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改革,实现了耕者有其田。翻身农民喜气洋洋。回到老家的南国象陈老六在土改中被工作队误认为恶霸地主,批斗、游街、处死。他在被推进那个埋人坑的一刹那呼喊着鹿地的名字。就在“我要见鹿司令”的呼叫声中被活埋了。
陈老六的临死呼叫,远在承德的鹿地没有听见。此时,鹿地正在进京的途中。经过三年的解放战争,推翻了三座大山,建立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毛泽东主席在北京天安门的城楼上宣布: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鹿地奉命进京降格使用任中央人民政府交通部副部长。北卢姚带队南下工作团落脚在湖南。杨昭离开新闻媒体,去医院干小儿科。热河省合并到河北省,西卢贾任副省长。一任就是十五六年。为实现他整修离宫保存古代园林的计划,耗费了他多少心血、多少汗水、磨破了多少双鞋?没有人统计过。
一夜文革起,资产阶级就在党内,全国大抓走资派。西卢贾整修离宫十几年的成果一个早晨就被革命造反派红卫兵小将彻底砸光。他就算一个党内走资派,被揪到渤海市一个学院关押,批斗致死。夫人吕瑛被驱赶到干校去劳动改造。中央文革组长来渤海鼓励造反有理,批斗走资派有功。他说,形势一派大好,越来越好,要把文革进行到底!长城党是个什么党?他自问自答,是个国共合作的党,可能是国民党在起作用,叛徒在起作用。于是,刮起一阵大抓长城党的龙卷风。顺蔓摸瓜,就摸到北京,摸到鹿地头上。他被投进山西秦城监狱。夫人云雀茹被轰回乐亭老家监视。
在秦城监狱,鹿地被迫一遍又一遍地交代1945年8月率八路军出关对日作战时的地方主义和本位主义。20年前林总给戴上的这两顶帽子是铁的,摘不下去,脱不开,抖落不掉。从十几岁就参加革命,枪林弹雨,艰苦奋斗,到头来自己成了革命的对象,真不理解。副统帅说,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
小黑屋,有门没窗,门紧锁着。不知白天黑夜。吃的是粗粮,断了牛奶,不给肉蛋吃,营养不良,鹿地渐渐体瘦如柴。不给文件看,不给《参考消息》看,也看不到报纸,听不到广播,鹿地两眼一抹黑,两耳闻不到外界发生的事情。渐渐地大脑迟钝,思想退化。但是他不甘心,难道蹲一辈子监狱吗?
在他苦思冥索之时,一声哗啦锁响,看守说,有人来看你。不该说的不要瞎说。时间20分钟。
鹿地心里说,此时此刻还有谁敢来看我?半生结交了那么多朋友、至交、莫逆之交,都躲得远远的,不怕受牵连的一定是结发之妻云雀茹。
鹿地被带进一间亮堂一点的房间,万没想到来看他的却是26年没有音信的一阵风易翠屏。她还是那个三十来岁的老样子,一点也不老,精力充沛,举止健壮。易翠屏说,鹿兄——她见他身陷囹圄,瘦成一把骨头,胡子拉茬,破衣烂衫,与当年抗日英雄的鹿兄判若两人。心里一酸,眼泪就淌了下来,胸口堵得慌,强忍着还是哭出声来。
看守进来说,不准哭。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还有五分钟。
易翠屏擦了眼泪说,鹿兄,你的身体很糟,我给你带些吃的、补品、人参、药丸……
鹿地说,先别管我,时间不多了,快说说外边的情形。
易翠屏不慌不忙地看一眼墙上的挂表,那表立刻停止走动。
鹿地点个头,哦!
易翠屏说,向道和白兰雪在乐亭老家照顾嫂子,你放心。
鹿地说,连累你们了。
易翠屏说,鹿兄,还把我当外人?
