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章 食人蜂大闹渤海市 白兰雪制服牛宜轩





  小桃把易翠屏藏进她的卧室,小桃说,你可千万不要出来,一切由我照应。可是,她一转身,易翠屏就变成了白兰雪,她说,我不能藏,我得梳洗打扮上轿。小桃回过身来不见了易翠屏,啊?白兰雪说,她是一阵风,不用管她。

  门口的鞭炮乒乓山响,喇叭吹得急而乱人心。小桃不顾寻找易翠屏,紧溜地帮白兰雪捣扯上轿。白兰雪没有兄长,朱欣就当了兄长背着白兰雪上了轿。

  白兰雪说,难为你了,兄弟。

  朱欣背上百斤重的大活人白兰雪,怎么就觉得她屁轻屁轻的。他怀疑地回头看看,白兰雪就在他的背上。小桃说,傻愣个啥,快走。

  白兰雪说,桃妹,嫌我是多余的,快嫁出门去拉倒。

  小桃说,啥时候了还忘不了说笑。

  门口的轿子披红挂绿,最显眼的就是24个彩色花骨朵及24条彩色飘带,在微风中作响。喇叭吹起轿的时候,花骨朵就颤悠悠地晃起来。谁也没有发现花骨朵上伏着无数的食人蜂,仿佛那是花心上的斑点。

  按照白兰雪的意愿,轿子要穿行渤海各主要街道。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两响的爆竹开路,牛宜轩骑马领队,吹吹打打就沿着广东街西行。街上行人一看这排场就停了脚步看热闹。大街两边的人家店铺,都出来站街。自打民国以来是第一次有这么大的举动。都想探听是那家公子的喜事。自日本鬼子进了渤海,更没有人家敢如此张扬。迎亲队到了西山口卡子,就被鬼子拦住,命令落轿。牛宜轩下马恭手说情,新娘的轿子落地的不吉利,请太君贵手的高抬。

  一个鬼子军曹不讲理,骂道,八嘎,轿里八路的有,落轿的检查。

  牛宜轩无奈,回到轿旁向白兰雪请示。白兰雪说,随便。花轿落地。鬼子军曹伸手掀开轿门帘去摸花姑娘的有。

  白兰雪手指一弹,飞出几粒药丸,变成了食人蜂,刹时,俯冲下来,落在军曹的鼻子上,猛蜇了一钩子,军曹痛了个大仰八叉。其他鬼子以为军曹遭到八路军的袭击,都端着刺刀拥上来。此时,一群食人蜂迎上去,把那群鬼子蜇的鼻青脸肿,抱头鼠窜。

  白兰雪说,起轿。

  牛宜轩心中一乐,借了蜜蜂的光,大喜的日子,昆虫助我,于是,也牛气地说,起轿。

  花轿往西穿过蝉鸣不息的西山道,围着巍峨的凤凰山绕了一周,在山西刘庄擦边而过,进入学院路。经过宪兵司令部、北特警司令部、北部防区司令部。这是占领渤海鬼子的大本营,坏水都是从这儿流出来的,贻害八方。赤本三尼就是这里的头。平民百姓惹不起,都躲着这条道走。

  今天这儿有点特别。因为刚才赤本三尼中将得到西山口的报告,说是那儿的士兵受到来自花轿食人蜂的袭击。赤本三尼不信,命令宪兵队长响尾蛇佐木加强司令部的治安。于是,他调来宪兵堵截,不准花轿从司令部门口经过。

  一百多日军宪兵横在马路上,拉着架子叉开双腿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步枪,不可一世。他们没见花轿的影子就先听到了吹打的鼓乐声响,那声响卷着一股黑云就从天上扎下来,扑向宪兵,原来都是食人蜂。落在鬼子的脸上的,脖子里的,钻进裤裆里的,衣袖里的,猛蜇一个点。鬼子宪兵防不胜防,躲不胜躲,顿时,逃散了一半。

  佐木挥着指挥刀叫喊,顶住,顶住。

  忽然,他的头上落下一层食人蜂,连蜇带咬,佐木的脸立刻肿成了个斗。痛得他在地上打滚。他的士兵捂着脑袋把他们的队长架走。食人蜂一哄而散。

  牛宜轩娶亲的花轿高傲地通过了几个司令部的门前。就连门口的岗哨也躲避在地堡里,不敢露面。花轿径直通过,连个屁也没敢放一个。

  挨了蜜蜂蜇的宪兵队长佐木包扎了一头绷带来见赤本三尼,报告蜜蜂袭击的情景。赤本三尼倒吸一口凉气,连续两次遭到蜜蜂的袭击,这是怎么回事?

