点钟上课。还有一些其他的事需要考虑。”
  “我想是的。”巴克附和了一句。
  “我想,我们需要一处避难所。”
  “避难所?”切丽有些不解。
  “是的,地下避难所。”布鲁斯答道,“乘着这段和平时期,我们要抓紧营造这样一个地下区域,因为一旦审判到来了,我们就没有机会干了。”
  “你在说什么?”巴克问。
  “我是说,我们需要一台掘土机,我们要给自己挖一个能藏到里面去的地洞。因为战争已经临近了——还有饥谨、瘟疫和死亡。”
  雷福德举起右手。“可是,我想,我是不会掉头逃跑的。”
  “我们不逃跑。”布鲁斯说,“如果我们事先不准备,就不会有一个可供退却、重新集结以及躲避辐射、疾病的地方。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只能用白白送死来证明我们的勇气了。”
  这时候巴克感到,布鲁斯的脑子里显然已经有了一个计划,一个完整的行动计划。布鲁斯说,他首先要订购一只巨大的蓄水箱,让厂家送到教堂来。头几个星期,他要故意把蓄水箱放在停车场的边上,让人们会以为这只是一只普通的蓄水箱。然后他再弄来一台掘上机,挖一个足够容下这只蓄水箱的大坑。与此同时,其他的人可以把地下避难所的墙壁坚固并且装饰起来,通上水管和电线,使它成为一个严密可靠的藏身之处。等过了一段时间,他们就该把蓄水箱弄走。看到他们搬运蓄水箱的人会以为,可能是它的容量不合适或者其他问题;没看到人则会以为,他们已经把那只大蓄水箱安放在土坑里了。这样就不会被谁发现他们已一经悄悄地建造了一个地下避难所。“灾难之光”要通过一条隐蔽的地道,将教堂和地下避难所连接起来。但是,除非迫不得已,他们将不轻易使用这条通道。
  目前为止,他们的所有会议都在布鲁斯的办公室举行。这天晚上的会议就这样在祈祷中结束了,三位新近人教的信徒特别为布鲁斯和他身负的使命代祷。巴克劝布鲁斯牧师早点回家睡觉。出了教堂,巴克转过身对切丽说:“我想让你看看我的新车子,不过,它并不显得那么大。”
  “我知道你的意思。”切丽微笑着说,“不过,它看起来很不错。你来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吗?”
  “我一点儿也不饿。说真的,我得把我的新家好好收拾一番。”
  “买家具了吗?”她问,“在没买家具之前,你可以和我们一起住。我们有不少空房间。”
  他听出了她的话里的讪笑。“谢谢,公寓里是带家具的。”
  这时,雷福德从后面赶了上来。“你找的是哪儿的房子,巴克?”
  巴克向他描述了一番公寓的位置。
  “不远。”
  “是的。”巴克道,“等我安顿下来,我要请大家到我那里做客。”
  雷福德打开了车门,切丽立在后车门旁。在昏暗的街灯下,三个人沉默了一会儿,都有些尴尬。“好啦!”巴克终于开口了,“我该走了。”雷福德钻进了汽车,切丽仍旧站在那里。“再见!”切丽挥了挥手。
  巴克开动了车子。他感到自己像个十足的傻瓜。他这样对待切丽,是什么意思呢?他知道她在等待着,希望他表示他的爱意。他诚然喜欢她,可他就是没法向她表示。他不知道这是由于她父亲在场,还是由于最近的生活发生了太多的变化。巴克想起了刚才切丽说上学没什么意义的话,其实将她的话用在谈情说爱上,也同样有道理。的确,他是很孤独,的确,他们两个有许多共同之处;的确,他被她吸引住了,而同样明白无误的是她也对他抱着同样的感情。然而想一想布鲁斯刚说过的那些话,此时他如果和一个女孩子堕人爱河,不是显得有些不合时宜吗?
  巴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难道这种情绪将一直伴随着他,直至基督再临?想到这里,他努力想把自己的意识从切丽身上移开。然而,这种可能性似乎不大。
  “你喜欢他,对吧?”雷福德将车于开出停车场。
  “他挺好。”
  “我是在谈巴克。”
  “我知道你在谈论谁。他这个人不错,可是,他几乎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我敢说,你在他的心目中占据了不少的位置。”
  “布鲁斯牧师对我的注意比他都多;而他对布鲁斯牧师的注意,比对我们两个人的注意都多。”
  “巴克安顿下来之后,就会打电话过来的。”
  “会打电话来吗?”切丽问,“我看你呀,真像《草原小木屋》里的爸爸。”
  “对不起。”
  “不过,我想,此时巴克已经和别人接通电话了。”
  由于公寓里面没有一样巴克的私人用品,因而显得异常整洁。他甩掉鞋子,接着就拿起了电话,收听朋友们给他在纽约的电脑的留言。他本来想给他从前的秘书玛吉·波特一份留言,询问他有关他的资料什么时候能够寄到;玛吉已经做在了他的前面。他收听的三份留言中第一份就是玛吉给他的:“我不知道该把你的东西寄到哪儿。所以昨天晚上我就将这些东西发往了芝加哥分社,预计星期一即可到达。”
  第二份是他的顶头上司斯坦顿·巴雷给他的。“星期一给我挂个电话,卡梅伦。下周末我就要拿到你的故事,另外,我们也需要谈谈。”
  第三份是他的老执行主编,如今是卡帕斯亚的新闻发言人,史蒂夫·普兰克发给他的。“巴克,尽快给我回个电话。卡帕斯亚想和你谈谈。”
  巴克的鼻子里哼了一声,“咯咯”地笑了出来,一边就抹去了这些录音纪录。他在电脑留言中向玛吉道了谢,又告诉巴雷他己经收到他的留言,星期一会给他回电话的。他没有给史蒂夫的电话留言,决定过几天再给他回电话。“卡帕斯亚想和你谈谈?”这完全是一种不拘礼仪的口气,简在就是说,上帝的敌人看中了你。巴克担心的是,卡帕斯亚是否知道他并没有被洗脑?倘若卡帕斯亚知道巴克的记忆并没有改变,而且还十分清楚地记着他是一个杀人犯,一个谎言家和衣冠禽兽,他会对自己怎么样呢?会对他下毒手吗?
