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年轻的信差,留着一头马尾型的长发,坐在亚瑟。
斯奈尔的公寓的台阶上,旁边立着一台山地自行车。一看见亚瑟先生回来了,他马上站了起来,甩给亚瑟一个信封,“请在这签名。”
亚瑟见信封上是自己的名字,就在旁边签了字。这个信差刷地撕掉了存根原据,跳上自行车,扬长而去。亚瑟站在台阶上,怀着对信差那年轻气息的羡慕心情技开了房门密码。
今天亚瑟被搞得很心烦。首先,在全体会议上,他为普沃特——是康普凯公司中最难应付的售货员做了一项特别的保险分析。接着,他发现他的新秘书错换了他的绝密文件的目录,并且把在程序中200名雇员和客户的资料分析弄丢了。
更令他头疼的是就在下午5点钟以前,人事部门的人告诉他必须重做一次对吸毒者例行检测的抽血化验,因为上个月所采的血清样本不见了。
“不能等一下吗?”他问。
“不能。你的一组实验在13号。也就是在下周一,如果你现在无法找到一个来替代那个七天前所采的样本,你的档案就必须通过一次自检,那实在很麻烦。因此,最好现在就有。”
他喃喃地说:“你们事先没有通知我啊!”
那个职员的声音变得刺耳起来:“我们都很忙,你不知道?我能及时地告诉你让你准备,你就已经很幸运了!”
亚瑟急冲冲赶到实验室的时候,实验室刚刚关门。为了让药技师打开实验室的门给他抽取血样,他答应自己掏腰包付给药技师十分钟的加班费。最后亚瑟拿着塞给他的化验单,托着酸痛的手臂回到了家。在上楼之前,他收到了这个邮件。
在进入属中之后,他才意识到那个信差给他的是法院的传票。
其他的邮件是一些账单和货品、商品的目录。他尽力去劝说自己这是陪审团的失误。但他清楚地知道陪审团的通知是通过电传过来的。他拆开那层邮件的外皮,读了起来。
在一项DNA技术的化验中,他被列入了于2010年8月14日谋杀埃威·格林埃姆的五个嫌疑凶手之列。他将要在2010年9月7日出庭。如果他不这么做,他将在56DA法规下被视为逃犯,那么无论是死还是活,就要交给警察局处理了。
这张传票飘落到地上。亚瑟弯腰去拣,他觉得要昏过去了。这一定是个错误。亚瑟仔细查看传票匕的姓名、地址以及身份证号码,所有的都跟自己一致。他非常清楚,只有犯罪嫌疑人才会牵涉到DNA化验中去。他这样的人,简历中不曾有过停车违章记录,是不应该收到法院传票的。但是,这事发生了,就发生在他——亚瑟身上。
他极度紧张。他强迫自己做深呼吸,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迈步进了客厅。他坐在沙发上,沙发是用天然亚麻布新装饰过的,沙发和地板中央的波斯地毯是房间里唯一柔软的两样东西。有人建议他为窗户准备一幅窗帘,但是他只凑合着用一幅棕色的威尼斯百叶窗帘。余下的家当是一堆乱七八糟的书、电器、工具,还有一个不相称的桌子和一台电视机。今天早晨最糟的问题是感到孤独,现在,他又被怀疑成杀人犯了。他怎样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呢?自从《纳税人对法庭开销投票权条例》创始运行至今,如果你被指控第二次犯罪的话,请律师也帮不了什么忙。他这起谋杀案同书上描写的恶劣罪行所进行一次DNA化验相吻合。他的脸涨得红红的。
他需要一个律师。他惟一信任的一个律师是一年前与他离婚的前妻、他用手提电话拨打了她的电话号码,听着对方电话响起的铃声。如果是她现任丈夫接电话,他就挂断电话。
“喂?”传来了那边清晰的女低音。
“玛——玛——玛格特?我是亚瑟。”
一阵沉默。“你什么时候开始说话结结巴巴的?”
“刚—喔—刚才。我有一个坏消息。“
“不是斯尼克的坏消息吧!”
“不是,斯尼克很好。”至少亚瑟能够装出那只猫正如以往一样躺在床上。玛格特的现任丈夫对那只猫感觉过敏,亚瑟才获得了对斯尼克的监护权。“是关于我的。”
玛格特松了口气,“喔,那很不错。我的意思是,斯尼克很好,为什么打电话?”
“嗯,你知道,是一个邮差给我带来的一点儿小事。”同玛格特谈话唤起了他先前试图傲慢地取笑他人的习惯,但他从来没得逞过。
“那…嗯…,是要我出席刑事法庭。”
“倒霉!情况是不是很糟?”
“比倒霉还倒霉。”
“告诉我,你不是在骗我。”
“我没有骗你。”他又喝进了一些酒。“我是嫌疑犯。”
“你?因为什么?你甚至没有不遵守交通规则乱穿马路过。”
“玛——玛格特,这不是开玩笑。我是因为DNA化验被怀疑的。”
“胡扯。那好吧。有多糟?武装抢劫还是强奸?”
亚瑟咽了一口唾沫,显然那酒不愿意进肚。“是谋杀。”
沉默。“我根本不信说你谋杀这些鬼话。你虽然缺少些生活经验,但你仍然是很温柔、体贴的人,决不能杀害自己的同事。“
“要是,要是女人呢?”
“不要胡说!”
“被害人叫艾威。格林艾姆。有人在8月14日杀死了她。我是五个嫌疑犯之一,并且——“
“五个!还有另外四个?”
亚瑟被吓了一跳,嘟哝说:“是这样——”
“那绝对不能。绝对不会两个人拥有相同的血样。”玛格特大吼“他们一定是在犯罪分析中瞎猜。”
亚瑟知道玛格特喜欢为无辜者进行辩护,但是她似乎忽略了他被谋杀的指控。“玛格特,我需要帮助,你能否……”
“是的,我将为你辩护。你什么时候出庭?”
“9月7日。”
“明天?嘿!”他听到了她的电脑的响声。“好的。我10点钟出席索赔纠纷法庭,但刑事案件要下午2点在B厅开庭。所以我有足够的时间办这件事。我今天晚饭后准备你这件案子。大约9点钟左右。”
他松了口气:“玛格特,我不知怎样感谢你才好。”
“别说这些了。我是为斯尼克才这么做的。呆会儿见,再见!”
亚瑟放下电话。是晚饭的时间了。他提醒自己要多吃些东西。他从冷藏箱中拿出了个盒子。把叉子插进卡板,并且把它放进微波炉中。听到了嘟嘟声,斯尼克来到了厨房,喵呜地叫着。亚瑟在碗中舀了些猫食,放在地板上。斯尼克是因为它白色的爪子而得名的灰猫。“你今天晚上就能看到妈咪了。”斯尼克大声嚼着东西不在意地走开了。如果他被处以死刑的话,玛格特将会给斯尼克找到更好的家。斯尼克将会生活得不错,几个星期以后就不会记起他了。
亚瑟打开湿糊糊的、很紧的卡板,一份鸡肉米饭。他站在厨房的洗涤槽旁,大嚼大咽起来,大口吃着,就好像在体育馆里准备做引体向上一样。接着他低下头去接着水龙头喝水。他试着去想在8月14目都做过些什么。如果谋杀案是发生在工作日,他就可以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自己是无辜的。康普凯公司使用一个活动的木板把屋子隔离成几个小室用来取代用门隔离的办公室,这样迫使每一个工人能监督其他人。他快速跑向墙上挂着的日历,翻到一个月之前,8月14日是星期六。该死!他无法记起他不曾独自度过的周末。如果其他四个人有证据的话,他就要吃那要命的枪子了。纳税人都想使审判既快速又便宜。
当亚瑟正在查阅他的备忘录日期时,门铃响了。他按了开门键让玛格特进来,自己则在楼梯的台阶上等她。起初,他看见了她的头顶,那是一头灰色头发,简单的发式,头顶的头发有些稀疏。她穿着红色上衣,外面套着马夹,牛仔服和休闲鞋。她抬头向上看了看,那是一张他熟悉不过的脸。那张脸不是很漂亮,但充满生气,使她显得积极活跃,富有吸引力。一双棕色的眼睛,两翼突起的鼻子,一个大大的下巴,若是长在别的女人头上,那一定会很难看的。
她说的第一件事是:“在出庭时你必须穿得体面些。当你对穿条太肥大的裤于感到内疚时,你对任何事都会感到内疚。并且在你衬衫口袋上不能有墨水迹。明白了吗?记住了吗?”
“你好。玛——玛格特,你好吗?”
“还有夹克,要不太正式的那种。不要系领带,不要让人看出来你曾费劲地去准备,每个人都认为做保险分析的人穿着太正统。头发要流得整齐些。顺便说一下,你最好在头发长足够长时,在上面弄些卷儿。”
“谢谢”。他闪到一边,请她进屋。当她从他身边经过时,亚瑟闻到了飘过来的茉莉花香水味儿。“我……嗯……能为你准备点什么?”
“你在8月14日见过的所有的人的名字。”玛格特把公文包放在亚瑟厨房的桌子上,拽出了她的记录计算器。
“我的意思是,你想喝点什么?”
“不。你有一些人证吗?”
