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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他看看手表,确认U—2已从山东半岛进入大陆上空。便再也不敢悠然遐想,神经立即紧绷。说不定什么时候共军的导弹撞上来。

  飞机进入内蒙古上空,他看了一下飞行表,再有一刻钟就可以返航。完成这最后一次任务,他就要离开这令人心惊肉跳的35中队了。

  突然,电子预警器的显示器上出现了乱糟糟的小亮点。张立义有些疑惑,如果萨姆—Ⅱ导弹向自己飞来,显示器上应该是一条稳定的亮线。可是,他哪里知道,解放军空军的“反电子预警2号"已经使他的13系统电子预警器失灵。此刻,3颗导弹正排着纵队向他驾驶的U—2型飞机飞来。

  就在张立义犹豫要不要打开13系统电子干扰开关时,一串火球已忽地窜到机翼下,顿时,像遭雷击一般,机身剧烈抖动,密封舱一片漆黑。

  “我被击中了!”在这可怕的一闪念间,他拉下自动弹射手柄,“轰”的一声,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降落伞将昏迷的主人投向地面。

  冷!一阵阵刺骨的北国寒风将张立义吹醒,他发现自己躺在雪地上,奇寒难忍。刚才,他还在保持20度恒温的座舱里,现在被抛在零下26度的雪地里,身上只穿着单薄的高空飞行服,怎么会没有感觉呢?他准备站起来跑步取暖,可一使劲,腰部和踝关节彻骨的疼痛,他这时才知道自己已经受伤了。

  昏迷中,他恍恍惚惚地感觉到远处有汽车的灯光,还有手电筒灯光在晃动照射,还听得见汽车声和人声。原来人们是都跑去看飞机残骸去了,倒把他这个飞行员扔在了一边。他如今气若游丝,刺骨的寒气似乎已渗透进他的躯体,冻僵了他的心肺和内脏。他是多么想让人们俘虏他呀!不然的话,他很清楚,他会在冰天雪地中冻成僵尸的。

  他大声呼喊,使劲摇晃发光的救生设备,可仍然没人注意他。

  在美国受训时,为期3周的野外生存训练起了作用。他拖着身子,在雪地里开始爬行。从被击落时的10日晚21时15分,一直爬到11日天明,他整整爬了8个小时。

  终于,他爬到了一家冒着炊烟的土房前,心中一阵大喜。

  这是村头第一家,门虚掩着,堂屋里灶口还冒着暖热的火光,一位农妇正在做早饭。他扒开房门,想到灶口取取暖,要一碗热汤喝。

  “谁?你是谁?”农妇发现了他,大惊。那怪里怪气的飞行头盔、高空飞行服,农妇哪里见过。

  “我冷……让我暖和一下吧。”张立义央求道,身体瑟缩着向灶口移动。

  这位农妇此时心中已经明白了八九分。

  “不能烤火,冻身子不能烤。”农妇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大衣给他穿上。又说:“吃的东西在桌上,你自己吃,我出去办点事就回来。”

  农妇去了一会儿,带来了几个民兵。

  这位农妇是大队长董吉召的老婆,这里是内蒙古土默特旗沙沟子公社西一间房生产大队。几个民兵用毛驴车把气息奄奄的张立义拉到了公社。当驻地的解放军赶到时,这位少校飞行员、国军"克难英雄",已在公社换上了一套崭新棉衣,戴着棉帽,一副当地人打扮,正坐在坑上吃热腾腾的鸡蛋面条呢!公社的干部、民兵和前来看热闹的群众还都一个劲儿地劝他"多吃点,多吃点",弄得张立义受宠若惊,这哪里是在对待俘虏,分明是在招待客人。

  令人感到可笑的是,就在张立义坐在坑上吃鸡蛋面条热得浑身冒汗的时候,在台湾东港张立义的家里,国民党空军司令徐焕升上将拉着悲起的脸,亲自登门报丧。顿时张立义的家人哭成一团。

  1965年1月12日,台湾的中央日报是这样报道的:“空军少校张立义不幸于10日夜驾U—2侦察机到大陆执行任务时殉难。空军总司令徐焕升上将特于11日午间专程前来亲向张少校夫人张家淇女士及其子女和岳父母等慰问。”

  而张立义也同叶常棣一样,在大陆开始了必要的学习与改造生活。

  这次击落张立义驾驶的U—2型飞机是空军地空导弹部队第一次夜间击落飞机,击落敌机的地空导弹营荣立一等功,受到国防部的通令嘉奖。

  1965年,我国自己制造的地空导弹开始装备部队,随着导弹部队的增多,不仅重要目标有地空导弹部队固定设防,机动设伏的部队也相应增加了。

  1967年9月8日上午,国民党空军出动一架U—2型飞机,进入浙江嘉兴地区侦察,飞行高度为2万—2.05万米。

  设伏在该地的地空导弹某营,首次使用国产地空导弹,有效地破坏了敌机的电子干扰,准确地将敌机击落。

  自1959年9月至1967年9月的8年间,国民党空军的RB—5D、U—2型高空侦察机先后进入大陆侦察129架次,被击落6架。其中U—2型飞机进入大陆110架次,被击落5架,生俘飞行员两名。

  随着中国空军的不断强大,新型机种和多种先进的地空导弹装备部队,中国的领空已被警戒得密不透风。蒋军飞机只要入侵,已很难再安全返回。从1968年起,国民党空军终于痛苦地承认了这个现实,被迫停止派遣U—2型高空侦察机进入大陆纵深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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