  雷福德坐在电视机前收看新闻节目,评论员对联合国的公告发表着各自的见解。他们大都将联合国准备迁往巴格达以南的巴比伦旧址的计划视为一件大好事。其中一位说:“倘若卡帕斯亚关于销毁全球的武器装备,仅仅留下其中百分之十的计划能够实现,我倒宁愿这些留下的部份都运往德黑兰附近的中东一带,而不愿留在离纽约市不远的海岛上。另外,我们可以将很快就将废弃的联合国大厦辟为博物馆,用来纪念这座曾经被认为是建得最糟糕的建筑。”
  另一些权威人士则预言,卡帕斯亚主持的世界各主要宗教领导人之间的谈判以及全球金融专家的会谈将会以失败而告终。一位人士说,世界上不会像吹嘘的那样出现一个统一的宗教,也不会像专家们设计的那样出现统一的货币。这将使卡帕斯亚上任伊始就遭遇重大的挫折,人们对于他的狂热会由此降温,“蜜月”很快就会过去。
  “要茶吗,爸爸?”切丽从厨房内喊道。雷福德谢绝了。过了一会儿,切丽端着自己的一份进来,坐在长沙发的另一端。她将穿着拖鞋的两脚蜷缩到睡袍下,刚刚洗过的头发包上了一条毛巾。
  “周末有约会吗?”当电视中插播商业广告时,雷福德问说。
  “别逗了。”切丽说。
  “不是开玩笑。有人约你出去,这不是很正常吗?”
  “唯一我希望能约我出去的人,看来已经改变了主意。”
  “别胡思乱想了。”雷福德说,“我想象不出巴克会改变主意。”
  “我在想我给他留下的印象,爸爸。此时此刻,我坐在这儿浮想联翩,简直像个学生。真是傻透了。为什么我要在乎呢?我们才刚刚见面,我几乎还不了解他。我只是有些崇拜他,不过如此。”
  “你崇拜他?”
  “当然!谁不崇拜他呢?他精明,有口才,而且很有成就。”
  “还很出名。”
  “是的,是有一些名气。不过,我不打算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他身上。我想他也许只是对我有好感,不过如此。他在给我的纸条上说,他喜欢我。”
  “你是怎么答复他的?”
  “你的意思是说,我要答复他?”
  雷福德点点头。
  “我没有答复他。我能怎么说呢?我也对他有意,但是,我不想把他吓跑。”
  “或许他以为,他把你吓跑了。可能他觉得自己的攻势太强了,太快了。但是你并不这样认为,对吧?”
  “我也有点儿这种感觉,不过说到底这也没有什么。我原想,只要坦率地对待他,对他保持友好,也就表明了我的态度。”
  雷福德耸了耸肩。“恐怕,他还需要你给予更多的鼓励。”
  “他不会从我这里得到的。这不是我的风格,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宝贝。”雷福德说,“但是,你最近可变化不小啊。”
  “是的,可是我的风格没变。”她说这话时,连自己都笑了起来。“爸爸,我该怎么办呢?我不准备放弃他,可是你还没有看出来吗,事情并不那么顺利。他本来应该请我出去吃饭,但是你看,他甚至没有接受我们的邀请。”
  “我们的邀请?怎么也把我算在了里边?”
  “当然,单单由我来邀请他,这可不大合适。”
  “我知道。可是,或许他并不乐意有我在场。”
  “如果他对我的态度正像我认为那样。他倒乐意你在场。其实,他应该先问一问我,然后再把你排除掉。我的意思是……我不是那个意思,爸爸。”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想,你的想法太极端,太悲观了。给他一天时间,看看睡一觉后会怎么样。”
  电视中又开始播放新闻节目,切丽呷着茶。雷福德感到,切丽能够向他倾吐这类心事,这对他来说实在是个不小的荣幸。他记不得她曾经对艾琳谈起过她的男朋友。他知道,他眼下是她惟一的避风港。他对她的信赖感到由衷的高兴。
  “你要是想谈一谈,我倒不一定非要看这些节目。”他对她说,“布鲁斯已经讲过了,也没有什么新东西。”
  “不!”切丽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坦白地说,我对自己一点儿也不满意。坐在这儿,谈论我的爱情,或者说谈论我的生活缺少爱情,在眼下这个历史阶段不是显得太孩子气了吗?你不这样认为吗?好像我一天到晚无所事事,连学校都不回了!我要去读一些有关《以西结书》、《但以理书》和《启示录》的人门书。”
  雷福德哈哈大笑起来。“你这话不是真心的!”
  “当然是真心的!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爸爸。我从没有想到《圣经》竟会这么迷住我。现在,我是这么急切地想要读它,好像明天不会来了!”