“只有一个。”亚瑟指了指斯尼克。
玛格特跪在猫面前,“喔,妈咪想死你了。小猫咪!嘿,你好乖。可爱的小猫咪!”只有宠物才能使一个雄辩律师变成一个幼稚的孩子。“过来和妈咪坐在一起。”她把小猫放在她的膝盖上。斯尼克立即跳了下去。“你伤了我的心,蠢猫。”她把注意力转向亚瑟,“我听说了这起谋杀艾威。格林艾姆的案子。她是在下午3点到5点间被杀的。你能证明那时你在什么地方吗?”
亚瑟摇摇头“不能。”
“你记不起那天做了些什么?”
“恐怕是这样的。我的日历上是空的。”
“我要看看你8月份电话费账单。如果这个时间你给谁打过电话,你打电话的那个人就是证人,就连一个邮递公司也可以。”玛格特把他的姓名和身份证号码输入了电脑。他的社交记录出现在屏幕上,显示了几种不同的代码图形。她按了电话号码图形,输入了2010年8月,例览了一遍他的单据,说:“有一个电话是上午10:34打给号码为6782-3566的。我可以查一下上个目录吗?”
“那是电影信息处的号码。”
“那也是成绩。”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响亮起来,“你看电影了?是一部日场的?我希望如此。当你买票时,有人向你打招呼‘嘿,亚瑟’吗?有没有人在3点到5点一直坐在你身旁?”
“我真的是记不清了。也许我可能看的不是日场的。我讨厌从黑暗的电影院走到刺眼的阳光下。”
“我明天会给电影院打个电话。也许别人会记得你曾经出现在那儿。这是我从原告那获得的信息。那些抓伤和青肿能证明是经过一番反抗,但也有死于毒药——躲避验尸——死于气泡注射的可能。在她左肩上发现一断针状碎片。DNA血清是从牛仔服上一片血迹中提取的。他们说DNA已经被细菌分解了。那就是他们为什么会怀疑你们五个人的原因。但是我始终认为有人把实验给弄糟了。”
“我要出庭就是因为实验技术人员的错误化验了?”
“请看看光明的一面;它给了你百分之二十的机会。至少,你缺乏创造性将要对你有利。”玛格特快速敲着键子,最后猛地按了回车键,“仔细看看她的照片,认识她吗?”
亚瑟朝屏幕上的那张照片看去。艾威·格林艾姆一定是在河边用河水洗过:褪色的像贝壳一样的肤色,眼睛好像黑沉沉,阴暗的水,沙灰一样颜色的头发技在她那瘦削的睑的周围。“我不认识她。但也似曾相识。”
“喔!太棒了!你同她睡过觉,是吗?”
“喔不!我是说我——”
“开玩笑了。让我们看看她的档案。”玛格特操作着。等了一会,她问,“你正在与什么人同居吗?顺便问一下。”
亚瑟轻拍着斯尼克,“是的。”
“喔?”她确实很惊讶。“当然,这对你很不错。她怎么样?”
“懒惰、安静,有双美丽的眼睛。”
玛格特哼道:“这三点都令人讨厌。”
“还有美丽的脚!”
“快告诉我吧。”屏幕上出现了字。
“四只雪白的爪子!”
玛格特大笑起来:“你让我茫然了一会儿。看这就是。艾威的最后一份工作是每晨在咖啡店当经理助理。”
“我在那吃早餐。”
玛格特忙问:“多久会一次?”
“喔,我不知道。在星期天,他们不着急赶你出去,你可以看报和再要一些咖啡。”
“但是你不认识艾威吗?”
“不太认识。”
玛格特拿着铅笔指着他,“亚瑟,‘不太认识’不能使你脱离谋杀的嫌疑。你是用信用卡结账吗?每一次?”
“是的。”
“那么我们能够同这个假设吻别了。”玛格特蹭了蹭自己的鼻梁。“谈谈咖啡吧,给我来点儿,怎么样?”
“可以,”亚瑟装了一壶水,从冷藏箱中拿出一袋咖啡豆,放在磨咖啡机里。磨完之后,他问:“对于像这样的案子,我最好的辩护是什么?”
“你最好的辩护你都没有得到:目击证人,人证,物证,你从未打过交道的被害人。如果都没有的话,一次20世纪的时空旅行可以帮助你摆脱。”
“那么,我难道不在监狱吗?”
“是的,但是事情的证据很容易被丢掉。我可以同法庭的控方争论,并让科学家和警察出席作证。”
亚瑟展开一张过滤纸,说:“审判的时间越长,律师就越富。”
“是的。”玛格特略带回忆地叹息:“律师过去曾经一年至少可以赚50,000元,就像你一样。是我收入的两倍。现在,吉姆赚得都比我多。”
亚瑟把新磨好的咖啡倒进滤纸里。他已经习惯了她对于她的薪水的抱怨。但提到吉姆的名字使他感到厌烦。他喜欢前任丈夫这个代名词,那使得吉姆在某一天有可能成为前任丈夫。“他找到了工作,我猜?”
“在生物基因研究所倒班。”
“做什么?”
玛格特盯着他,“样品注射,你觉得怎么样?”
“恭喜他。”
“这不是他想要听到的。一提起你的名字,他就变得很暴躁。”玛格特站了起来,伸直右胳臂,绕过脑后,张开手抓了抓左眉毛。
“在这案子中你为我辩护,他会怎样感觉?”亚瑟拿下了壶,用水冲咖啡,升起的蒸气弄湿了他的眉毛。
“我还没告诉他呢。他11点钟才到家。”
“怎么这么晚?”
“我说过他得倒班。”
“喔。”
“喔,还是管你自己吧!他会应付的,他必须应付。”
亚瑟觉得他很高贵,可以在其他的律师。但他被指控谋杀,并目。他也需要玛格特。现任丈夫多少会有些嫉妒,让他自己解决吧,就像她说的那样。他倒了杯咖啡递给玛格特,“你们俩相处还算融洽吧?”
玛格特耸耸肩,“只才四个月而已,我猜有些摩擦是很自然的。”
他与玛格特之间没有摩擦。她总抱怨他很单调,乏味,她需要的是刺激,冒险,强烈的感情。“那么,他没有使你感到厌烦?”
“我们只是……彼此使对方合适。”玛格特吸了一小口,吹了吹咖啡,“嘿,这也许对你有用。在每晨咖啡店工作以前,艾威。格林艾姆在舒特酒吧和夜总会工作过,是不是很低劣?你怎么不说话?你不这么认为吗?”
咖啡的香味已足够使亚瑟的胃口大开,“难道你丈夫没在舒特酒吧工作过吗?”没有必要提醒她想起她现任丈夫由于被指控偷窃而被降职从书刷盘子的事。
“你那样说是什么意思?”玛格持尖刻地说。
亚瑟尽力想出答案。“也许不是那么低劣。”
“是低劣。在审判之后,对于吉姆来说,找工作都很困难。曾经被控告这一污点一直伴随他几个月之久。艾威,从另一个用度来说,害了她一生。“
亚瑟控制着自己不指出吉姆的那段有问题的工作履历。
很令人费解的是,为什么玛格特会对她的一个客户一见钟情。
她分不清同情和爱情,嫁给了她为其第三次被指控有偷窃行为而辩护的男人。这个人从未有过能维持几个月的工作,动不动就发火。亚瑟知道这些,是因为他给玛格持和她现任大灾办理保险,他知道了吉姆的身份证号码,查阅了他的人事档案,大致看了一F他的存款收入。唯一的资本是这个落魄的人具有超凡的魅力,这扭力具有强大的吸引力,吸引着像玛格特这样聪明,有能力的女人。
玛格特说:“……在我们出庭之前,我们要知道他们将如何攻击我问。亚瑟,你在听吗?”
“是的。我的意思是,不知道他们如何攻击我。”
“例如,你的性格的一个侧面。你永远不能说你最喜欢橘黄色。那是最不正常的喜好,除非你是神经病患者。”
“那是很快乐的颜色,你知道。太阳西落或金盏花就是这样的颜色。”亚瑟环视了厨房,没有一样东西是橘黄色的。
“你应该说是蓝色。你的生平是很清白的。他们会认为你是抑郁型,容易暴怒的人。”玛格特举起杯子,喝完了她的咖啡。“他们甚至可以暗示着你是个在离婚之后精神压抑的人,而且想要去欺骗、伤害另外一个女人。但是我作为你的律师,应该竭力反对那些结论。”
“难道他们没有针头上的指纹吗?我说的是,注射器上?”
“这段记录上写着注射器不见了。幸运的是,他们会在明天下午以前找出并作化验。”
“动机是什么?”
玛格特摇摇头。“没有必要。一系列似乎有说服力的事例已有足够的理由宣判DNA符合型的人有罪。就比如:你是个不合群、孤独的人,很有规律地去每晨咖啡馆,你迷上了艾威,于是一个星期天,你到了她那儿,然后杀了她。”
亚瑟开始想知道究竟已有多少无辜的人在这种似乎有理的判断下,被判作死刑。“太可怕了!”
