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黎明前的黑暗 1.苦难的人民





  回到溆浦特务连驻地的第二天,唐朝就率领特务连从溆浦出发,回到安化师部所在地,投入紧张的战前准备。

  由军事委员会布置的冬季攻势作战,经过各战区一个多月的战斗,大量歼灭消耗了侵华日军。中国军队在战斗中也有不少损失,由于补充比较困难,这样在1940年1月中旬以后,各战区参战部队的攻势作战逐渐停止下来。到2月初,整个攻势作战基本结束。独立师准备开往前线的命令也随之撤销,部队进入正常的军事训练之中。

  1940年的春节快到了,对独立师来讲,能在平静的安化县城度过一个春节,这在战争环境里是很难得的。每逢佳节倍思亲,黄庆祥也在准备,盼望着在农历新年去沅陵同丽春团聚。同时,也思念远在四川家乡的亲人,离家已经整整三年了。这三年时间除在武汉时,给家乡的亲人写过一封信外,就再也没有联系过。部队的驻地从来就不稳定,东奔西走,家乡的亲人也没办法给自己联系。出来这么久了,不知家乡的情况怎样?父母、弟妹及亲友们不知生活的如何?入秋以后,湖南各地的报纸接连报到四川受旱灾的消息,自己家只有几亩薄田,以前年景好一点的时候,尚有过温饱的生活。现在遇上天旱水涝的大灾之年,日子就过得惨了。加上现在是战争年代,抗战打得这样艰苦,向湖南这种渔米之乡,老百姓都不堪重负,家乡是山区就更难了。

  上午,万顺发来找黄庆祥借五十块钱,说是看见报纸上写着四川遭了旱灾,有半年多时间没有下雨。现在又是水涝,田地里的庄稼大部分歉收。四川到处都是受灾的灾民,想给家里寄点钱回去,可身上没有多少钱。毕竟黄庆祥官大,军晌多一点,还有上次在雪峰山剿匪,师里奖励了二百块大洋。听说家乡遭灾,黄庆祥便借了五十块大洋给万顺发,俩人一起去邮局各给自己的家里汇了一百块大洋。回来后,黄庆祥耽心家里收不到钱,放心不下便又给家里写了封信,叙述自己和万顺发在湖南的情况,特别向父母介绍同丽春相好的事,告知父母如若回信,可寄往丽春的学校,请丽春帮忙转达。毕竟丽春她们学校是不会轻易地搬迁的。办完这二件事,黄庆祥内心稍安一点。

  中午在食堂就餐时,连部书记员向唐朝报告:“师部通知,请连长和副连长下午到刘副师长办公室去一趟,刘副师长有事交待。”

  唐朝和黄庆祥按照要求,准时来到刘副师长的办公室。刘副师长给唐朝和黄庆祥介绍了一个客人,重庆恒昌贸易行的杨老板。黄庆祥现在见到真正的杨老板了。

  上次在雪峰山区消剿彭大驴子这伙土匪,就是打着这位杨老板的名义进行侦察的。

  这位杨老板50多岁,中等身材,是从平江二十七集团军总部驻地来到安化独立师的。

  刘副师长告诉唐朝和黄庆祥:“孙师长回四川成都去探亲了,要过完春节才回来。这位杨老板打算开辟雪峰山区几个县的木材和山货至四川的贸易渠道。黄副连长上次进过山,熟悉那里的情况。另外,由于国民政府实行战时财经政策,杨老板要办理的这些货源属于国家专卖局统一收购和销售的产品。要运出湖南,需要徐参议帮忙才行。”刘副师长要黄庆祥准备一下,随杨老板一起到沅陵去拜会徐参议。对黄庆祥来讲,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便痛快地答应刘副师长的安排。

  回到特务连,唐朝告诉黄庆祥,“这次去沅陵,估计刘副师长还要陪同杨老板到溆浦一团去。新四军那边派人来了,在溆浦县城等着,你要是到了溆浦,在县城的东门旁有一间‘会仙’茶庄,告诉茶庄的人:有没有四川产的‘飘香牌’红茶卖,若对方回答:只有安微产的‘四香牌’就对上号了,可将那批武器弹药存放的地点告诉对方,此事要机密,现国共两党关系紧张,千万注意保密,不可告诉其他任何人。”

  唐朝的反复叮嘱,让黄庆祥知道这件事的份量,虽然一团驻守在溆浦,但将如此数量的武器弹药秘密移交给新四军,偿若走漏消息,是要杀头的。想到是师长委托唐朝交待办的事,黄庆祥内心也就坦然了。

  刘副师长带着黄庆祥陪同杨老板一行人来到沅陵,在省政府驻湘西办事处拜访徐参议。一阵寒喧后,杨老板向徐参议介绍重庆目前市场状况,希望恒昌贸易行能经销雪峰山区几个县的木材、桐油、茶叶等山货。