  雷福德沉默了一会儿。可以感到,切丽被她自己一句无心的玩笑话打动了。
  “我也是一样。”他坦诚地说,“如今,我对末世的预言有了更深的认识。我们眼下,此时此刻,就生活在世界的末世中。的确没有太多的明天了,不是吗?”
  “当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为一个男人朝思暮想。”
  “他可是一个相当有魅力的男人,切罗。①”

  【①切罗,切丽的昵称】

  “求求你,帮个忙,让我忘掉他吧,好吗?”
  雷福德笑了。“就算我不提他,你就会忘掉他吗?我们可不能将他踢出‘灾难之光’?”
  切丽摇了摇头。“说真的,你叫我‘切罗’有多久?”
  “你已经习惯我这样叫了。”
  “是的。自从我九岁起,你就这样叫我。晚安,爸爸。”
  “晚安,宝贝。我爱你。”
  切丽已经向厨房走去,但她又停下脚步,返身回来,弯下腰抱住爸爸,同时还小心不泼出杯子里的茶水。
  “我也爱你,爸爸。比任何时候都爱,全心全意地爱。”
  巴克·威康斯第一次倒在他的新床上。他面朝下趴着,感到有些陌生。这座楼很漂亮,他的房间位置也不错,但这里是芝加哥的郊外,不是纽约,太寂静了。他买回了一包水果却忘了吃。他看了一会儿新闻,听一曲声调柔美的音乐。然后他决定开始读《新约》,直至沉入梦乡。
  巴克如饥似渴地看着布鲁斯·巴恩斯讲述的关于末世预言的那些章节。不过,就他自己的兴趣而言,比起《旧约》和《启示录》,他更喜欢四福音书。据他看来,耶稣是一位多么了不起的宗教改革家啊。巴克被这个人的人格魅力、个性和肩负的使命深深感染了。
  他将《圣经》摆在床头柜上,侧过身来,使灯光不致于直接照射到他的眼睛。
  他的思绪又回到切丽身上。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她不是瞎子。她尽管年经,但并不迟钝。他不能招惹了她,然后又不明不白地中途变卦。然而,他果真变卦了吗?他真的要忘掉她吗?她是个很不错的女孩,他们在一起总能谈得来。他们两个又是“灾难之光”中的战友和同胞,她无疑会成为他的知心朋友。他们不是已经达到这样一种神圣的关系了吗?他是否该给她一个明白的表示:让咱们做战友吧?这是否就是上帝对他的期待?
  “上帝,我该怎么办呢?”巴克开始默默地祈祷,“我向您说实话,我真想恋爱,喜欢和切丽交往。她是否还年幼?现在这个时候让她考虑这些事情,是不是不合适?可是,万一我和她已经开始相爱,那该怎么办呢?我们能结婚吗?”
  他将两手从眼睛上拿开,斜眼凝视着灯光。眼下该怎么办?上帝会出现在他面前,亲自开口指点他吗?当然不会,这一点毋庸置疑。他松开两腿放下床沿,无奈地坐在了床上,两手托着脑袋。
  他的麻烦到底出在哪儿呢?眼下他要决定的是,他是否应该继续追求切丽。他继续默默地祈祷,他下意识地希望得到某种超自然的帮助,使他战胜肉体软弱的情欲。蓦然间,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丝结婚生子的念头。他真的发疯了吗?难道这就是上帝的启示?他不敢想象,难道是祷告引导他得出了这个体恤人类的私情,却违背上帝真理的结论?
  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使他害怕,他无法肯定这个念头从何而来。为了保守起见,他认为自己最好不要再去挑动切丽了。她对他可是情有独衷,这一点他完全看得出来。只要他稍稍对她流露出相同的暗示,他俩的关系很快就会朝着一个方向飞速发展。可是生活在眼下这个动荡的时代,他们怎么能这样放任自由呢?而且按照布鲁斯对预言的解释,他们之间很可能会落得个生离死别的结局。既然如此,他怎么还会让这样的结局到来呢?这样实在不理智。
  然而他的良心又告诉他,他不能隐瞒对她的真实感情,仅仅与她以兄妹之谊相待。最好和切丽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毫无疑问她值得他这么做。他可以正式地约请她,与她面对面的把事情说清楚。他应该申明大义,用《圣经》的真理斩断她的儿女私情,当然他们仍然可以继续做好朋友。以上帝的名义作为理由,这也许会让她感觉好一些,不是吗?然而,他有勇气面对她吗?他能向她说出自己出于理智的抉择吗——也就是说,因为这是个艰难的时候,所以他们两个不该去追求浪漫和爱情?
  他不知道。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假如他不能当机立断,他就永远无法摆脱了。哦!上帝啊,他看了看手表,已过了十点半了。她是不是还没睡?他忍不住开始拨电话。
  雷福德正准备上楼,电话铃响了。他听到切丽房间里的响动,但她已经关灯了。“我来接,宝贝。”他说了一句,然后快步走进卧室,抄起床头柜上的电话。
  “斯蒂尔先生,我是巴克。”
  “喂,巴克,别叫我‘先生’。你让我感到自己变老了。”
  “你还不老吗?”巴克开了一句玩笑。
  “好伶俐的嘴巴,应该叫我‘雷’。有什么事吗?”
  “我想问一下,切丽是不是还没睡?”