她隔着桌子抓住了他的手。“我知道。但是不要整夜呆在这儿,虚构一些可能最坏的结果。我已经听说过多次,由于一条新线索,而把事情集中在一个人身上。其他的嫌疑人无需为自己辩解就当庭释放。想想那种可能吧,好吗?”她收起了她的电脑,跪下来轻抚着斯尼克:“再见,宝贝,可爱的猫咪。照顾好爹爹。”她站起来,张开了双臂。
亚瑟紧抱着她那瘦削的身子。然后,她走了。就在她随手关门的一刹那,一阵冷风直扑向他。他听到了她下楼的声音,公寓的门开了一条缝,“砰”地一声把她关在了外面。他倒掉了自己的咖啡,洗了洗杯子,又倒了一杯酒。通常他只喝一杯,但今晚却是个例外。
艾威的面孔困绕着亚瑟。他试图去构想出艾威拿给他馅饼,给他冲一杯咖啡的情景。他尽力想像着她穿着天蓝色的,有白色领子和扣子的衣服,还有别在胸前的两叶片胸针似的价格标签。她的面孔同每晨咖啡馆的衣服极不相称。她的脸很瘦,阴沉,一张像街灯下地面坑洼不平般的脸。她从未服务过他的早餐。
亚瑟看了看手表,11点了。他应该去睡觉。也许是习惯叫他这样做。躺在床上,熄掉所有的灯,斯尼克蜷缩在膝旁边,他从未这样清醒过。怦怦跳的心脏强迫他起来做些什么,任何事都行。他把被子推到一边,启动电脑,输入他的上网客户的身份证号,没有找到艾威的脸孔。他又输入他公司的代码,查找他的同事。接着又从1992年开始,寻查他的客户。
一小时之后,掉转方向,从2010年开始查找,很快亚瑟找到了艾威·格林艾姆。她已经在2010年6月14日投了健康人寿保险。
亚瑟盯着屏幕,让存储器显示内存。作为一名分析员,不能像代理商那样同客户见面。如果代理商引见的话,也许可以见到一些主要的大客户,或者通过电话询问一些问题。但是大部分时间是查阅背景,通过图表来运作数字,查阅一个人的财产状况。艾威的脸只是有点面熟,再没别的了。对于她的死他微微感到有些难过。但也许他现在因为正在考虑她,了解她的命运。他调出了她的保险单,并且发现她一项险也没有被保。他查阅了自己的密码,知道了否决的原因:ORSFSDU3.这意味着她是处于职业保险中的第五等级。有8件经济的不端行为,并已使用毒品达到第三等级程度。从统计结果来看,她是个非常可怜的被保险对象。亚瑟明白,关于她的不自然死亡,证明了自己的分析是正确的。如果要是他错了该有多好啊!现在也许她的过早死亡使自己后悔以前的做法。胃液突然涌上来,亚瑟跑到了洗手间,吐到了马桶盖上。
漱了漱口,亚瑟又回到了床上。他轻抚着斯尼克,并索味着他的一生。他为什么不种一窗盒的金盏花,或者看看夕阳西下,甚至仅仅看一次夕阳西下的全部过程呢?为什么他在电脑前一天天虚度时光?在另一个屏幕前又浪费了这么多夜晚时光,而且在周末同陌生人坐在黑暗中,面对着一个非常大的屏幕呢?为什么没有同玛格特做爱,去度一个婚姻中的缠绵的夜晚?他已经把斯尼克赶走多少次了?他是为了成就而生存的,但是他什么成就也没有。他很可能是世界上最应该死掉的人。但是现在,没有玛格特,没有朋友,没有成功,没有一个有情趣的生活,他多么想有一个生存的机会,去品味所有他已经放弃的一丝丝的喜悦。他不想他的生命就这样用一针注射剂和一发子弹来结束。亚瑟·斯耐尔彻夜未眠。
亚瑟在法院的台阶上见到了玛格特。风把些许雨丝吹到了他的头上,风吹过杨树的叶子荡起了银色的波浪。玛格特的鞋跟敲打在地面上,发出嘀嗒嘀嗒的响声,她慢慢地停了下来。穿了一身有犬牙格纹的裙装,头发用夹子盘成了一个松松的圆髻,眼里有一抹多疑。“咋变样了。”
“你告诉我穿得好些。”亚瑟打趣道。
“是你眼里的变化,你失眠了?你没有睡觉。”她说。
“我并不想这样,昨晚我在想生命的意义。”
她挽住了他的胳膊,拉他进入楼里。“别跟我谈哲学了。我去了电影信息处,那儿有一线希望。我听说他们今天雇了一名分析精确的分析员。”
“玛格特,我发现艾威。格林艾姆在6月份投了保险,是我拒绝为她保险的。”
玛格特后退了几步,用手蒙上了眼睛,用手背捂着脸。
“好吧,但愿保佑我们会找到一条新证据,来挽救你这个傻瓜。哪种保险?“
“生命和健康险。”
没有生命就没有健康可言。
“谁是受益人?”
亚瑟张开了嘴,又闭上了。对了,他为什么不寻找她的受益人呢?那是因为他根本没有犯罪意识。“有时间查一下吗?”
“现在没时间。”玛格特抱怨道。她举起两只手臂让门卫搜身,门卫把她的公文包用X光检查。门卫用了更长时间搜亚瑟的身,先采了他拇指的指纹,然后把嫌疑犯的通行证别在翻领上。当职员把他的指纹输入地的档案的时候,他用清洁的毛巾擦了擦手。玛格特用一个微型软盘移植片代替指纹。
她指了指左肩膀,职员仔细审视了一翻她肩上的软盘,证明她是玛格特。贝肯后,准许他们两个进入法庭。
玛格特领着亚瑟来到前面的座席。其他四名嫌疑犯都已经就座了,有三个坐在律师旁边。玛格特坐在另一个律师身旁,同他进行了一番简短的交谈。亚瑟抬头向上看着天花板顶棚,上面吊着一盏电子吊灯,在圆拱形周围,镶嵌着一些核桃,是一句短语“自由、平等、公平”。他想,应该把最后两字改成“幸运”。
准时2点钟,法官进入了法庭就座。他的光秃秃的头顶周围长有一小撮马蹄形的灰发,两道像刷子般的眉毛,略微倾斜,就像只猫头鹰,尖尖的下颌,肚皮上的肉足能有30磅。
“汤姆·温特,”玛格特小声说,“保守党,老派古怪的人。”
“请坐。”汤姆·温特展开一份文件,戴上了龟壳眼镜。
“我们将首先处理艾威·格林艾姆这宗案子。根据新证据和实验报告,我要释放除了一名嫌疑犯以外所有的人。”
玛格特充满希望地握着亚瑟的手。
“乔·黑尔,艾特·赛尼卡,范·马丁和本杰明·库克,你们被豁免了。亚瑟·斯耐尔,你怎么为自己辩护呢?”
“不!你们错了!不是我!”亚瑟大叫。
汤姆·温特摘下了眼镜向亚瑟摆了摆。“是你的律师,而不是你说话。不要让我藐视你。贝肯女士?”
玛格特清了清喉咙。“尊敬的法官大人,我和我的当事人都不了解实验报告。在辩护之前,我要求看一下证据。”
汤姆·温特抿嘴一笑。“哦!不,你不可以。不亲身去体验,是不会了解真相的。亚瑟·斯耐尔知道他犯没犯罪。你想要使纳税人为审判付钱,还是老老实实坦白!”
玛格特说:“我们请求无罪。”
“很好,”汤姆·温特戴上眼镜,“让玛格特女士逞递证明亚瑟·斯耐尔先生无罪的证据吧!我要求警察和检察机关允许贝肯女士准备所有可以证明亚瑟先生无罪的证据。星期二,9月14日9点钟继续开庭。”他以不可改变的口气说。“在亚瑟·斯耐尔身上安上一个跟踪器。把亚瑟·斯耐尔软禁在家里。考虑到被指控罪行的严重性,如果被告人试图离开住所,警察当局可以把其就地正法。要求警察在14日那天把他押到法庭上,所需的费用由被告人偿付。有什么问题没有?”
“尊敬的法官大人,我反对——”
“好了,贝肯女士,我没心情去姑怜你的当事人。”汤姆·温特猛敲了下木槌。“艾威·格林艾姆一案嫌疑人退庭。现在休庭5分钟,然后开庭审理乔罗马。斯科特的案子。”
其中一个嫌疑犯说:“真高兴他们终于找到了真凶。我简直不相信我会牵涉到此案中。简直是场噩梦。”
亚瑟从他的椅子上跌落下来,不得木扶住桌边来支撑他。
他多么希望他们有能看透他的心,他的思想的技术,知道他是无辜的。
玛格特低声安慰他,“到最后才会知道结果。我们将给你进行移植安装。走,看看他们用什么招法。”
“他,他,他所讲的方式……”
“他是个坏蛋、笨蛋、老顽固。他要在星期二审理你的案子,这太糟了。无论如何,我们会将罪犯绳之以法的。到这边来吧。”玛格特领着他来到一个肮脏的走廊中,地毯上有尿迹,墙壁是绿色的石灰石,天花板上的萤光灯嗡嗡作响,并且一闪一闪的。玛格特敲了敲没有任何标记的门。一个女人打开了房门,她的头发用发胶定成了鸡冠形,戴着一副红边眼镜,穿着白色外套。
“哦,吉尔,我的当事人需要一个追踪的移植。”玛格特递给她一件盖有印章的文件。
“好的。哇!”吉尔拽了拽玛格特的袖子。“是你的前夫?”
