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无顾忌、战无束缚





  衡阳之战,我第十军以极端劣势兵力火力应战,其所以能与强敌血战四十七昼夜者,乃本身绝无以上诸弊端。上下和谐,无压无诈,将士用命。而最难能可贵者,战况在任何惨烈演变中,官兵各守岗位与敌以死相拼,绝无自乱者,故全期之激战中,我阵地曾被敌突破六十次以上之多,官兵绝不混乱,稳如山岳,上下坦诚合作,且能迅速收复失地,皆化险为夷。最后三天,敌虽由一九○师阵地突破一角,冲入城内,我第三师、预十师、一九○师、一部阵地皆腹背受敌之攻击,我官兵不为所动,仍奋战不懈。至方军长停战令下为止,我全军阵地皆屹立无恙。

  如前面敌团战史记载云:敌人之第十军,毕竟是善战之师,并未为其他战区之守军,一角之溃而全盘动摇,且抗拒益形激烈。

  以往,各级司令部之指挥作战,战斗部队各级部队长之战斗实施,多数全凭个人之好恶,一己之观念,胡乱施为。无分层负责之可言。譬如说,长官之对部属,可不经军法审判而杀之。自以为立威,实为暴行,影响战力至巨而不自知。为部下者,随时随地都有被长官所杀之可能!以致部属惧怕长官尤过于敌。在这种心情下之各级战斗部队长,势力终日忡忡不安,心不安则意不坚,意不坚则气不盛。“胜以气为主”,士气消沉,这仗还能打下去吗?(李注:葛先才对国军奉为金科玉律的“连坐法”是不以为然的。)

  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这个“心”字包罗万象,只看吾人看不看得准,用不用得当。如果战略与战斗配合得天衣无缝,则稳立于不败之地。军事学实莫测高深,谁也不敢自认为是军事专家,谁也不能有信心稳操胜算,因它变化多端,战况各异难以捉摸,无一定之规格,全凭决策者与执行者,依据战场实际战况演变,把握战机而运用。昔三国时代,西城之役“空城计”,以诸葛亮之能,尚有“街亭”之失,而诸葛武侯紧急应变,以其统帅之尊,冒险设空城一计拒敌,而将司马懿大军吓退,挽救了西城厄运。

  建军以培育战士优良技能、旺盛斗志为主,军人在战场以能奋战为先,军人只要能战肯拼,则奠定制胜基础,欲能使军人奋战肯拼,在战场上务使其“心无顾忌、战无束缚”,尽量发挥其英勇才智,不偏重于胜负得失。未战而先束缚其心身,能奋战之师必然获胜,倘若因其遭受处境不利之影响而致败,也能打出一个名堂,“敌我皆亡同归于尽”,而达成战略歼敌目的,故虽败犹荣,前面数战役为证,毋庸赘述。

  胜负乃兵家之常,上级不可向下级过分要求,束缚下级心身,发挥不出其战力,反而求胜不达。原则上但求权责分明,职守严正,勿压勿诈,勿骄勿馁。昔曾国藩在其奏折中称:“臣累战累败,累败累战”,充分表现了他及其部属奋战精神,终于得到最后胜利。战斗的观点,应建立在部队能否奋战,不以成败论功过。这样能减轻各级主战斗部队长的责任负荷感,而使其集中精力于战斗。

  一、《日本战史写衡阳战役》(译者赵庆升),全文请参阅国防部《军事杂志》,一九六八年二、三、四、五等月,三十六卷第五、六、七、八等期连载。

  二、敌对衡阳战役之记载,大致而言,尚不失公正,非身历其境者,则不易领会其微妙之处。敌国战史,不但记述他皇军官兵,有强盛之责任感、荣誉心,以及勇猛善战之表现,而且连我第十军在战场上各方面之成就及英勇奋战精神,均备加赞扬。如非敌我两军,势虽不均力却相敌,又何来华南第二旅顺要塞之战的战绩?敌之所伤亡惨重者,乃连续强攻而又屡攻屡败所致,我之所失守衡阳者,乃战力只有损耗,而无丝毫补充所致。

  三、敌在其战史中,也有不少保留之处。攻城之始,一再受阻顿挫,将其责推卸于炮弹之不足,无空军支援。其实,战斗开始,敌炮火之炽烈为我所罕见,仅以第一至第五日之战,敌所发射之毒气炮弹而言,就不在少数。以后炮火之烈日炽一日。致于敌机,曾有一段时间,白天很少临空确属实情,但衡阳夜夜大火,皆敌机所投之烧夷弹所致。其记载中,最大保留部分,乃伤亡数位。敌六十八及一一六两个师团,自战斗之始,即施以连续猛攻。攻击受阻顿挫,伤亡必然惨重。虽经一再整补,却只是伤亡数位之增加,而攻势毫无进展,以致两个师团于第一次总攻停止后,其步兵连幸存官兵,平均不足二十人。

  经整补后发动第二次总攻,仍徒劳无功,损伤较之第一次总攻更为惨重。两个师团之原任连长已所剩无几,大部分之步兵连,已变为由士官代理连长,勉强支撑战斗之惨局。这种重大伤亡确属惊人。以时间言之,只不过是战斗中期。再论及敌第三次总攻,以五个师团之众,于八月四日晨开始,全力到处展开惨烈冲杀,其炮火推进距我阵地百公尺以内直接射击。虽城之西北被敌突破一角,但我军并未混乱,斗志也未因之动摇,寸土必守,与敌以死相拼。八月七日,敌横山司令虽再度下达总攻击令,但也无奈我何。经四昼夜又半天之全线恶战,敌猛烈之攻势,除西北一角被突破外,余皆未能得逞。此种情形之下,敌人该有多大伤亡!以其自述之一三三联队而言,该联队攻岳屏山高地,所属之第一大队全部伤亡殆尽;第二大队只剩下官兵七名残留人间;第三大队虽未提及,该必也不会好到哪里。如此类推敌全线之伤亡数位确属骇人。

  日本投降后,其师团长等个人所透露衡阳之役伤亡皆为四万八千余人,我认为此数位仍有保留处。从另一方面,可以看出敌人正确伤亡数位。衡阳弃守,衡阳会战结束,敌国大本营一次补充其第十一军新兵十万人,全期衡阳会战中,除衡阳城之持久惨烈攻防战外,其他地区,皆无持久激烈战斗,当然不会有重大伤亡。显然,此十万新兵,绝大多数乃补充攻城各师旅团之伤亡缺额,却也难怪,敌有隐瞒伤亡数位之苦衷。攻击一个兵员不整,装备不全破破烂烂之第十军,敌人先后等于使用了七个师团兵力,三次总攻,费时四十七天之久,而不能击溃我第十军攻占衡阳城。如将正确伤亡数位公布,敌军方将如何向其国人交代,更不可列入战史遗羞于后世。故其间封锁衡阳惨败消息。

  四、敌对衡阳战役之结束,仅以“苦难”的衡阳战役,至此告一段落,轻描淡写十余字了之,并未提及我第十军要求停战或投降等脏字为结论。显然,敌人认为我第十军衡阳之战,已超乎其本能范围之外多矣。战果赫赫,应列入战斗中之奇迹战。

  第十军的弃守衡阳,非其本身战败之罪也,乃败于处境。无论用任何方式结束此战,都不可埋没第十军辉煌战绩,这是敌国公正之处,不做不合乎情理之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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