  抗战开始以后,由于长期战争,中国的财力物力消耗巨大,物价飞涨,是卖方市场。谁要是有充足的货源,谁就可以赚大钱。

  徐参议听后表示考虑考虑,刘副师长便带着杨老板一行人告辞出来,回到栈房,商量下一步的办法。刘副师长将黄庆祥找去,问黄庆祥:“不知你这位准岳父大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在杨老板同徐参议交谈时,黄庆祥在场侍立一旁,整个过程是知道的。见徐参议虚与委蛇,心里就明白了几分。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是想,这么能赚钱的买卖,谁不想做啊!更何况徐参议在长沙有自己的商号、钱庄,经营的就是此类物资,那能轻易地将此等好事拱手让出来的。便回答刘副师长:“我想晚上到徐府去看望丽春的母亲,顺便打听徐参议的态度。”

  杨老板听黄庆祥说晚上想去徐府看望丽春的母亲,立即恍然大悟地对刘副师长说:“我们不应该先去办事处。跑了大半辈子的买卖,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应该先去徐参议的府上谈这事才好吗”。刘副师长也说:“我们是性急了点,看来事情没这么简单。”

  杨老板对黄庆祥说道:“这事宜早不宜迟,看来只有辛苦黄老弟了。今天下午就去拜见你准岳母,要是能见到徐参议,就说晚上我们去府上拜访。有什么消息赶快回来告知”。刘副师长也说:“好,就这么定。”黄庆祥也只好照办。

  杨老板吩咐下人赶快准备礼品,让黄庆祥下午先带去。

  黄庆祥让二个兵,带着杨老板准备的礼品,来到省政府办事处打听徐参议的住处,碰见徐家在长沙商行的管事高先生在办事处办事,忙对高先生说:“想去徐府探望丽春的母亲,不知徐家沅陵的公馆在何处?”高先生见黄庆祥带着一大堆礼品,便说:“徐府就在旁边,我正要去徐府,一起走吧。”黄庆祥便带着二个兵随高先生从办事处出来,没走几步,就到丽春家在沅陵的公馆。

  丽春家在沅陵的公馆,是一个二进四合院,同在长沙的豪宅相比,这么大一家人住,显得比较拥挤。但对沅陵县城这样的地方来说,就算是豪宅了。高先生陪黄庆祥在客厅坐下,早有佣人进去向徐参议和夫人通报。不一会,徐参议和丽春的母亲就来到客厅,见到黄庆祥带来这么一大堆礼品,丽春的母亲说到:“庆样,到我们家,还带这么多礼品干啥?在沅陵能见到你就很高兴。丽春过几天就回来了,在沅陵过完春节再回安化吧?”

  黄庆祥回答说:“要过春节了,这礼品是刘副师长让我送来看望伯母和伯父的。刘副师长想在今晚来拜访伯父和伯母?”

  徐参议说道:“好,那我今晚就在府上宴请刘将军和四川来的杨先生”。然后,徐参议向黄庆祥详细了解独立师在雪峰山区驻地的情况和恒昌的背景。黄庆祥在向徐参议介绍恒昌的关系时,特别向徐参议说明,恒昌每年有几千万担食盐经湘西运到湖南各地销售,是一笔很大的买卖。最后徐参议告诉黄庆祥:“徐家在长沙的‘华茂’商号,经省政府批准,准备在雪峰山区所属的几个县设立木材、桐油、茶叶等山货收购站,销往长沙。高先生就是专程来办理此事的”。

  见徐家也打算办理相同的事,黄庆祥思索着这里面的关系,一边是自己所在部队的长官,一边是自己未来夫人的娘家,自己突然夹在中间,不知该怎样办才好,毕竟从来未经历过这样的事。后悔不该随刘副师长到沅陵来,但事已至此,后悔是没有用的。无论如何也不能因此事,让双方不满意。想到这里,黄庆祥试探地对徐参议讲:“刘副师长和杨老板今晚来府上,可能也是谈恒昌经销雪峰山区的林产品和农副产品的事”。

  其实,徐参议这样告诉黄庆祥的目的,就是想让黄庆祥明白徐家的打算。

  徐参议略思考一下,便对黄庆祥说道:“目前,省政府只允许湖南的几家大商号经销统购的物资,外省的商号暂时还不行?”

  “能不能将华茂收购上来的物资,再转卖给恒昌呢?”黄庆祥向徐参议提出这个建议。

  “要是能这样,当然可以。恒昌所需要的货,我家的商号完全可以满足,要多少都可以。独立师还可以从中分益嘛。”徐参议显然满意黄庆祥的建议,终于将底牌亮了出来。高先生接着徐参议的话解释到:“独立师协助我们商号从雪峰山区收购和转运,恒昌可以在沅陵接货。这样三方的利益都照顾到了。”

  黄庆祥虽然没有经过商,但道理和路子懂。见状,忙对徐参议请示道:“伯父,要不我这就回去,将您老的意见转告刘副师长?”