  “她已经躺下了。不过,我可以去看看她是不是还没睡着。”
  “不用看,没关系。”巴克说,“只告诉她一声,方便的时候给我回个电话。”巴克将他的新电话号码告诉了雷福德。
  “爸爸!”几分钟后,切丽开口说,“你明明知道我没睡着!”
  “可是,我说我来接的时候,你并没有答话呀。”他说,“我不能肯定你的想法。不过,你不觉得让他等明天早晨更好一些吗?”
  “噢,爸爸!”切丽说,“我不知道。你知道他有什么事吗?”
  “我可一点儿也猜不着。”
  “哼,又来这一套!”
  “这正对我的心思。”
  “哼,别得意啦。”
  星期六早晨,巴克一大早就赶到新希望村教堂,希望能在办公室见到布鲁斯·巴恩斯。秘书告诉他,布鲁斯牧师正在准备布道词,但是她又说,她知道牧师会接见巴克的。
  “你是他的‘圈里人’,对吧?”她问道。
  巴克点点头。他猜想,他应该就是。这对他难道不是一种荣耀吗?他的感受是这样的新鲜,作为基督的一位信徒,他如今简直像个婴儿。有谁曾预言过他的信仰吗?又有谁曾预料到那次失踪事件?他摇了摇头。也许只有那些失踪者自己是准备好的,他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秘书向里面通告了一声,说巴克先生来了。布鲁斯立刻汗门出来,拥抱了巴克。这种拥抱对巴克来说还不太习惯,尤其是在众人面前。布鲁斯显得面容憔悴。
  “又是一夜没睡?”巴克问道。
  布鲁斯点点头。“不过,我又好好地读了一夜的《圣经》。你知道,我是在弥补失去的时光。多少年来,这个力量的源泉就在身边,而我竟没有很好地利用它。我考虑怎样将我的心得告诉会众们,而且在下个月,我就会出去旅行。这里的会众不得不成长起来,他们不能总是个孩子,应该协助照看这个教区了。”
  “你不以为,他们会感到自己被弃了吗?”
  “他们也许会有这样感觉。但是,我并没离开教会呀。我会尽量在这里多逗留一些日子。正像昨天对斯蒂尔和你讲过的一样,这是上帝让我肩负的重任。这真令我恐惧战栗,倘若不是从《圣经》中汲取力量,我简直没法胜任。我想,这是我第一次错过了为真理所应付的代价。然而,你并不是来听我抱怨的。”
  “我有两件急事,说过之后,你就可以继续你的研究了。第一,是关于哈蒂·德拉姆的事,这些天我一直想忘掉她,可就是放不下。还记得她吗?雷福德的飞行助手——”
  “就是你介绍给卡帕斯亚的那个女人?当然记得。雷福德曾经还和她相好过呢。”
  “是的。我想,他也会替她担心的。”
  “他怎样想,我可不敢说。不过,巴克,我记得,你曾经警告过她要提防卡帕斯亚的。”
  “是的,我曾说过,但是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卡帕斯亚是怎样一个人。她会成为他手中的玩物的。”
  “她自作主张去了纽约。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可是布鲁斯,假如我没有介绍他们相互认识,他也许永远不会遇见她。”
  布鲁斯靠在椅背上,将两臂抱在胸前。他凝视着巴克说:“你是想把哈蒂从卡帕斯亚的手中拯救出来,对吧?”
  “当然。”
  “不过你这样做,难免会给自己带来危险。她眼下无疑已经醉心于这种新的生活方式。从一名民航的飞行助手,一跃成为了当今世界最有权势的人的私人秘书。”
  “私人秘书?谁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可能的确如此。”布鲁斯点点头,“我也不认为他是由于她的办事能力才选择了她。可是,你能怎么办?打电话告诉她,她的新上司是基督的敌人,应该离开他?”
  “这正是我来找你的目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是想让我来打这个电话。”
  “我希望如此。”
  布鲁斯疲惫地笑了笑。“我的前任维恩·比林斯牧师曾经说过,人们总以为他们的牧师是万能者。现在,我明白了老牧师的意思。”
  “那么,你不能提一点儿建议吗?”
  “这听起来有点儿像陈词滥调,巴克。可是我仍然要说,你不得不照着应该做的去做。”
  “什么意思?”
  “我的意就是,倘若你已经做了祈祷,并确信是从上帝那里得到启示,要你去找哈蒂谈谈,那就去找她谈吧。不过,你能想到这样做的结果会是什么。卡帕斯亚马上就会知道这件事的。看一看他以前是怎样对待你的。”
  “这正是问题的关键。”巴克说,“无论如何,我都要弄清楚,卡帕斯亚对我到底知道多少。他是否以为,他已经像对其他人一样,将我头脑中出席那次会议的记忆完全清除掉了?或者他知道,我完全记得当时发生的一切,所以使我的工作遇到麻烦,被调到地方的分社?”
  “你不明白我为什么显得如此疲惫,对吧?”布鲁斯说,“我直觉地感到,倘若卡帕斯亚知道你不但没有被洗脑,反而已经成了信徒,他早就设法除掉你了。倘若他以为他完全有力量控制你,就像控制其他的人一样,那么,他就会企图利用你。”
  巴克靠在椅背上,两眼望着天花板。“我承认,这挺有意思。”他说,“那么,这就引出了我要谈的第二个问题。”
  整个早晨雷福德都在用电话,最后敲定了参加波音757飞行考试的日程安排。星期一他要乘飞机从奥黑尔飞往达拉斯,在达拉斯一沃特·沃思机场几英里的军用跑道上操作飞机的起飞和降落。
  “对不起,切丽。”他终于放下了电话,“我忘了,今天早上你要给巴克回电话的。”
  “纠正一下,”切丽说,“我昨天晚上就要给他回电话。实际上,他打电话来的时候,我就想和他说话。”
  “这都是我的不是。”雷福德举起双手表示投降,“我道歉。现在,电话是你的了。”
  “不,谢谢。”
  雷福德抬起眼,看了看女儿,“什么?由于我的缘故,你打算惩罚巴克,不给他回电话?”