“是的。现在是家里软禁,因此,他不必为假释付钱。”
“哦!我的天哪!我真不敢相信你竟同罪犯结过婚。”
玛格特斜视着她,脸上挂着一丝假笑:“不是这样,他是清白的。”
“是吗?好吧。为什么替他辩护?”
“吉尔,做你的工作吧。”玛格特把胳膊搭在亚瑟的肩膀上,“在这儿呆一会儿,10分钟后我来接你。”
吉尔示意他躺在桌上。“趴下,把衬衫脱掉。”
亚瑟把他的下巴支在桌边上,以免他的鼻子碰到那个封皮纸上。
吉尔把一个小片嵌在一个特殊的注射器中。“按理说,没有什么好惊讶的。这是你无法相信的安静方式。”
“我没有杀过任何人。”吉姆辩解地说。
吉尔把又长又粗的针头放在亚瑟鼻子底下。“它将插进你的后脖子。如果一个不很专业的人试图拿掉它的话,你会死掉。”
“你非得给我看吗?”
“它会疼死你的。”吉尔把针头插了进去。
玛格特安排警卫队人员把亚瑟押回公寓。警察让亚瑟四处走动来检验移植片的敏感度的同时,玛格特出去给亚瑟买些吃的东西。她回来的时候,亚瑟趴在他的生亚麻沙发上。
“你感觉如何?”
亚瑟苦笑了一下,“很有趣。这么多个周末,我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间屋子,但是我现在想做的是出去看看。”
“失去的时候你才知道它的宝贵。”
“是的。不同的是,一个是说,一个是自己的感受。新证据是什么?”
“我还没吃午饭,你呢?你还是吃奶酪加三明治吗?”
“哦,你耽误了大事了、”
“是的,起来给我做三明治。用全面,洋葱,糖做。”她拉他起来,“快点,我饿了。”
在玛格特用力拉他的时候,亚瑟故意装糊涂,突然快速将她拉向自己的胸前。他们结婚后,总这样做的动作。面对面,他想吻她。她的眼睛似乎也示意他这么做。但是他松了手,她快速逃开,几乎用了百米冲刺的速度到了厨房。他跟着进来,蜷缩着身子。如果软片使他这么痛苦,子弹肯定会更痛苦。
玛格特用他的面包刀把干酪切成片状。亚瑟把刀从她手中拿走,换了一把削苹果的刀。“你迟迟不肯告诉我的是什么?”
玛格特眼睛看着刀而不是看着他,“你没告诉我什么?”
“没什么。”他削掉洋葱的外皮,把根切去。洋葱是由两个圆环组成的,外面是洋红色的,为什么他从来没有注意过切洋葱的时候,会发出声音?他的眼睛被辣着了。
“没有看起来不相干的个人线索?”玛格特的声音像刀一样锐利。
“我不懂你的意思。”他用袖子擦了擦他的眼睛。
“你的那件灰白色法兰绒衬衫呢?我喜欢的那件?”
“不知道。也许丢了,我想。”他的声音仍保持着温柔、冷静,虽然他在不住地流眼泪,流鼻涕。“你问那干什么?”
玛格特把手中的刀向面板上一顿,刀身在颤动。“艾威·格林艾姆死的时候穿的是你的那件衬衫,还有一些波斯地毯纤维和许多斯尼克的猫毛在上面。”
“那不可能。”亚瑟进洗着手边说。
“再仔细想想。”
亚瑟想了一会儿。“他们怎么能找到与我的地毯和我的猫毛相似的东西呢?他们从未搜查过我的住所。”
“实际上,他们查过了。不是这间,是我们以前住过的那间。还记得我以前的部分行李吗?”
玛格特把一块长方形的干酪递给他,他同三明治一起放到微波炉里。“那确实是你的衬衫。我认出了它。所有的扣子都不见了,斯尼克的毛也恰好吻合。艾威是怎么得到它的呢。”
现在甚至连玛格特也不再信任他了。他扯了一张餐巾纸擦鼻涕,掩盖他流下的眼泪。“我不知道。我不认识艾威。格林艾姆。我从没去过她那儿。我连她住在哪里都不知道,根本就木知道。我当然从没给过她我的衬衫。”
“我相信你。你可能把它丢了。也许她在旧货店里买的呢?”
玛格特仍然相信他,他长长出了口气,也希望自己能记起是如何处理那件衬衫的。“我不会把它扔掉的。”一穿那件卷袖的衬衫就想起玛格特。他不能容它。也不能扔掉。“我没把它给你吗?你带走斯尼克那天?”
听到叫它的名字和微波炉的响声,斯尼克匆忙跑到厨房,瞄瞄叫着。
玛格特把猫抱起来,用鼻子碰着猫毛,说:“我从没打算伤害你。”
“我知道。你只为你自己。我使你讨厌了。你需要冒险。”
“我非常想你。”
亚瑟抬起头,很吃惊地看着玛格特在和一只猫说话。“我很抱歉,吉姆非常讨厌猫。”亚瑟费了好大的劲才说出他的名字。
“他不是那样的人。”
“那么为什么……”
“我担心你。我是说,我有吉姆,而你却什么也没有。让我拥有斯尼克是不公平的。我利用吉姆的厌恶来挫败你的骄傲。”
“我有什么可骄傲的?”亚瑟拿着盘子坐在桌旁。
“骄傲是……”玛格特坐在他对面,笑着说,“有趣的是,你从没有理解我的笑话,我同样也不理解你的笑话。”
“这不是很好吗?使对方吃惊?”
玛格特抹去从三明治渗出的奶酪,又把它重新塞到面包里。“也许我从没想过。”
亚瑟看着她大口吃东西,沉浸在食品和沉思中。“我一直都很爱你。”
玛格特用手捂住眼睛,“请不要说了。”
“对不起。”她很伤心,“毕竟几个月已经过去了。”我们应该谈谈我的辩护情况。“
玛格特叹息说:“事情是,如果我不了解你,我会认为你有罪。我不想冒险去做测谎仪,测谎仪发现的是重点而不是撒谎。能证明你的清白是你的性格,但它不起什么作用。性格决不会在法庭上显现。如果你表现得很做作,情况就会很不自然。像矛盾方法一样,没人会信你。”
“如果我们查出谁干了那件事多好啊!”
“有这么对你不利的有力证据,谁会承认呢?”
“根据我的DNA?”
“连同你的衬衫。即使我怀疑那个血样,猫毛是一条极好的线索。很遗憾,是斯尼克揭穿了你。”
“如果你没有我们房间的样本,他们能揭穿我吗?”
玛格特强做笑容,“什么?想陷害你的律师?”
“一个阴谋。是不是有人陷害我?”
一片洋葱掉到桌上,玛格特捡起来吃了。“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人要陷害人?”
“至少我知道你没有敌人。没有朋友,也没有敌人。这么多年来你有过什么?”
“敌人?”
“或朋友?”
“我不知道。我应该雇佣一个私人侦探,调查康普凯公司的顾客。”
“你不可能在一周内调查那么多陌生人。”
亚瑟轻声说:“别跟我生气。”
玛格特没说什么。
他看着那块没动的三明治。“我想我对这种移植不适应。”
“怎么啦了”
“我感觉身上时冷时热,还头晕。像是感冒了,严重的感冒。”
“你在冒汗。”她探过身手摸他的前额。“去躺一会儿。你害怕了。别乱动了,好好休息。”玛格特卷起包。“我与警方有些联系,我会问问他们有什么消息,再与每晨咖啡店的人谈谈。照顾自己,好吗?不要怕,做什么都行,就是别离开房间。”
“也许吃一颗子弹比挨一针好受多了。至少我在阳光中死去。”
“不要绝望!”玛格特尽量表现得很坚定。她擦了擦眼角,拍了拍他的肩膀,离开了。
亚瑟在床上痛苦地颤抖着,被世俗的繁杂所困绕。他给康普凯公司打了个电话,要求休息一下。他们会在他不在时,调用计算机里的文件吗?他应该减少资料存储量以防万一。他们会解雇他吗?他被解雇后,会被复职吗?或像吉姆那样不得不在舒特找了一份洗盘子的工作?他尽力不去想其他可能的结果。但他构想针扎入胳膊,麻醉剂流入血管,他是什么感觉?“不!”他吃惊地发现自己已经喊出声了。
他掀开被子,打开计算机,开始工作。屋内的光线开始暗下来,他停下工作,倒了一杯酒,把西边的百叶窗帘拉开。
他看着淡粉色的云彩在深蓝色的天空中变为橘黄色,然后在地平线上变成一条绿色的带子。他吃完洋葱奶酪三明治后又开始工作。
4点时,有一点累了,他磨了些咖啡。如果他只能活一周,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睡觉上,特别是他记不住所做的梦。接着他意识到即使他记不住,他还是要做梦的,并且那也是次宝贵的体验,去欣赏他想要的东西。他搂着斯尼克渐入梦乡。
星期五早晨,他的梦仍京绕着他,他有一种紧张的幸福感。有些像跳入一艘危险的船,一架飞机,一辆汽车的感觉。
他不知道他要去哪,但他知道,如果他不冒险跳出,就会被杀死。
因为工作的缘故,他甚至愿意说些地以前不懈一顾的无聊话。他研究打蛋器是如何使蛋清变稠的。他还研究胡桃肉的果肉,每一半都有两片,在果壳内每个胡桃仁上都有一个圆形的软皮。他不是用一杯冲一汤匙的冻桔汁,而是把整听桔汁倒入了一个印有红公鸡的手工制作的意大利水罐中。他打电话给商店要纯桔汁和开花的万寿菊。他一边吃一边听贝多芬的第九交响曲。他打开了存入很久的佛蒙特纯械树汁,倒了很多。
早饭后,他给康普凯公司打了个电话。他打算以生病的状态打电话——并不完全是谎言——但当丹尼斯接电话时,他说:“我辞职。”
“你是说你病了吗?”