  徐家要经营雪峰山区的木材和山货,离不开独立师支持,恒昌也是如此。但恒昌的货要运出湖南,顺利通过各地的关卡到达四川,就必须同徐家合作,这就有了三方合作的基础。

  “好,快去快回?”徐参议也不想失去恒昌这笔大买卖,又多了一个赚钱的路子。既赚了钱,又给了二十七集团军和独立师的面子。这是一举三得的好事,徐参议哪能放过。

  黄庆祥从徐家公馆出来后,直奔栈房。刘副师长和杨老板见黄庆祥回来,连忙问黄庆祥徐家的情况如何?黄庆祥向刘副师长报告说:“省政府只批准湖南几家有实力的商号经营统销物资,‘恒昌’要在湖南直接收购木材、桐油、茶叶等山货比较困难。”

  刘副师长急着问到:“徐参议有什么办法没有?”

  黄庆祥回答说:“徐家在长沙的商号‘华茂’有全省各类物资的经营权。‘恒昌’要的货,徐家的商号可以帮忙收购。徐参议请副师长和杨老板现在到其府上赴晚宴。”

  刘副师长和杨老板交换了一下意见,认为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价钱问题、运输问题都好办。刘副师长便对黄庆祥说:“好,我们立即就去”。

  经过一番准备,由黄庆祥带路,刘副师长一行人来到徐公馆。徐参议这边早已作好准备,立即请刘副师长等人到客厅的酒席上入座。黄庆祥则侍立一旁,协助厨房的佣人上菜酌酒。

  徐参议和刘副师长以及杨老板等人经过协商,达成由独立师协助徐家商号在雪峰山区几个县开设货栈,收购木材、桐油、茶叶等国家专卖物资。恒昌发往湖南的川盐由华茂经销,而恒昌需要在湖南采购的物资,由徐家商号负责收购后再转卖给恒昌。所有的货物在沅陵办理交接。物资运输安全由独立师负责,徐家商号和恒昌按其成交额,各付一成给独立师作为军费。

  此事对徐参议来讲,无疑是最大的赢家。不但成功经销恒昌发往湖南的川盐,这是徐参议一直想做而又未能做到的事。现在通过独立师和恒昌,不但垄断了川盐在湖南的销售,而且还垄断了雪峰山区几个县的国家专营物资的收购。成功地开辟了湖南至四川的贸易线路,有了四川巨大的消费市场作依托,加上其原在长沙和湖南各地的商号,其经营的规模就更大了。

  对于恒昌来讲,能从湖南输送物资入四川,就等于在重庆和四川扩大自己的市场份额。那时是卖方市场,有充足的货源保障,财源则会滚滚而来。

  独立师依靠驻地丰富的资源,同商家合作。在抗战时期,国家军费保障有困难的条件下,拓展了经费来源,对稳定军心起了很大的作用。

  第二日,刘副师长就带着黄庆祥等人,陪同高先生和杨老板到雪峰山区的几个县去实地考察。在溆浦县城,黄庆祥利用一团李团长宴请刘副师长一行人的机会,从团部出来到县城东门的“会仙”茶庄。为谨慎起见,黄庆祥没有先说接头暗号,只是问茶庄的伙计:“有没有红茶卖”。同时,观察店内有无异常情况。茶庄的伙计只以为黄庆祥是一个来买茶叶的普通军人。便回答说:“有红茶卖,先生要哪个品种?”

  “哪个品种的红茶好喝些?”黄庆祥向茶庄伙计咨询哪个品种的红茶味道好。

  “这要看长官的口味,是偏淡还是喜欢味浓的?”茶庄伙计介绍道。

  黄庆祥见店内没有什么别的动静,便平静地问伙计:“听说四川的红茶好喝,有没有四川产的‘飘香牌’红茶卖?”

  茶庄伙计见黄庆祥说出接头暗语,知道对方的身份,便回答黄庆祥:“我们这里只有安微产的‘四香牌’红茶。长官若是要四川产的红茶,请到里面去问一下老板。”

  黄庆祥在茶庄伙计的带领下,来到茶庄的后院,里屋出来一个中年男人,让伙计回前台,对黄庆祥讲:“一直盼望着你们来。”然后请黄庆祥到里屋坐。这时,陈老师的身影出现在黄庆祥面前,让黄庆祥大吃一惊,瞬间便明白过来,原来如此。黄庆祥吃惊的的表情,陈老师也看的明白,笑着向黄庆祥伸出手说道:“黄先生没想到吧!”黄庆祥握住陈老师的手回答说:“真是没有想到,原来是陈老师!”