  忽然,又有几处军营的报告,都说遭到蜜蜂的袭击,各县也来电话告急,蜜蜂成灾,皇军受伤者无计其数。各地报告蜜蜂袭击的电话络绎不绝。

  赤本三尼的办公室突然黑暗下来,他打开窗户一看,可了不得,天空黑压压一团团的蜜蜂上下飞舞,发出阵阵风声,恐怖的赤本三尼急忙关了门窗,惊呼,难道皇军捅了马蜂窝?

  特务队长二疙瘩顺着杆子爬,他说,太君,捅马蜂窝当然不是故意的。皇军建立安乐村,集家时,拆了老房子,烧了山林,哪有不碍着马蜂窝的,情有可原。蜜蜂是通人性的,你不招惹它,它不会招惹你。现在,皇军占领了山区蜜蜂的地盘,蜜蜂自然就进城造窝、下子、孵化后代。

  赤本三尼说,羊队长言之有理。只是今天皇军没有招惹蜜蜂啊?难道与花轿有关?你去调查一下是谁家结婚,查一查他家与蜜蜂有什么关系。

  二疙瘩说,太君,您还不知道吗?结婚的是渤海道公署民政科长牛宜轩和白兰雪。

  赤本三尼说,哦,荒唐,真是荒唐。你去把道公署的刘道尹请来商讨整治蜜蜂的事。

  二疙瘩说,渤海道公署没人了,都去参加牛宜轩的婚礼。

  赤本三尼说,好吧,我们也去。

  花轿在影园子的门口落地,在喇叭声和鞭炮声以及人们瞎呛呛声中,新媳妇下轿。蔷薇和海棠扮成金童,倒换着铺红地毯。迎春和望春扮成玉女当伴娘,搀扶新娘缓步而行。白兰雪嫌蒙脸布碍眼,就撩起来走路。迎春望春忙说,放下来师傅,忍耐一点,没有几步远。白兰雪抬头看见空中盘旋着的食人蜂她就放心地放下了蒙脸布。

  影园子的会客厅摆上了拜堂的香案,新郎新娘举行拜堂仪式。大操是影园子唱大的角,大嗓门,喊道,一拜天地,二拜没有唱出口,一声呼啸赤本三尼驾到。白兰雪不知是吉是凶,食人蜂日——的一声就涌进客厅,伏在天花板上待命。赤本三尼没有尝到蜜蜂蜇的滋味,也听说了蜜蜂的厉害,他捂着脑袋坐在川岛的身边。大操唱道,二拜高堂。赤本三尼和川岛就自不量力地代表了新郎新娘的父母,接受了一拜。赤本三尼拿了一大笔钱上了晚礼。

  夫妻对拜的时候,白兰雪好歹一耷挲就得。牛宜轩可是正儿八经地鞠了九十度的大躬。洞房就是原来白兰雪住的房间。白兰雪被按在床上坐福。牛宜轩揭开盖头的时候,把散发着烟味的嘴伸过去,白兰雪手指一弹,一只食人蜂俯冲下来落在牛宜轩的嘴唇上,吓得他急忙收回那个臭嘴。白兰雪说,通着这么多人,放尊重点。

  开脸、上头,白兰雪嫌痛,不干。免了。白兰雪换了一套夫人的服装就同牛宜轩去酒席宴上拜见亲朋好友。第一个接受敬酒的就是赤本三尼,因为他的官最大,是本地的主宰,都得拿他的驴鸡巴当块肉。牛宜轩给赤本三尼倒满了一杯酒说,将军在百忙中参加我们的婚礼,甚感荣幸,愿阁下武运长久,飞黄腾达。

  赤本三尼说,祝贺你们喜结良缘,白头到老。他心里却说,他们怎么就没有对蜜蜂产生恐怖感?