“不,我说要辞职。”
“什么?为什么?“
“为了一份更好的工作。”亚瑟兴高采烈地挂上电话。接着,他给玛格特打电话。她的现任丈夫接了电话。亚瑟没有挂断,而问:“玛格特接电话。”
“她出去了。”
“你可以告诉她尽快给我打电话吗?我是亚瑟·斯耐尔。”
“噢!玛格特告诉我你在受审问。谋杀犯,是吗?”吉姆边打哈欠边说。
亚瑟不知道他指的是自己被控告还是现在的处境。“她跟你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
“我被控告杀了一个叫艾威·格林艾姆的女服务员。”
“你太不幸了。”
“玛格特是我的律师,你不会介意吧?”
“噢,不会。”亚瑟没说什么,吉姆支吾地说,“这是她的工作。”
一个出乎意料的反应。“我很高兴这没有使你不安。这是为她好。”
“是的,好吧,我会告诉她你打电话了。再见。”
亚瑟挂了电话。玛格特曾经说过,一提到他的名字吉姆就会生气——她不太信任她的现任丈夫。他又去工作了。康普凯公司已经把他的资料给注销了。幸运的是他在昨晚拷贝了所有文件。他想起来还没有看艾威·格林艾姆的遗产继承人名单。在她申请表上,这一栏是空白的。他看了他的备注栏(谁介绍你去康普凯公司?),她写的是“一个农场主”。看了她保险单上的身份证号码后,他又看了她的履历表。她于7月20日开始在每晨咖啡馆工作。她申请到保险后,就到舒特那儿工作了。他不断按鼠标,调出电话记录资料,找到了一个与他在一件保险诈骗案中工作过的一个私人侦探的名字。玛格特中午打电话时,他已经约了罗·佛兰。
玛格特问:“1点到10点你在哪儿?”
“我工作呢。”
“这很好,有什么事吗?”
“你很愿意有不幸的事发生吗?”
“如果你不被指控谋杀,做一个脆弱的人很平常。”
“原因是不平常的。什么事?”
“那是我要问的。我是在给你回电话。”
亚瑟犹豫了一下,不知应不应该告诉玛格特,他不顾她劝阻雇佣私人侦探一事。他告诉了她另一件事。“我辞职了。”
“那好吧,我不相信。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我辞职了。”
“亚瑟,那是英明之举吗?那是有远见的想法吗?为什么不是只请个假呢?你不是已经攒了足够的时间来休假吗?”
“不能这样。我正想着你谈的吉姆的事。虽然他脱离——我的意思是说他很清白——但是对他来说找一份工作仍旧很困难。我想我应该辞职,以免被解雇。”
“不管怎么说,你的指控会记在你一生的履历当中。”
“但是我的雇员工作记录是很清白的。”
“瞎分析。但是你怎么付你法律费用呢?”
“你会为我想办法的。”
“不要那么说!今天上午我同一些警察谈了一会儿。其中一个说你的外形和那个犯罪的外形相符——而且你的资料证明你是一时的杀手,是十分凶狠的那种类型。”
“就是因为我偏爱橙色?”
“我不知道。根据他的意思,受害人穿着你的衣服,这是太明显不过了。他觉得你那么做是聪明过头了。”
“他认为我是被陷害的吗?”
“除非你特别聪明,证明自己是被陷害的。”
“得了,玛格特,听起来你是个起诉者。这是个好消息,对吧?”
“这只是个观点。在这个立场上你不必发表意见。”
“一直是这样的。还得是专家的观点确凿。”
“你是什么时候经过酒吧的,聪明的驴?”
“我看电视。”
“哦,好吧,你是法律专家。那么有什么办法可以抓到真凶并且让他在一星期内公认呢?”
亚瑟故意慢悠悠地说:“你为什么这么急躁?”
她长长叹了口气,大声说:“抱歉,我只是无法使你摆脱这麻烦有点灰心。然而,你将是最后一个人使我沮丧。我很抱歉。原谅我吗?”
“没什么,我能理解。”
“你查过艾威的受益人吗?”
“线上是空白。”
一阵沉默。“是数字。还有其他什么吗?”
“活力。”
“你干得不错。我得赶回法庭了,再见。”
亚瑟洗了个热水澡。他拿过电话和一些目录,定购一些能给他新鲜感的东西。一套丝制套装,一个自己动手连接起来的小猫隧道的小工具箱,这可以让斯尼克高兴,一把伞,伞柄上漆有老虎的百合图案。他又定购了一块窗帘布,是油桃色的;亮桔色的一套有长毛绒的沙发罩,自己预付了下一周的定金。洗完澡之后,他披上一件黑色开斯米外套,穿上天然亚麻布的裤子。他很喜欢这种裤子,他却不穿,因为得干洗。他贴身穿上那件开斯米外套,“V”字领把他通常盖住的胸毛露了出来。玛格特喜欢黄褐色没有胸毛的胸,不喜欢他那卷曲的一撮。
他全身还没干,门铃响了。亚瑟按了下铃,进来了商店的服务员。两个十来岁的男孩子扛着食品和金盏花。他们走了两次才搬完所有的金盏花。亚瑟付给了他们小费。斯尼克嗅着那刺鼻的花香。亚瑟切开巧克力薄饼,放在一块薄板上,然后放进了烤箱里。接着他切开一个橙子,注视着切橙子时进出的一股极小的水流。
门铃又响了,罗·佛兰走了进来。
罗·佛兰穿着绒布衬衣,厚牛仔裤紧紧裹住身子。她那浅棕色的头发有着业余理发师剪过的不整齐的痕迹。她那大大的眼睛看起来有些孩子气,那么天真无邪。“哦,”她握住亚瑟的手,“你的看门人要搜查每一个人吗?”
“那是我的门卫。我每天付200元给他们。如果移植物响了就会射死我。我不允许离开这屋子。”他把金盏花推向一边,在厨房桌子上腾出一块干净的地方。“很抱歉,他们搜了你的身,那是他们的责任。”
“我要呆在这儿,可爱的小猫。”她说。当斯尼克跳下桌子,她坐下来看着亚瑟。“你与众不同。”
“你在说什么?”
“对不起,我是要赞美你。在办公室里,我以为你是……
哎呀,我真是笨嘴拙舌,啊,我不是说你过去是个……我的意思是总把你想成一成不变的人是错,大错特错。我并没有把你想成一个只在厨房与花中转悠而不问正事的人……我闻到了一股家常甜饼的味了吧?“
亚瑟被她的不善言词的话打动了。“甜饼?是的,但不是家常口味。来点橙汁怎么样?”
“真橙子中提取的?”
他笑了,“我认为是的。”
“如果你能一边说一边挤的话,就是真的。”她摆弄着笔记本,挡住了红成玫瑰色的脸。“那也是假的。”
亚瑟把他的袖子卷到了胳膊肘上边,把橙子汁倒进杯子,同时一边讲着自己的案子。罗静静地听着,辑录着,最后,他停下来把甜饼从烤箱里拿出来。
于是,她概括地说:“因为,当你发现艾威·格林艾姆曾在舒特工作过,而恰逢那时,你前妻的现任丈夫也在那工作,所以你雇佣我?”
“是的。”亚瑟撮出甜饼,放在一个盘子上。“艾威是由一个农场主推荐的。吉姆是个农场主,而且是我知道惟一不喜欢我的人。你能查出是不是他在陷害我?”
罗咬着笔,问:“为什么?他不是已经得到了她?”
“但是玛格特说过,他们的婚姻是有争执的,并且提到我的名字就发火。你不了解这家伙。他是个极讨厌,极愚蠢的笨蛋。他已三次被告有偷窃行为了。他什么事都干得出。”
罗用那双孩子似的蓝眼睛注视着他,“你不喜欢他,是吗?”
亚瑟咬了咬牙,“那有什么关系吗?”
“也许没有吧。玛格特与吉姆什么时候结的婚?”
“5月23日。”他把一杯橙汁放在桌上的甜饼旁。
“好的,我想玛格特通过你在康普凯办理了保险,对吗?因此,结完婚后理所当然要通过你给她的丈夫做人春和健康保险。是什么时候?“罗伸手去拿甜饼,马上又把手缩了回来。
“哟,好烫!”