  在屋子里坐定后,黄庆祥拿出那批武器弹药清单,对陈老师说:“这是唐朝要我转交的这批武器弹药清单。特务连在下山前,就同山寨乡公所的熊乡长说好,我们另找时间来取这批武器弹药。”陈老师看完武器弹药清单后,对黄庆祥说道:“太感谢你们了,新四军很快就要东进敌后,开展游击战争,创立革命根据地。有了这批武器弹药,创立革命根据地就有了保障,这样我们在敌占区,就能狠狠地打击日本侵略者。”接着又对黄庆祥继续说道:“黄先生,你和万顺发的情况我们都了解。我们没有把你们当成外人,革命需要新鲜血液,希望你俩继续协助唐朝做好工作。”

  见到陈老师,黄庆祥想起前不久在辰溪同丽春分别时的情景,便向陈老师询问丽春的情况。陈老师告诉黄庆祥:“丽春是个聪明好学的好姑娘,在学校同老师和同学相处的很好,很有人缘。但其思想深受其父亲的影晌,对当今的国民政府还抱有一定幻想。”嘱咐黄庆祥要多做丽春的工作,争取进步,为抗战出力。

  黄庆祥不便在茶庄久留,告诉陈老师:“明日要随刘副师长陪同四川来的客人,去桐木溪和山寨考察货源,要是方便请先到桐木溪等待,我找机会带你们去山寨取武器弹药。”

  陈老师回答说:“这样最好!”

  黄庆祥向陈老师详细介绍山寨和熊五爷的情况后,便离开茶庄回到一团团部。

  刘副师长一行在一团李家军团长的陪同下,来到桐木溪考察货源。黄庆祥趁此机会带着陈老师一行人,俏俏来到山寨,将陈老师等人介绍给熊五爷。此时的熊五爷将全家搬到彭大驴子的院子里居住,见黄庆祥带着陈老师一行人上山来,热情地接待黄庆祥和陈老师等人。黄庆祥向熊五爷介绍陈老师一行人并说明来意,熊五爷慨然应允并带黄庆祥和陈老师一行人查看了存放的武器弹药。然后黄庆祥先行下山,回到桐木溪继续陪刘副师长一行。

  几天以后,陈老师便从熊五爷那里,顺利地将存放在秘密山洞的武器弹药全部取走,送往皖南新四军。

  那时的黄庆祥,头脑里是没有党派的概念,更没有唐朝那种为共产主义献身的阶级觉悟,在他的眼里共产党和国民党都是打日本的。敢于冒着生命危险,向新四军提供的这批武器弹药,是出于对孙师长和唐朝的信任。黄庆祥不知道,他向新四军提供的这批武器弹药,为半年以后黄桥战役的胜利,发挥了很大作用。

  刘副师长一行人,在雪峰山区的几个县转了一圈,将协商好的事情落实完以后,便率黄庆祥等人回到在安化的师部。黄庆祥回到特务连以后,将在溆浦同陈老师联系和带陈老师等人上山之事,以及打算在春节期间去沅陵的想法一并向唐朝作了报告,唐朝知道交待的事情已经办妥,才放下心来,嘱咐黄庆祥安心地到沅陵陪同丽春度寒假。

  独立师自在长沙成立以来的这一年多时间,转战湖南各地,终于在战火硝烟中迎来了1940年的春节。除夕夜,特务连的官兵在一起聚餐,个个开怀畅饮庆贺新年。对唐朝和黄庆祥等人来说,这是自1937年秋出川参加抗战以来,过的最愉快的一个春节。九战区连续取得长沙会战和冬季反攻作战的胜利,一扫抗战以来,积蓄在官兵心中的闷气,终于可以反攻了,相信胜利之日很快就可以到来。

  大年初一,黄庆祥便带着行李和礼品,搭乘从安化到沅陵的客车。由于路况不好,车行速度较慢,一路颠簸好不容易才到达沅陵。此时的沅陵,早已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了。有钱人家的门前,挂着各色各样的灯笼和迎春的对联。虽说是战争年代,对暂时远离前线的湘西地区老百姓来讲,依然沉浸在传统节日的隆重气氛中。黄庆祥迎着鞭炮和烟花的爆炸声,向丽春家的公馆走去。

  沅陵县城自省政府确定为西迁的办公地后,省属的各大机关、学校,长沙的许多工厂,以及国民政府的许多单位都内迁至此,常驻人口由抗战爆发前的几万人,剧增至几十万人,让小小的县城一下就繁荣起来。

  黄庆祥提着行李和礼品来到丽春家的公馆前,碰见丽春的几个弟妹正出门放烟花,便高兴地给每个弟妹二块大洋的压岁钱,闻讯而至的丽春见状,忙吩咐佣人将黄庆祥的行李拿到客房里,又带着黄庆祥去问候其母亲。徐夫人见黄庆祥来到,很高兴地对黄庆祥说:“丽春的哥哥搏文从美国来信说,已拿到博士文凭,准备在下半年就启程回国。有好几年没有见到他哥了,终于要学成归国,一家人可以团聚了。”吩咐丽春让厨房赶快给黄庆祥准备饭菜,丽春回答说:“已经准备好了。”徐夫人便要黄庆祥赶紧去吃饭,早点休息。

  丽春陪伴黄庆祥到餐厅吃饭,伙房的师傅和佣人早已将饭菜准备好,放置在餐桌上,丽春一边给黄庆祥盛饭,一边问到:“路上好走吗?”

  见丽春盛好饭,黄庆祥关切地问丽春:“你吃过没有?”