  “不,事实是,我想这样也许更好。我本来想昨天就和他通电话,但也许你是对的。我要是那样做的话,就会显得太急切,太迫不及待了。他说了,让我在方便的时候给他回电话。那么,早晨恐怕不是‘方便’的时候。明天做礼拜的时候,我就能看见他了,对吧?”
  “看来,你打算和他捉迷藏了。”雷福德摇了摇头,“昨天你还被他迷得晕头转向,像个女学生,可今天早上你就学会了装腔作势。”
  切丽装出一副受了伤害的样子。“噢,爸爸,别忘了,让他等可是您的主意。”
  “那是昨天晚上。今天早上你如果搞砸了,可别把我拉工。”
  “这样,巴克,你就有了一个试探哈蒂的机会。”布鲁斯·巴恩斯说,“你能想象得出卡帕斯亚要和你谈什么吗?”
  巴克摇了摇头,“我心里一点儿没底。”
  “这个史蒂夫·普兰克靠得住吗?”
  “应该靠得住,我在史蒂夫手下工作了很久。令人不安的是,正是他邀请我去参加卡帕斯亚的那次私人会晤的,他告诉我坐在什么地方,又向我介绍各位来宾。可是到了后来,他却指责我为什么没露面。他告诉我,卡帕斯亚由于我的缺席有些恼火。”
  “你是否对他有相当的了解,肯定他完全可靠?”
  “坦白地说,布鲁斯,正是由于他的缘故我才认为,卡帕斯亚的所作所为正在应验着《圣经》的预言。史蒂夫属于那种从老派学校毕业出来的、铁面无私的记者。能够劝他离开记者生涯,去给一位政坛的官员做发言人,这也许正说明了卡帕斯亚具有相当的感召力。甚至连我都曾拒绝了那个职位。但是,在亲眼目睹了一场残暴的屠杀,然后又居然忘记了我的存在,这是否有点儿……”
  “反常。”
  “反常!还有更令人不可思议的事呢。当时,卡帕斯亚述说着事情的经过,我的脑子里甚至要相信他的话了。我的脑子里开始形成乔纳森·斯通内尔自杀的情景,接着是托德一考思朗被子弹击中。”
  “坦率地说,当你第一次向我讲述事情的经过时,我想,你大概是疯了。”
  “我几乎要同意你的意见了,除去一点不能不让我感到怀疑。”
  “哪一点?”
  “所有属于他的人都看到了事情的经过,他们的记忆也是一样的改变了。而我的记忆则与他们完全不同。如果史蒂夫仅仅告诉我,我看到的不对,或许我真的会以为我发疯了,责任在我。然而不是这样,他却说我根本不在场!布鲁斯,没有一个人记得我当时在场!告诉我当时我不在场,这真是无稽之谈。事后,我回到了办公室,当新闻界得到卡帕斯亚的消息时,我已经将每一个细节都录人了电脑。假如我当时不在场,我怎么会知道斯通内尔和托德一考思朗是被用尸袋运出去的?”
  “你用不着说服我,巴克。我是站在你一边的。”布鲁斯说,“现在的问题是,卡帕斯亚到底要干什么?你想他会不会与利用与你的私下交谈,向你坦露他的真实意图?或者仅仅是威胁你,告诉你他完全掌握着你的真实情况?”
  “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胁迫你,然后再利用你。”
  “可能。他的用意在于试探我,看他是否已经成功地将我的记忆清除了。”
  “巴克,这的确是件危险的事。这就是我要对你说的话。”
  “我希望这不是你要说的全部的话。布鲁斯,我希望你能给我出一点儿主意。”
  “我会为你祈祷的。”布鲁斯说,“可是,眼下,我真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
  “好吧,至少,我要给史蒂夫回个电话。我不知道卡帕斯亚是要和我在电话里交谈,还是要和我面谈。”
  “你能不能拖到星期一再回电话?”
  “当然可以。我可以对他说,我以为他要我在上班时间回电话。但是,我不能保证这期间他不打电话给我。”
  “他有你新的电话号码吗?”
  “没有。史蒂夫将电话打到我在纽约的电脑里。”
  “那倒是很容易被忽略掉的。”
  巴克点点头。“如果你这样认为的话,那我就‘忽略’它好了。”
  “是不是因为我已经成为了你的顾问?”
  “因为你是我的牧师。”
  那天早晨,雷福德办完日程表回来,通过切丽的举止和她说话时的讥讽语调,他觉得他似乎已经冒犯了切丽。“咱们谈谈吧。”他说。
  “谈什么?”
  “谈谈你对我爱理不理的样子。对于做家长我不太在行,尤其是你如今长大成人了,我就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把你称作‘女学生’,我为此道歉。你就按照你的方法对待巴克好了,不用考虑我怎么想,好吗?”
  “我本来就没有考虑你怎么想。”切丽笑了。“在这件事上,我用不着你的批准。”
  “这么说,你原谅我啦?”