“他们结婚后的一星期。”
“好的。现在吉姆在舒特剧盘子,他得离开一段时间去作体格检查来办理保险。艾威。格林艾姆问他在哪儿办的保险。
他告诉了她。于是,她就快步走到康普凯去查询。听起来够清白的了。“
亚瑟拿过一把折叠椅,支开了后面两条腿,两臂交叉放在椅背上。“我打电话找玛格特,他假装不认识她。但今早例外。”
罗斜眼瞅着他,“解释一下。”
“当我提到艾威·格林艾姆时,他没有一丝反应。他只是说“真倒霉”!你不认为这很奇怪吗?对于一个杀害你同事的凶手,你能会这样无动于衷吗?”
罗点头赞成。“的确。也许你发现一点蛛丝马迹。我必须要问:你为什么聘你的前妻为律师?”
“她是个好律师。我们仍旧是好朋友。我相信她。”
“这么说的话,你没有先找其他人?”
亚瑟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是个孤独、空虚的人。但是在她的调查中很快就会知道更多。“我不认识太多人。我不很嗯……擅于社交。”
“像你这样出色的人?我不相信。那交易是什么?你同你的辩护人同床吗?”
亚瑟笑了。她了解2010年的独身先生的事,简直太少了。
用“出色”称赞他,她又是什么意思呢?
“我希望是,但是不是那种方式。”
“啊!你希望是。啊?希望已足够吉姆吃醋的了。”
屋子很热。亚瑟起身看看是否已关闭了烤箱。“我不喜欢他,我承认这一点。但是使他吃醋对我来说改变不了任何事。我是说你不可能让人爱上你。”
烤箱关闭了,但是他还是出汗。
移植反应?
“玛格特不爱我。”他用一块擦碗的手巾擦了擦额头。
“为什么用她来接你的案子来折磨你自己呢?”
“那不是折磨。”亚瑟从冰柜里取出冰放在额头上。“她是世上唯一了解我的人。她知道我没有罪。”
“你感觉还好吗?”罗用手拍了拍他后背。
亚瑟斜依着冰柜:“我出了这么多汗。我想是移植反应。”
“有些人对那东西过敏。需要我取出来吗?”
亚瑟抬头问:“那很危险吗?”
罗·佛兰耸了耸肩:“对我不是。我已经做过很多次了。”
“这是违法的。我不想有太多的麻烦。”
“你决定吧。如果你不离开住所,没人知道移植取出来了。
如果你被证明无罪,他们也不会取出它的。你必须得雇一个私人医生。他要检查法庭记录。但是某些警察会劝说医生不把它取出来。再次逮捕你会很容易些。“
“你怎么知道?”
她笑了,上唇略噘起,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经验。”
“在这儿。”亚瑟指了指脖子后面。
“我需要消毒纱布带子,一把真正的尖刀和镊子。”罗察看了他厨房中的刀具,挑了一把细的家禽刀。亚瑟到洗澡间找其他的备用品。他想吐,在卫生间来回徘徊,寻思如何告诉罗他已改变主意了。然而,他想去掉移植,他相信她会做好的。就像罗所说,只要他遵守被拘留在屋子中的法则,没有人会知道。取出移植的想法使他兴奋、紧张。他陷入了这场噩梦,他应找机会摆脱。亚瑟走出来,发现罗正把刀磨尖锐。
“你想让我在什么地方?”她问。
罗环视了一下起居室:“不能把血弄到沙发上。你有旧被罩或其他什么东西吗?”
“我从床上把他拿下来。”
她穿过客厅来到他的卧室,“为什么不在这?”
“这够亮吗?”亚瑟拉开百叶窗帘,希望罗不会因为它们的丑陋来判断他。所以当百叶窗帘吊上去时,他补充了一句,“我的新窗帘明天到货。”
“我从没想过要挂窗帘。”
他喜欢她的坦率:“以前我也不喜欢,但今天喜欢了。”
罗进到洗手间去洗手。她把袖子卷到肘上面,露出一双适合打网球的前臂。她回到了床边。
亚瑟把毛衫从头上脱下来,自己意识到了有毛的胸部。吉尔在法庭把移植片插入时,那是无人格的例行公事。而在自己的卧室里,在罗面前脱掉衣服,觉得与性有关,感到很不自然。
“哟!”罗说,“有人曾像屠夫一样对待你。想来点龙舌兰酒还是别的东西?”
“动手吧!”
“关于艾威,有人赞成她有自杀的可能性吗?”
亚瑟感到一股冷的液体进入他的皮肤。“玛格特没说过。”
“啊!哦,问问她。从10开始倒计数,忍着点疼。”
“10——9——8!”刀划破他的皮肤。他用两手抓住床边,趴在枕头上大叫起来。
“别动,趴着。我是骗你的,以免你太紧张。”
他疼得不能回答。就在疼痛刚缓解时,剧烈的刺痛使他又大叫一声。
“最疼的阶段过去了。”罗用镊子把这个移植片举在他眼前,直径有八分之一英吋的金属球,上面沾满了血迹。
他听到了撕绷带的声音,感到了它贴在皮肤上。罗的手指有力地压在伤口上。一分钟后,纱布和带子绷紧了。“结束了。”
亚瑟睁开了眼睛。他必须活动一下,放松地的紧握床边的手。他的指尖苍白冰冷。“谢谢。我怎么处理这个软片呢?”
“开庭以前,不要扔掉它。之后你可以把他毁了。但我建议你不要这样做。你不知道触动什么会报警。我把我的软片放在了冰箱下面的蟑螂夹里。”
亚瑟翻过身来:“你也有移植片?”
“几年前,一个警察诬陷我贩毒。”
“我正听着呢。”
“谢谢,但没有什么好谢的。我不愿谈论我的前夫。感觉好点了吗?”
“是的。”亚瑟觉得好得特别快,除了心理上的原因,还有其他的原因。
“我应该检测一下你白血球的细胞数量,以免感染。我明天把我的医药箱带来。”
“在你成为私入侦探之前,你是医生吗?”
罗·佛兰笑了。她的笑声听起来很沙哑,但令人舒服。
“一个外科实习医生。”
“你在审判之后,不能再找到一份工作吗?”
“你说对了。自己雇佣自己是我唯一的选择。准备为我自己辩护开始了我目前的生涯。”
“我很高兴你没有被宣告有罪。”他坐在床边晃动着他的腿说。
“正义永远会胜利的。放松点儿。”他刚要下床,她抓住他的胸。“也许我们最好呆在床上?”
他向下看她那仰起的脸。她的脸红了。
“它不该红。”她说。“你知道我的意思。”
“我很好。”他说。他回到了厨房,她一直呆在他的身旁。
当他们吃甜饼,喝桔子汁的时候,罗·佛兰又问了些问题。之后亚瑟把聘任费用转入她的帐户,她就离开了,答应马上报告重要消息。亚瑟在电脑上工作到室内的光线开始显得模糊时候才停下。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抱着猫来到了窗前。太阳落下的余辉在黑暗、灰色的云彩下射出一抹金黄。云彩慢慢地挡住了地平线,亚瑟把羊肉丁放进烤箱里。电话铃响了。
他的手上满是油。他先擦了擦手。电话铃响第九声他才拿起电话。“喂?”
玛格特说:“你吓死我了。”
“怎么了?”
“我以为你到街上去挨枪子了呢。”
“你的确有你独特的表达方式。律师,有什么新闻吗?”
“我去了每晨咖啡馆。对格林艾姆女士没人了解很多。”
“很有可能是因为她在那儿工作的时间不长。”
“你怎么知道?”
亚瑟突然意识到调查他律师丈夫的危险,他可能就在他审判之前失去他的律师。“我从她的保险申请中了解到的,我想。
一阵沉默。“你知道,康普凯公司的记录也许会给我一些信息,但得花费我几个星期去查询。你现在能提供她的文件吗?”
“康普凯公司在我离开的时候,撤消了我的使用权。”他并没有告诉她他拷贝了文件。欺骗了她,他感到很难过。
她忙说:“这是你不该辞职的另一个原因。我真不相信你是那么冲动。”
他想告诉她,他甚至更鲁莽,他拿出了他的移植片。如果那样做,他就得告诉她,他雇佣了罗·佛兰的事。他想起了罗·佛兰的疑问:“我有个想法。她能不能是自杀?”
“不可能。她是左撇子,并且外头是扎在她的左胳膊上。”
“哦。”他知道玛格特的说法同罗的有偏差了,“你去舒特了解情况好吗?”
又是一阵沉默。“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你告诉我,过去她曾在那工作过。她的低劣业绩的一部分,还记得吗?”
“是的,是的。”玛格特快速打断了他。“我的意思是我首先要到夜总会去碰碰运气。查找凶手的好地方。但是其他的可疑处也不会抹去你的衬衫和你的血迹。”
他的喉咙发紧:“还有希望吗?”
“一定会有。”玛格特自信地说,“你是无辜的。我要走了,再见!”