鹿地说,最近,看管人员态度温和,凭我的感觉,外界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
易翠屏说,林副统帅要谋害伟大的统帅,发动了武装起义失败,他就乘飞机仓皇逃跑,飞机坠毁在蒙古的温都尔汗,副统帅及他的夫人都摔死了。
鹿地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整天《语录》不离手,忠字不离口的副统帅竟然是个篡权的野心家。他吓了一身冷汗。此刻他为毛主席担忧,出了这个大事,毛主席伤心,看错了人,用错了人。自己最信任的人就是要他老命的人。他以忠掩盖着奸,高举语录诋毁伟大思想,他由精神的堕落到对权力的贪欲。毛泽东一夜之间,老了许多……
面额一百元人民币上的四位元老,一位于1969年仙逝,那三位于1976年一年内相继乘鹤远游。
鹿地结束了牢狱生活,回到北京,云雀茹也回到鹿地身边。但是,心里的疙瘩还没有解开,头上的两顶帽子还没有摘去。
吕瑛从干校回来,但,被抄得只有墙的家没法住人,就被安置在宾馆。旧地重住,思连久远,既就一词:《春寒》
清明过了,是乍暖还寒时候。初离斗室,偏到这宾馆重楼。最怕旧景,更那堪故人话旧。辛酸苦辣,多少滋味上心头。回廊漫步,念箴兄忠魂悠悠。屈指五载,暴风淫雨何时休?蓦见海棠,正启朱唇舞粉袖。呀,春到了,昭雪有期,君知否?(箴兄——西卢贾)
十年文革结束了。被平反后的鹿地,卸下了几十年的包袱一身轻松。不久被选进中顾委,任委员,全身心地投入改革开放的全新的事业中。
夕阳无限好,只是到黄昏。鹿地夫妇已经是耄耋之年了。在他们结婚六十周年的那天,举行了一次别开生面的家宴。鹿远、鹿遥等儿孙们都到齐了。在儿孙们敬酒中他们回忆六十年的风风雨雨。他们经历了新婚别,烈火炼真情,离别数载长相思。鹿地说,我和你们的母亲,你们的奶奶,所以能风雨同舟六十载,坎坷路上共白头,除了彼此了解,互相信赖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我们是中华民族长城大地的儿女。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丰收了我们高兴,歉收了我们着急。我们的感情,时时刻刻和群众的脉搏习习相通,和党的事业联系在一起。抛开个人苦乐恩怨,永远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为人民的福祉去奋斗——这是我们能够长期共同生活的坚实基础……
不久,老伴云雀茹病危。弥留中云雀茹捏着鹿地的手说,我不行了,不能照顾你。我推荐一位能照顾你的人——易翠屏。这是我的真心话,你与易翠屏结婚,我就放心地去了。
老伴去世了,鹿地守了三年。一天,他打开电脑,从网上看到一条令他震惊的消息:卢龙寨野生动物园见闻。故乡的梦引魂牵,清明时节,他带着秘书驱车东行。第一站就到达革命根据地盘山,参加盘山烈士纪念碑揭幕仪式。期间与王殿、丙玉凤夫妇邂逅相遇。
鹿地说,听说你们和吕瑛生活在一起,她怎么没来?
王殿说,贾老和吕瑛一生没有儿女,收养了十几名烈士的遗孤。孩子们都长大成人,奋斗在自己的岗位上。我们就搬到一起居住。
丙玉凤说,吕瑛老师,情意太重,念念不忘贾老,做梦说,夜来君入梦。在离宫,也说,不见君来,无处不伤怀。写祭文,何处箴兄轻唤语。扫墓也说,仰望灵堂遗影在,君何不见我来勤?等等。我不懂诗,但我感到她陷入情渊不能自拔,不久抑郁而终。留下了一部诗集《晚年随笔》,有70多首诗。
王殿说,我联络了几位老朋友,集资给她出版这部诗集。
鹿地说,我算一个,周秘书,给王殿同志一万元,资助他们为吕瑛出版诗集。
周秘书当即付现款。王殿、丙玉凤十分感激。吕瑛诗集出版有望,她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
鹿地驱车继续东行。初春的挂云山披上草绿色的袈裟,卢龙寨隐约地半掩在白云中,仿佛沐浴中的神女。河冰已经融化。荷尖初露。一条大船靠岸,司机小张拟开车上船。船家横着竹篙说,挂云山是地球上唯一的一块自然的净地了,请不要把机械、汽油、噪音、电磁辐射等人类制造的垃圾带进挂云山。
鹿地等三人不得已就下车步行上船,片刻飘行到对面,上岸。周秘书回头付船钱时,船家却不见了。迎接他们的是天空飞舞的鸟,高叫的仙鹤,喳喳报喜的喜鹊,列队迎宾的猴子,站在高处担任警戒的老虎。他们踏着没有修饰的山路上厚积的腐叶,呼吸着泥土的清香,走进了焕然一新的南卢。南卢的人民依山建屋,就势修舍,住宅千奇百怪,但,看着舒服,住着顺心,一切自然而然。鹿地眼前一亮,一个硕大的回炉正心丸制药厂拔地而起。
董事长、总工程师兼厂长易翠屏在会客厅拿人参莲子汤招待他们。鹿地说,好大的气派啊!你们成了有产阶级了!