  “不用担心我,爸爸。我不会和你长时间地赌气的。依我看,咱俩是相互需要。顺便说一句,我给巴克打电话了。”
  “真的?”
  她点点头。“可是没有人接。看来,他没等我的电话。”
  “你没给他留言吗?”
  “我猜想,他还没有装录音装置。我明天在教堂就能见到他了。”
  “你会告诉他你打过电话吗?”
  “可能不会。”切丽顽皮地笑了笑。
  在这一天余下的时间里,巴克一直在写那篇关于失踪事件的种种背景理论的封面故事。他对这篇东西感觉不错,认为这是他所写的封面故事中最好的一篇。这些理论五花八门,从被希特勒的鬼魂。飞碟或外星人的袭击,到宇宙自身进化过程中的大清洗,种种说法,无奇不有。
  当然,文章中也包括了巴克对失踪事件的个人看法。但他没有直截了当地阐明观点,而是借他人之口说出。像通常惯用的伎俩,这是一篇用第三人称写的综述性新闻报道,只有他的几位新朋友才会明白。他本人持赞同民航飞行员、牧师以及他采访到的其他几位人士的意见——这次失踪事件是基督将他的门徒提往大国了。
  对巴克来说,最有意思的莫过于其他各教派对这次失踪事件的理解。许多天主教徒惊慌失措,因为在失踪的人中包括教皇,他是在失踪前几个月才当选的。他的失踪引起了教廷与一种新教义的争论,这种新的教义背离了他们所尊奉的正统派的学说,因而更接近于马丁·路德的异端。教皇失踪后,某些天主教学者就认为,这肯定是上帝干的。那些违抗罗马教廷正统教义的人被从我们中间簸扬了出去。辛辛那提教区主教、红衣主教马修斯对巴克说:“《圣经》早就预言,世界的末日就如同挪亚的时代。你也许听说过挪亚的时代是怎么回事,好人被留了下来,而坏人则被大水冲走了。”
  “这样说来,”巴克总结说,“事实上,我们留了下来,这也就证明我们是好人。”
  “我不能说得那么露骨,”马修斯大主教说,“不过,是的,这就是我的观点。”
  “那么,许多优秀的人物也失踪了,这怎么理解呢?”
  “或许,他们实际上并不那么‘优秀’。”
  “可是,那些幼儿和婴孩呢?”
  大主教显得不安起来。“那就只有上帝才知道了。”他说,“我不得不认为,他是在保护这些无辜者。”
  “保护他们免于某种灾难吗?”
  “这我不能肯定。我没有认真钻研过《圣经》,但对于世界末日的景象,的确有那么一些可怕的谣言。”
  “这样说来,您并不把那些年幼的孩子归到被‘簸扬’出去的坏人那边?”
  “是的,在这些失踪的孩子们中间,有许多还是我亲自给他们施洗的。所以我认为,他们是与基督和上帝在一起。”
  “但是,他们却失踪了。”
  “是的,他们失踪了。”
  “而我们却留了下来。”
  “我们应该为这一点感到宽慰。”
  “很少有人能够为此感到宽慰,阁下。”
  “我很理解这一点。这是个十分艰难的时刻,我本人也在为失踪的姐姐、诸位姑母难过。但是,她们全都背离了教会!”
  “她们真的背离了吗?”
  “她们反对正统教义。但是,我必须承认,她们是最善良的和最了不起的女性。不过我想,她们是被簸扬出去的麦壳,与麦子分离了。我们这些留下来的人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坚定地相信,我们是与上帝站在一起。”
  巴克在文章中没有直接写出自己的观点,对于被采访者也不妄加评论。然而,他借着《圣经》的经文与大主教的谈论之间的对比,有意强调了教义中宽容的精义。巴克计划下周一将改好的文章发往纽约总部。
  在写作过程中,巴克一直留神着他的电话。知道这个新电话号码的只有几位:斯蒂尔父女,布鲁斯以及韦尔娜·齐的秘书艾丽斯小姐。他的电话录音装置、台式电脑、传真机以及其他办公室设备,预计星期一便会随着他的文件档案一同寄到芝加哥分社了。到了那个时候,他才能方便地在公寓里办公。
  有时候,巴克盼望着能够接到切丽的电话。他想,他已经叫雷福德传话了,让她在方便的时候给他回电话。或许她是那种不习惯给男人打电话的女孩,即使错过了对方的电话也不主动去回。另一方面,她今年还不到二十一岁,对她这一代人的思想和习惯,他一点儿不了解。也许她将他当做了大哥哥甚至一位父辈人物,考虑不到他居然会对她动心。可是这与她前一天的举止、表情不符。再说,他也没有主动去接近她。
  他原想按照理智行事,同她谈一谈,说明眼下对他们来说时机不对。他们应该在共同的事业中成为亲密的战友和同工。不过,这样干也可能会使他难堪。倘若切丽并没有考虑那么多,那该怎么办?那样一来,他不是在枉费心机地解释并不存在的东西吗?也许在他去找布鲁斯时,切丽来过电话了。他应该打个电话给她,邀请她有时间来看一看他的新居,然后再同她谈一谈。他首先要察言观色,看看切丽到底是怎么想的,再决定是否同她开诚布公地交流,还是完全不必提起这件事。
  他拨通了电话。又是雷福德接的电话。“切丽,电话!”雷福德喊到,“巴克·威廉斯找你。”
  听得见切丽在背景中的声音。“告诉他,我会给他回电话的。不过,我明天去教堂就能见到他了。”
  “我听到了。”巴克在电话里说,“那也好,再见。”
  她好像不愿意在俩人之间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巴克想。他随后拨通了他在纽约的电脑留言。只有史蒂夫·普兰克的一份留言:
  巴克,你是怎么搞的?你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安顿下来?是不是要让我把电话打到芝加哥分社?我已经向那里打过招呼了,可是,老头子巴雷告诉我,你在公寓里办公。
  我曾给你留了言,卡帕斯亚要和你谈谈,你没有收到吗?别人可从设让他等过,老伙计。我先替你支吾了一下,说你在调动工作,搬家,还未安顿下来。他希望在这个周末能接见你。他仍然对你评价很高,此外,我不知道他要同你谈什么。倘若你仍对上次未能参加他的私人会晤感到不安的话,那大可不必,他并未责怪你。
  说心里话,巴克,作为一名新闻记者,你一定希望来,而且你应该来。不过,你也许和我一样,被那件事弄得惶恐不安。亲眼目睹一场骇人的自杀案,这种事情是不容易忘掉的。
  听着,给我回个电话,我好给你们两个安排时间。巴雷告诉我,你正在写那篇理论文章。其实,倘若你能早一点儿和卡帕斯亚见面,本来是可以将他的看法也写进去的。他从不隐瞒自己的观点,不过偶尔唱一点儿反调也没有什么不好,对吧?
