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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这茅草年复一年地自生自长,一丛丛高过马头,人们钻进去,可以直起身子走来走去,外边一点也看不出破绽。

  “我的天,这茅草还遮得住我们。”黄汉湘汗流浃背,坐在柔软的金丝茅草上,喘着气,象孩子似的拍拍胸脯,安慰自己。

  隋风旋有点高血压,累得只顾喘气,没有讲话的力气了,他躺倒在茅草地上,两眼望着蓝天,耳朵却静听着敌人的动静。

  “捉活的呀,不要放过黄公略!”敌人吆喝着,好象为自己壮胆,从山坡上冲过来。可是,奇怪极了,刚才还看见一群人——“共党分子”,一转眼不见了。

  “奇怪,难道变成‘土行孙’;都钻进地底下去了?”这说话的便是领队;老三团团长刘人之,这个人患有高血压病,听那声气也是气喘吁吁的了。敌人到处搜索,不见游击队的影子。

  “嗯,我晓得了。”刘人之发现右边山坡上这几亩茅丛地,会心地点点头,把几个营连长召到跟前:“看到吗?都躲在茅草里。”

  “架起机关枪,扫射!”一个营长建议。

  “不不,张师长明令:要捉活的。”另一个营长讲。

  “放火烧!”一个连长很得意地献计。

  刘人之望着茅草丛,摇了摇头,叹口气说:“我在明处,敌在暗处,说不定有几百支枪口,都对着我们呢!”

  “怎么办嘛?”一时,敌军官没有了主意。

  正当敌人商讨对策时,张启龙从茅草丛边亲自侦察回来,钻到黄公略身边,悄悄地然而十分威严地发布命令:

  “不准说话,不准走动!”

  这个命令还不好执行?人人都静静地坐在茅草丛中。可是,缴获的那匹大黄马却不听人话。不知它是害怕还是兴奋,突然张开大嘴巴,仰起脖子就要长啸。

  “我的老天,我的妈呀!敌人就在路边上,这家伙一吼,枪炮子弹不都泻到我们身上了?”黄汉湘见此危急情景,拔腿就要往远处跑。黄公略一把拖住他,说:“不能动,会暴露目标!”

  到底是马伕有经验,他发现马的鼻头上爬着几只牛虻,便连忙帮它驱赶,同时在马鼻子上、脖子上不停地搔痒,那黄马慢慢将张开的大嘴合上了,空嚼着,磨着大黄牙齿。

  黄汉湘被吓得两腿发软,出了一身冷汗,他那长长的小白脸,更加苍白了,汗水淋淋。

  “该死,当初不要这个瘟神就好了。”隋风旋也掀掉大沿帽,不住地揩汗。虽然是深秋天气,草丛里不透风,加上过于紧张,人们都感到身上在出汗。

  黄公略南征北战,见的紧张危险场面虽然多些,可是,眼看被敌人包围了,那大黄马又来凑热闹,心里还是扑嗵扑嗵乱跳呢!大黄马安静下来后,他才嘘了口气。

  “走,包抄过去!”又听得敌人在说活。不久,杂乱的脚步声,从草丛边响过;一匹矮种母马也踢踢踏踏地从小路边过去了。不知是母马留下了什么骚味,还是大黄马发神经,它又昂起脑壳,张大宽扁的嘴巴,要嘶吼长鸣。

  “啊唷,我的天哪!真急死人!”这回,吓得隋风旋闭上眼睛,右手食指和中指搭在左手腕上数心跳。“一百二十下,我的天!”

  黄汉湘惊慌失措得简直要向黄马磕头:“我的老爷,你忍一忍吧!”

  黄公略也急了,轻轻地喊:“马伕,有什么吃的?快!”

  马伕拿出几个蒸红薯,赶快放进马嘴里。那黄马闭上嘴,津津有味地咀嚼着,一场危机总算过去了。

  敌人的吆喝声、马蹄声,越走越远。

  “党代表,你也太大意了,这样不急不忙的,真少见!”黄公略心有余悸,对党代表的从容不迫,有些不满。

  黄汉湘开始骂娘了:“这是人过的日子吗?有心脏病的人早就见阎王老子去了。”

  隋风旋接着说:“我血压偏高,刚才心跳一百二……”

  “他妈的,真是神不知鬼不觉,黄公略躲到哪里去了?”

  “说不定逃到山下村子里去了。”

  “追!”

  几个压阵的敌兵在嘀咕。脚步声和喘吁声越去越远,渐渐消失了。大地又恢复了宁静。人们刚刚松了口气,一场虚惊后的官兵们,把茅草地当成金丝被儿床,仰天躺着睡觉,有的目不转睛地盯视着蓝天流云。

  突然,“咔——嚓——咔——嚓”的声音又从路边茅草里传来,人们霍地坐起,竖起耳朵听动静,黄公略举起手枪对着来人的方向。

  几声布谷鸟叫:“割麦割禾——割麦割禾——”

  侦察员金玉田一听见这鸟叫声便喜笑颜开,朝大家摆摆手:“别紧张,自己人。”。

  “瞿瞿叫——瞿叫——瞿叫——”他卷起嘴唇,学黄鹂的叫声作为回答。

  “快出来吧,敌人下山啦!”

  黄公略拨开茅草,看见一个十八、九岁的妹子轻捷地走了过来。她右手挽着一只篮子,里面放了些糖果、麻花、花生、炸红薯片之类的土产。原来,她是化装成卖糖姑娘的侦察员,最近,跟金玉田好上了,她见敌人走了,便到茅草里来给游击队报信呢。

  “竹妹子!”金玉田喜气洋洋地迎上去,深情地盯视着她。她一时腼腆,不好意思地说:“你们受惊骇了吧?来,快吃糖!”

  “你留着打掩护用吧!”党代表笑笑。人们抖掉头上的茅草属和身上的泥巴,从草丛里钻出来。

  黄公略双手叉腰,站在山坡上,向下了望,只见敌人还在向村里追击呢!

  “党代表,敌人到了眼皮下,你还这样不要急,不要忙的。你看,搞得慌手慌脚,话也不敢讲,子鹤和风旋都快吓出心脏病呢!”黄公略戏谑地说,扫了黄汉湘和隋风旋这两位高级参议一眼。二人有些狼狈,紧张的气氛仿佛还没解除。

  党代表那四方脸上,充满着诡谲的表情,哈哈一笑:“我们有句顺口溜:‘敌人来得多,我们茅里坐;敌人来得少,我就跟他搞。’今天,刘人之来一个团,我们吃不下,就在茅丛里休息养神,下次来少了,就对他不起,嘿嘿嘿。”

  “嘿嘿嘿,”黄公略友善地学着党代表的口气说,“你这个事情也搞得太危险啦!”

  “简直拿生命开玩笑!”黄汉湘心有余悸。

  党代表旷达地笑笑说:“游击战争。我们经常这样搞的。纵队长,你们在军队里,正规战打惯了,总是密集的队形,机枪大炮一起上,硬拼硬杀。现在,开展游击战,就得改变战略战术,建立根据地。我们的力量很弱,我们只能把这点队伍今天拖到这里,明天拖到那里,跟敌人旋磨打转。碰到有利时机,就来它一下子,以少胜多,或者以多胜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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