易翠屏说,哪儿啊?这都是刘韬的好处。
鹿地说,你见过刘韬,他来过?
易翠屏说,解放战争期间,刘韬随四野打到广东,战争结束,他落脚深圳。他的叔父刘仙舟在台湾创建一个公司。但是,他老了,预备后事,临终约刘韬去台湾接受一大笔遗产。并特别嘱咐,从遗产中提出2000万美元给我建药厂,了却他早年的一个夙愿。鹿兄还记得那年我给刘仙舟治好了他的绝症。我早忘了这件事,他还记着,是个有心的。
鹿地说,啊,好啊,我没想到。你领我到处看看。
他们在厂区的林荫小道上漫步,鹿地说,我在北京住久了,消息不灵通。我们当年的老同志都在哪里,我一点消息也没有。易翠屏说,对大炮和马勺你还有印象吗?鹿地说,有,有,他们现在啥地方?易翠屏说,他们转业到乐亭,开发石臼岛成了一个像样的旅游区。他们两口子专门收藏日本军队留在中国的各种火炮,简直就是个兵器陈列馆,吸引国内外许多观光客,圆了他们的梦。
鹿地说,人有伴就是幸福,我现在正式向你求婚。
易翠屏一点也不感到突然,她说,我同意。
鹿地说,下个月我们就结婚。
易翠屏说,我把药厂交给向道、白兰雪经营,我办妥当了,就去北京找你。
鹿地说,我们就说定了。
易翠屏说,鹿兄,你多住几天,把向道、白兰雪叫下山来,与你见面。
鹿地说,我上山看他们去。
易翠屏说,他们很好,抗战胜利后,白兰雪和向道在卢龙寨落户,把蓟县的瞎大嫂请到山上来居住,白兰雪精心服侍。
鹿地说,白兰雪不忘人民,我应当看看他们去。
周秘书说,鹿老,今天必须回渤海,从明天起有三项活动你必须参加。一个是《长城革命史》定稿会;一个是香港富豪投资十亿港元开发渤海陶瓷,意向协议书签字仪式,你已经答应出席了;一个是中日韩青少年运动会发奖仪式,你是颁奖人之一。
鹿地说,我们北京见。我就不上山了,你代我向向道、白兰雪问好。约他们参加我们的婚礼。
鹿地回到渤海宾馆,晚饭后,就有人来访。喝,一下子进来两男两女四个农民,他们向鹿地敬礼说,司令员还认识我们不?他一个一个地辨认,他点着一位说,你是陈龙,你是陈虎……
那俩女的不等鹿地辨认就自报家门,一个是魏淑敏,一个是蔡妞。她们都失去了当年的风采。鹿地老的都站不起来了,只是挥挥手请他们坐下说话。他说,你们都好吧?