  丽春回答说:“我已经吃过了,这是专门给你准备的,快吃吧。”

  黄庆祥吃着饭说:“今天一早就从安化出来,乘坐的那辆车在路上走得慢,一路上下的乘客较多,耽误不少时间。原想骑马来,可能几个小时就到了。但耽心带匹马到你们家,给你添麻烦,就只好乘车。”

  丽春家的饭菜是雇请大师傅做的,很可口,味道也很香。黄庆祥吃的津津有味,丽春不停地给黄庆祥添饭添菜,黄庆祥见状连忙说:“丽春,我已经很饱了,不要再添了。”

  丽春见黄庆祥说已经吃饱,便说:“我看你没有吃多少啊!怎么这就饱了?等一下我们陪妈妈上街看花灯,回来很晚。大师傅已经回去休息,没有吃饱会感到饿的,再吃点。”

  丽春担心黄庆祥没有吃饱,说着又要给黄庆祥添饭添菜,黄庆祥连忙起身拉住丽春说:“这饭菜很香,我真的已经很饱了,再吃就走不动路了。”

  丽春只好吩咐佣人来收拾桌上的饭菜,然后拉着黄庆祥陪其母亲到街市去看花灯和夜景。

  徐参议因春节期间,在长沙有许多公务和应酬,便带着三夫人在春节前就回长沙去了。黄庆祥陪同丽春和其母亲在大年初二去凤凰寺烧香。初三从沅陵乘船到桃源去给丽春的外公外婆拜年,直到过完正月十五,才从桃源返回沅陵。

  丽春的母亲姓宋,出生于桃源一个有名的大家族。该家族在民国初年,出了一个对中国近代历史有深刻影响的大人物。

  黄庆祥陪同丽春和其母亲在沅陵和桃源度过了一个愉快的春节。

  而同湖南西部接壤的四川,老百姓却在忍受着干旱带来的折磨。

  自1939年夏季以来,四川几乎没有下过一场象样的雨,天天都是艳阳高照,立秋以后又接连晒了二十四个秋老虎,庄稼地里到处都是开着大口的裂缝。水稻大部分都干死了,就连耐旱的玉米也大部分干枯。往年是一场秋雨,加一件衣裳。可在1939年的中秋节,那太阳晒的比三伏天还毒,老百姓都说:“这老天爷怎么不长眼,同日本鬼子一起来荼毒咱中国的老百姓。”辛辛苦苦地干了一年,就盼望着到了秋天有个好的收成,多向政府交点粮食,作为大后方的民众,这也是为抗战出力吧。

  干旱刚开始的时候,黄庆祥的父亲黄青山,这位种了几十年庄稼的中年汉子,带着自己的二儿子黄庆瑞,同所有的乡亲一样,天天从小溪里担水给自己种的五亩田和三亩地的庄稼浇水,希望这一担担辛勤的汗水和溪水,能缓解灾情,保住一家人的饭碗,至少在来年开春,青黄不接的时候,一家老少不至于饿肚子。可这老天是乎就是要给老百姓和穷人作对,偏偏就是不下雨。哪一担担溪水浇下去,就是解不了庄稼的渴,几下就蒸发完,直到小溪的水也担干了,还是未能缓解旱情。由于干旱,秋收的时候,收成比往年少了近一半。可政府的这税那款是一文也少不了的,仅田赋一项,一年就要征收三次。加上地、县、乡随粮附加的各种摊派,让老百姓喘不过气来。还有就是地租,黄青山这五亩水田是租来种的,同所有的佃户一样,每年都要从收获的庄稼里拿出四成或五成作地租,交完地租后所剩无几。如果要是没有自己的地,这日子根本就没法过。自己的一亩山地所种的玉米同水稻一样的命运,所收无几。好在二亩地的红苕收成好点,一家人能挨到春节前后。而那些没有地或未能种上红苕的农户,则未到腊月就开始出门逃荒要饭了。那时是穷人多,到处都是灾民,出门逃荒要饭的老百姓,在天冷肚饿的情况下,大部分都冻死饿死在外面了。

  眼见着年关临近,这天气真怪,先是干旱的让田地开裂口。入冬以后,接连下了几场雨,乡亲们赶紧冒雨将小麦补种上去。可没想到,这雨一下就没过完,小麦种子都烂在地里了。先旱后涝,这是少有的天灾!看来开春以后,麦子是很难收上来的。水稻、玉米已经受灾,大幅度减产,家里的红苕一天天见少,黄庆祥的父亲黄青山在盘算着如何度过这个难关。要保一家人不至饿死,办法只有二个,一是借,本村的人家和亲戚,大部分都给自己一样,都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穷人家庭,富裕的找不出几个,这个时候谁都没有多余的粮食。即使是有,又有谁愿意借啊!明天是赶集的日子,到镇上找开酒坊的赵老掌柜想办法,看能否借一点粮食回来。自从大儿子黄庆祥在酒坊当学徒以来,老掌柜一直都很关照。庆样被抓壮丁以后,黄青山家遇上什么难处,老掌柜也肯帮忙照应;二是减少吃饭的人口,过完春节就带着二儿子庆瑞到县城或其他地方去打点短工,混口饭吃,减少家里的负担,均点口粮出来,看能否熬过青黄不接的春荒。

