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2月下旬,汉口码头。一艘开往九江的轮船正要启锚远航,只见急匆匆跑来三位姑娘,她们梳着齐耳短发,身穿阴丹士林布旗袍,三步并作两步地飞跑上船,刚刚站稳,“呜”的一声,轮船离开了码头。
早已在船上焦急等待着的另外几位姑娘,与她们紧紧相拥,高兴地又说又笑,像一群挣脱了笼子的小鸟,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这些十六七岁的女中学生,是较早觉醒的一代,她们不忍看山河破碎,不忍看同胞遭受蹂躏,决心冲出早已不平静的课堂,挣脱妈妈的怀抱,奔赴抗日前线。为了不让妈妈知道她们要去参军,所以几乎什么行李也没带,偷偷跑出了家门,毅然登上将要启航的轮船。
航程开始了,她们的新生活也开始了!
那些姑娘里有我们熟悉的张茜、林琳、丁剑影等人。
在新四军干部汪大铭的一则日记里〔1〕,记叙了他去看望战地服务团的战友时,看到随他一起到皖南的女战士郑伟明,便想起了她离家时的情形。
战地服务团女战士郑伟明,瞒着家庭,偷偷地跟着汪大铭等人离开温州,踏上了投军的艰苦旅途。到达温溪镇时,她父母得讯乘船追来,要带她回去。她就逃到山上躲了起来,不愿见父母的面。她父母十分伤心而无奈,最后,航船要开了,她父亲说:“伟明一定要去参加抗战,我们也拦不住,但分别时连父母也不见一面,未免太讲不过去,我们还给她带来一些衣服用品哩!”说完,他拿出一只箱子,放在船头上给大家看,并说这只箱子就是给她带的,希望她来拿去。汪大铭等人找到伟明,劝她到船上去见父母一面。她不肯,说:“不行,父亲肯定会抓住我不让我脱身的。”汪大铭说:“我给你保险,你父亲如果强拉你,我一定把你夺回来。”这样,她才拉着汪大铭一起上船去。谁知一上船,她母亲就拉住她大哭大叫,并要船老大马上开船。郑伟明拼命挣扎并呼救。汪大铭帮她挣脱了手,掩护她逃上岸去,自己也转身跳上岸,这时船已开动了。船越开越远,隐隐还听到她母亲的哭声。那只黄色的小皮箱还在船头放着,随着江水起伏摇晃。
出生在泰国的女孩钟时、许可、林苹,在泰国都有一个比较富裕的家。但作为中国人,她们不愿看到自己的祖国被外敌欺凌,不愿看到自己的同胞被外敌蹂躏,祖国濒临危亡使她们忧心如焚,她们决心回国参加抗战。钟时在哥哥结婚的那天,破例地让妈妈给她戴上手镯、项链等金饰,准备就用它们作为回国去延安的路费。她偷偷地给父母留下了一封信,于1939年1月15日下午,与许可、林苹一起登上了太古公司的轮船,躲在甲板上的牛栏里,在牛群中度过了不眠的一夜。第二天一早,钟时的妈妈、哥哥和父亲公司的总管乘小船追上轮船,劝说她回家。面对慈祥的妈妈,钟时却毫不动心,意志十分坚定,她对妈妈说:“如果你一定要我回家,我就跳海了!”“妈妈!打跑了日本鬼子,我就会回来的!”妈妈见女儿如此坚决,知道无法挽留,只得流着眼泪,默默地祝愿女儿早日赶走日本侵略者,早日回到自己身边。她把身上带着的泰币全都留给了女儿,抽泣着乘船回去了。此后,钟时再也没有见到妈妈。
像这样义无反顾地投身抗日战场的女孩子还有很多很多。
香港青年尹惠君,原是一位富家小姐,她却一心想到内地去参加抗战。她母亲为这个独生女儿的决心哭得死去活来。然而,她依然果敢地登上了开赴广州的火车。
上海一个资本家的千金小姐孙从耳,刚从日本东京艺术大学学成归来。1939年夏,她自上海来皖、赣一带写生,途经皖南,闻得云岭驻军有一个“绘画艺术的组织”,便来战地服务团看看,找到团长并经交谈后,为新四军英勇抗战的事迹所感动,决心留下来参加工作,坚信自己手中的画笔一定能为抗战作贡献。
还有不少年轻姑娘,在投军的路上,在兵荒马乱中,有的被日军飞机炸死,有的被流弹击中,壮志难酬身先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