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地和陈老六接受了将八路军改称东北人民自治军的建议,如此就取得了八路军到东三省接收日本投降等活动的合法性。又得了60个师的装备。何乐而不为?他们没有想那么多,那么深,那么神秘,那么格路,按照自己的想法,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他们就先从沈阳入手。派自己人接管了苏家屯军火库。摧毁伪满奉天警备司令部,解散所有人员。建立了沈阳市卫戍司令部,接管伪沈阳市政府,建立人民政府,派出自己的市长,自己的省长。接管了兵工厂、仓库、军用被服厂、水电公司、邮电局、银行和广播电台等。派一路向北吉林、黑龙江一带接管城乡政权;派陈龙、淑敏一路向辽南、安东一带发展。八路军在很短的时间占领了东北广大农村,县区镇以及几座大城市。一面接收;一面建立新政权。人民欢欣鼓舞,就是惹恼了在长春的接收大员熊式辉。他频繁地向驻长春的苏军远东最高司令部递交抗议书。
三国四方都在摸对方三家的底,都在揣摩对方三家的意图。形势瞬息万变。苏联想独占东北,美国也想插手东北事务。
熊式辉第三次递交抗议书的时候,马利诺夫斯基元帅亲自出马与熊大员摊牌。熊式辉说,在东北领土之内日伪所设工矿企业,均应列为日本对华战争赔偿品,一律归中国所有。
马元帅说,不,那是苏军的战利品,归苏联所有。
熊大员说,苏联想违反条约吗?在国际食言?你们在三个月内撤军,想把那些战利品都一齐撤走吗?或是交给中共吗?
马元帅说,熊先生,您没有领会我的意思,我是说,把前日本满洲重工业株式会社和满洲电业株式会社经营的各项企业全部纳入中苏经济合作项目之内。
熊大员不听则已,一听就忍俊大笑,他说,元帅阁下,你好大方啊,拿我们自己的东西,与我们合作,天大的笑话。我们若是接受了您的慷慨条件,岂不贻笑大方?
马元帅说,我们如此谈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呢?中苏经济合作对你们是有利的,如果,这一条也不接受,那么,你们什么也得不到。
领略些沂水春风的熊式辉不忘老夫子教诲,思前仁,想后德,他说,好,你们撤了军,我们就接受所有经济合作项目。
马元帅说,你误会了,撤军和经济合作是不能分开的。必须合并解决。
他们的谈判、抗议都没有拦住媒体曝光。美国针对苏联关于战利品的说法,向苏联政府发出照会,声明:1945年8月的中苏条约规定,除中长和南满铁路归中苏共管外,条约并未给予苏联对其他工矿企业共管的权利。中苏如就这些工矿企业达成合作协议,是对美国商业利益的歧视。日本在满洲的资产因涉及战胜国的共同利益,应归赔偿委员会仲裁。
一纸照会忙坏了莫洛托夫外长,他立刻见斯大林。不巧,此刻的斯大林正召见来访的中国政府蒋委员长的特使蒋经国。这就更不能迟疑,因为此时部长会议主席的谈话,发出的每一个信息都牵动满洲自治的步骤。他就不顾会见贵宾的礼仪就把照会直接交给斯大林。
半路中断谈话,蒋经国尴尬得坐立不安。他不知是什么文件如此紧迫,他瞟一眼斯大林,脸色由白变黄,拿烟斗的手微微发抖。片刻,世界级大人物斯大林换了一种教训仆人的口吻十分坦率地说,你们中国人(坦率得令人吃惊)要明白,美国人想要利用中国作为满足他的利益的工具,他必要的时候,是会牺牲你们的。苏联愿意把本国生产的机器、汽车、以及中国所没有的东西供给中国;同时,也希望中国能把自己出产的矿物、农产品供给苏联。苏联又可以帮助中国在东北建立重工业,并发展新疆的经济,但是,我再三声明,也是最大的一个要求:你们决不能让美国有一个兵到中国来,只要有一个兵到中国来,东北问题就很难解决了。只要国民政府能保证今后美国不在东北得到利益,我们苏联一定可以作必要的让步。