  第二杯酒自然就献给了川岛,白兰雪说,祝你长寿。

  川岛说,我真高兴,你们俩可要听我的话。

  接着他们又给刘道尹、王玉清、朱欣、小桃、叶子、二疙瘩敬了酒。佐木的脸肿得不像人样,没脸露面。

  小桃说,牛科长,现在是我们的姐夫了,你是降格了呢,还是升格了呢?反正我拿你当姐夫。小心回门的时候捏饺子,我可放进镇物。

  牛宜轩说,小淘气,酒也堵不上你的嘴。

  二疙瘩忍不住酒的诱惑早喝了个半醉,他说,牛兄有福,悠着点劲。注意保养身体,返老还童求仙丹,不如早起跑两圈。

  牛宜轩说,白兰雪,给羊队长斟酒。

  白兰雪把酒泼在二疙瘩的脸上说,你也知道保养,早知如此就不抽大烟,也不至于卖老婆。

  牛宜轩急忙替白兰雪遮掩说,不小心,失手,失手。

  二疙瘩摩挲一把脸,嗍拉手上的酒滴说,好酒,好酒。

  晚上,装枕头,入洞房。几位老女人为新人的被褥上缝红枣和栗子,隐喻早立子。口中念念有词:褥边压褥边,生了儿子做大官。

  老女人们无聊的虔诚引起白兰雪蔑视的一笑。牛宜轩立即把她们撵出去。并告戒说,把听窗根的一律哄走。

  老女人们应了一声是,退下,倒掩了房门。

  牛宜轩面对着白兰雪坐下,拉着白兰雪的手说,我终于拉住你的手了,成了我的太太。得到你一个我就满足了。我们睡觉吧。

  白兰雪说,美你。

  牛宜轩一拢手臂抱住白兰雪说,我的太太,你可要体谅为夫想你之苦啊。

  白兰雪说,你当真要我陪你过夜。

  牛宜轩说,当真。

  白兰雪说,你背过脸去,我要脱衣服了。

  牛宜轩转过脸的时候,白兰雪已经脸冲里躺在被窝里。牛宜轩兴高采烈地三下五除二就如同蛇脱皮脱光了衣服,急忙往白兰雪被窝里钻,可是,他一掀被窝,满被子里爬的是食人蜂,不见了美人白兰雪。牛宜轩急忙掩了被子。蜜蜂都从被缝爬出来,飞得满屋子都是蜜蜂,叫人麻心。有几个蜜蜂落在他的脊梁骨上,胸脯子上,脸上……牛宜轩怕蜇,不敢动,对蜜蜂那是打不得,骂不得,赶不得,大叫不得,他正在难受的时候,白兰雪奇迹般地出现在牛宜轩的面前说,感受如何?

  牛宜轩说,小姐,救我。

  白兰雪吹声口哨,食人蜂都刷的一声飞散。紧张的牛宜轩软瘫在床上。白兰雪给他盖上被子说,从今以后,我还是你名义上的太太,进了这个屋,你是你,我是我,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不然,你知道是什么后果。你愿意如此,我们就达成协议,你不愿意这样,我们就散伙,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如何?

  牛宜轩说,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说的,都依你就是。

  白兰雪说,我们俩的这种关系,你必须守口如瓶,做到了不?

  牛宜轩说,为了我的名义,我必须这样做。

  白兰雪说,我是干什么的,你知道,你今后要为我做事。

  牛宜轩说,我尽力而为。

  白兰雪说,只要你心归正道,我保障你的人身安全。

  牛宜轩说,我相信你不会害我。

  白兰雪说,我们就说定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牛宜轩说,决不反悔。

  白兰雪说,那就好,你穿好衣服,明天早晨你知道该怎么做。

  白兰雪扔给他衣服的时候,哗啦从他的衣兜里掉出一个本子,封面上书写着《疯子日记》。

  牛宜轩说,你有兴趣就拿去看吧。写的是我在热河所见所闻。

  白兰雪白天应酬,夜间人静时,就猫在新房读牛宜轩的《疯子日记》。

  4月12日,一个安乐村的见闻,恕我直书。进了村就隐约听见一位老妇人哼着一首民谣:

  人圈的日子没法熬,

  租税重,利息高,

  穷人头上三把刀:

  借债、上吊、坐监牢。

  我渐渐寻找那声音,走近那声音,那位老人对我一个陌生人不理不采,仿佛我不是个存在。我问,安乐村,安乐吗?她又唱道:

  两间马架房,

  四面没有墙,

  早晨菜,晌午汤,

  晚上稀粥照月亮。

  5月8日 去年三方(日本关东军主持三家:华北政务委员会、蒙疆联合自治政府和满洲国)联合治安肃正,推行第二次施政跃进运动,建立三块无人区,1千多平方公里。抓了老鼻的人了。容纳800人的承德监狱,硬塞进2000多人。我偷看了一个报告数字显示:剿灭八路嫌疑人45000人,7个寡妇村,33个惨案村,俘14万劳工,3000个安乐村,烧了380万间民房,抢(不能用这个抢字)羊270万只,猪25万头,毛皮437万张,耕畜24万头,粮食9亿斤。毁坏耕地50多万亩。

  6月8日 我走进无人区某村的一家,突然一声惊叫,把我的目光吸引过去。原来是一位十八九的姑娘没有裤子穿,光身在家里走动,见了生人,发出回避的信号,稍等片刻,姑娘说,进来吧,她蹲在一个小坑里和我说话……

  白兰雪继续读下去,从《疯子日记》的字里行间显露出牛宜轩对鬼子制造无人区的不满,对平民的同情,对被害者的怜悯,从而她对牛宜轩回炉正心抱有希望。难道这就是人的本能吗?

  他们结婚三天就回门,牛宜轩和白兰雪携带丰厚的礼物到朱欣家。白兰雪没有家,拿朱欣小桃就当亲人。牛宜轩是道公署的元老,朱欣的上级,朱欣当了科长。他们就是平级,现在当了姐夫就成了小桃逗趣取乐的笑料。牛宜轩和朱欣在小客厅品茶。小桃和白兰雪在厨房包饺子,她在饺子里做手脚,有的放辣椒馅的,有放铜钱馅的,有放胡椒面馅的,白兰雪说,你还有这份闲心思。

  小桃说,小姨儿逗姐夫,常事,你可别通风报信去。

  白兰雪说,那可不一定谁摊上呢。

  小桃说,谁摊上谁学三声狗叫。

  刚要吃饺子的时候,二疙瘩不请自来。他伸着鼻子嗅空气说,好香。来早了不如来巧了。

  朱欣请二疙瘩上座,吩咐上饺子。小桃打个愣沉儿,饺子里下了镇物,能往上端吗?谁知今天多了一个伸嘴的。小桃犹豫不决的时候,白兰雪说,桃妹,这饺子必须上,不然,人家说你小气,舍不得给客人吃。宁可冒险,也不落个坏名。出了事,我去解释不就得了。

  小桃端上饺子,酒菜,就赶紧退回,怕他们吃出来,慢待客人。

  吃饺子的不知道饺子里的秘密,一边拉嗑,一边吃。二疙瘩是带着使命来的,他说,二位好自在啊。

  牛宜轩是住老丈人家的,他说,二爷,何出此言?

  二疙瘩说,赤本三尼太君可发火了,皇军遭到蜜蜂的袭击,刘道尹发布告,指令全市居民点火拿扫帚消灭蜜蜂,忙得不亦乐乎,你们俩倒有闲心吃饺子度蜜月。

  牛宜轩说,蜜蜂,蜜蜂……

  牛宜轩谈蜜蜂色变,入洞房时他受到蜜蜂温和的攻击,现在记忆犹新。可是,白兰雪的话有骨头有肉,也就是达成了的协议。他亲身体验到了蜜蜂和白兰雪有密切的关系。在暗处观察牛宜轩心态的白兰雪怕他说出来若麻烦就一撩门帘子出来说,好啊,好啊,我们也遵令消灭蜜蜂去。只是蜜蜂会飞,人不会飞,够不着,干着急。

  二疙瘩说,牛科长,你害怕蜜蜂?

  牛宜轩说,不。

  二疙瘩说,为什么你的小脸都绿了?

  朱欣说,羊队长真是好眼神,我怎么没有看出牛科长的脸发绿?

  牛宜轩说,几天了,没有睡好,新婚之夜么,人之常情。

  二疙瘩说,这种解释,我能理解。可是,赤本三尼怎么想呢?

  忽然,门口一阵摩托响,闯进俩日本宪兵,强行带走了牛宜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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