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班副自从走进丛林,便和一群女兵走在一起。这些女兵并不属于这个营,只是大部队撤走时,这些女兵们落在了后面,便随他们这个营一同行动了。她们大都是军师直属队的,有宣传队员,也有报务员,还有华侨队的缅语翻译……
那一次,队伍正在涉过一条又急又宽的河流,水势很大也很猛,童班副那时还有些力气,在照顾着排里那些伤员过河,一趟趟往返于两岸之间。送完这些伤员时,他就发现了这群女兵,她们挤在一棵树下,正望着滔滔的河水发愁。童班副水淋淋地望了她们一眼,他发现了她们的惊惧和恐慌。童班副的心就动了一下,他向她们走过去,闷着声音说:
“快过河吧,要不掉队咋整。”
他说完这句话,便想转身离开,这时他就听到颤颤的一声喊:“大叔,帮帮我们吧。”
童班副听到这一声呼喊怔了一下,接着他就想乐,其实他还不到30岁,只因胡子重,人便显得有些老相。其实,他是很想帮她们的,这么深的河,的确难为了她们。童班副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水深差不多齐了他的胸,要是她们不会水,无论如何是过不去的。从少年开始,童班副便对女人有着一种深深的同情。这种同情又使他很自卑,不敢主动和女人打交道。以前每逢宿营时,或没有战事、没有危险时,士兵们总爱津津乐道地谈女人,谈她们的美俊胖瘦,黑白高低。有些过来的兵,说得就更深入些,每每这时,童班副就黑红了脸,他一声不吭,他迷恋别人谈女人,又恨那些用下作语言说女人的人。有一个女人在他的心里是尊神,那个女人便是童班副的嫂子。
女兵的这一声呼喊,使童班副不能不帮助她们了。接下来,他像背伤员一样,一趟趟把她们背过了河。女兵们一次次感谢着他,他红着脸,不知说什么才好。
过了河,童班副穿好衣服,背上枪,正准备去追赶队伍,那个叫他大叔的女兵又开口了,她说:“大叔,你陪我们走吧!”
这次,他真切地看了一眼这个女兵,她长得是那么文弱,又是那么小巧,还戴着一副眼镜。
其他的女兵也杂七杂八地说:“老兵,帮帮忙了,我们怕掉队,有你和我们在一起,我们就什么也不怕了。”
这些女兵们有她们自己的难处。自从走进丛林那一天起,她们便明显地感觉到与男兵们的差距,她们只能尾随着男兵,她们的体力跟不上,另外在男兵中间有许多不便。一走进丛林,他们个个都变成野人了,男女之间更没了避讳,她们感到害怕,只能若即若离地和男兵群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因为这种距离,遇到困难,男兵们便无法帮她们,况且,她们本身就不是这个营的,她们谁也不认识,甚至许多男兵对她们有一种敌视,因为她们大都是军、师直属队的,这都是嫡系中的嫡系,不论是师里还是军里,都没把东北军这个营当成自己的人,东北军自然也不会把他们当成自己的人了。这种情绪,早在入缅前就有了,入缅以后这种对立情绪更突出、更扩大了。
她们也是临时凑在一起的小集体,在这之前,有的相互之间还不认识,是命运让她们走在了一起。她们在男兵中已经观察了好几天,打算选择一个男人来当她们的保护神,她们研究过这个男人的条件,像选择男友一样给这位男兵定了如下的标准:
一、这个男人要老实,善良。
二、这个男人要有力气、勇敢。
三、这个男人年龄最好大一些。
最后,她们选择了童班副。男人在女人的眼里是最真实的,她们选择了他,这是她们一次小小的阴谋。
童班副早就发现了这群女兵,她们一直尾随着他们。他们宿营,她们也宿营;他们往前走,她们也走。
只因为她们是军、师直属队的,是“他们”的人,童班副和他的士兵们才没有显出过份热情和友好。
以前部队有个惯例,凡是女兵,大都是当官的什么人,要么是老婆,要么就是姨太太,最差的也是当官的姘头。因此,他们很反感队伍上的这些女兵。
刚开始,他们在晚上宿营的时候,还有一些多余的精力。躺下没睡着时,他们就议论这些女兵。
有人说:“把她们干了算了,反正都是当官的太太。”
有的说:“就是,她们没一个好东西。”
也有人邪气地说:“这是一群送到嘴里的肉,不吃白不吃。”
立即有人附和道:“就是,我们还不知啥时候能走出去呢,死也要当个饱死鬼。”
童班副自然没有参加这些人的议论,他深深地为这些女兵感到悲哀了。说这些话的人,也就是说说,没有人真敢付诸行动。行军时,童班副远远地关注着这些女兵,但他不能有所行动,只在心里悲凉着。
当她们提出让他和她们一起行动时,他几乎没加思索便答应了她们。同时,他又感觉到肩上这副胆子的沉重,他不能辜负她们,那一刻,他就暗下决心,一定要帮助她们走出丛林,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就不让她们受半点委屈。她们是他心中的神了。
后来,他能叫出她们的名字了。
那个戴眼镜娇小的女兵叫沈雅,武汉人,是师医院的护士。
长得胖一些、眼睛很大的女兵叫李莉,是军部的译电员。
……
他在一天天和她们接近着,心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还是第一次接触这么多漂亮年轻的女性。那些日子,童班副的心里洋溢着一种幸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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