蒋经国说,我谨记大元帅的话,回去向家父一字不丢地禀报,并回复苏联政府。但是,眼下苏联政府必须把中共军队撵出沈阳。请苏联政府履行协议。东北不准有一个美国兵,也不准有一个八路军。
斯大林说,这一点可以考虑。
蒋经国回到重庆委员长官邸,他向父亲报告苏联之行的情形。蒋介石不屑一听,只是一反常态地埋头读一本共产党祖宗马克思、恩格斯的书。蒋经国不解,反共20多年的父亲,今天怎么啦?委员长说,你还年轻,不懂。他们有许多精辟论述,你听恩格斯怎么说,他在一篇叫《俄国在远东的成功》的文章中论述俄国的民族自豪感。恩格斯说,正当英国人在广州同中国的下级官吏争执不下,并且在英国国内讨论叶总督是否真的遵照本国皇帝的意旨行事这样一个重要问题的时候,俄国人已经占有了黑龙江以北的领土和该河南岸满洲的大部分土地;他们在那里建筑了工事,进行了铁路线的勘察工作并预定了未来的城市和港口的地点。当英国终于决定打到北京,当法国希望为自己捞到一点东西而追随英国的时候,俄国——尽管他正好在这个时候从中国夺取了一块大小等于德法两国面积的领土和一条同多瑙河一样长的河流。——竟能挺身出来当衰弱的中国的秉公无私的保护人……这段话多么精彩、深刻、有分量,拿到今天来读,恩格斯教会了我怎么认识苏联,怎么认识斯大林。
蒋经国说,父亲远见卓识,洞察世态,入骨三分。
委员长说,你见过斯大林,听过他的谈话。他和老沙皇没有什么两样,一脉相承。在雅尔塔,他那种咄咄逼人的目光叫人下不来台。我们丢了蒙古,不能再丢了新疆和东北了。在斯大林眼里,长城以南才是中国的,长城以北的新疆、蒙古、东北不是中国的,那又是谁的呢?司马昭之心也。
蒋经国说,我们看透了苏联,就不能听他的摆布,目前,熊式辉他们在东北与苏军的谈判也不顺利。
委员长说,顺利才奇怪呢。熊他们就是没有兵,说了做不到。宋子文已经在美国,等待拜见总统,请美国帮助我们从海上运兵到东北去。他去了几天了,还没有音信回来。你传我的令,令熊式辉他们别等着中央军,先召募当地的军警维持治安,甚至,日本投降的官兵也可加以利用。不间断与苏军首脑接触,才能摸到人家的最新心理动态。
蒋经国说,是,父亲,我就去办。
熊式辉奉命再次与苏军谈判,可是,苏军把他们当碗的油粉,晾起来了。苏军远东最高司令官马利诺夫斯基元帅正忙着接见长城军区如今称东北人民自治军司令员鹿地和参谋长陈老六。向他们引荐了一位中国人,他就是东北抗日联军司令张化东。他们在东北坚持抗战14年,在最艰苦的日子转移到苏联境内。今天随苏军大反攻打回老家东北。可是,他们只有4百人。而长城部队出关1.3万人,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发展到6万人。苏军感到震惊。于是,把他们最信任的张化东派到自治军里当副司令。苏军害怕此举遭到拒绝,故此马元帅亲自召见鹿地、陈老六摊牌。
以己度人,不知出自何典,原以为它只涵概中国人的,而现在它已经走向世界了。马元帅万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对鹿地、陈老六暗自以手加额了。
鹿地亲切地拉住张化东的手如老朋友久别重逢,鹿地说,我到了沈阳就打听你们的消息,今天如愿,万幸万幸!