  可这要是出门,外面到处都在抓壮丁,没抗战时就开始抓壮丁了,庆样就是在这时候被抓去的。抗战开始以后,政府更是到处抓丁拉夫。武汉会战前各村各户是按三丁抽一;会战后要扩军,又改为二丁抽一;有钱人家无论有几个儿子都不会出去当兵,只要拿钱买通乡、保长就不会被抓壮丁。这穷人家庭就惨了,要不是被抓壮丁,要不就交钱,苛捐杂税多如牛毛,那有钱去交呢?这穷人的日子就难过了,简直喘不过气来。

  黄青山家,自黄庆祥被抓壮丁以后,按照二丁抽一的政策,在村里算是抗属,二儿子庆瑞才没被抓壮丁。要是离开本乡本土,在外面谁会理你是抗属,很容易被抓壮丁。现就只有一个儿子在身边,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被抓壮丁了。出去不是办法,只有趁明天赶集到镇上去找赵掌柜借粮食回来。

  这大儿子黄庆祥自被抓壮丁走了以后,前年春天来过一封信,说是在武汉跟什么人当警卫员。至此以后,快二年没给家里写信了。抗战打了三年多,听说日本鬼子的飞机大炮威力大,当大官的将军都阵亡了好多,不知当兵的大儿子庆样,还在不在这个世界上了。要是庆样不被抓壮丁,也该成家了。想到这里,黄青山不禁为大儿子庆样感到心酸,流下一行泪水。庆样的妹妹云英刚冒雨在外面割了一背蒌猪草回来,见父亲一人在独自伤心流泪,知道父亲是在思念大哥庆样了。赶紧放下装满猪草的背蒌,将父亲的烟杆和火柴拿过去,让父亲抽一会烟,消一消闷气。

  良久,黄青山问云英:“幺妹,你妈和庆瑞出去多久了,怎么还不回来?”

  “妈给大伯娘到关帝庙烧香去了。二哥今天在保公所值班,按理说天都快黑了,应该回来了。”云英望着门外逐渐黑下来的天色,回答父亲的问话。

  这时,外面传来急速的跑步声音,只见二儿子庆瑞头上戴着一顶斗笠,打着赤脚,气喘喘地向屋内奔来,还未进屋,见父亲坐在堂屋抽烟,便扬起手中的一封信,对其父亲说道:“爸,哥当官了。给家里寄了一百块大洋回来。”

  听说大儿子有消息,黄青山立即从椅子站起来,从庆瑞手上接过信来看了一下。无奈,黄青山不识字,便将信又还回给二儿子庆瑞,催促道:“快念来听一下,你哥信上都说了啥。”

  喘着粗气的庆瑞回答父亲:“信都我看了。哥在信上说,他和表哥在湖南当兵。大哥现在是特务连的中尉副连长,还有大哥让收到钱后,给他回封信,寄到大嫂的学校去。”

  黄青山听罢,惊喜地问庆瑞:“你哥成家了?”

  哥哥在信上说:“大嫂是大学生,大嫂的父亲是湖南的大官,大嫂家很有钱。”庆瑞擦着身上的汗水和雨水说道。

  正在猪圈剁猪草的幺妹,闻讯从猪圈出来,一把从庆瑞手中抢过信来,看了看怀疑地问庆瑞:“是不是大哥来的信哟?你是不是拿封假信来骗老汉?”

  “你又不识字,但大哥的笔迹你应该认识嘛。这信是从保公所领回来的,邮差送信来的时候,我就在保公所。当时,有好几个人在场。不信你去问他们。你看,这信上还盖有邮印。”见幺妹怀疑说信是假的,庆瑞连忙着急地解释。

  毕竟黄庆祥有二年没有给四川的亲人联系了,黄家突然听到这样的好消息,对正在为生计发愁的黄青山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但好事突然降临,对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黄家,不敢相信是真的,倒是在情理之中。

  但这一切确实是真的。

  黄青山相信庆瑞说的这一切是真实的,喜及而泣地对庆瑞吩咐道:“二娃子,快去你大伯哪里,把你娘找回来。顺便告诉你大伯,请你爷爷、奶奶和几个伯伯、叔叔来我们家商量明天到镇上取钱的事。”

  “要的,我马上就去。”庆瑞戴上斗笠又出去了。

  黄青山又对云英说道:“幺妹,快烧一锅开水泡点茶。等会亲戚来了好喝。你妈怎么还不回来?”黄青山焦急地盼望老婆早点回来,好将庆样的喜讯告诉她,一家人高兴点。

  不一会,庆瑞便将他爷爷、奶奶和几个伯伯、叔叔请来了。

  众人听说庆样在国军里当了官,还要娶湖南大官的女儿做老婆,简直高兴的不得了,直夸庆样有出息,为黄家争了一口气,光宗耀祖。黄青山当着父母和众兄弟的面,要庆瑞将庆样的信念一遍给大家听。庆瑞便将庆祥的来信念了一遍。众人觉得不过瘾,又让庆瑞接着念了二遍。信念完了以后,黄庆祥的大伯对众兄弟说道:“明天一早,我们兄弟几个,一起到保公所,让冯保长出个证明,到镇上去把大娃寄回来的一百块大洋取出来,要不然会被那些当官贪污的。”众兄弟点头称是,直说大哥说的在理,商议先把钱取出来,买点大米和年货回来庆贺热闹一下,这是黄家的大喜事。