陈龙忍耐不住四十多年来沉积在胸的委屈,他哇的一声哭出声来,边抽泣边断断续续地说,我爹是冤枉的,并株连了我们四个,部队不要我们了。我们就回家种地,是运动就有我们的份,必须参加,我们都成了老运动员了。我听说,给右派都平反了,难道我爹就不能平反?我爹不是恶霸地主,是八路军参谋长。你鹿司令就是最有力的证人。
陈虎等三人都附和着兄长,以壮声势,他们一张口,鹿地就抬手说,我明白了。于是,秘书执笔,他口述写了一份证明文书,签了他的名字,交给陈龙兄弟俩。并给了五千元当路费说,遇到什么困难来找我。
鹿地送走了两对夫妇四人,一夜没有平静。第二天就参加了《长城革命史》定稿会与会人员合影之后,马不停蹄就参加了香港某富豪投资渤海陶瓷的签字仪式。鹿地和香港客人碰杯之时,酒杯微微一震。对方似乎也发现了什么,他后退了几步,远远地也认真地看,忽然,拉住鹿地的手说,啊,是你,是你鹿司令!我是高敬远高老蔫啊。
鹿地说,哦,高司令,万没想到会是你,坦白讲,我以为……
高老蔫说,你们都以为我死了。那年我气不公,军事法庭判赤本三尼无罪释放,却判我死刑。是他罪大还是我罪大?他们明显地袒护日本人。日本侵略时有汉奸;日本投降了,还有汉奸。回来的路上,多亏了陈老六,不然,我十个脑袋也逃不出双枪手王殿的神枪。
鹿地说,过去的那一页已经掀过去了,一切向前看。你拿出十亿开发渤海陶瓷,就是从头开始的第一步。
高老蔫说,十个亿包含着我对过去的忏悔;也是我给故乡人民的补偿。明天我请客。
鹿地说,不,明天你我都参加中日韩青少年运动会的闭幕式。
高老蔫说,好吧。可是他心里说,还是不露面的好,就让我销声匿迹吧,或者秘密做事不出名。
高老蔫没有心情出席运动会闭幕式。他驱车秘密来到滦县小陈庄村外一座坟茔,从简陋的墓碑上确认这就是他的老朋友陈六哥的遗骨了。一个在里边,一个在外边的会面,高老蔫情不自禁地号啕大哭。他说,六哥,六哥。平静片刻,他在坟前铺上毯子,摆上水果、点心、酒肉,高老蔫席地而坐,二人对饮,里边一杯,外边一杯,述说别后深情。高老蔫全身心地追忆与老朋友的往事。他没有察觉在他身后站着四个年逾花甲的人,与他融汇祭奠里边的人。一阵抽泣召唤高老蔫回头,曲扯着小眼睛仔细辨认。他说,阿,是大龙,小虎,和你们的媳妇吧?
陈龙、陈虎、淑敏、蔡妞四人都认出高老蔫来说,这不是高叔叔吗?
高老蔫说,我来几天了,事情告一段落,才来祭奠你们的爹,然后,进村找你们去。
陈龙说,在此相遇就巧了,晚一步就找不到我们了。
高老蔫站起来拉着他们的手说,发生什么事吗?
陈龙说,我们要为爹申诉平反,鹿司令给我们写了证明文书,我们去找政府。
高老蔫说,孩子们,算了吧!我见过鹿司令,他说,你们的爹已经写进《长城革命史》,这就够了。我呢,史书上不会有我,高叔叔不是好人。现在,活着的都是孬种,死了的才是英雄。你们的爹是英雄,叔叔是孬种。
陈虎说,英雄的儿子们媳妇们应当回部队去,可是现在……
高老蔫说,拉倒吧,你们到部队会干啥?现在的部队不是步枪手榴弹了,不要给部队添麻烦去了。你们四个就到我的公司做事,每人年薪十万。把你们的儿女、孙子、孙女都带着,跟我走,去渤海。
四个人都被这个意外惊呆了。片刻淑敏说,我们的孙子孙女都在渤海参加运动会。高老蔫说,好,我们先参加运动会。可是有一条,我们只在观众席……
蔡妞说,都依高叔叔就是。