张化东说,我们只剩下四百人了。
陈老六说,那都是精华。
鹿地说,我早就十分仰慕东北抗日联军的英名。杨靖宇、赵一曼、周保中、李兆鳞、赵尚志的名字刻在我们的脑海里,永志不忘。他们的英雄业绩,永载史册。他们的人格操守,永远是我们的楷模。对东北抗联我们可是恨相见晚矣。
张化东说,鹿司令,见笑了,我们当初三路军,何等的壮观。我们与鬼子不共戴天,终究敌强我弱,现在只有四百弟兄,惭愧,惭愧。
鹿地说,不,不。你们所作所为仰不愧天,俯不愧地,中不愧人,何惭愧之有?你立刻上任,还要兼任公安局长……
张化东说,目前治安状况很糟。苏军只打败了日本关东军,占领几个大城市,几个港口。残留的敌人还在活动,向苏军打黑枪,放黑炮,向人群投炸弹……
陈老六说,我们回沈阳仔细商量对策。
鹿地、陈老六、张化东三人回到沈阳,还没有坐稳,易翠屏就急忙报告他们审问加腾的收获。据加腾交代,沈阳市郊有20万日本带枪的侨民,她受赤本三尼的指使来秘密联络这些日本侨民,组建第二关东军。赤本三尼现在拥有两个满洲旅,即许大马棒和座山雕。他们占据苏军没到的地方,在阜新、鞍山一带集结招募兵员。
张化东说,这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要继续审问。
鹿地说,翠屏啊,把加腾交给张副司令审理。
易翠屏说,是。
张化东问道,这几位是……
鹿地一指一阵风易翠屏说,她是我们的野战医院的医生,那个是我的翻译一窝蜂白兰雪,这位是我的贴身保镖一棵草蒲公英,那位是我的警卫团长金丝猴刘韬,还有我的通讯参谋青年马克思。
张化东流露出十分羡慕的心情说,鹿司令身边还有如此精兵强将,一听拔新领异的名字,一看仰首伸眉的形象就知道都是超凡脱俗的人物,可惜我一个这样的都没有啊。
鹿地说,随你挑一个?
张化东说,君子不夺友人之爱。
话到正酣之时,忽然来了一男一女俩人。白兰雪眼尖猛扑上去,抱住那男的呼叫,我的兄弟,我好想你,你一走咋就没了音信呢。蒲公英着了急,嘿嘿了几声。白兰雪才放开了那人。他就是奉命在沈阳做地下工作的朱欣和小桃。易翠屏捏着小桃的小手以抱怨的口吻说,你们咋才来呀?
鹿地说,化东啊,这俩人就归你领导了。
朱欣、小桃和张化东握手。鹿地介绍了逐文鱼朱欣、鼹鼠小桃的经历、身份、能力、文化、特长等等。张化东兴奋地接受了俩得力助手。
朱欣说,现在沈阳市内沉渣泛起,伪满政府改头换面,打着国民党的旗号,成立维持会,原辽宁省长王贤伟当了维持会长,1.5万多满军换上了国民政府军的军服军徽,称警备部队。还挂起了国民党党部的牌子。他们到处制造恐怖事端,暗杀、爆破、造谣生事、蛊惑人心。
张化东说,现在就收拾他们。鹿司令,我的四百人都编入公安局如何?
鹿地说,我同意,还把我的警卫团都归你指挥。
刘韬忙说,司令,你的安全?