  黄青山连说:“要得,明天一早,把家里生蛋的那只老母鸡给冯保长抓去,要不然这龟儿子不会开证明的。我们早点把钱取回来,请亲戚们一起过来热闹一下,过一个好年。”

  黄庆祥的爷爷一直在抽烟,见儿子们说完了以后,才对众儿子说道:“你们几兄弟明天去取钱,把本族的弟兄多喊几个,多带几根扁担,现在到处都有抢人的,路上小心些。钱取到以后,多买点粮食回来,好度饥荒。还有让庆瑞赶紧给他哥回信,让他把孙儿媳妇的照片寄二张回来,娶媳妇也应该给家里说一声才对。最好是让庆样把孙儿媳妇带回来成亲。这女大学生就是女状元,我们黄家祖上有德,终于让子孙有造化了。”

  黄庆祥的妈妈范素群在回家的路上碰见二儿子庆瑞,得知庆样写信回来了,直说关帝庙的香灵验。自大娃子被抓壮丁以后,范素群是天天去烧香,祈求保佑庆样在外平安。听庆瑞说,庆样在外当了官,还给家里汇了100块大洋回来。连说阿弥陀佛,这三年的香没白烧。当下跟大嫂约定,明天去庙里烧香还愿。现见公公安排庆样的父亲和几个伯伯、叔叔去取钱,自己是庆样的妈妈反而凉在一边,心里很生气。但转念一想,公公说得对,现在抢人的多,这么多钱,还是男人去合适。想到这里,范素群突然想起庆样在信中说,万顺发给他家里也寄了钱,不知自己的二姐知道不。这万顺发是独子,刚结婚没几天就同庆样一起被抓了壮丁。这一出去就是三年,媳妇至今没有怀上。家里的农活全压在姐夫身上,遇上去年的天灾,二姐一家人累得要死,直把姐夫累病在床上起不来。前二天,二姐还来借钱给姐夫看病。赶快告诉二姐。于是,范素群便叫庆瑞点上火把,带着幺妹去二姐家报信。

  第二天一早,黄青山和自己的几个兄弟并带着庆瑞的几个叔伯兄弟挑着萝筐,拿着扁担,一行十几个人先去村保公所找冯保长开证明。冯保长还没有起床,黄青山就来敲门,敲得咚咚的。冯保长正在床上睡懒觉,突然被咚咚的敲门声音吵醒,以为是乡公所来人趁年关抓几个壮丁好交差。便急忙起床,连裤子都没有系好,提着裤子周身散发着一阵狐臭味,一边应着:“来了,来了。”出来开门一看,本村黄家一姓十几个大男人,拿着扁担,站在门口。吓得冯保长差点把裤子掉在地上,以为这一大家子人是来吃大户的。直打哆嗦地问黄青山:“清早八晨的,你们要干啥子哟。”

  黄青山见外号叫“狐臭冯”的冯保长被吓着了,连忙把带来的老母鸡给冯保长递过来,对冯保长说:“冯保长,是这样的,我家大娃在湖南当了官,给家里寄了一百块大洋回来。请你老出个证明,我们去镇上邮所取回来。这只老母鸡是带来孝敬你的。”

  冯保长一只手拎着裤子,一只手接过黄青山送过来的老母鸡,睡眼忪忪地问黄青山:“你是啷过知道的呢?”

  庆瑞担心又被人说信是假的,对冯保长说道:“冯保长,昨天邮差送信来的时候,你都在场的嘛。你看信就在这里。”说罢将信递过去给冯保长看。

  这冯保长一只手拎着裤子,一只手拎着老母鸡,哪里还能拿信来看呢,只好对黄青山说道:“等一会,我把裤子系好以后,再看。”连忙拎着哪只老母鸡到里屋去了,半晌才出来,接过庆瑞手中的信细着眼看了许久,对黄青山说道:“咦,黄老三,你家祖坟哪个地方冒气哟?这种好事更是让你娃儿占到了。好,我给你开个证明。”

  然后进屋拿来一只毛笔和一张纸,写了一个证明,盖上保公所的大印,交给黄青山。正当黄青山同众人要离开冯保长家时,这冯保长突然改变主意,对黄青山说:“黄老三,等一下,我陪你们去。要是取到钱吗,别忘了我啊。”

  黄青山见保长要跟着去取钱,知道这“狐臭冯”是想擦油占便宜。想拒绝,但这钱还没有取到,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镇上的邮政所,把冯保长开的证明往柜台一放,对柜台的人说:“取一百块大洋。”

  邮政所的人看了冯保长开的证明,又问黄青山:“投递单呢?”