亚瑟在午夜时分醒来。他感到身子凉爽了,强壮了。以前一定是移植让他如此疲倦与不安。他打开了窗户,探出身去。街灯在昏暗的人行道上形成朦胧的光环。他听到了远处高速公路上汽车的飞跑声,闻到了夜风送来的松香的味道。他渴望到外面去。当然,他要是被抓,一切都会结束了。但是他现在已经拿出移植片了,怎么会被抓呢?他必须做的是,要躲过这幢房子通道处的卫兵。
他立刻想出了办法。他在睡衣外面披了一件羊毛衫,套了双厚袜子,走进了他的洗手间,插上门,迈步进了安全出口。金属板条划破了他的袜底。他一直爬到三楼没发出任何声音。他站在楼上邻居的平台上的栏杆旁,双手抓住栏杆的边缘。一跃跳到了房顶。
他的公寓建筑在一个小山丘上,向远处可以看到网络似的灯光一直延伸到东方。在北方,绵延的灯火一直连到山顶,在一片繁华的地方闪动着。南边那一大片黑漆漆的地方表明那里是公园。海滨旁的高速公路上,断断续续的红色和白色细流向反方向流动着。这样的美景征服了亚瑟。他引颈想要看准流云间星星的位置。他往回走,一只鸽子突然飞起来,贴着他的脸过去了。亚瑟把这当作吉祥的像征。他一直呆到太阳露出一丝曙光,使他的羊毛衫由灰色被照成蓝色才离开。他用双脚勾住阳台的栏杆,在屋檐上荡着,这一冒险行动令他兴奋、快活不已。他松开屋檐时,失去了平衡,摔到了邻居家的防火平台上。他快速回到自己家的平台上,同样从他逃出来时经过的洗手间返回屋里。斯尼克坐在他开着的窗户的窗槛上,大声地喵呜地叫着。亚瑟抱着猫,关上了窗户。他信心百倍,精神气爽地回到了床上。
电话铃声叫醒了他,他让留言机接通电话。
“把电话拿起来,亚瑟,我知道你在家。”是玛格特的声音。
“亚瑟。”
他的脚被床单缠住了,他跳着去接电话:“嗨,玛……”
“如果你跟我保密的话,我究竟怎样为你辩护?”
“你在说什么?”
“你雇了私人侦探,那是我要说的。”
“我,我,我……”
“瞧,结结巴巴的。你昨天付了罗·佛兰500美元。”
“你怎么……”
“是我不求报答地去查询你银行的记录,为你找证据,我碰巧知道了这些。我不喜欢你这么做。”
“那,那会有什么害处吗?”
玛格特为他的愚蠢叹息说:“如果在法庭上出现一些我不知道的事,很可能判你有罪。法官会认为,如果这个家伙对他的律师说谎,他一定是有罪的。”
“我没有向你说谎。看起来你反对这个主意,所以我自己做主办了这件事。如果查出来什么事,我会告诉你的。”
“真愚蠢,亚瑟,笨蛋!即使你雇了一个私人侦揉,他也应该同我一块工作。调查的前提是什么?”
玛格特还没发现罗。佛兰是个女人。亚瑟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家伙做了你让他做的事。如果他出于坏意去寻找谋杀犯,他就会敲你竹杠。为了保护你,我得去调查他一下。同时,你给他打个电话,在他敲你竹杠之前拖住他,懂了吗?”
“好吧,但是请体谅我目前的处境。”
“在你没有制造困难的条件下为你辩护是我现在所能做的。再见!”
亚瑟挂上电话之后,才意识到他没有关掉留言机。整个谈话过程都被录下来。他拿出了磁带,放进了一盘新带子。
当罗·佛兰到的时候,她把手伸到开斯米式衬衫下,拽出一个圆圆的东西,从里面拿出了一个药具箱。“我必须这样藏起来,才能骗过卫兵。来,捏紧拳头。”罗敲了敲他肘部的血管。“这个针眼是怎么来的?”
“职员吸毒检验。康普凯丢失了我8月份的标本。我不得不重补一个。”
“什么时候?”
“星期一。我差点错过了最后期限。”
“什么最后期限?”
“我得在9月到来的一星期前准备好那个伪装的抽样标本。我的时间定在每月13日这就限制我在星期一,6号那天做好准备。人事部门提前两分钟通知我,否则就太迟了。”
罗。佛兰盯着他。“你在开玩笑。”
“这是真的。这些是规则。不过没关系,现在我已经辞职了。”
罗戴上了塑料手套,轻轻把针头推进了皮肤里,慢慢抽出一小管血。她给了亚瑟一个棉花球,压住胳膊帮他止血。然后,她摘下手套,把它跟针头一并扔进塑料袋里。“现在我给你抽了血,贝肯律师能够给我们弄到一份DNA的记录吗?”
“玛格特并不十分喜欢你。我给你放一下今早我们的电话录音吧。”
罗坐在沙发上听着。她的肩膀一动不动,胳膊放在两边,眼睛直视前方。她晃动的两脚逗着斯尼克玩。
当磁带放完的时候,亚瑟问:“我应该告诉她什么?”
罗弯身拍着小猫。“你想告诉什么都可以。她总是那么小气吗?”
亚瑟被吓了一跳。“她并不小气。她是沮丧——这是情有可原的——我配不上她。她不希望我丧失名誉。”
罗耸耸肩。“你了解她,我不了解。你想让我停止调查吗?”
“不是的。”
“好吧。”她走到门口。“我会和你联系的。”
“但是,玛格特怎么办?”
“那是私事,我无能为力。”她离开前,补了一句,“如果我们揭穿了她丈夫,你不能设想她会喜欢的。”
罗星期六打电话给亚瑟,“肮脏的交易。”她说。
“是吉姆干的?”
“这是我调查的结果:你记得曾经与我谈起过康普凯公司进行吸毒检验所显示的结果吗?很有趣。事实是,你的血样是艾威。格林艾姆谋杀案发生的前一天被拿走的。我认为很有趣。我认为这种毒品检测应该是由旁外人员进行的,这样才能公正。我猜对了。康普凯公司并没有分析雇员们的血样,而是把它送到了生物基因研究所那里。”
“吉姆在那里工作。”
“是这样的。从8月1日起,他不仅在那里工作,而且他也被指定从事血样分析工作。”
“玛格特说他是样品注射人员。”
“我不这么认为。那需要时间进行训练。血液检测是很简单的。生物基因研究所让他从这份工作开始是有道理的。”
“因此,他就偷了我的血液标本,并且洒在艾威的牛仔服上!”
“我没有足够的证据,但他确有那样的意图。而且,舒特的老板也能证明,吉姆和艾威有些往来。我想通过面对面的交谈来更深一步查一下。我装成艾威以前的一个朋友,对于她的死很惊讶,因此,想了解一下她的男朋友。有什么反对意见吗?”
“怎么样才能不让玛格特介入此事呢?”
“那是你的事。你必须为律师同当事人之间的磋商担负起责任。”
亚瑟叹了口气:“好吧。但是要小心。这个家伙有魅力,不要让他诱惑了你。”
罗哈哈大笑:“别担心,我是抗诱惑的。”
亚瑟约定在1点钟与玛格特见了面,并且及时地叫罗回来。在等玛格特的时候,他在想他必须告诉玛格特,罗所发现的。毕竟,那是他的辩护证据。他决定尽可能慢慢地提到这个话题。他假装不懂玛格特所提供的信息的意义。他将让她那敏锐的头脑自己去得到结论,让她对现任的丈夫不满,而对亚瑟充满同情心。
玛格特穿了件黑色的高领衣,一件牛仔和一件看起来像草编的夹克。深色的眼线勾勒出她的凹陷的眼窝,在发型的轮廓处有脓胞。“嗨。”她说,“事情有所改变。”
亚瑟很自豪地样子,看着那油桃色的窗帘,上面有老虎百合花装饰的伞,点缀着一行行小猫的图案。“你喜欢它吗?”
“是的。”她犹豫不决地说出了“是的,”就好像被人抓住了把柄。“怎么回事?”
“以免我活不到下一周。”
她的脖子僵直了就像触了电一样,“别这样说。”
“我想你希望我好好把握机会吧,尽量勇敢、坦诚地面对未来。”
她从肩上拿下她的电脑。“我觉得这是我的感觉。为了我,请别说那些好吗?”
她关心他。逝去的爱能及时地被唤回吗?亚瑟领她进了卧室。“发现什么新鲜东西了?”
“还不是关于这个罗·佛兰。她的历史不怎么清白。”
亚瑟判断玛格特要开始堂皇地演说,所以他赶忙插嘴说:“你是说贩卖毒品的指控?”
玛格特张开的嘴又闭上了。她突然坐在沙发上。她的口红曾现出深紫色,令亚瑟不知所措。“是她告诉你的?”
亚瑟点了点头,挨着她坐下来,用自己的膝盖碰着她的膝盖。“她被赦免了,你知道。”
“书中有那么多侦探,为什么选择她?”
“她在康普凯公司作过出色的侦探。”
“不是因为她是女人吗?”
“玛格特,你是很了解我的。”
玛格特耸了耸肩。“我认为找了解你,但是你已经变了。不仅是你的装饰,你的表达方式,你整个的习惯都变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现在发生呢?“
她看起来快要流眼泪了。亚瑟用手臂抱住了她的肩膀。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我从未改变过。”他小声嘟哝,“我只是停止了对自己的束缚。我每天观看太阳落山,真的是种娱乐。
所有的松树和天空在远处化成一片翠绿,就好像——“
玛格特开始哭了起来。“你怎么变得这么疯狂?”