高老蔫怀着崇敬的心情给陈老六的坟墓三鞠躬说,六哥安息吧,六哥的子孙就是我的子孙,六哥的遗愿就是我的遗愿。陈龙兄弟四人也都三鞠躬,便默默离去。
1985年中日韩第三届青少年运动会在渤海开幕几天了,各个比赛项目经过激烈的角逐,涌现出了冠军亚军和第三名。大会主持宣布:现在请杨成武、鹿地两位老将军颁奖。二位成了全场数万人注目的焦点,礼仪小姐端着盛奖牌的盘子迈着轻盈的脚步来到颁奖人的面前。将军们把一枚枚的奖牌挂在优胜者的脖子上,把奖杯投进一二三者的怀中之时,国歌奏响,掌声连绵。
鹿地回到观礼台的时候,一位不速之客向他敬礼问候,鹿将军,一向可好?若不是你颁奖,我真认不出你来。
鹿地愣怔了半晌怎么也认不出眼前这位西服革履的老人是谁。那位胡须花白,鬓发疏稀,一脸皱纹,大脖筋一根一根地拱出纸一般薄的皮肤。他说,我是赤本三尼信次郎,随日本代表队来的,挂名顾问。
鹿地说,哦,是你呀,我的老对手。
赤本三尼说,中日邦交正常化之后,我们就是老朋友了。
鹿地说,那是,中日是一衣带水的邻居,中国人的性格是以人为善,以邻为友的。不会发动战争侵略日本国。中国和日本要世世代代地友好下去。
赤本三尼说,你所表达的愿望,也是我的愿望,也是日本人民的愿望,也是日本青少年的愿望,也是日本政府的愿望。
鹿地说,可是,你们的政府高官,年年参拜靖国神社,在教科书中掩盖日本侵略过中国的历史,说中国威胁日本,没影儿的事。难道中日还战吗?叫人不放心!
赤本三尼摇头,自恃世界八大富国有钱而神态清高地回避了这个实际的问题。
晚上,鹿地在宾馆举行私人宴会,招待日本客人赤本三尼。二人对酌,鹿地说,战争结束几十年了。中国人民还在忍受战争之害。前不久,哈尔滨近郊建筑施工时,无意中挖出了日本当年埋下的四五个毒气罐。几百人中毒,死亡一人。埋毒气罐的地方,没有生物,连草都不生长啊。当年在长城内外实施三光政策,制造千里无人区,烧毁了大片大片的原始森林,至今还没有恢复原状。战争结束,和平立即到来;可是,战争破坏的生态环境则需要数十年、百余年的时间,要经过几代人的努力才能恢复原样。
赤本三尼说,非常惭愧!
鹿地约请赤本三尼参观今日潘家峪。赤本三尼满口答应旧地重游。当年他指挥扫荡潘家峪之时,杀害潘家峪平民1230余口,民房几乎烧光。赤本三尼不愿意带着日本孩子参观这样的地方,怕是引起潘家峪人民的憎恨,在日本孩子面前丢面子,自己打自己的嘴巴。
日本体育代表团的车子开进潘家峪的时候,赤本三尼看到村头高挂着一副欢迎日本青少年朋友来潘家峪作客。道路两边中国潘家峪男女少年载歌载舞欢迎日本朋友。一首《樱花》乐曲拉近了中日青少年的距离,融入一起亦歌亦舞。鹿地引赤本三尼及日本青少年来到村南那两座硕大的坟墓面前。这就是当年日本军人屠杀潘家峪人民的见证。赤本三尼向肉丘坟三鞠躬,是忏悔还是反省、认罪?一位日本青年问道,赤本三尼先生,坟里埋葬的是什么人啊?为什么给他们鞠躬?
赤本三尼难以回答。又一个日本少年问道,赤本三尼阁下,他们为什么都葬在一块啊?
赤本三尼没有回答。
忽然,从人群里挤出一位老人来,他说,我来回答。赤本三尼吃惊地抬眼一看,此人就是当年给他当日语翻译的潘耀祖。赤本三尼说,我的老朋友,什么也不要说了。潘耀祖说,这就是日本曾经侵略过中国的铁证,你们还想隐瞒多久?
一位随团电视台记者问一位日本青年,你知道日本曾经侵略过中国吗?