  庆瑞赶紧将庆样写的信递过去,哪邮政所的人看了后,对黄青山说道:“凭这封信是不能取钱的。取钱要凭邮局开出的投递单才行。”

  这一下,可把黄青山给搞急了,这么一大笔钱要是取不到,可怎么办?大伯见状问庆瑞:“你哥在信上是怎么说的?”

  庆瑞拿着信对大伯说道:“我哥在信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寄了一百大洋回来,怕收不到才写信的。还说收到后,给他回信。这信都到了,钱也应该到了才对。”

  邮政所的人坚持要黄家凭投递单取钱,双方闹得不可开交时,黄庆祥的妈妈范素群带着万顺发的妈妈范素芬和万家的亲戚,也拿着万顺发的信,来到邮政所。这一下可热闹了,好几十人将邮政所围了过水泄不通。直闹得镇公所派保安队来,这保安队本来是同邮政所勾结的,想弹压黄家和万家。以为象黄青山这种小老百姓吓一吓,就可以稳吃了。没想到黄青山也不甘示弱,搬出自己未来的亲家,对保公所和邮政所的人提虚劲地说:“你们知道我儿子在湖南是干啥子的?是国军的特务连长!我亲家是国民政府的大官,说不定哪天就到四川来当省主席了。你们想欺负老子,不得行。”众人要邮政所说过明白,邮政所的人见对方人多势众,只好答应查一下。最后,黄青山请镇上赵掌柜出面同邮政所交涉,这帮人赖不过才让两家人将钱取走。

  其实,黄庆祥和万顺发寄的钱,比信还早几天就到了。那时,寄钱是实物寄,象现大洋这类钱币是用竹筒装好,由专人负责运送的,比平信要快。正如黄庆祥担心的那样,邮政所的人,见收款人是山区里普通的老百姓,可能从来都未收过钱,不知道寄钱是怎么回事。况且寄钱人是远在湖南的军人,前线天天在打仗,说不定寄钱人早就给打死了。钱到了邮政所,只要邮政所不投单,即使收款人从其他方面知道消息,也奈何不得。最后,这么一大笔钱就可以理所当然的贪污瓜分了。

  那时,各县抓壮丁出去当兵的人多。在正规的中央军,为了稳定军心,保障战斗力,军官和士兵按军衔,每月都要按时发军饷。一个普通的士兵,每月有六元至八元法币的军饷和几元伙食费的结余款。有些官兵也常往农村贫穷的家里汇钱,往往就是收不到,大部分就是这样被贪污的。

  黄庆祥给家里汇的这一大笔钱,让家乡的亲人免受了饥饿的威胁,也使亲人们扬眉吐气。

  但是1940年开春以后,整个四川的灾情越来越严重,受灾的灾民到处逃荒要饭,灾民将能食的草根树皮都用来充饥,有的灾民甚至将一种叫观音土的白泥用来充饥。灾荒从农村蔓延到城市,粮荒向洪水猛兽似地扑来,粮价更是一日三涨。民众难熬春荒之苦,到处发生抢米事件,而四川各地的军警则采取武装镇压的办法,打死打伤不少市民和灾民。

  四川自古以来便誉为天府之国,沃野千里,土地肥沃。一年四季都适合农作物的生长,粮食作物更是一年三熟。以物产丰富而闻名于世,历来是有名的粮仓。何以经受不住自然灾害的打击?其根本的原因,就在于日本帝国主义发动的对中国的这场侵略战争,严重地削弱了政府和人民群众抗拒自然灾害的能力。

  为抵抗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中国政府和人民不仅花费了巨额的战争军费,消耗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自然资源。九一八事变和七七事变以后,中国的主要产粮区和富庶的东北地区、华北平原、长江三角洲及江淮平原相继沦陷,中国政府主要的财源和粮源被日军控制。再加上沿海和陆地交通被日军封锁,在这种情况下,当时的国民政府是没有多少抗灾救济能力的。而对于四川农村的老百姓来讲,是以个体经营方式来进行农业生产,抗拒自然灾害的能力本身就弱。

  日本帝国主义发动的这场侵略战争,造成大量难民,从四面八方逃难到四川。国民政府各机关、学校、各地内迁的工厂和其他人员,以及留川军队和各战区部队的军粮供给都要四川承担。除粮食供应外,抗击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所需的庞大军费、人力、物力相当一部分都是在四川、湖南等西南各省筹措,而所有的这些开支都要每个老百姓承担。老百姓不堪重负,遇上天灾,更是雪上加霜。老百姓就更没有能力来抗拒自然灾害,恢复生产自救。

  自然灾害和战争造成的饥饿、疾病和死亡,时刻威胁着人民的生命。在八年抗战的艰难岁月里,四川人民同全国人民一道所历经的种种苦难,以及为这场反法西斯侵略战争所作的努力、贡献和牺牲是巨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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