“不,我很正常!”亚瑟由于意见分歧非常难过。“玛格特,你听着,有一个夜晚,午夜之后我起来到了屋顶上——”
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你会被杀死的!为什么你会安好无恙?”
“我很幸运。但是朝城市望去——”
“亚瑟·斯耐尔不会冒任何险!亚瑟·斯耐尔会谨慎行事!你着了什么魔法了?”她站起来,开始在波斯地毯上踱步。
“我无法接受这个!”
亚瑟看着她踱步,足足有一分钟。他接着问:“如果我做了那件事,会怎样?”
她停了下来。“你不会。你从不会做任何事!”
“但是如果我做了呢?”
“这是个玩笑,不可能,决不可能,真有趣。”
他故意措辞说:“如果你知道是我杀了她,你对我又有什么感觉呢?等一下,听我说出来。让我说出我的理由。我的动机是为了你的爱,你会怎么想呢?”
玛格持怀疑地扬了扬眉毛。“你指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感觉是什么?”他噎住了。
“你不能用告诉我你杀死了女招待,只是为了证明我是否在乎你?”她用她的双手遮住双眼。“亚瑟,我爱吉姆。你——你是个好人,行吗?但你不适合我。”
亚瑟明白了,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咬着自己的嘴唇,点着头。
“我不能让你使我有负罪感。”她几乎朝他大喊。“如果你是罪犯,我也不在乎。它根本不能改变我的感觉,行了吧?你没有权力对我说这些!”
亚瑟很难地吐出几个字:“我懂了。”
亚瑟意识到他有一个选择。或是对他好,或是对她好。为什么他们不能成为一体呢?为什么他要爱上深爱吉姆的玛格特呢?为什么必须是两个城市的故事呢?他看着斯尼克,正从他组合在一起的小猫隧道的玩具中偷看他。“这是个相当好的事情……”他并不高贵。他恨吉姆。他希望吉姆死掉。但玛格特怎么办?他希望,当玛格特了解她丈夫真相的时候,就停止对他的爱。通过他明亮崭新的窗帘和他全新的勇敢的态度,她会了解这一切的。这就是他,亚瑟·斯耐尔,一个全心为她的男人。玛格特对正义的热情会胜过对那个陷害过他的那个家伙的感情吗?
决对不会。玛格特会因为他揭发吉姆而永远恨他。她会是他的敌人,而他也将永远只身一人。
突然,他清楚地记得他曾给过玛格持他的灰白色的羊毛衫。“那件羊毛衫和斯尼克放在一起。”他说。他看见玛格特下楼,肩上搭着毛衫,抱着的斯尼克回望着亚瑟,神情恍憎,毫无疑问害怕被带去见兽医。他想,全部的爱都离开了。我现在只身一人了。
罗·佛兰粗略地汇报了她与吉姆的谈话。吉姆说艾威只是朋友,但她觉得他只是在伪装。他说了亚瑟很多坏话,这使她很生气。如果他陷害亚瑟,他应该不露声色。但更可怕的是,表现的自然是为了不露声色。她需要做更多的调查。她让亚瑟找些以前的照片,来证明那件衬衫是礼物。
大雨扫住了那晚的落日。亚瑟翻着相册,痛苦地回忆着玛格特。她搬出后,相片就很少了。他只有二十几张玛格特的照片,一半还是玛格特来看斯尼克时照的。他发现6月6日她穿着那件毛衫。他不愿看到这张照片,就把它放进一个信封里。
星期一下午,罗·佛兰不请自来。她竟直走进亚瑟的怀抱,拥抱着他。这使亚瑟很惊讶。让他更惊讶的是,她的结实的身体在怀里移动的感觉。她紧靠着他。一双非常舒服的鞋,你不愿意脱掉,也不愿意再买一双代替它。奇怪的是,她感到很舒服,而这个他爱过的女人有一种稳妥的感觉。
罗挣脱开,直看着他的眼睛。“吉姆没干那件事。”
亚瑟勉强说:“解释解释。”
“他8月14日那天当班。不仅他的打工卡上的时间可以证明,并且他老板与他一起从3点工作到6点。凑巧的是,他们有一项紧急任务,所以星期六去了康普凯公司。艾威·格林艾姆在3点到五点间被杀。不是吉姆杀的。”
亚瑟感到一阵眩晕,瘫倒在地上。他盯着那块华丽的有浅绿边的蓝宝石的深红百合花。“你肯定吗?”
“百分之百。”他跪坐着。“我明早出庭。”
“我知道。”
“我没有什么为自己辩护的。”他的声音很干枯,听起来很机械。
罗深深吸了一口气。“除非你知道谁是真凶。”
斯尼克过来看亚瑟在地板上干什么。“但我们不知道。”
“是的,我们不知道。”罗顺从地说,但很坚定。“我们有办法和动机,双倍的动机。有人想继承财产并干掉另一个女人。如果她再想要斯尼克,就是第三个动机了。”
“你错了。完全错了。”他想笑却笑不出来。
罗依旧沉着地说:“她懂得法律,知道如何逃避责任。她知道如果他们没核对她的资料,他们不可能找出猫毛与纤维的附和物。她是计划好了的。我愿意打赌,这是她将斯尼克送还给你的真正原因,她仅有的推测是你不会有借口,不愿放弃你孤独的生活,这是一个值得利用的机会,对吗?你磁带录下了她怎么对你说的,亚瑟,她根本不尊敬你。”
“别说了。”
“她让你替她顶罪。她劝你让她作为你的辩护律师,以致你被软禁在房中,在她的掌握之下。她想做的就是让你的罪名成立。这是她不满你雇我的原因。她从没想过你会寻找外界帮助。”
他感到好像在溺水,肺被撕裂一样。他不得不抓住最小的救星。“那血是怎么回事?只有吉姆能得到我的血样。”
“她知道你的血样抽测是在13日。我有一个目击证人,说她在十一点前来接吉姆。证人说他记得清楚,是因为那天是星期五。他看见她在看一些小瓶,就告诉她不要那样做,那是很秘密的。”
亚瑟恳求说:“我求求你,你走吧!”
“好吧。”罗拍拍他的肩膀。“我把口供放在你桌上。噢,要带上你的移植片去法庭,以防他们检查。”
星期二,九月十四日,九点,汤姆·温特就座之后法庭全体起立。“请坐。”
玛格特递给他一杯咖啡。
亚瑟没喝。玛格特对艾威感到气愤,对他的收入感到气愤,这些他可以理解。但陷害他是凶手,等于让他去死。他不相信她心中竟有这种预谋。如果他出示罗·佛兰的证据玛格特就会死。他不知道他会不会幸免无罪。
亚瑟伸手抓住玛格特的手。“我做了什么会碰上这种事?”
玛格特勇敢地笑了,她的嘴唇有些颤抖。“我猜,是倒霉。往好处想吧。”
亚瑟尽力地去做。他想起他们的婚礼,他们结婚的第一个晚上。从一堆灰白色的小猫中选出斯尼克。但这些记忆混杂着她对他选择的不良企图和自己往日的惰性。他的一生中什么是最美好的?他在屋顶的夜晚,落日,还有罗·佛兰在他怀里的感觉。为了让他死,玛格特竟无意中让他过上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
法庭用了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完成了控方律师的发言。艾威·格林艾姆在申请保险时遇到了斯耐尔。他们相爱了。她穿上了他的衬衫。粘在衬衫上的猫毛与他养的猫毛吻合。作为一个人身保险的分析家,他对死的方法很熟悉。他知道气泡注射是最隐蔽的谋杀手段。他的外形属于那种做案“滴水不露”型的罪犯,他偏爱桔黄色,属于完全患有精神忧郁症的孤独人物。艾威被杀的那天下午,他没有证据。最有力的证据是艾威死时牛仔服上的血同他的DNA相符合。控方结束了控告。
汤姆·温特审查了一下摘要文件。“辩护开始。”
亚瑟·斯耐尔举起了手。“法官大人,我自己为自己辩护。”
玛格特猛地拉下他的手。“反对。”
有些人笑了。汤姆·温特从眼镜框上面看了看,“为失去你的报酬而反对,嗯,贝肯女士?”
“我的当事人没有能力为他自己辩护。”
是的,亚瑟想。这就是她如何看待他的。没能力的,可以牺牲的。想让懦弱的亚瑟替她去死。
汤姆·温特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考虑好了,斯耐尔先生?为自己辩护是你的权力,但有个律师会更好些。”
“不是这个律师,法官大人。”亚瑟的声音在颤抖,但他还是一字一句说出来了。“我想证明是玛格特·贝肯杀了艾威·格林艾姆。然后诬陷我是凶手。”
“他疯了!”玛格特尖叫。“他不能为自己辩护!不能让他这么做!”
汤姆·温特敲了敲小槌,让人们安静。“安静!安静!书记员,记下贝肯女士的反应。斯耐尔先生,开始吧。”
亚瑟站了起来,瞥见了旁听席上的罗·佛兰,她向他竖起了大拇指。亚瑟开始了他的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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