  不论白天还是晚上,都可以给我回电话,你知道能够在哪儿找到我。
  巴克录下了这段留言。他们找他干什么呢?看来,卡帕斯亚希望和他私下会晤。倘若在不久以前,巴克对这样的接见会欣然前往。在发表一篇重要的文章的前夜,去拜见这样一位世界政坛的要人,该是怎样一种荣耀啊!然而,他如今已亲自领教过卡帕斯亚的可怕的魔力。眼下,他的宗教信心还有待增长,他对这位基督的敌人也所知甚少。这个人是否像上帝一样全知全能?他能洞察巴克脑子里的意念吗?
  显然,卡帕斯亚具备了某种控制他人的魔力,而且能够给他人洗脑。这是否意味着他能看穿他人的思想?巴克之所能够抵御卡帕斯亚的魔力,是不是因为基督的圣灵与他同在?他多么希望《圣经》中能多一些专门描述这位敌基督的文字。倘若如此,他就知道该怎样去识别卡帕斯亚了。
  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至少卡帕斯亚对巴克已经起了疑心。他可能认为,当巴克溜出凶杀现场时,他控制他人思想的魔力因此发生了某种小的失误。否则,为什么当他抹去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有关凶杀的记忆,代之以稀奇古怪的自杀印象时,却没有一并抹去巴克在场的记忆呢?
  显然,为了掩盖自己,尼古拉不得不使在场的其他所有人忘记了巴克的在场。如果他这样做的动机是想使巴克怀疑自己的理智是否正常,那么,他的努力并没有奏效。那天,巴克的眼睛看到了一切,任何力量都无法使之改变。没有犹豫,没有动摇,这一点是确定无疑的。
  他不能将自己的真实情况暴露给卡帕斯亚。倘若卡帕斯亚发现巴克原来并未受到他的魔力的控制,那样他就只有除掉巴克,此外别无选择。如果巴克能够使卡帕斯亚确信,他的魔力已经成功地控制了巴克的意识,这样在这场对抗邪恶势力的战争中,“灾难之光”就有了小小的优势。然而,巴克和他们的“灾难之光”应该怎样利用这个优势,他心里也不甚明了。
  但是,有一件事他已经知道该怎么办。在下周一之前,他是不会给史蒂夫回电话的。
  雷福德和切丽决定一早就去教堂,他觉得心情愉快。教堂里每个星期天都来许多人。雷福德向女儿笑了笑。自从切丽离开学校以来,今天她打扮得格外漂亮。他想取笑她一番,穿得这样漂亮,究竟是为了威廉斯,还是为了上帝。但他终于没有开口。
  当他们来到教堂时,停车场上只剩下最后几个位置了。在教区附近的通道上,到处是寻找车位的车子。人们依然心有余悸,为失去亲人悲痛不已。他们在寻求希望,寻求答案,寻求真相。他们希望在这里能找到了上帝,听到真理。
  听了布鲁斯·巴恩斯牧师的布道,几乎没有人再怀疑这次失踪事件是上帝所为。上帝已经将自己的追随者召唤上去,而他们这些人却留了下来。根据布鲁斯的解释,在大劫难开始的七年中,基督还会重临人间。到了那个时候,他说道,世界上的人口将会消失四分之三。布鲁斯的讲道不仅仅只是针对那些谨小慎微的人,即使对于那些信仰基督作为人子降生世间的人来说,布鲁斯的布道也是一种挑战。
  斯蒂尔父女在他们的座位上刚刚坐下两分钟,雷福德就感到有人在他的肩上轻轻拍了一下。他回过身,而切丽也恰巧转过身去。巴克·威廉斯坐在第四排,就在他们身后,他在他们两个的肩上同时拍了一下。“嘿,好久不见啦。”他说。
  雷福德起身拥抱了巴克。仅仅这个动作就告诉了他,几个星期以来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切丽也真诚地握了握他的手。待他们重新坐定后,巴克探身向前,对切丽耳语道:“切丽,我打电话给你,是要——”
  然而,此时音乐已经响起。巴克同其他人一起唱着圣歌。许多人对歌词和曲调十分熟悉,但他却不得不看着打在墙上的字幕,还得努力跟上大家的调子。合唱曲简朴而动人,但这些对巴克来说都很新鲜。他发觉,他身边有许多人都是经常来做礼拜的。但是,他们为什么也被留了下来?