日本青少年都摇头说,没听说过,还有这种事吗?我只听说南京大屠杀是谎言。
鹿地说,我们的总理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他说,这是掩耳盗铃: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首先您的逻辑是错误的。历史是事实,是不能改变的,不是贵国人民,无论多少认为没有发生就没有发生。历史就是历史,是已经发生的事情,任何掩耳盗铃的企图都是徒然的。如果我说大多数的中国人都认为日本其实是中华民族的后裔,日本民族起源于我过秦王朝一个方士携三千童男童女东海寻访仙山的事件,我想贵国政府、贵国人民,和您本人也会觉得这是一件非常荒谬的事情。当然,我作为中国总理,也觉得这件事情不能接受,因为在心理上我不能容忍中华民族的后裔数典忘祖……
周末,鹿地回京。约赤本三尼参加他们的婚礼。赤本三尼欣然答应。他问,新娘是谁?
鹿地说,你们很熟,见面就知道了!
赤本三尼说,明天我随日本一个四百人的旅游团在南方某城旅游,我准时回来参加你们的婚礼。
鹿地回到北京之时,易翠屏已经到达。她在清理杂物之时,在一张报纸上发现一条惊心动魄的新闻,她惊叫鹿哥说,你看时值今日……鹿地接了报纸细读:9.18这一天,中国某地大酒店接待一个400人的日本旅游团,大的38岁,小的16岁。他们选这一天,举行什么纪念宴会,要求挂日本国旗,唱那年这一天日军入侵沈阳时的军歌。在歌声中旅行团列队入场,接着中国小姐400人捧着爱的奉献从两侧入场,于是,在一片叫嚷声中日本人就抱着中国小姐集体嫖娼。
鹿地怕的一声摔了报纸,愤怒地说,真不像话。他们选了9.18这个国耻的日子,明目张胆地羞辱中国,向中国挑衅。
易翠屏说,二战结束,日本宪法定了无核三原则。可是,最近有人发言要修改此原则,主张日本也要拥有核武器。有消息报道,一位日本研究原子弹的科学家在美国去世,他研究原子弹的资料还给了日本,证实,日本早在二战时就研究原子弹。现在日本要这些资料的目的就是想发展核武器。
鹿地说,昭然若揭。
易翠屏说,日本出兵伊拉克,他那个自卫队就改变了属性。现在,还想挤进安理会,要那一票否决权。
鹿鸣说,没门儿。
易翠屏说,我从赤本三尼身上看见了人性缺陷难以修补的影子。
鹿地说,我已经邀请她参加我们的婚礼。
易翠屏说,好,他来得正好!
赤本三尼从南方某城飞到北京,准时参加鹿地的婚礼。赤本三尼从花店买了一束鲜花准备献给新娘。
鹿地家的门敞开着,鹿地、易翠屏以及易向道、白兰雪在门口迎接客人。他们彬彬有礼地说,欢迎光临!
赤本三尼见了新娘原是一阵风易翠屏,身边还有一棵草蒲公英,一窝蜂白兰雪,他二话没说回头便走。时至今日他还是害怕她给他回炉。赤本三尼惊恐地一抖手鲜花落地,花瓣飞溅如雨。易翠屏一笑说,三尼君,何惊慌而至于此?鹿地说,人家是客人,原谅他们吧。易翠屏说,不,我们原谅他们的还少吗?战争赔款一句话说不要就不要了。可是,人家说中国人的脑子出了毛病,日本没有侵略过中国,中国就不好意思开口要战争赔款了。你听听,我们不要战争赔款倒成了人家没有侵略过中国的证据。我向全国人大提议,立一项追索战争赔款的法律。历史上日本从中国索取了多少不平等赔款?那可是成船成船载的银子啊!今天,君不见,他们怀着政治上分裂中国,外交上孤立中国,经济上控制中国的鬼胎又都悄悄地回来了!善良的人们啊!切莫被美丽动听的关键词所蒙蔽而步东郭先生的后尘!
六十年了,无肠公子赤本三尼还是拒绝回炉正心,不反省、不谢罪。难道这就是人类的不幸?是不幸的讲述,还是讲述的不幸?孰忧孰乐,君知否?
2004年9月3日初稿于唐山红星里蜗牛庐
2005年5月9日修订于合肥中铁四局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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