鹿地说,先要保障全市人民的安全。现在日本投降了,我用不着那么多部队保护我一个人了。刘韬,你放心去吧,协助张局长工作。我有蒲公英一个就够了。
刘韬说,是。
张化东十分满意,有一个团的兵力支撑着公安局,得心应手,文的武的都有了。他立刻带着他的队伍走马上任去了。
易翠屏、白兰雪和小桃使个眼色,找机会我们长谈。小桃回应一笑也走了。
司令部空荡荡的。易翠屏说,鹿哥,赤本三尼不死心,有可能与国民党勾结,这个新动向,不能忽视。如果他的计划成功,在东北就有20万的亚关东军啊。要趁他们还没有成气候,尽早消灭他们。
鹿地说,命令王殿担任此项作战任务。
青年马克思说,司令,我们电台的功率太小,发不出命令,也收不到上级指示。自东进以来就没有收到中央的新命令。
鹿地说,在咋中呢?你想办法改善我们的通讯手段。向苏军要么。
不,一个新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随后又进来一男一女俩人。他们是政委北卢姚和报人杨昭。他们是从辽西来的。鹿地忙请二位坐下休息。小丙端上茶。
鹿地说,比我们在长城山区卢龙寨喝枣树叶强多了。当年我们的大寨主杨公就是用枣树叶款待我们上山的。可惜他老人家没有能看到抗战的胜利。
易翠屏暗示鹿地,你怎么傻到这个份上,当着杨昭的面提及她已故的父亲,岂不叫她伤心,在不恰当的时候,不恰当的地点,对不恰当的对象说了不恰当的话。易翠屏忙给鹿地遮掩打差说,杨总编,你们来了可好了,现在苏军有广播有报纸,他们只说他们的话。老百姓叫他们老毛子,不听他们的广播,不看他们的报纸。我们要办中国的广播,中国的报纸。
鹿地说,对对的,对对的。老姚,政治部是个空架子,等着你们去充填。我腾出手来去收拾赤本三尼。
很久不言语的北卢姚,深沉的样子似乎握图临宇,道敷九有,德被八荒了。他巡视大家说,你们都办自己的事情去,我和鹿地同志单独谈一谈。
大家都知趣,包括杨昭都回避了。
北卢姚神秘地说,中央有个新文件,你见到了吗?
鹿地说,我只见到了八月的二号文件,此外,没有别的。
北卢姚说,中央最新指示,要我们用东北地方部队及义勇军的名义,非正式进入东北,不要声张,不要在报上发表消息,不要坐火车进入大城市,可走小路,控制广大乡村,和苏军未能驻扎的中小城市。不要勉强与红军作正式接洽与联络,亦不请红军给我们以帮助。如果红军所反对之事,我们必须照顾,不要使红军在外交法律上为难。
鹿地说,哎呀,有五六个不要,按文件对照,我们……
北卢姚说,可不,按文件对照,你们可捅了个大漏子。
鹿地说,是,一切由我负责,没你啥事。
北卢姚说,你们进沈阳还明出大卖地带“八路”臂章。被外国记者照了像,发表在报纸上,全世界都知道八路军进了沈阳。引发了一个臂章事件。闹的满地球风雨。弄成这个局面我看你怎么收拾?
北卢姚心痛地一顿脚走了。
暮色染红了西半天,渐渐变灰,变暗,变黑,黑得不可救药。被刚才的谈话纠缠的鹿地满脑子里的“臂章事件”,“捅了漏子”?易翠屏、蒲公英、白兰雪他们进来都没有察觉。白兰雪开了灯,他才从仰屋窃叹的思考中清醒过来。
易翠屏说,鹿哥,你怎么啦?病了吗?
鹿地说,哦,给陈龙传令的事,就麻烦向道和小丙走一趟吧。
蒲公英说,你把刘韬放走了,你身边没有警卫员了?
易翠屏说,有我和白兰雪,你放心去吧。必须消灭赤本三尼。不能叫他再跑了。
小丙送晚饭来。鹿地说,大家一块吃吧。
白兰雪说,我们都早吃过了。
鹿地说,我要吃饭,你们都休息去吧。你们明天还要动身。
蒲公英说,我们现在就走,不等明天。
鹿地说,去吧,去吧!
易翠屏说,我没吃,我陪你吃。
饭都放凉了,鹿地还是没心思吃饭,易翠屏不停地催促,她说,鹿哥,到底出了什么事?别瞒我,也许我能帮你。
深夜,鹿地的屋里灯光通明,易翠屏守着那碗饭没辙。忽然,门口的岗哨送来了一张牛皮纸的条子,上写:鹿地同志,你太忙,我在门口等你大半夜了,今天就不打搅了。东北地盘大,情况十分复杂,请中央多派些党员来。你们在沈阳收编的部队,有些人靠不住。保重。荣劳诚。
鹿地后悔莫及说,荣劳诚来过?快去请他进来。
易翠屏说,荣劳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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