  唱过两支合唱曲后,布鲁斯·巴恩斯头发蓬乱地来到讲台上——不是什么大讲台,而是一张很小的讲台。他带着《圣经》、两本大书以及一迭讲演稿——他费了一些事,才将讲演稿整理好。他露出了倦怠的笑容。
  “早晨好。”他又开始了布道。“在开场之前,我想解释几句。往常我们总是要多唱几支歌,但今天我们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了。通常,我的领结会系得十分整齐,衬衣的下摆全部扎住,扣子也扣得一丝不苟。而今天,这些都不再重要了。往常,我们还要收集大家的捐献物。当然,这些捐献仍然是十分需要的,中午大家回去的时候可以在门外看到收集这些捐献物的篮子——倘若今天能够早一点儿结束的话。
  “今天我布道的时间要长一些,因为同前几个星期相比,我感到更加紧迫。你们不用替我担心,我不会变成瞪着眼睛的疯子,也不会成为一个宗教狂。前几个星期怎样,今天我也仍然怎样。
  “我曾同我的几位同工谈到,就在这个星期,我感到了上帝加在我肩上的沉重负担。我请他们为我祈祷,使我变得更聪明,更谨慎,不至于仓促行事,随意发表新奇古怪的学说。这个星期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读得更多,祈祷得更多,研究得更多。我多么渴望告诉你们上帝是怎样启示我的。
  “上帝的教导能听到吗?不能。我倒希望上帝能开口对我说话,希望他将诸般的奥秘都一一讲给我们听。如果这样的话,我们今天也许就不在这里了。因为,他要求我们通过信仰的方式来接近他,而不是通过比差遣他的独生子耶稣代人类受死更具有戏剧性的其他方式来简单地证明他自己。他只留给了我们一部《圣经》,而《圣经》里则记载着我们需要的一切。”
  当巴克听到他的朋友恳求会众们听他的布道时,他的喉咙里感到一阵哽咽。布鲁斯在诚挚地恳求他们的理解,恳求他们领悟《圣经》的教导。布鲁斯又一次讲起了自己的经历,讲起了多年以来他表面上仿佛是一个虔诚的教徒,而一旦上帝前来召唤,他才发现自己因缺乏真实信仰而被留了下来。他的妻子和可爱的孩子们则先他而去。巴克不止一次听到他的故事,今天,巴克又一次被他的激情所感动。有人已经大声抽泣起来。
  “我要继续向人讲述我信仰基督的经历。”布鲁斯说,“你们也不妨向人讲一讲各自的经历。人们自然会对你的悲痛。你的损失和你的孤独产生共鸣。我绝不会为宣讲基督的音而感到害羞。倘若你们的内心爱着基督,那么,基督的圣灵就会在你们的身上做工。”
  在布鲁斯身体前倾、滔滔不绝地讲解着《启示录》时,这番景象使巴克回想起他不久前遇到的另一位雄辩家尼古拉·卡帕斯亚。不过卡帕斯亚给人的印象是事先设计好的,装腔作势的。而布鲁斯除了在力图传达着上帝的旨意外,却无意于哗众取宠。他能否站出来告诉大家,他知道谁是基督的敌人?巴克倒有点儿希望他这样做。然而,在这样的公众场合指责某人是全能的上帝的敌人,可能会被人视为诽谤。
  雷福德觉得自己是被布鲁斯的讲道深深吸引住了,他简直听得如醉如痴。布鲁斯能够从许多方面看穿了他的灵魂。不久之前他还在嘲笑这类学说。然而,布鲁斯使这一切都具有了某种合理性。这位年轻的牧师布道的时间不长,而且布道本来也不是他的专业和他所擅长的。然而今天早上的布道如此动人心魄,与其说是由于布鲁斯的演说,不如说是由于教义的本身、布鲁斯的激情以及他的精神在这篇布道中的闪闪发亮。
  令雷福德吃惊的是,大家开始鼓起掌来。布雷斯说道:“你们鼓掌是希望我收场呢,还是希望我下午继续讲下去?”人们的鼓掌更热烈了。“不过,我要再次声明一下,我可不是讲给那些心灵脆弱的人听的。”
  雷福德不明白大家鼓掌的用意。不过,他也身不由己地和大家一起鼓起掌来。切丽和巴克也在鼓掌。他们都在尽情地畅饮,他们还远远没有满足。布鲁斯已经将气氛调动到最佳状态。他一次次强调说,这些并不是新东西,他所引用的注解几十年前就问世了。至于有关世界末日的预言,则不知要比这些注解早多少年。“那些将这种教义贬斥为原教旨主义的人,那些经典派或者头脑僵化的福音派的人,早已经落伍了。突然之间,人们会发现,用一字一句的方式去理解《圣经》的方法,原来并没有错。倘若没有其他的东西能够说服人们,那么多人的升天总能打动他们的心了吧?”
  布鲁斯立在讲台前,讲演稿已经收拾起来,手中只捧着一本《圣经》。



《颠覆之神》(《末世迷踪》第二部)作者:[美] 蒂姆·莱希 杰里·詹金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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